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8)

眉的平安。”

李保山恢複了笑容可掬的樣子,他伸出一只手,親切地拍着江澈的肩膀說:“阿澈,只要你繼續在金鑫好好幹下去,我保證,舒眉的日子一定過得平平安安順順利利。還有,星南到底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也不能讓你白吃虧。我已經在中央銀行為你開了一個保險箱,箱子裏存入了二十根大黃魚,算是替他向你賠罪了!這點錢你拿去置點房産田地吧,以後和阿眉一起過日子時用得上了。”

遲疑片刻後,江澈接過了李保山遞來的保險箱鑰匙,說:“謝謝山爺。”

原本江澈并不想要李保山錢財方面的所謂補償,但是他最後那句話讓他改變了主意。雖然他并不敢奢望和舒眉會有什麽結果,卻仍然願意盡一切所能去照顧她。錢盡管不是萬能的,但可以解決生活中的許多麻煩。如果有這麽一筆黃金在手,他可以保證舒眉以後的日子不成問題了。

江澈開車送回舒眉回福音堂的時候,她還是一副氣鼓鼓不想理他的樣子。一直側着頭欣賞窗外的街景,一句話都不和他說。

他知道她還在生自己的氣,于是再次軟語輕聲地道歉:“舒眉,你別生氣了!我知道那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那麽兇。”

“光道歉可不夠,江澈,你最好給我好好解釋一下,那天為什麽要那樣對我?Explain。”

江澈欲言又止,想要對舒眉解釋清楚整件事,必須把一切來龍去脈都說出來。如果她知道了李保山在利用她的安危來脅迫他,他怕會吓着她。饒家小院發生的事曾經讓她飽受驚吓,也令他知道了她從骨子裏抗拒那些黑暗面的事物。所以,他想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太多為妙。

“我……那天因為心情不太好,所以才對你發了脾氣。”

江澈倉促間編出來的理由,讓舒眉聽了更加生氣,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度。“什麽?你心情不好就可以那樣子沖我發脾氣嗎?江會長,我可不是你的情緒垃圾箱。”

“對不起,真得非常非常對不起,我保證以後絕對絕對不會了!”

舒眉重重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看他,聲音硬梆梆地說:“我現在也心情不好,所以也一樣煩你,懶得搭理你。別跟我說話,不愛聽。”

江澈卻還是要說,小聲地央求:“舒眉,如果你實在氣不過,你可以罵我打我了,別不理我呀。”

舒眉其實也憋不住了,叽哩呱啦地又氣咻咻說開了:“算了吧,罵人我不在行;打人更是實戰經驗不足。何況跟你對打,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我就坐在這裏讓你打,保證絕不還手。”

江澈這一派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示好姿态,讓舒眉确信那個願意把她捧在手心裏寵着的男人又回來了,她又是舒心又是不解:“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啊?一下子好一下子歹的,你該不是有雙重人格吧?”

“雙重人格——什麽意思?”

舒眉詳細解釋了一下何謂“雙重人格”後,江澈哭笑不得地說:“那不就是神經病嗎?你當我是瘋子?”

“你也當過我是瘋子,看來我們可以扯平了!”

“OK,那我們扯平,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江澈一直不停地軟語溫言陪小心,由着舒眉使小性子發脾氣,讓她心裏的那份悶氣舒緩了不少,也不想再和他賭氣了。只是還要嘴硬一下下:“這個……我考慮考慮再答複你吧。”

聽出了舒眉的語氣已經開始轉圜了,江澈情不自禁地扭頭看着她深深一笑。黑夜裏,他的笑容原本看不清晰。可是迎面正好有車開來,流光一束,打在了他年輕俊朗的側臉上,瞬間點亮了那個笑容。

江澈平時不是一個愛笑的人,總是一張冷冷淡淡的撲克臉,可是他笑起來的樣子卻超級溫暖,有一種強烈的反差萌。

舒眉一眼瞥見,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就軟了,嘴也跟着軟了:“好吧,這次本小姐就高擡貴手放你一馬。如果有下次,我可就要徹底不認得你了!”

48|29. 獨家發表

終于完全得到了舒眉的原諒,江澈整個人都變得神色飛揚起來。心情一放松,他想起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她。

“對了,你丢的那只手袋我已經托人在找。不過兩天過去了還沒有回複,估計是找不回來了。”

“不是吧?薛白的馬車你都找回來了,我的東西你卻找不回來。你這麽厚此薄彼,本小姐表示很不開心!”

舒眉已經知道了薛白鐘情于江澈,也知道薛白不可能得到江澈的心。但是如果江澈能找回薛白的失物卻找不到她的,這似乎顯得她還不如薛白重要,女人的小性子讓她不甘心這一點。

江澈趕緊解釋:“不是我厚此薄彼,而是薛白那輛馬車就是被新安幫的幫徒盜走的,堂主只要一摸底,很快就能把東西找回來。而你那只手袋摸了兩天的底都還沒動靜,估計是路過南京的外幫客偷了。那樣就很難再找回來。”

“那可怎麽辦?我的全部家當都裝在那只手袋裏,這一丢我就變成了窮光蛋,只能去找個土豪抱大腿求包養了。”

舒眉後面那句玩笑話江澈聽得似懂非懂,但前面的話他是完全懂的,馬上關切地說:“你的錢全丢了怎麽不早說?我的錢包給你,想買什麽只管買。不夠的話,我明天再給你開張現金支票。”

一邊說,江澈一邊掏出自己的錢包塞進舒眉手裏。她微微一怔,因為這輩子除了土豪老爸外,還是頭一回別的男人這樣想也不想地就把自己的錢包交給她,讓她随便花。

在21世紀的時候,舒眉沒事時經常拿着手機上網浏覽形形色-色的新聞、微博或貼吧論壇的帖子。

她記得自己曾經看過一張名為“818你覺得男人最帥的時刻”的網帖,女網友們在帖子裏讨論得熱火朝天。回複五花八門說什麽的都有,其中有一則是:“我覺得男盆友把錢包直接甩給我讓我随便花的那一下,帥炸天!”

彼時的舒眉不太理解這一回複,因為她從小到大都是可以随便花錢的主,而且花老爸的錢又是天經地義的事,不必心存一份特別的感動。所以,一般女孩子在錢不夠花時能得到男朋友的愛心款支援,那份覺得他“帥炸天”的感激心思她有一點理解無能。

但是這一刻,江澈塞在她手裏的那只錢包,讓她忽然想起了那則回複,也忽然就完全理解了那句話。

在21世紀有土豪老爸罩着的時候,舒眉是一個衣食無憂的白富美。穿越時空來到了民國,她就變成了Nobody一個,要靠自己努力掙紮求生。在約翰神父的幫助下,她成了一名靠教書為生的小學老師,生平第一次自己賺錢養活自己。謀生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她從此開始懂得與明了。

正因為謀生不易,所以世人大都難免把錢看得很重要。自己賺來的辛苦錢,自己尚且都會有些舍不得花,更遑論給別人花了。舒眉記得張愛玲也曾不無感慨地寫過:“能夠愛一個人愛到問他拿零用錢的程度,都是嚴格的實驗。”

舒眉還沒有問江澈要“零用錢”呢,他卻已經主動拿出來了。如果說一般人賺的是辛苦錢,那他賺的就是血汗錢了!他那個高風險的工種幾乎就是在以命搏財。他用性命去拼去搏,賺來的錢卻可以如此散漫大方地交給她,随便她怎麽花。

握着手裏的錢包,舒眉的心微微顫動,蕩開大片大片溫暖的漣漪。而江澈給了她錢包後,手裏的方向盤一打,拐上了另一條路。

“那天你在中央商場丢了手袋,是打算去買東西吧?現在商場還沒有關門,我的錢包也已經是你的了。不如我們先去逛一下商場吧。”

舒眉遲疑了一下:“啊,現在去逛商場?”

“是啊,反正時間還早,你也不急着趕回去吧?”

“這倒是不急。不過,我那天去中央商場是打算去買化妝品的,你有興趣陪我逛化妝品嗎?”

如果是陪別人江澈肯定沒有這個耐心,但如果是陪舒眉的話,逛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點頭說:“有。”

回答了這個字後,他又想起來問:“不過你買化妝品幹嗎呢?你平時都是素面朝天,從不化妝啊。”

舒眉沒有隐瞞他,如實相告:“因為關野信邀請我這個星期天陪他出席汪精衛兒子的訂婚酒會。那種高級的社交場合中,素面朝天是不禮貌的。所以,我需要去采購一些化妝品。”

江澈一聽,頓時神色一黯地沉默了。舒眉知道他一定是吃醋了,只是不好對她發脾氣,所以用沉默表達不滿。她明知故問:“喂,你怎麽忽然不說話了?是不是不高興啊?”

“沒有,我有什麽資格不高興啊!你願意陪誰去參加酒會是你的事,我無權過問了。”

江澈的聲音是沉悶的,失落的,郁結的。他的确是不高興,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不高興舒眉答應那個日本人關野信,陪他一起去出席上流社會的高級酒會。可是他卻不能多說什麽,因為她又不是他什麽人,他有什麽資格不滿呢?況且,那類高級酒會能被邀請堪稱殊榮,他既然沒辦法帶她出席,又有什麽權利阻止她、不讓她和別人去呢?

舒眉不明白他的心思,只覺得他死鴨子嘴硬,明明對自己動了心卻就是不承認。她很想趁這個機會逼出他的實話來,又故意強調說:“如果你沒意見,那我可要拿你的錢去買化妝品,陪關野信參加酒會了。”

江澈勉強一笑:“我沒意見,你去吧。”

舒眉這下徹底無語了:這樣逼他都不肯說出真心話,難道是我自作多情搞錯了?不會的,我應該不會搞錯的。以前追過我的男生多得都可以組團了,這點經驗我還是有的。這家夥應該還是在嘴硬了!真是的,他幹嗎要這樣死不承認呢?承認喜歡我難道是一件會丢臉的事嗎?

片刻的雙雙無言中,車子已經開到了中央商場門口停住了。舒眉想了想,從錢包裏掏出十塊錢,然後把錢包還給江澈說:“這十塊錢算我跟你借的,月底發了工資就還給你。”

“不用,我說過這只錢包歸你了,裏面的錢你随便花,不用還。”

“我怎麽能随便花你的錢啊?我又不是你什麽人。”

舒眉格外着重強調了最後那一句,順便再逼一逼江澈,看能不能逼出他的真情告白。沒想到江澈一窒後,卻憋出了一句讓她意想不到的話。

“要不……我認你做我幹妹妹吧。”

“什麽——幹妹妹!”

舒眉簡直哭笑不得,這是什麽節奏哇?江明石可是一口咬定自己是他的親媽、江澈的老婆。而現在她和江澈的關系走勢,卻像是要從未來的夫婦變成幹兄妹了!

“有沒有搞錯?我被人認了幹女兒還不夠,現在又要被你認幹妹妹。我來民國的終極任務難道是認幹親嗎?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認幹媽幹姨幹姑幹嬸,請問認滿七個是不是可以呼喚神龍啊?”

舒眉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急,江澈完全跟不上她的節奏,聽得一臉懵懂不解地說:“你別生氣,如果不想認就不認好了,只是……好端端的你怎麽說起神龍來了?”

“你……跟你說不清,簡直浪費口水,我閃了。”

一邊開門下車,舒眉一邊頭也不回地又丢給了江澈一句話,“你也不用陪我進去了,我自己去買就行了。”

江澈也沒有堅持,他獨自坐在車裏,怔怔地目送着舒眉走進中央商場,滿臉無比失落蕭索的神色,心底忽然間全是恨——恨世事的無常,恨命運的捉弄。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江澈希望自己的人生沒有那份大起大落的跌宕起伏。父親不會病逝,家道不會中落,人生華美的起步不會忽然間錯亂一片。

他不求還是那個華衣美服的小少爺,只求布衣蔬食地安度此生。不用沾這人世間的血腥罪惡,不需與混跡人群中的豹狼虎豹打交道。只是一個在父母庇護下,終日讀書彈琴的純白少年。家是一方小小庭院,幾間清淨廂房,碧紗窗上斜斜映着幾枝紅梅花。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如果他還是那樣的純白少年,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舒眉,他喜歡她,想娶她為妻,想與她共清晨、共黃昏、共晴天麗日、共春花秋月、共守一生歲月到白頭。

可是,走過了許多風雨歲月後,他早不再是當年的純白少年。命運的一葉扁舟,過早将他載入了風高浪急的人生海域。現在他的生活中,除了刀光血影;就是陰謀算計;他不敢也不願把她帶入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除了忍痛割愛之外,他又還能做什麽呢?

就這樣,悄悄地愛着她好了。什麽也不用說,大音希聲,大愛無言。有時候,沒有說出口的愛,才是真正深廣如海洋的愛……

49|29. 獨家發表

星期天傍晚五點鐘,關野信準時來到福音堂接舒眉去參加酒會。

舒眉這天打扮得光彩照人。她穿着那襲華美無比的瓷青色真絲旗袍,整個人清豔得宛如一闕花間詞,蘊滿婉約又空靈的江南韻致。當她香風細細地走出福音堂時,款款而來的佳人,亭亭玉立的倩影,莞爾一笑媚麗欲絕,讓關野信的眼神瞬間溫柔纏綿勝春風。

關野信開車載上舒眉來到了鼓樓區中山路的勝利飯店,始建于1932年的勝利飯店共有6層,是當時南京的最高建築。飯店擁有當時世界最先進的、國內少有的OTS手搖式電梯。這種電梯在彼時的南京城僅有兩部,一部在國民政府辦公大樓內,另一部就在勝利飯店。

勝利飯店自開業起就是上流社會和達官顯貴聚集的場所。這天,汪家今天包下了飯店的宴會廳為長子辦訂婚酒會。整個宴會廳被布置得金碧輝煌,華燈燦燦,樂聲盈耳,到處都是西裝革履的男士與衣香袂影的女士。

舒眉挽着關野信的胳膊,儀态優雅地跟着他走在大廳裏。他時時停下來與人打招呼,并慎重地為對方介紹自己的女伴。她亦配合地點頭,微笑,一一與之寒暄。

關野信說在她耳畔的那些人名,周佛海、陳公博、顧祝同、陳布雷、何應欽等等,她聽起來覺得好像都有些耳熟,卻又不是太了解。一時間真心後悔自己對民國方面的歷史書讀得太少了,以致于對當下的風雲人物認知不多。

當晚的滿堂賓客中,來頭最大,名聲最響的自然非蔣-介-石與宋美齡夫婦莫屬。作為彼時的國家元首與第一夫人,他們一亮相就成了酒會上最搶眼的人物,風頭蓋過了一對即将訂婚的新人主角。

舒眉激動得小心髒都差一點都要罷工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這趟不甘不願的民國時空游,居然會有機會親眼目睹蔣委員長夫婦。這一年,蔣-介-石已經年近五十,宋美齡也已經年近四十,都不是盛年的歲數了。不過男的氣度非凡;女的氣質高貴;走出來真正是秒殺全場啊!

以往只能在歷史書上看照片的大人物,如今居然可以看到活生生的真人,舒眉簡直無法不激動。激動之餘,她也忍不住要評頭品足。

“哇,蔣先生真人比照片要有型有款多了!宋家三小姐倒是沒有傳說中那份秒殺級別的美貌。不過在幾任蔣夫人中,她已經算是顏值擔當了,更何況還有名媛範兒加分。”

關野信苦笑:“你用的什麽形容詞啊?我又聽不懂了。”

“聽不懂就算了,當我自言自語吧。”

除了和衆人一起争相目睹蔣氏夫婦的風采外,舒眉還重點關注了一下汪精衛其人。因為她聽說過汪精衛是民國時期最著名的美男子之一。

民國時代有四位最負盛名的美男子,分別是汪精衛、周-恩-來、張學良與梅蘭芳。據稱汪精衛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個,胡蘭成曾記載汪精衛北伐前在廣州的每次演講都有女學生擲花如雨,俨然是擲果潘安的民國版本。這位相貌英俊的革命明星,彼時的人氣之高可見一斑。

只是這一年,汪精衛已是五十多歲的暮年,當年翩翩美少年的絕世風采早已随風逐塵。不過,卻依然是儀表堂堂、風度絕佳的優雅紳士一位。看得舒眉暗中扼腕嘆息:太可惜了!這位可是帥哥中的馳名品牌,後來卻自砸牌子淪為漢奸。真是太可惜了!

看過了民國四大美男之一的汪精衛,舒眉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另一位同為國民黨軍政要員的張學良。她十分想見一見那位傳說中風流倜傥的少帥,馬上拉着關野信問:“對了,張學良有沒有來呀?”

“沒有,張學良正率領他的東北軍在西北負責剿滅共-匪。戰事不太順利,沒空飛回來參加這類應酬。”

“剿……匪,好吧,看來今晚是見識不到這位少帥的風采了。”

雖然有一點失望,但是關野信接下來指給舒眉看的另外一個人,卻讓她再次激動了一把。

“那邊正在和汪文嬰談話的那個人,是蔣經國。”

舒眉興奮地連忙轉過身,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問:“啊!在哪在哪?我要看看當朝太子。”

關野信有些忍俊不禁:“你知道中國已經廢除了帝王制吧?”

“知道啊!那又怎麽樣?還不是換湯不換藥,蔣-介-石照樣會培養自己的兒子當接班人,他的兒子也就等于古代的太子了。”

“當朝太子”蔣經國這一年二十六歲,是蔣-介-石與發妻毛福梅的兒子。他個子不高,面相敦厚,不是那種能讓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對于喜歡看帥哥養眼的現代女性來說缺乏吸引力了。舒眉看過後有點小失望,忽然想到蔣-介-石的另一個兒子蔣緯國,忙扭頭問關野信:“蔣經國來了,蔣緯國呢?”

“蔣緯國去了德國,聽說蔣委員長打算讓他進入德國陸軍慕尼黑軍官學校學習。”

舒眉又暗中嘆息:可惜了!記得以前在網上看過蔣緯國的照片,比蔣經國要帥多了。可惜今晚無緣一睹真容。

這一天汪家長子的訂婚酒會,對于舒眉來說,簡直就是民國政界顯宦的名人堂。她顧不上吃也顧不上喝,一直興致高漲地跟着關野信看名人。未必都需要一一認識了,很多只要他指給她看上幾眼也就十分心滿意足。

“什麽?那個就是戴雨農戴笠!哇哦,我還以為他會長得一副兇神惡煞狀呢,誰知看起來卻像個農民。”

“啊,那個矮矮胖胖的人是孔祥熙。好吧,必須要承認他長得就是一副財神爺的模樣啊!”

……

一邊将那些陌生的面龐與如雷轟耳的名字實現對接,舒眉一邊在心底嘆息不已:好可惜啊,我的蘋果手機既沒電又沒網絡,不能拍照發微博。如果現在可以上網,我把這種場面拍下來再發上去,估計年度微博風雲人物非我莫屬了。

目光在滿堂賓客中留連時,舒眉忽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薛白。她與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雙雙穿棱在宴會廳中,依然是清爽自由的褲裝打扮。一件白色蕾絲襯衫搭配着一條白色絲質長褲,肩頭随意披着的一襲藍紫色絲巾,增添了幾分女人的妩媚。

舒眉看見薛白時,她正好也撞上了她的視線。頗有些意外地揚了一下修得又彎又長的細眉,薛白與身邊的男伴低語了兩句後獨自走向舒眉。看着她身邊的關野信,她明了地一笑:“舒眉,沒想到會這裏遇見你。不用說,你一定是關野君的女伴了。”

“是啊,關野信邀請我陪他出席這個酒會。”

這時,一旁的關野信朝着薛白禮貌地微笑問候了一句:“薛小姐,你好。”

“你好,關野君。”

打過招呼後,薛白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端着一杯紅酒和舒眉閑聊起來了。那時候,日本駐華總領事須磨彌吉郎正好走進大廳,關野信趁機把舒眉托附給薛白,先去和須磨彌吉郎打招呼。

關野信一走開,薛白就笑微微地看着舒眉問:“你居然會和關野信一起來參加這種酒會,你們該不會是……”

舒眉明白薛白的意思,趕緊打斷她:“沒有了,怎麽可能,我和他只是朋友。”

“為什麽不可能?雖然他是日本人,但并不是那種令人讨厭的日本人。你之前說過他的品行很不錯,他本人長得又英俊,出身也很好——你知道嗎?他父親關野雄是日本天皇身邊的近臣,日本駐南京的總領事須磨彌吉郎就是他舅舅。要不然,這種酒會他一個小領事怎麽可能被邀請呢。”

舒眉頗有些吃驚:“是嗎?我只知道他出身于武士世家,倒不知道他家門第這麽高呢?他從來沒提過。”

“日本的武士世家,一般就意味着貴族出身了。關野信是關野家族的長子,外放南京明顯是來鍍金的,任期一滿回到日本後一定會受重用。前程不可限量啊!”

“這麽說,關野信是日本的高幹子弟了!”

薛白聽得一怔:“啊,你說什麽?什麽子弟?”

舒眉立刻改口:“我說……貴族子弟。”

倉促地改口後,她又馬上轉移話題;“對了,聽說你找過江澈好幾次,還帶了他姐姐的照片給他看。真是費心了!”

“你怎麽知道的,江澈告訴你的?”

“是啊,他帶了照片來給我看,他姐姐長得很漂亮呢。”

聽說江澈特意帶發照片去給舒眉看,薛白情不自禁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問得含蓄:“那天你說你和江澈是好朋友,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很久了呢,原來也就是一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你們是怎麽混熟的?”

舒眉一聽就明白了,薛白分明是在繞着圈子問她和江澈的關系。她無意對此詳細解釋,答得含糊:“認識的日子一久,自然而然地就混熟了。你也見過他好幾次了,應該也差不多跟他熟悉了吧?”

薛白不無遺憾地一聲輕嘆:“雖然我們已經見過幾次面了,也算和他是朋友了。不過,還是沒有你們倆那麽熟了。”

“哦,沒關系,你再多找他幾次就熟了。最近有沒有再見他?”

“沒有,這星期我回了一趟廣東老家給外祖母拜壽,今天上午剛返回南京,就預備着晚上來出席這樁盛會。”

兩個女孩正閑聊着,關野信帶着總領事須磨彌吉郎走了過來。薛白見過這位總領事,客套地與他打個招呼就轉身先離開了。關野信再慎重其事地為須磨彌吉郎和舒眉作介紹。

50|29. 獨家發表

對于關野信帶了一個中國女孩來參加這種高規格酒會,須磨彌吉郎已經很意外了。而他慎重其事的介紹讓他越發意外之餘,忽然有所明了。

與舒眉草草寒暄了兩句後,須磨彌吉郎就馬上把關野信拉到一旁用日語低聲詢問:“太郎,你那麽認真地介紹我認識這個中國女孩是什麽意思啊?”

關野信小聲而堅定地用日語回答:“舅舅,我喜歡她。”

盡管已經猜到了這一點,但關野信毫不掩飾的回答還是讓須磨彌吉郎怔了一下:“什麽?你真喜歡上了那個中國女孩。這……她是哪家的千金啊?”

舒眉的外表、氣質與儀态,處處都透着長期優越生活才能淬煉出的高貴優雅,所以須磨彌吉郎認為她應該是出身于高官顯宦家的名門閨秀,直接詢問她是哪家的千金。而關野信的回答再次讓他怔了一下。

“她原本是北平的一位富翁之女,不過家道中落了,現在在南京一所教會小學教書。”

須磨彌吉郎的眉頭皺成川,聲音很是不滿地數落道:“太郎,你要知道你是關野家族的長子,你的婚姻應該要對家族利益有幫助的。之前你父親為你訂的那樁婚事,對方可是內大臣府秘書官的千金。要不是他們家因為政治原因出了事,你早已經完婚成家了。如今你父親正在日本為你物色新的婚姻對象,你卻自己在南京看中了一個中國女孩。如果她家是有背景的也就算了,畢竟以後大日本帝國征服了中國,也需要找一些派得上用場的中國人幫助建立新政權。就好比我們在長春扶持溥儀成立僞滿洲國,就需要不少前清貴族的支持。但是,這位舒小姐只是一個孤女,她什麽都幫不到你,你真的想清楚了沒有啊?”

“舅舅,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喜歡舒眉,我不在乎她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男兒建功立業,最重要的還是憑自己,而不應該是憑裙帶關系。不是嗎?”

須磨彌吉郎被關野信賭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了,最後只能重重地嘆口氣說:“好吧,說到底這畢竟是你們關野家的事。如果你自己看中了,你父母也同意的話,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對了,你父母知道這件事嗎?”

“暫時還沒有寫信告訴父母這件事,我想等和舒眉的關系正式定下來了再說。到時候,還請舅舅從中美言幾句。”

須磨彌吉郎聽出來了,關野信和舒眉的關系還沒有正式敲定。既然他已經喜歡上了舒眉,很明顯關系尚未确定的原因不在他這邊,顯然是舒眉還沒有接受自家外甥,還是他在單相思呢。一時間更是暗中長嘆不已:那個中國女孩是給他下了蠱還是喂了他迷魂湯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就已經認真到了這個地步。唉!

四月暮春,有細雨如流蘇般在微風中輕搖。雨絲風片中,幽幽飄浮着縷縷暗香——那是柚子花的清馥芬芳。一簇簇潔白的柚子花,正如堆雪砌玉般綻滿青枝綠葉間。

披一身盈衣的花香,雪玉挽着吳仁義的胳膊一同走進了新街口的大-三-元菜館。李保山今天中午在這裏宴請南京憲兵司令部的警務處處長周鼎光,叫了他們充當陪客。

周鼎光是新官上任,接替前任賀國鑄。賀國鑄與李保山曾是杭州武備學堂的同學,兩人交情甚篤,李保山的金鑫商社能在南京城順風順水地做生意,除了他自己本人的幫會背景與勢力外,賀國鑄的處處關照也是一大因素。

賀國鑄前不久意外中風偏癱了,不得不卸去官職回了安徽老家養老,從天津調來的周鼎光接任了處長寶座。李保山自然也要和這位新官搞好關系,已經出手闊綽地送了他一筆厚禮,這回再特意請客吃飯,以求盡快拉攏關系。

雪玉和吳仁義進入包廂的時候,周鼎光已經到了。他是一個四十出頭,虎背熊腰的天津男人,滿臉絡腮胡子,正操着一口帶着天津口音的官話笑眯眯地和李保山聊着天。在座的人還有李星南、陳奎、俞大維和江澈。

一進門,吳仁義就趕緊拱手致歉:“不好意思啊諸位,我來遲了。馬車被堵在半路上,我和雪玉是走過來的。”

李保山為周鼎光介紹了一下吳仁義以及他的如夫人雪玉,他很客氣地站起來與吳仁義握手,并朝着雪玉點頭一笑,目光深處有隐秘的驚豔之色。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雪玉是風月出身,最善長捕捉男人的微表情。這類為她美色所惑的男人,她已經見得多了,哪怕只是一點點異樣她也能感覺出來。

如果此時的雪玉,還是天香樓的頭牌紅伶,那麽她會于不動聲色間展開渾身招數徹底迷倒周鼎光。那是她身為名妓的不二職責,以如花紅顏傾倒天下男子。

不過,現在雪玉已經洗淨鉛華從良嫁人了,一心一意要做一個賢良的小婦人。所以,對于來自周鼎光的驚豔目光,她只是淺淺一笑,斂盡了所有的風情與妩媚,端麗自重一如大家閨秀。

大-三-元菜館的這場午宴進行得很不錯,賓主談笑風生,氣氛輕松愉快。

吳仁義一直笑聲不絕,誰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其實很糟。昨天李保山得意洋洋地告訴他,自己已經利用舒眉脅迫江澈答應不再追究私情一事時,他整個人就已經很不好了。現在再看着江澈與李星南若無其事地相處一室,他簡直惱火得要命。

一邊維持着臉上的笑容不變,吳仁義一邊在心底忿然開罵:他媽的,老子花了好一番苦心在他們之間挑撥生事,沒想到讓李保山這個老奸巨滑的家夥三下兩下就擺平了。江澈這個沒用的東西,為了一個女人就能這麽忍氣吞聲。天底下女人多得是,沒有了舒眉,還可以有李眉王眉,犯得着為了她這樣被李保山捏在手心裏搓圓搓扁嗎?

之前,吳仁義暗中命心腹吳才找人把李星南的酒後醉話散播出去,意欲逼得江澈與李保山反目,趁他倆鶴蚌相争時,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沒想到李保山卻利用舒眉的安危,與江澈達成了一筆交易,一致協定互不侵害對方重視的人。讓他的企圖落了空,那份功敗垂成的滋味別提多懊惱了!

不過,一計不成,吳仁義又生一計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