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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氣勢洶洶地殺上門來。結果卻看見了一出活春宮,而且領銜主演之一還是憲兵司令部的警務處處長。一時間,場面別提多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還有幾位報社的記者跟着來跑新聞。一看擒拿共-黨變成了男女活春宮的戲碼,記者們一邊群情嘩然,一邊強勢圍觀,帶了照相機的記者更是端起相機對準床上的裸體男女大拍特拍。
75|29. 獨家發表
拍照過程中,有位記者認出了春宮戲的女主角就是曾經的秦淮名妓——雪玉以煙波玉的花名挂牌賣笑時,在秦淮風月場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天香樓花魁,知名度很高。
所以,那位記者除去認識她之外,也知道她已經從良嫁人。當發現昔日花魁嫁作人婦後,竟偷偷在此“與人私通”,并且奸夫還被帶頭的特務脫口喊了一聲“周處長”,這個身份讓記者們更加嘩然激動起來。
曾經的秦淮名妓與現任的政府官員,暗中私通有奸-情——這除了是一樁勁爆的桃色新聞,在一幹記者們看來,也是反映政府官員操守有失、私德敗壞的一個側面。而民國時期的報人,一向以監督政府為天職,自然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的新聞了。
在民國,來自西方的“記者是無冕之王”的觀念特別流行,民衆們對此亦認賬。記者與報社都心懷使命感與遠大抱負,他們代表民意發聲,監督政府工作,很少為金錢或強權所誘迫。
譬如,以“文人論政”為已任,堅持“不黨不私不盲不賣”原則的《大公報》,寧可停刊也不向日本人投降;堅持“必使政府聽命于正當民意之前”的邵飄萍,寧死不收張作霖的“封口費”;以“新聞記者應該說人話,不說鬼話;應該說真話,不說假話”為承諾的林白水,哪怕被殺也不為軍閥唱贊歌;就連國民政府“親生”的《中央日報》也經常氣蔣-介-石和宋美齡……
所以,在這場混亂過後,雖然周鼎光各種想辦法找關系托門路,想讓報社不要報道自己的這樁醜聞,但一切努力都已經無濟于事了。
雪玉和周鼎光的桃色新聞,着實被南京城的大小報刊聯合報道了一番,鬧得沸沸揚揚。
為了平息輿論事端,首都憲兵司令部的司令谷正倫很快宣布撤去周鼎光的職務,并提拔警務處軍法課課長黃勳暫任代理處長。
黃勳的代理處長任命下達後,李保山立刻在首都飯店設宴為他慶祝。這回他沒有再帶部下一同出席,而是與黃勳單獨對飲,相談甚歡。因為這次一舉扳倒周鼎光,是他們倆共同合作的結果。
黃勳是跟了賀國鑄好幾年的一位下屬,當初賀國鑄因病離職後,他本是最有希望接任處長的人選。可是上頭卻空降了一個周鼎光,讓他的升職夢落了空,着實心塞不已,私下裏也對李保山發過不少牢騷。
當時對于黃勳是否能上位,李保山并不是太在意。因為他雖然是賀國鑄的舊部,但賀國鑄私下對他的評價并不好。
賀國鑄認為黃勳天性涼薄,不是一個值得深交倚賴的人。李保山冷眼旁觀也的确如此,所以表面上雖然和他很熱絡,但實際上和他并不交心。後來上頭從天津調來了周鼎光,他就盡量設法結交這位新任處長,想争取把他變成自己人。
然而,當李保山發現周鼎光已經笑納了吳仁義的美色賄賂,威脅到了自己的利益,馬上就當機果斷地決定:如果這位處長大人已經成了吳仁義的人,那麽與其繼續讓他坐在這個位子上,就不如設法幫助黃勳上位,至少他還會念我這個人情。
所以,李保山主動聯系黃勳,告訴他自己打算把周鼎光拉下處長寶座,并想辦法扶持他上位,需要他的鼎力協助。黃勳對此當然是百般樂意,在聽過李保山的計劃後,也馬上表示一切全力配合。
就這樣,李保山派出心腹每天盯雪玉的梢。一發現她與周鼎光一前一後雙雙進了某公寓,自然不難猜出裏頭的勾當,立刻打電話通知黃勳。
黃勳一得到通知,就利用一個線人巧妙地将“某某公寓有共-匪活動”的消息密報給了軍統特務處。當前國民黨剿共-匪剿得正嚴,軍統特務處一收到密報,不僅馬上就派遣一隊特務趕去抓人,還以“全程追蹤報道緝拿共-匪以示震懾”的理由安排了報社記者同行。結果使得周鼎光的醜聞徹底曝光,除了黯然下臺外再無他法可想。
周鼎光因突然發生的變故而被撤職,憲兵司令部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他。作為曾經的處長接任人選,黃勳自然是第一個被考慮的對象。他再殷勤地向上頭送禮活動一下,順理成章地就坐上了代理處長的寶座。
這樁桃色新聞的勁爆問世,除了周鼎光被撤職查辦外,雪玉也被“顏面受損”的吳仁義一紙休書休掉了!
雖然這一切都是出自吳仁義的安排,雪玉不過是遵命行事,但是這種事畢竟不能端上臺面明說。吳仁義寧可戴上一頂“綠帽子”,也不會去跟人解釋其實是他讓雪玉陪周鼎光上床的。那樣等于承認自己在利用女色賄賂政府官員。國民政府對于官員受賄一向有明令禁止,盡管在執行方面不是很到位,但畢竟不能明目張膽地那麽幹。
目前為止,報紙上還只是把整件事當成一樁男歡女愛的風流韻事來評論。如果得知其實是一樁權色交易,那吳仁義将取代雪玉和周鼎光成為被報人們大力抨擊的對象。不罵得他狗血淋頭才怪呢!
原本利用雪玉的美色籠絡周鼎光一事,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吳仁義還在暗自得意。卻沒想到一夜之間,就成了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局面。
周鼎光被撤了職,灰溜溜地回了天津老家避風頭。新上任的警務處長黃勳是賀國鑄舊部,跟李保山的關系也一向還不錯。雖然名義上還是代理性質,但只要不出什麽大差錯,轉正是遲早的事。這位新鮮出爐的處長大人,吳仁義知道只要有李保山在,他就很難巴結得上了。
新處長那邊一時半會拉不上關系,而雪玉這邊的麻煩,吳仁義也必須用“休掉”的方式以示“嚴懲”。沒辦法,誰讓最近南京城最著名的“綠帽男”非他莫屬。他如果對此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人家會以為他戴綠帽戴得很爽,那就更要被人看笑話了。
出事第二天,在金鑫商社總社的例行會議上,大老粗一個的俞大維就直統統地說:“老吳,你家那個小的兒也太膽大妄為了,這才從良嫁了你幾天啊!就敢在外頭偷人——我要是你,非把她剝光了浸豬籠不可。”
陳奎亦一邊抽着水煙一邊點頭附和說:“是啊,對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就應該送去沉塘。這樣才能彰顯出你男人大丈夫的威風。”
唯有江澈冷着一張臉發表不同意見:“玉姑娘到底跟了吳理事一場,一夜夫妻百日恩,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目光銳利地瞥了吳仁義一眼後,李保山慢吞吞地開口道:“仁義啊,這是你的家事,論理我不該多嘴說什麽。不過阿澈剛才的話說得沒錯,一夜夫妻百日恩,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當然,這是我多管閑事了。你要是不愛聽,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
李保山話裏有話,吳仁義這種人精自然不會聽不出來,他僵僵一笑道:“山哥這是什麽話,您開了金口賜教,我哪有不聽的道理呢?”
李保山似笑非笑地點點頭說:“好,肯聽就好。我就怕我年紀大了,說話沒人愛聽了。”
在總社開完例會離開後,吳仁義一鑽進了自己的馬車,整張臉就沉成了生鐵一塊。李保山剛才話裏有話地敲打他,他都聽出來了。
之前,吳仁義就猜疑過雪玉與周鼎光的私情曝光應該與李保山有關。現在他更是幾乎可以斷定:沒錯,一定李保山與黃勳聯合下手,否則那隊憲兵和記者們不會去得那麽巧。這一招既掃平了黃勳上位的障礙,又讓我的謀劃落了空。這只老奸巨滑的老狐貍是幾時嗅出了異樣?我還是有些大意了!以後要更加小心才行。
吳仁義在金鑫商社總社開會時,舒眉專程去了小公館探望雪玉。
這樁桃色新聞在出事次日就登滿了首都大大小小的報刊。當舒眉在報紙上讀到時,很是吃了一驚:呀!沒想到民國也有豔照門事件啊!而且這個秦淮名妓煙波玉,側臉輪廓怎麽看起來那麽像雪玉呀!對了,江澈說過她嫁給吳仁義之前曾經當過妓-女,不會就是她吧?
雖然記者們當天拍了不少照片,但刊登在報紙上的肯定不能是少兒不宜型,所以只用了側面照。吳仁義這位新鮮出爐的綠帽男,也被報社化名為吳某某。
舒眉雖然有所揣測卻不敢肯定,見到江澈後就向他求證:“今天報紙上的那個桃色新聞你看過了嗎?我怎麽覺得那個女人像是吳二太太呀!”
江澈郁郁地嘆了一口氣回答:“沒錯,就是她。但這件事不是她的錯了!”
注:文中關于民國記者的兩段,引自《民國報人的風骨》一文,原作者不詳,特此向不知名的作者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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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當晚江澈就聽到了消息,震動之後立刻回想起那晚李保山對如何讓吳仁義不痛快一事的欲言又止,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他當時已經有了辦法,只是沒有告訴自己罷了。 因為這個辦法會讓雪玉變成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淫-婦,如果自己知道了肯定不贊成。
江澈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李保山會用如此丢人現眼的方式讓雪玉與周鼎光的私情曝光,他一時間真是後悔不疊:早知道這樣,真不該把自己在安樂飯店看見的事告訴山爺。但是當時只想着吳仁義此舉分明是暗藏禍心,想通過巴結周鼎光建立官方人脈來取代山爺,所以沒有考慮太多就說了。誰知道結果會搞得雪玉代為受過呢?唉!
對于雪玉被冠以“淫-婦”之名的冤枉,江澈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經過他的一番解釋後,舒眉也成了知情人,這才知道那天雪玉在安樂酒店的提前離去原來另有緣故。
舒眉對此十分憤憤不已:“不是吧?吳仁義也太過分了,為了讨好一個處長居然能讓自己的女人去陪他上床。簡直太不是東西了!還有李保山也很不厚道呢,想要對付吳仁義就直接跟他鬥好了,非要拉上一個女人當炮灰幹嗎?”
鄙夷過吳仁義和李保山後,舒眉表示想去小公館探望雪玉。江澈亦不反對,還托她代為致歉:“替我向她說聲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子,真是對不住她了。”
對于舒眉的登門探訪以及代為轉達的江澈的歉意,雪玉淺淺含笑地說:“謝謝你能來看我,也請轉告江澈不用覺得過意不去。整件事因不在他,果自然也不怨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當初所托非人,不該跟了吳仁義。”
來之前,舒眉還以為一定會看到雪玉以淚洗臉的樣子。畢竟她昨天剛和另一個男人一起赤條條地被人圍觀拍照,成了今天各大報刊都争相報道的“奸-夫-淫-婦”。出了這種醜事,顏面無存聲譽掃地,心性脆弱的女人們很難不哭哭啼啼羞愧欲死了。
然而,雪玉卻是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這反而讓舒眉更加擔心。因為這種有違常理的表現,有時候意味着當事人決定一死了之,所以一切都毫不在乎了。
舒眉小心翼翼地勸說:“雖說出了這種事是有些臉面不太好看,但是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要知道好死不如賴活着,不管遇上多少渣男,攤上多少破事,你也絕對不能草率結束自己的生命。明白嗎?”
微微一怔後,雪玉淡然一笑說:“怎麽?你怕我尋死啊?放心吧,我才不會那麽傻呢。良家婦女或許會以死明志,可我是什麽人啊?我是妓-女出身,臉面聲譽這些事一向跟我沒關系。別人愛怎麽嚼舌頭只管嚼去吧,我才不在乎呢。”
雪玉這麽想得開,舒眉由衷地松了一口氣:“對,就要這樣。阮玲玉死于人言可畏其實是很不值的一件事,你千萬別跟她學。”
吳仁義回到小公館時,舒眉已經離開了,雪玉獨自一人在屋後一架淺粉的薔薇花前靜靜坐着。
當吳仁義走到雪玉身旁,對她說起将要以一紙休書來收拾這個爛攤子時,他還有些擔心她會氣不過跟自己鬧。畢竟整件事她只是聽從自己的安排,現在桃色新聞曝了光,卻又把她當人肉盾牌推出去擋唇槍舌箭。如果她當真撒潑使性地鬧起來,他想,那就只能來硬的讓她老實閉嘴了!
出乎吳仁義的意料,雪玉對于他的打算卻表現得很懂事、很乖巧地說:“義哥,我明白,你現在必須要這麽做。如果連一個紅杏出牆的姨太太都照留不誤,人家肯定會笑話你戴綠帽子是不是戴得很過瘾。放心,我能理解你的難處了!”
“小玉兒,你真是天底下最通情達理懂事的女人。說實話,我還真有些舍不得讓你走。只是眼下沒法子,只能先這麽辦。你放心,休了你後我會照樣暗中負擔你的一切生活開支,絕不會讓你過苦日子。”
“義哥,你對我真好。”
雪玉軟語嬌聲說着言不由衷的話,臉上媚麗欲絕的笑容,是曾經對着鏡子練過上千次的,完美得從任何角度都無可挑剔。
下意識地擡手摸上她滑膩如脂的粉臉,吳仁義頗有些戀戀不舍地說:“小玉兒,像你這麽善解人意的女人真是不可多得。等過段時間事态平息了,我會再想辦法把你接回來的。”
“好啊,義哥。”
吳仁義不知道,雪玉并不是不想撕破臉皮跟他大鬧一場,只是她非常聰明,知道那樣的撒潑使性對自己毫無益處。不但絲毫改變不了什麽,還極有可能招來他翻臉無情地下狠手。倒不如表現得乖巧懂事知分寸,讓他覺得可以放心,自己才可以在這場風波中全身而退。
次日一早,雪玉就收拾行李搬出了小公館,搬進吳仁義原本為周鼎光準備的那套公寓。
公寓不大,僅一室一廳加一間小小的浴室,位于一棟四層樓房的第二層。吳仁義已經交了半年租金,最初是打算為周鼎光提供長期服務,就以雪玉的名義簽了租約。結果一場變故後,只能改變用途作為這位下堂妾的安置場所。
至于雪玉是否願意住進這個給她帶來過奇恥大辱的地方,吳仁義并不考慮。只覺得以她的“善解人意”,應該不會在意了。
住進公寓的第一晚,雪玉遲遲沒有入睡。她一直坐在窗前,看着幽藍夜空中那彎上弦月發呆。彎彎的月牙兒如同一把鋒利的鐮刀,割得她一雙眼睛銳痛無比。直痛得滾下淚來,一行又一行……
雪玉住進公寓才不過兩三天,天香樓的鸨母就找上門來了。因為聽說了她被“休”的消息,鸨母特來勸說她重新回到天香樓挂牌接客。說是經過那樁桃色新聞一鬧後,她的名氣反而更大了,許多客人都希望她重樹豔幟。如果她肯回去,生意一定比以前還要好。而且賺的錢也不再是盡數入鸨母的口袋,可以改為五五對半分賬。因為她現在是自由身,重返天香樓屬于挂靠合作性質,而非昔日那樣完全只是幫鸨母賺錢的人形工具。
對此,雪玉沒有猶豫太久就一口答應了。她已經認清楚了一件事——妓-女從良不是那麽容易的,想找個可以放心托附終身的男人就更難了。有道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既然後者的難度那麽高,她想自己還是挑容易的幹吧。趁着還有幾分姿色,重回青樓多賺一些錢財傍身,遠比傻傻地找個男人依靠要靠譜得多。
就這樣,雪玉又回到了天香樓,重新以煙波玉的花名成為了頭牌紅倌。果然如鸨母所說,嫖客們都對這位桃色新聞的女主角大感興趣,每天想要一睹豔色一近芳澤的客人多得數不過來。
對此,煙波玉矜持地表态每天只陪三位客人,原則就是一個——價高者得。而且這個價格只是陪打茶圍和喝花酒,出局、住局的話還得另算,也得看她是否願意。越是這樣吊起來賣,越是讓人趨之若鹜。天香樓的生意在她回去後每天好到爆棚,鸨母樂得合不攏嘴。
當然,吳仁義對此很不高興。但是煙波玉軟語嬌嗔的一番話卻令他無從發作:“義哥,現在人人都知道我已經被你休了,是一個無依無靠也沒有任何經濟收入的下堂妾。如果我不答應鸨母在天香樓重新挂牌,人家會疑惑我是在靠什麽養活自己的?那樣就容易被人發現其實還是你在養着我,到時候你怎麽解釋呢?難道說你舍不得一個給你戴過綠帽子的女人嗎?所以,我只好委屈自己,你卻還要來抱怨我。真是沒心肝啊!”
聽了這番話後,吳仁義又還能說什麽呢?只能讪讪然地啥也不說了。
梅雨時節一過,天氣一晴朗,陽光中蘊含的熱量就一天天高漲起來。夏天就這樣跟随漸漸炎熱的陽光一同降臨了。
福音堂大門外一株枝葉繁榮的梧桐樹下,一襲湖水藍薄綢夏裝的舒眉,正獨自站在清涼的樹蔭裏,翹首張望着長街那端的方向。她剛剛打了關野信的電話,想請他抽空過來幫她一個忙。而他也沒有推辭地一口就答應了。
“行,我馬上就開車過來接你。”
等待了幾分鐘之後,關野信駕駛着汽車在舒眉身邊緩緩停下,并從車廂裏為她推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她一邊上車,一邊歉然笑道:“不好意思,關野信,很久沒聯系了,一聯系就是有事相求,謝謝你沒有拒絕我。”
自從得知了舒眉與江澈的戀情,又試圖勸阻無效後,關野信就一直沒在舒眉面前露過面,而她也一直沒有主動聯系過他。因為她有些覺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也有些弄不懂他打算如何面對她。
如果可以,舒眉是希望這段友誼可以不變——做不了情人也可以做朋友嘛!但是這一觀念是21世紀現代人的觀念,民國人怎麽想她不清楚。那晚關野信和江澈談過話後,一直沒有找過她,似乎是不想再見她,也許是想藉此幹脆利落地揮慧劍斬情絲呢?
而且,這段時間關野信曾經來過福音堂好幾回,都是被約翰神父電話Call來的,或是處理Flower基金的事,或是約他來下西洋棋。自從關野信有回和約翰神父下過一次棋後,就成了他最喜歡的棋友之一,經常約他有空時過來下棋。不過,關野信每次應邀前來,都總是在傍晚後出現。那時候舒眉都已經被江澈接走了,似乎也是有意無意間在回避她。
綜合上述種種原因,舒眉也就沒有要主動聯系關野信的想法了。人家既然都處處回避她,她想自己也該知情識趣一點別去打擾了。
但是今天,舒眉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借用約翰神父的電話,打給關野信請求幫助。因為煙波玉在天香樓遇到了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小主,明天又是星期天,微臣再次奏請休沐一日,還望小主們準奏。^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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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正午的時候,一位身穿和服、腰挂佩刀的日本人慕名來到天香樓,點名要召煙波玉這位豔遠播的秦淮名妓陪他一天。
煙波玉一向對日本人沒有好感,既然現在已經是自由身可以自由選擇客人,她自然不肯奉陪了。結果遭拒的日本人惱羞成怒,不但把候客的雅間砸得亂七八糟,還手持佩刀守住天香樓的大門。揚言如果煙波玉不陪他,天香樓這天的生意就甭做了,一個客人也別想進門。
這一招讓鸨母苦不堪言,有這麽一個日本煞神守在門口當門神,任何客人也不敢進來,這一天的生意可就真要全黃了。她有心勸煙波玉點頭答應伺候這位日本爺,可是煙波玉就是橫豎不幹,急得她求爺爺告奶奶地叫苦連天。
“我的小姑奶奶,這些日本大爺咱們可是萬萬得罪不起的呀!如果是中國人來搗亂,我還可以找黑白兩道的人出面來擺平。可是日本人的話,黑白兩道都不敢輕舉妄動。這個大麻煩除了你出面陪客,真是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解決了。好姑娘,你就忍一忍吧?”
緊蹙着兩道柳葉眉思索片刻後,煙波玉搖頭道:“不,也許我的一位朋友可以幫忙解決這個問題。”
煙波玉所說的朋友自然就是舒眉。她知道她認識一位頗有來頭的日本人關野信,而且還與他交情匪淺。日本浪人在天香樓惹事生非,黑白兩道的确都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如果有一位日本外交官願意出面解決問題,那想來應該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所以,煙波玉打發一個小丫頭從後門溜出,跑去福音堂向舒眉求援。舒眉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一個電話打去日本駐南京領事館,找來了關野信出手相助。
接到舒眉的電話,聽到話筒裏既熟悉又陌生的悅耳聲音時,關野信最初還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聽了。因為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麽久沒聯系後,她還會主動打電話找他。而且,這還是她頭一回給他打電話。
聽了舒眉在電話裏解釋的緣故後,關野信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有朋友遇上了難處,所以想要請他出面幫助解決問題。
雖然似乎是有些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味道,但是她能想到他,會來找他幫忙,他還是有些苦澀地心生欣慰感:好吧,總算她還記得有我這個日本朋友。
在福音堂接到舒眉後,對于她歉意的話語,關野信努力笑得若無其事:“沒關系。你能主動聯絡我,我就很高興了!”
舒眉聽得一怔:“你希望我主動聯系你嗎?可是我還以為你不願意再見我呢?因為你後來一直沒再找過我,而且來福音堂幾次也都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我覺得你在故意回避我,所以我也就不想去打擾你了。”
關野信沉默片刻:“其實我和江澈談過話後的第二天,就又去了福音堂找你。可是你不在,聽說是和他一起看房子準備結婚。我……你應該能夠猜出我對你的心意了,這個消息讓我很難受,所以我後來一直沒有再去找過你了。而你也一直沒再聯系我,我想或許你在故意回避我,幹脆也就同樣回避你了。”
“我其實真沒有要回避你的意思,完全是因為覺得你可能不想再見我,所以才一直沒有聯系過你。如果你願意,我們依然還是朋友,怎麽樣?”
關野信笑得苦澀:“OK,我們還是朋友。”
頓了頓後,他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舒眉,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選擇江澈嗎?換而言之,他到底哪裏讓你覺得好呢?”
舒眉一臉正色地回答他:“不能,因為愛情這件事十分玄妙——真正的愛情是跟着感覺走的,而不是像經濟學家那樣,一一列出成本與收益後再根據優劣比例加以選擇。就好像你喜歡我又是為什麽呢?我又到底哪裏讓你覺得好了?正如你舅舅所說,我并非貴族出身的日本小姐,如果你和我結婚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不是嗎?”
關野信無言以對,啞然半晌後才嘆口氣說:“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問這麽愚蠢的問題。只希望你和江澈在一起……能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舒眉和關野信雙雙趕到天香樓時,那個日本人還耀武揚武地守在大門口,恐吓着所有膽敢靠近的人。
不過,當關野信走過去,和他說了幾句日語後,他就馬上變得老實起來。不但二話不說就收刀入鞘走人,臨走前還不忘恭敬地對着關野信行了一個九十度的标準鞠躬禮。
由衷地嘆服後,舒眉有些不解地問:“關野信,那個人看起來年紀比你大,為什麽對你行禮行得這麽恭敬啊?”
“因為他只是浪人,最低級的流浪武士。而我卻是武士世家的子弟,僅次于皇族的貴族階層,他當然要對我恭敬行禮了。”
“是哦,薛白說過你是日本貴族。我倒給忘了,只記得你是一個外交官。無論如何,今天找你幫忙是找對了。”
對于關野信出面打發走了瘟神,鸨母當然是千恩萬謝不已。她還忙不疊地交代廚房預房備一桌上好的花酒,準備好好款待他一番。但是在青樓吃花酒這種事一向為關野信敬謝不敏,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
關野信離開天香樓時,舒眉和煙波玉一左一右把他送到大門口。臨上車前,煙波玉還再三道謝:“關野先生,今天的事真是太謝謝你了。”
雖然不太清楚舒眉怎麽會和煙波玉這位前陣子在報刊上鬧過桃色新聞的妓-女做朋友,但是煙波玉不同于其他青樓女子的雅服淡妝,卻可以讓關野信看出她并非那種庸脂俗粉。所以很客氣地說了一句:“不用謝,很高興能為一位美麗的女士分憂解難。”
關野信駕車離去後,舒眉又陪着煙波玉返回天香樓,找了一間清靜的屋子單獨談話。她想勸她別再在天香樓做下去了。
最初,煙波玉決定重返天香樓幹回風月這一行時,舒眉就很不贊成。因為她覺得好不容易才跳出了這個火坑,實在沒必要又自己跳回去。
然而,煙波玉卻是拿定了主意就不會輕易更改的拗性子。面對舒眉的勸說,她十分平靜地說了一番話。
“舒小姐,我知道你覺得做妓-女很不好,但是除了這行我還能幹什麽呢?這個世道女人想要賺錢,可以選擇的職業十分有限。要麽就是賣皮肉;要麽就是賣苦力;當然還可以像你這樣賣學識。可是我不是讀書人出身,雖然也識了幾個字,但并不能像你一樣當老師。如果不做妓-女的話就只能去工廠當女工,沒日沒夜地做上一個月工錢撐死也就是十來塊。老實說,我吃不了那個苦。”
頓了頓後,煙波玉又苦澀一笑說:“反正我已經在青樓混了十幾年,身子早就髒了,名聲也早就壞了,一切都無所謂了。現在對我來說,賺錢才是最重要的事。只要錢來得快來得多,我才不在乎又重新做回妓-女呢。因為吳仁義已經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哪怕我從良嫁了他,在他看來我依然還是一個妓-女——一個可以随時被他拿去招待別的男人的小玩意兒。既然如此,我又何苦白擔了這個名聲呢?”
這番話當時舒眉聽得啞口無聲,有心再勸都不知道要從何勸起了。她當然也不會慷慨激昂地一定要煙波玉去當女工賣苦力。如果她不願意吃苦也沒什麽可說的,畢竟好逸惡勞是人的天性。何況她已經趟了青樓這趟渾水,就算上了岸,人們也還是會用看妓-女的眼光看待她,也就怨不得她有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只不過,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故後,舒眉又忍不住想要再次勸說她改變主意。直言不諱地道:“可是玉姑娘,我還是覺得青樓這種地方不宜久留,應該盡早抽身上岸才對。”
倚着花窗,煙波玉看着窗外煙波渺渺的秦淮河,目光傍徨地一聲輕嘆道:“話雖如此,但上了岸我又能去幹什麽呢?就算現在還能靠吳仁義養着,等到幾年後人老色衰,他不管我了我怎麽辦?不行,我還是要繼續留在天香樓賺錢,趁着姿色未衰多賺一點,以後的生活才有保障。一個女人如果沒有私蓄傍身,完全靠男人養,下場多半都會很慘。”
這一點舒眉倒是很贊同,女人如果經濟不獨立,只能靠向男人伸手要錢過日子。他寵你愛你的時候還一切好說,一朝情淡愛馳,懶得管你了,那可就要慘了。當然,也不是一概而論了。有些男人将照顧女人視作男人的本分,願意竭盡全力去照顧自己心愛的女子,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方面。但是這樣的男人已經越來越稀少。
盡管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好男人極其缺貨,但舒眉還是不想讓煙波玉過度悲觀,鼓舞道:“你也不要因為一次遇人不淑就對所有男人都寒了心,那樣只會苦了你自己。天底下還是有好男人的,也許什麽時候就讓你遇上了呢?”
“我不是不相信天底下就沒有好男人了,好男人自然是有的,比如你就有一個——江澈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很幸運能夠得到他的心,而我……卻沒有這樣的運氣。”
煙波玉悵惘而含蓄的慨嘆,舒眉并不完全懂得,以為她仍是在為自己遇人不淑的事而傷感。這方面,她也很為她嘆息:其實煙波玉如果不是妓-女的話,以她的才貌配得上任何王孫公子。只可惜造化弄人,偏偏讓她操了娼優的賤業。真是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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