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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上的明顯不同。科班出身的演員大多是窮苦人家出身,從小便由父母送往戲班學戲,接受嚴格的科班訓練。他們的文化一般都不高,學藝也往往并非出于自願。而票友則不同,他們都有較高的文化修養,懂一些琴棋書畫、詩詞音律。他們學藝出于興趣與愛好,不受科班制度束縛,與科班的強迫學藝完全不同。
票友們多屬名門貴族,有錢、有閑、有文化素養,往往就是票友們的标簽。他們酷愛戲劇,癡迷于這一高雅藝術。除了如癡如醉地聽戲外,他們還一絲不苛地學戲、有板有眼地票戲,家裏往往備着整套戲劇行頭樂器——“鼓镟铙钹多齊整,箱行彩切俱新鮮”。
在舊時,票友被形容為戲迷中的精品。如果用現代語言來形容,票友們就是戲迷中的腦殘粉了。
注:關于票友的那兩段說明文字,引自2000年06月08日《人民日報海外版》的文章《票友》,作者顧關元。
54|29. 獨家發表
在舊時,票友被形容為戲迷中的精品。如果用現代語言來形容,票友們就是戲迷中的腦殘粉了。
薛白就是這樣的一位票友,她擅長唱程派青衣。此刻雖然不是扮戲彩唱,而是便服清唱,但那幽咽婉轉、跌宕起伏的唱腔,依然唱得極富藝術感染力,讓滿社的人都聽得屏聲息氣。一曲唱罷,掌聲如雷。
笑盈盈地四顧點頭致謝時,薛白忽然瞥見了屋子一角并肩而站的江澈與舒眉。微微一怔後,她馬上朝着他們走過去,有些意外地問:“咦,你們怎麽一塊來了?”
“哦,我開車出來時正好遇上了舒眉,就叫上她一起來了。”
“舒眉,早知道你也會來,真應該多帶上一份糕點送你。”
舒眉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江澈已經不假思索地開了口:“沒關系,我這裏可以分她一半了。”
聽了江澈這句話,薛白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在他與舒眉之間滴溜溜轉了一圈,眸中滿是猜疑之色。
舒眉知道薛白一定在猜測江澈與自己的關系,也打算側面證實一下這份猜測。于是,她有意看着江澈嫣然一笑說:“只有一半啊?如果我想多要一些呢?廣式糕點我可是很愛吃的。”
江澈不由自主地就點頭說:“如果你愛吃的話,都給你也行啊!”
“哇,你也太實在了吧?那可是薛小姐特意帶來給你的,你全部都給我豈不是讓她的心意落了空嗎?”
江澈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着薛白不好意思地一笑:“對不起,我剛才沒想那麽多。我會多少留一點自己嘗嘗了。”
江澈對舒眉的态度,十分明顯地說明了他鐘情于她,所以才會這麽對她千依百順。看出了這一點後,薛白臉上雖然還浮着笑,但那個笑容已經十分勉強了。
“沒關系,如果不夠,我再另備一份給舒小姐好了。”
上回薛白來福音堂找舒眉問江澈的地址時,曾對她表态以後不必再尊稱對方為Miss,不妨直呼其名,是主動表示有意結交做朋友的意思。現在聽到這一聲客氣疏遠的“舒小姐”,舒眉就知道薛白對自己顯然已經心生芥蒂,不打算再和她做朋友了。
對此,舒眉只能暗中嘆息:可以理解,她喜歡江澈,江澈卻喜歡我。這麽一來,她和我自然是很難再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只是,我原本還以為她那種性格會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沒想到也不能免俗。看來全天下的女人在面對感情問題時都潇灑不起來吧?
對于江澈鐘情于舒眉的事,薛白的确是難以做到潇灑地一笑了之。
薛白今年二十二歲,就算在21世紀也已屬晚婚年齡,擱民國就更不用說了。父母不是沒有張羅過她的婚事,但她心高氣傲,對于未來夫婿的人選眼光很挑剔。雖然裙下的追求者衆,其中不乏出色的世家子弟,她卻從未對誰輕易動過芳心。
而江澈,是頭一個扣動了薛白心弦的男人。雖然他目前的社會地位不高,用世俗的眼光來說配不上一位将門千金,她本人對此卻毫不介懷。
在出身将門的薛白看來,男人的家世門第并不重要,關鍵是自己要有能力,能在這亂世中打出一片封候拜将的大好前程。她父親薛岳就是如此,昔年只是一個廣東鄉間的客家小子,參加粵軍後因軍功卓著而嶄露頭角,逐步成長為一名國民黨的高級将領。而薛白認定,以江澈的身手與能力,他也完全可以複制父親的成功之路。
薛白看中了江澈,所以刻意地一再接近他,打算試探一下他對自己是否有意。沒想到這試探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發現他已經心有所屬。
而且就是這麽冷眼旁觀的一會兒功夫,薛白看出江澈不僅喜歡上了舒眉,而且還是那麽的重視與在意,事事以她為重。她随口說一句喜歡吃廣式糕點,他就想也不想地滿口答應全部奉上;她站在他身旁只是無意中換了一個站姿,他就馬上關切地詢問她是不是站累了,四顧張望着想替她找一張可以歇腳的椅子。
看着江澈對舒眉處處表露的關懷之情,薛白臉上的笑容又僵又冷地挂在唇角。如同一朵即将開敗的寒菊瑟瑟于北風中,勉力堅持着抱香枝頭的最後姿态。
看出了薛白的強笑,舒眉有些于心不忍地叫住江澈:“你不用找椅子了,我不累。”
江澈卻已經朝着屋子一角的一張椅子走過去了,邊走邊說:“剛才你在小巷裏差點摔了跤,腳踝應該有些扭傷,站久了不好,還是找張椅子坐一會兒吧。”
江澈走開後,兩個女孩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的僵局。為了打破這種沉悶,舒眉特意恭維了薛白幾句:“薛小姐,剛才那段京劇你唱得真好呀!簡直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和許多票友一樣,薛白酷愛京劇,為此特意拜在程硯秋名下做了一名女弟子。經過名師指點,加上個人天賦出衆,她的程派青衣唱得絕妙極了。有行家半真半假地誇過:薛小姐是自重身份不登臺,如果她登臺演出,一定會一炮而紅成為名角的。
這話絕不只是恭維了,相比于科班出身文化素養不高的伶人,票友的一大特點是有“書卷氣”。譬如俞振飛、姜妙香、歐陽予倩、袁寒雲等,都是有學識的文化人,而任何一門藝術都需要文化的積累與沉澱。讀書吟詩、作畫練字所養成的“書卷氣”,錘煉出了他們極其典雅的藝術風格。所以票友一旦下海,往往都能一炮打響成為紅角。
對于舒眉的有意恭維,薛白一雙杏仁眼滴溜溜轉了一圈後,似笑非笑地曼聲說:“舒小姐,你是北平人,而北平是京劇的發源地。聽說在北平城,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販夫走卒,都以工唱為能事。你一定也會唱兩段吧?不如我們切蹉一下了。”
薛白很清楚自己的程派青衣唱得多好,已經達到了名角的水準。看出舒眉已經占據了江澈的心後,她失落之餘不免還有些心生忿然,下意識地就想把她比下去。這是公餘聯歡社的排練廳,她又剛剛才唱完一段京劇,順勢要求舒眉也來一段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她有充分的信心,自己能在這方面壓倒她了!
“啊!”
薛白的話讓舒眉一呆,脫口而出:“NO,我不行,我不會唱京劇。我雖然是北平人,但并不愛聽戲,甚至都沒進過戲園子,對這方面可謂一竅不通。”
“不是吧,你在北平長大,居然從沒進過戲園子聽戲?”
薛白萬分驚愕的語氣,讓舒眉知道自己又一時嘴快了,不該說這話的。在這個京劇盛極一時的年代,一個北平長大的富家小姐居然從沒去戲劇聽過戲。就如同21世紀的一位白富美,居然從沒去電影院看過電影一樣不可思議。
懊惱之餘,舒眉只能繼續拿西式教育出來搪塞:“呃……我從小在教會學校長大的,接觸的是西式教育與西方文化的熏陶。所以就對中國戲劇不感興趣了!”
薛白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是嗎?這麽說舒小姐有點崇洋媚外了。”
舒眉頓時有些明白了,薛白讓自己唱京劇才不是想和她切蹉呢,而是想趁機擠兌她。她的心情為此已經很不爽了,而這句“崇洋媚外”的帽子更是扣得她十分惱火,同樣不冷不熱地回敬道:“自從認識薛小姐以來,一直只見你穿洋裝,從沒見你穿過中式服裝。看來薛小姐也有點崇洋媚外哦!”
薛白被她堵得一窒,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而舒眉一惱火,較勁的心理也湧上來了:有沒有搞錯,是江澈不喜歡你,又不是我在存心跟你搶男人,幹嗎非要跟我過不去呀!我之前讓着你,可不代表我怕了你。你京劇唱得好了不起呀!本小姐雖然不會唱京劇,卻也是有自己的長處的。想寒碜我,看我怎麽用實力來告訴你打錯算盤了!
去搬椅子的江澈很快端着一張去而複返,舒眉若無其事地看着他笑道:“不用這張椅子了,我打算去那邊坐。”
一邊說,她一邊擡起一根纖纖玉指,指向排練廳一角擺着的一臺鋼琴。一進屋她就注意到了那臺鋼琴,目測比教堂的那臺舊琴要高級得多,早就手癢想過去彈一彈。被薛白這麽一擠兌,更是毫不猶豫地打算祭出大招壓一壓她的氣焰了。
江澈順着舒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立刻就明白了:“你想彈琴嗎?”
“薛小姐說我是北平人,也想聽一聽我唱京劇。可是你知道的,我在北平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不懂京劇了。所以,我打算用一首英文歌來回應她的盛情邀請。現在——Show time。”
舒眉可不傻,絕對不會以己之短去攻彼所長。她很清楚,如果不想被薛白比下去,除了不能表演自己一竅不通的戲劇外,連時下大上海的一些通俗流行歌曲最好也別唱。因為在這類重視古典戲曲的地方演唱那類“靡靡之音”,估計只會遭人鄙夷。而來一曲西洋風的音樂,而可以起到劍走偏峰出奇制勝的效果。
55|29. 獨家發表
儀态優雅地在鋼琴畔坐下後,舒眉的纖長十指宛如蝴蝶穿花般在黑白琴鍵間飛舞起落,一連串輕快活潑的音符,有如泉水叮咚般地在整個排練大廳流動開了。
伴随着樂聲一起流動的,是舒眉悅耳動聽的歌聲:
High on a hill was a lonely goatherd
Lay ee odl lay ee odl lay hee hoo
Loud was the voice of the lonely goatherd
Lay ee odl lay ee odl-oo
Folks in a town that was quite remote heard
Lay ee odl lay ee odl lay hee hoo
Lusty and clear from the goatherd's throat heard
Lay ee odl lay ee odl-oo
……
舒眉演奏演唱的這首英文歌名叫《孤獨的牧羊人》,是美國電影《音樂之聲》中的一首插曲。這部電影曾經獲得第38界奧斯卡5項金像獎,影片中的幾首歌曲也成為了傳唱度經久不衰的名曲。
在舒眉小時候,她母親買過這部老電影的碟片帶着女兒一起欣賞。她看過後十分喜歡,無論是電影內容還是電影歌曲。而所有配樂插曲中,她最偏愛的就是這首《孤獨的牧羊人》。因為它的節奏歡快,旋律活潑,無論是唱的人還是聽的人,都會被那份輕松、愉快、充滿活力的音樂所感染。
這一天,舒眉存了心要跟薛白較勁,當然要讓自己的歌聲感染在場的所有人。所以她選擇了這首活潑歡快的歌曲,用清脆美妙的歌聲向人們傳遞着快樂之音。
就如同當年的小女孩初聽這首歌就馬上被吸引一樣,活潑歡快的歌謠吸引了整個排練廳的人。無論那些人之前各自在忙碌着什麽,這一刻全部不約而同地停下來側耳谛聽。雖然有些人聽不懂英文,但誰都聽得出這是一首快樂的歌,都聽得神色愉悅。
意識到有人聽不懂英文後,唱完了一遍英文歌詞,舒眉又神采飛揚地唱起了中文歌詞:
孤獨的牧羊人在山頂上嘞哦嘞嘞哦嘞
孤獨的牧羊人歌聲嘹亮嘞哦嘞嘞哦嘞
城裏的人們在遠處聽到嘞哦嘞嘞哦嘞
牧羊人清晰活潑的歌聲嘞哦嘞嘞哦嘞
啊哈嘞哦嘞 啊哈嘞哦嘞
……
這麽一來,在場的聽衆聽得更加投入與專注了。有些人還情不自禁地跟着節拍用腳尖打起了拍子。還有些人幹脆就搖擺起了身體,幾乎就是在随拍起舞了。
在所有聽衆中,江澈是聽得最認真最聚精會神的一個。他就站在鋼琴前,倚着三角形的琴身,一瞬不瞬地看着舒眉一邊彈琴,一邊歌唱,雙眸中滿溢的笑意如鑽石般晶瑩閃爍。她的琴聲優美流暢,她的歌聲甜美動人,一聲聲大珠小珠般敲打在他的耳膜,也敲打在他的心上,敲打着他原本就為她敞開的心,更加完全徹底地被洞穿了。
江澈目不轉睛地看着舒眉時,薛白在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越看,芳心就越是沉甸甸地墜下去,仿佛被一個黑洞似的漩渦卷入,無法掙脫地墜下去……
這一天,在公餘聯歡社,舒眉的鋼琴演唱大放異彩,讓許多雙長期聽京劇的耳朵體驗了一把異域風情的音樂,并為之欣賞贊嘆。
一曲唱完後,掌聲雷動,滿堂喝彩。舒眉一邊笑盈盈地站起來行了一個屈膝禮以示答謝大家的掌聲;一邊朝着薛白投去一個大獲全勝的眼神。雖說她平時并非一個小心眼的人,但女人的小性子,在這方面是最較真最不服輸的。對于來自情敵的挑戰,在一個年僅二十歲難免心浮氣躁的年輕女孩看來,那就是非贏不可。
在舒眉演唱的過程中,公餘聯歡社的社長張道藩正好也來了。聽着這麽活潑動聽的歌聲,他下意識地詢問起了某位社裏的會員:“這位小姐是誰呀?”
“不認識,只知道她是來找薛小姐的,剛才一直在和薛小姐說話。”
張道藩于是走到薛白身旁再次詢問:“薛白,這位唱歌的小姐是你的朋友嗎?”
“嗯……算是吧,她是朋友的朋友。”
“她唱得真好啊!琴也彈得很好。這樣的人才完全可以吸引到咱們社的話劇組來,你什麽發展一下她吧?”
薛白勉強一笑道:“張社長,我是京劇組的人,話劇組要招攬人才不歸我管吧?”
公餘聯歡社下設三個組:京劇組、昆曲組和話劇組。因為薛白酷愛京劇,也擅長程派青衣的藝術表演,加入公餘聯歡社後很快得到了張道藩的欣賞。不但讓她擔任了京劇組的副組長,而且去年他創辦國立戲劇學校時,還特聘她為客座講師。
“可她是你的朋友啊,你幫話劇組一個忙有何不可呢?”
“其實我和她也不是很熟,只是朋友的朋友而已。”
“這樣啊!”張道藩愛才心切,稍一思索便說:“沒關系,那我去試試吧。”
談話間,舒眉那邊的自彈自唱恰好結束了。張道藩笑眯眯地走過去,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公餘聯歡社的社長張道藩,請問小姐貴姓?”
“哦,張社長您好,我免貴姓舒。”
“舒小姐你好,你剛才的演唱實在太動聽了!下個月,我們社準備舉行一場名媛義演,為河南旱災籌款。請問你有沒有興趣參加呢?”
張道藩打算先邀請舒眉來參加名媛義演,如果她同意,又在義演中表現出色,再發展她加入公餘聯歡社的話劇組。
舒眉有些意外地一笑:“名媛義演——張社長,我倒是樂意參加這種慈善行動。可是我并非名媛,只是一所教會小學的老師,不知是否夠格呢?”
張道藩一怔:“舒小姐開玩笑吧?你的鋼琴和英文都那麽好,一目了然接受過高等西式教育。怎麽可能不是出門名門的名媛呢?”
在民國時期,能接受英文鋼琴之類的西式文化教育與薰陶,絕對是上流社會才有的特權。可不比21世紀的普通百姓也能随随便便給自家小孩報個英文班或鋼琴課。一般的民國小康之家,都負擔不起這方面的學費。
“呃……我是北平人,家裏曾經稱得上是富豪之家,所以我從小接受了西式教育。不過這兩年已經家道中落了,我現在在南京靠教書謀生,絕不敢以名媛自居。”
“原來如此。雖然家道中落了,但是舒小姐的氣度風采依然不失名媛風範。如果舒小姐感興趣,我們很樂意邀請你參加名媛義演。”
話劇組的組長梁蘅芳也看中了舒眉是塊好苗子,跟着張道藩來做說服工作,在一旁笑眯眯地說:“是啊,舒小姐如果有興趣,歡迎你加入我們。對了,舒小姐,我也是北平人,咱倆可是老鄉見老鄉了!我家住在大栅欄那一帶,不知舒小姐府上在哪兒?沒準還是街坊呢?”
舒眉家的豪宅在鳥巢體育館附近的國奧村,這可不是當下的北平城地名,自然不能如實回答。于是她幹笑着說:“我家……就住在故宮附近了。”
“喲,紫禁城附近那可是內城,大清朝還沒亡的時候,只有宗室八旗和達官貴人才有資格住那一帶,普通百姓都只能住外城。舒小姐祖上難道是旗人嗎?不對呀,如果是旗人你就不會姓舒了。”
舒眉繼續幹笑地現編理由圓謊:“我……當然不是旗人。只是當年大清朝亡國後,很多八旗子弟成了敗家子,靠變賣祖産過日子。我爸那時正好做生意發了財,就花錢買了一個什麽貝勒爺的宅子住進去。”
“哦,如果是某位貝勒爺的宅子,那府上應該是在南鑼鼓巷一帶了。明清時期,那裏就是達官顯貴、王府豪族的宅邸雲集之地。”
舒眉只能點頭稱是:“嗯……是啊!”
“不知舒小姐你們家買了哪一位貝勒爺的宅子?在哪一條胡同呢?我有個女同學住在帽兒胡同,她家隔壁就是末代皇後婉容娘家的宅子。如果你家也住帽兒胡同,沒準你倆都認識呢。”
這下舒眉實在編不出來了,她哪裏清楚北平城那些老胡同的名字啊,只能胡亂搪塞着說:“呃……我們家不住帽兒胡同,我應該不認識你的同學。”
搪塞了這一句後,舒眉決定不再給梁蘅芳繼續提問的機會,否則她可真要招架不住了。立馬張口告辭:“不好意思,張社長,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另外名媛義演的事就算了吧,我畢竟不是什麽名媛,就不濫竽充數了。再見。”
老實說,那個所謂的名媛義演,舒眉一開始還挺感興趣的。可是遭遇了這位熱情洋溢的“北平老鄉”梁蘅芳後,她再有興趣也變成沒興趣了,趕緊閃人要緊。
話一說完,舒眉就匆匆轉身往外走。江澈不假思索地跟在她身後一起離開了公餘聯歡社,完全忘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是因為薛白要帶幾盒廣式糕點給他。
而薛白也同樣忘了這件事,只是看着他們雙雙遠去的身影發呆。臉上的神色既失落傷心,又若有所思:奇怪,剛才梁蘅芳問起舒眉她家住在北平哪條胡同時,她為什麽避而不答呢?而且表情也有些古怪,好像有什麽問題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送上羊年的最後一更,下次更新日期就是猴年的大年初一了——筒子們,明年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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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來臨的時候,春光已暮,處處綠肥紅瘦。桃李杏櫻都諸芳凋零後,栀子花事正好,一朵朵潔白的花朵在薰風中悄然香馥。
福音堂教會小學為學生們訂制的校服已經全部做好送來了。舒眉興沖沖地一邊把校服發下去,一邊交代學生們當晚回家洗頭洗澡,第二天要幹幹淨淨地穿着新校服來學校上課。
學生們捧着新發的校服都興奮極了。次日一早,他們一個個全部幹幹淨淨地穿着嶄新的校服來了學校。滿教室的孩子們終于不再是髒兮兮的小乞丐模樣,終于有了“祖國的花朵”該有的幹淨又整潔的精神面貌。
舒眉看得眉眼笑盈盈:嗯,這才像是小學生的樣子嘛!以前根本就是一群小乞丐。
福音堂小學的學生們穿上新校服這一天,關野信也特意趕來了,還帶來了一大袋日本傳統的金平糖分給孩子們吃。這種球形糖果狀如雪花,而且也像雪花一樣入口即化,口感十分甘甜。
有新衣服穿,又有糖果吃,這一天,學校的所有學生們都像過節一樣開心。舒眉也心情很好地對着關野信笑道:“學生們今天這麽開心,都是因為你,我代表他們向你深表謝意——謝謝你捐錢做校服,也謝謝你帶來的糖果。”
關野信的心情卻不是太好,臉上的笑容只是虛浮的一層,說話時也有些沒精打采:“沒關系,不用謝。”
那天須磨彌吉郎來找過舒眉的事,并未刻意對外甥隐瞞。恰恰相反,一回到領事館後,他就叫來關野信告知自己剛才與舒眉見過面,并将他們的談話內容和盤托出。
須磨彌吉郎與舒眉的談話內容,讓關野信的臉色自然好看不了。不過失望之餘,他猶自寄予希望。
“我知道舒眉對日本人的印象并不好。但是世事無絕對,有些觀念是可以慢慢改變的。最初她也不願意和我交朋友,後來卻成了我的朋友。現在她不願意和我有更深一步的交往,不代表以後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太郎,你怎麽就這麽執迷不悟呢?這個中國女孩子都斬釘截鐵地表了态,絕對不會和你有普通朋友以外的關系,你還要人家怎麽說才肯死心啊?我奉勸你一句,不要自取其辱。”
關野信臉色一白,卻依然固執己見地堅持道:“舅舅,我真的很喜歡舒眉。我還是想多争取一下,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改變不了她的心意,我再放棄也不遲啊!”
須磨彌吉郎拿他沒辦法,只能悻悻然地哼道:“你呀!我把話撂在這裏,你根本就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關野信低下頭,不作任何辯解地保持沉默。他何嘗不知道這種争取可能只是徒勞一場呢?雖然與舒眉相識時間不長,但是對于她的性格為人他還是有所了解的。如果她果真那麽斬釘截鐵地表态過絕不會嫁給一個日本男人,那麽他想要與她結合的希望就微乎其微了。可是,如果一點都不去争取就放棄,他實在是很不甘心。
舅甥間的這場談話過去幾天後,須磨彌吉郎很快又找到關野信進行了第二次談話。神色間滿是狐疑地說:“你知道嗎?舒眉的身世有問題,根本不是她所說的那樣。”
關野信一怔:“舅舅,您為什麽這麽說?舒眉的身世能有什麽問題?”
那天在教會小學,須磨彌吉郎最初只是無意中問及舒眉的家事。發現她一再刻意回避這方面的問題後,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孩子似乎在隐瞞什麽。所以,他讓人在北平調查舒眉的父親舒鵬飛其人,卻發現過去的一二十年間,名叫舒鵬飛的人雖然有不少,卻沒一個是生意做得極紅火的大富商。
把來龍去脈細說一遍後,須磨彌吉郎滿臉警惕地說:“既然北平城根本就沒有一個名叫舒鵬飛的富商,也就是說舒眉自述的身世來歷全是謊話。她為什麽要編造這樣的謊話呢?這個女孩子一定有問題。”
關野信雖然聽得滿心震蕩,卻還是本能地要為舒眉說話:“舅舅,她只是一個年輕輕的女孩子,能有什麽問題呀?雖然她沒對自己的身世說真話,但我想她應該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不是故意要騙人了。”
“太郎,你喜歡上一個沒家世沒根底的中國女孩也就算了,可是她連自己的身世來歷都要撒謊騙人,這就很成問題了。而你居然還要幫她說話,真是太糊塗了!”
舅舅的訓斥讓關野信無法反駁,只得垂頭不語,而須磨彌吉郎還有話要說:“太郎,你說她有難言之隐,這點我同意。問題是什麽是她的難言之隐?一般來說,有所隐瞞就意味着有見不得光的事,所以必須遮遮掩掩。她曾經自稱被一個南京商人買下作妾,我倒覺得這個說法或許有幾分真。你覺得,她會不會是那一類席卷了金銀細軟與人私奔的豪門逃妾呢?”
關野信斷然否決:“不,絕不可能。舒眉的氣質修養絕對是大家閨秀,不可能是豪門小妾了。”
“如果不是這類人,那麽就是另一種可能性了——我懷疑她是共-黨。”
“什麽?舅舅,你為什麽會懷疑她是共-黨?”
“因為共-黨最喜歡發展進步青年和學生加入他們的陣營。無論是在北平,還是上海、南京、武漢、廣州等地,共-黨經常煽動學生鬧學-潮。現在國共兩黨正在打內戰,國民黨剿共-黨剿得厲害,共-黨當然也不會束手就擒,聽說派了不少黨員來南京搞地下活動,收集情報。如果舒眉刻意隐瞞自己的身世,她沒準就是中-共的地下黨員之一。”
關野信聽得又驚又疑:“可是,如果舒眉真是共-産-黨派來南京的地下黨員,應該會為她編造一個周密穩妥的身世來歷吧?怎麽可能會被你一查就查出有問題呢?”
這個反問問得須磨彌吉郎一怔:“這……或許,是共-黨那邊一時疏忽了?總之,這個舒眉有問題,絕不适宜成為關野家族的長媳,你最好別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
關野信離開福音堂教會小學時,舒眉像往常那樣親自送他出去。他一邊走,一邊回想起舅舅須磨彌吉郎對她那個“共-黨”的判斷,心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她真是共-産-黨,那我和她之間就更加不可能了!
九一八事變後第三天,中國共-産-黨就發表了抗日宣言。而國民黨政府卻采取了不抵抗政策,蔣-介-石以攘外必先安內的理由全力圍剿共-産-黨,把重心放在打內戰上面,而不是與日本人作戰。
所以關野信不難明白,如果舒眉真是共-産-黨,以中國共-産-黨對日本侵華行為的零容忍态度,她身為黨員一名,自然與日本人更加不可能有任何親密關系了。
關野信的嘆氣被舒眉聽到了,她有些不解地詢問:“你怎麽了?唉聲嘆氣的,出什麽事了嗎?”
遲疑了一下後,關野信決定不再自己瞎猜,而是當面鑼對面鼓地跟舒眉求證一下。于是他問得開門見山:“舒眉,你……是中-共的地下黨員嗎?”
這個問題實在太出乎舒眉的意料了,她睜大眼睛看着關野信,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頓時撲哧一聲笑開了。
“什麽?你怎麽會這麽問呢?請問我身上哪一點讓你覺得我像中-共的地下黨員了?”
舒眉忍俊不禁的失笑,說明了這個猜測的可笑。關野信本能地心頭一喜後,卻又猶自不放心地追問:“你……真的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中-共的地下黨員是那麽好當的嗎?那需要鋼鐵般的意志和百折不撓的精神,我身上可沒有這種标準配置。如果誰想發展我去當地下黨員,我的回答除了NO還是NO!我很有自知之明了,像我這種嬌生慣養的白富美,幹不了潛伏那麽高風險的活。一旦被敵人抓了,不用嚴刑拷打我就什麽都招了。到時候可就太對不起組織對不起黨了!”
雖然舒眉說的話關野信不是全部能聽懂,但她話裏的意思他已經明白了,也完全放心了。他如釋重負地一笑道:“不是就好,當共-黨的确很危險,不适合你這樣嬌滴滴的女孩子了!”
“那個,是誰告訴你我有共-黨嫌疑的?”
關野信想了想,決定不把舅舅供出來,以免惹舒眉不高興。便含糊地回答:“這個不重要了!”
“誰說不重要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誰這麽看得起我,覺得我是一塊地下黨員的好材料。如此魔性的鑒定結果,太讓人無語了!”
“啊?後面那句話什麽意思?”
“呃……就是生氣的意思了。”
“你別生氣了,只是誤會一場了。因為,最近國民黨在南京城排查中-共派來秘密潛伏的地下黨員,所有新來南京的人都或多或少會被調查,尤其是你這種女學生——你應該知道吧?共-産-黨最喜歡發展進步學生來鬧革命。”
“嗯,有所耳聞,不過我真不是鬧革命的料。我沒有改天換地的雄心壯心,只想安安穩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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