25

邱白楓其實沒太使勁兒,季春酲也沒有受傷,雷聲大雨點小,只是被牢牢壓在桌上動彈不得,看起來實在是恥辱。

邱白楓身體比腦子轉得快,他說那番話時,頭還因醉酒是暈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呀,季先生,您怎麽來這兒了?”

“不管怎麽說,說那種難聽的話就是您的不對,以後不要再講了。”

這語氣哪還有之前那樣兇惡,要不是邱白楓的手還掐着季春酲的頭發不放,聽起來還真像是邱白楓跟季春酲聊閑天似的。

季春酲受制于人,嘴還是硬的,罵道:“你他媽管我說的什麽?”

季春酲打小沒受過的委屈在邱白楓這受了個遍,直氣得眼尾通紅,紅暈順着眼尾漲到滿臉去,他皮膚本就白的異于常人,臉上的血管幾乎清晰可見,紅得血似乎要從毛孔裏滲出來,襯得他暗紅的眼珠都顯得發暗了。

但他也不敢再多說一句瑪利亞的胡話。

邱白楓說:“您得跟梁先生道歉,梁先生,季先生向來愛亂說話,希望不要因為季先生影響到您和夫人的關系。”

鹿燃野這才意識到,梁燒和邱白楓是互相認識的,他倆明明認識,卻誰也沒和鹿燃野講。

梁燒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觀察眼前這一副鬧劇。

季春酲用手去摳邱白楓的手腕,說:“我道你媽的歉——”

邱白楓另一只手輕巧就撥開了他的手指,捏住他的食指,說:“您得道歉。”

指關節一聲清脆的骨響,季春酲嗚咽一聲,眼淚漫了滿眼。

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小少爺受不得一點痛,嘟嘟囔囔地說:“……對不起。”

“讓各位見笑了,”邱白楓一只手掐着季春酲,另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說,“季先生向來不聽話,我怎麽勸都沒用。”

“我現在有些不勝酒力,季先生,希望你不要再給別人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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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酲:……

邱白楓這條瘋狗總以溫順的面貌示人,叫季春酲總有能騎在他頭上的錯覺。

因此忍不住一次而又一次地挑釁他。

“季先生,可真是太抱歉了,”邱白楓松開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季春酲濕黏黏、亂糟糟的頭發,說,“我有起床氣的壞毛病,希望沒有傷到您。”

季春酲:……

邱白楓摸完季春酲的頭發,就懶懶散散地靠在沙發上,說:“我好困。”

鹿燃野完全沒搞懂眼前的情況,邱白楓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快到讓他插不上話。

邱白楓之前暴起收拾季春酲的模樣實在是吓人,這會兒又像只醉醺醺的貓,他坐着坐着,人陷進沙發裏。

邱白楓看向滿臉茫然的鹿燃野,突然輕聲說:“鹿先生,您的父親很想您。”

鹿燃野猛地繃緊了脊背,他全然不顧邱白楓之前發瘋的恐怖模樣,整個人都撲到邱白楓身上去,他抓住邱白楓的領子,哆哆嗦嗦地說:“你怎麽和我爸爸有聯系?你想做什麽?沈承安想做什麽?”

邱白楓也不躲,他眯起了眼睛,嘀咕說:“我頭好暈。”

鹿燃野滿腦子都是邱白楓的那句話,說:“為什麽我爸爸會對你說這樣的話?”

邱白楓只自顧自地說:“我要睡了,鹿先生。”

邱白楓話一說完,頭就倒在了沙發扶手上,無論鹿燃野怎麽叫他推他,他也不醒。

季春酲經邱白楓教訓後,人老實了許多,他努力露出兇惡的眼神,只是眼角的淚還沒擦幹淨,他的兇惡也就減了半,但他嘴上卻不敢再說什麽了。

梁燒一看手表,他的時間到了。

眼下的場景已是一團亂,連情緒起伏異于常人的鹿燃野也失去了理智,急匆匆地捉着昏睡的邱白楓不放。

梁燒嘆了口氣,到底沒忍心抛下他直接離開。

“他是醒不過來了,”梁燒對着鹿燃野說,“我還得上班,你先回家吧。”

鹿燃野才不聽梁燒的話,梁燒只好抓住他的肩膀,蠻力硬将他與邱白楓拽開。

季春酲趁機去抓邱白楓,拖着他往外走。

邱白楓背後是瑪利亞和沈承安,季春酲也不敢對邱白楓做什麽,再加之季春酲實在不招人待見,梁燒就懶得理會他,鹿燃野卻不幹了,說:“邱先生還沒回我的問題。”

季春酲被他煩得不行,不耐煩地說:“你爸爸托沈承安找你,再多了我不知道。”

鹿燃野一愣,說:“那他們要把我帶回去嗎?”

季春酲說:“這我哪知道。”

鹿燃野沒再纏着邱白楓,季春酲就拖着邱白楓離開了酒吧,鹿燃野緩緩坐回到沙發上,抱着腿開始發呆。

梁燒摸了摸手表的表盤。

鹿燃野忽地想起了什麽似的,他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銀行卡,拍在了桌上。

“你不許走,”鹿燃野面無表情地說,“我要包到你下班。”

錢可以滿足一切願望,譬如讓梁燒在工作時間陪鹿燃野說話,卻唯獨不能讓鹿燃野開心起來。

梁燒和鹿燃野在家裏時從不會單獨相處這麽久,是鹿燃野的鈔能力,讓他們在酒吧比在家還更像室友。

鹿燃野包梁燒是有原因的,他的問題忍不到梁燒下班,現在就想知道。

鹿燃野說:“你和他們既然都認識,那你知道我爸爸的事兒嗎?”

“我是瑪利亞夫人的私人醫生,難免會與他們打照面,”梁燒說,“我只管治病,我們只有工作上的往來。”

“你們說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瑪利亞沈承安母子身體很好,故而梁燒出入雇主家頻率不高,更不知道他們家裏的事情。

見梁燒不知道鹿向明的事兒,鹿燃野莫名松了口氣。

他希望梁燒知道,又希望梁燒不知道。

鹿燃野逐漸冷靜下來後,關注點一如既往地開始跑偏,說:“你怎麽這麽多工作,時間擠得過來嗎?”

“可以。”梁燒回答得言簡意赅,顯然是不想和鹿燃野解釋太多。

好在鹿燃野腦子裏都是鹿向明的事情,梁燒不解釋,他也不想多問。

“我爸爸不是什麽好人,”鹿燃野抱緊了腿,說,“他害了很多人。”

“如果我和他回去,我也會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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