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上
公歷新年一過,農歷新年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兒。江浙滬這一帶鮮見飄雪,人們全靠氣溫的驟變來感知隆冬三九的到來。
今年交大寒假開始的早,許夷然不想一個人先回家,就把行李全搬到哥哥家裏,一直住到他開始放假,再一起回蘇州。
臨行那天是臘月二十四,即蘇州傳統的小年。站在門口貼春聯時,許夷然下拉圍巾,露出嘴巴呵出一團白霧笑着說:“我之前問上海的室友他們小年是哪一天,她說,‘阿拉上海寧不過小年,只有小年夜的啦’!笑死我了……”
許明安正高擡手臂将春聯上緣的膠帶按服帖,聞言回頭對她笑了一下。
許夷然在他明亮的微笑裏恍神,愣了愣才念叨道:“也是奇怪,這上海跟蘇州才隔多遠啊,習俗就差這麽多了……”
許明安背對着她說:“都是這樣的,人也是這個道理,哪怕是一個祖宗生的,長着長着也會生出許多不同來。”
将寫着“夷遠平安”的橫幅遞給他,許夷然在後面戲谑:“比如媽媽和阿嗲?”
許明安暗笑,轉過頭來睨她一眼:“這話你敢不敢在媽面前講啊?”
“我當然敢!”她想都不想,臉上的表情端的叫一個不羁無畏。
這話不假,她确實敢,自打看清譚靜對她沒什麽感情後,她也就慢慢地把母親這個身份從心底抽離了出去。她許夷然一向是愛恨拎得清的人,對她不好的,她絕不會自找虐地去留念。
适逢春節返程高峰,許明安開一段路就會堵上一會兒,窗門緊閉外加空調熱氣作祟,車廂裏憋悶得緊。許夷然難受不過,于是打開車窗和電臺換換心情。
電臺裏剛放完新版《紅樓夢》的插曲《飛鳥各投林》,主播緊跟着在漸漸落下的尾聲中念道:“原著中有一段描述,我每每讀來都會潸然淚下。‘黛玉死後,寶玉往黃泉路上尋她,碰到兩個小鬼,問他做什麽……’
“‘此陰司黃泉,你壽未盡,何故至此?’
“寶玉說道:‘适聞有一故人已死,遂尋訪至此,不覺迷途。’”
主播頓了幾秒,接道:“‘故人是誰?’”
此刻車廂裏很安靜,許明安低着頭點煙,一旁的許夷然輕聲跟着主播念了起來,竟然同步:“‘姑蘇林黛玉。’”
Advertisement
随打火機“啪”的一聲,一團煙霧上升,沿窗縫鑽了出去。許明安将煙從嘴邊拿開,轉頭盯向她。
許夷然感受到他的目光,扭頭回以一個微笑:“這段我也喜歡,看了很多遍。”
***
年三十兒,許明安起了個大早将譚向真接回家裏過年。有錢有地位的人,不愁沒人上趕着倒貼,譚家便是如此。往往年關還沒過呢,絡繹不絕的拎着禮品來拜年的親朋好友就差把門檻踏爛了。
今年趕上譚向真大病,他提前打了招呼,沒事就別來打擾他休息,譚家這才得了消停。
大頭得留到年夜飯,午飯圖個清減,一家人吃的老雞湯下面。
許夷然不喜油葷,拿勺子別了油花匆匆就着湯吃了幾口面,就吃不下了。許明安見狀,将自己碗裏的雞腿夾到她碗裏。
那頭許夷然剛要接,對面的譚靜冷着臉怒哼了一聲:“不給了雞翅嗎?小娘魚不好好吃主食,淨搶別人碗裏的。”
許明安深吸一口氣,拿筷尖壓住雞腿,将它按進妹妹碗中的湯裏,似乎在用無聲的動作與母親對抗。
譚靜看到,上身一僵,微張的雙唇顫抖了起來。
譚向真規勸:“給她吃就是了哦……誰吃不都一樣的嘛?”
許夷然捉着筷子,将視線從碗中移到譚靜臉上。
氣氛一時很詭谲,半晌後許夷然擡起嘴角一笑,嘚瑟地低下頭,在譚靜憤怒的目光中啃起了雞腿。
面前的轉盤猛地打了個轉,只聽得那頭的譚靜将整鍋雞湯都從轉盤上撤走,而後摔了筷子,用全屋子人都能聽見的音量罵道:“冊那!”
衆人司空見慣,直接無視譚靜這般無緣無故的脾氣。譚向真清清嗓子,放下碗問許明安:“明安啊,公司最近怎麽樣啊?”
許明安沒過心,随口一答:“挺好的。”
抽了新筷子回來的譚靜随即追問:“诶?明安啊,上次我問你你也支支吾吾的不講……你跟人家公司談生意沒談成,要賠錢那件事後來怎麽搞的啊?”
這一問還得了?要知道,在場除了譚靜和許明安,其他人都是不知曉此事的。許夷然立馬按住哥哥的手臂疑惑地問:“什麽賠錢啊?”
許明安捏着筷子,偏過頭來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沒什麽。”
“什麽沒什麽啊?”譚靜不依不饒,“我都曉得的!清清楚楚曉得的!倷今朝必須跟我講明伯(你今天必須跟我說明白)!”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許明安有些不耐,不由望着她沖了一句:“什麽講明白啊?!”
“哦喲歪?”譚靜把手搭上譚向真的胳膊,拍了好幾下,“爹爹倷看看!敢沖我了噢!”
許炎見此場景,端着空碗送到水池,而後默不作聲地背着手揚長而去。
譚向真嘆了口氣,理智地問外孫:“明安啊,倷就講講吧,啊?早前倷出該事,倷姆媽擔心得要命哩!”
三方眼神的逼迫之下,許明安沒得選擇,只能微微皺眉,模棱兩可地答:“也就是之前和別人定下的宣傳方案,結果我因為事情耽擱了沒簽成合同……賠了點違約金罷了,沒大的事。”
譚靜腦袋一偏,眼神精明賊氣得很:“因為什麽事情啊?”
許明安低頭:“不方便說。”
譚靜聽了,剛要發作,被譚向真劫了話茬:“是不是談對象去了,啊?哈哈哈……”
一句話說得人跳,一句話說得人笑。譚向真這句接得好,屬于後一類的典型。方才還陰雲堆積的譚靜立馬見了陽光,笑得合不攏嘴:“真的啊?噢喲呵呵呵,那好!那好!那我不問了!”
雖然猜得八竿子打不着,但許明安還是長舒口氣,有種虎口脫險的安心感。他低下頭,在碗裏攪着面。忽而他覺得有種凜冽的目光一直在灼燒側臉,轉過頭,果然對上許夷然滿是質疑的雙眼……
***
全國春晚剛開始沒幾分鐘,整個晉府水巷都開始起伏煙花燃燒冬夜的聲響。
水巷偏東有條人工河,挖注的初心全然是為了美觀,但死水終會死,如今它已經沒有什麽欣賞價值可言。窮冬的空氣在河面上走了一遭,流上河岸時汲滿濕濕的水汽,許明安在這樣的環境中點煙,手背都被凍出了青筋。
許夷然抱着一捆冷煙花找到他,表情很冷漠,見他好半天也沒搭理自己,氣惱地問:“你那個事情……是不是就是我被困在電梯裏那天發生的?是不是因為來找我,所以讓你沒談成生意?”
許明安張嘴,呵出的白霧不知是氣息見低溫化成的水汽,還是他吐出的煙。
許夷然搶着說:“不許騙我!你騙我我看得出來……”
許明安很無奈,低頭淡笑:“嗯,是的。對不起,瞞了你這麽久。”
許夷然難受得心髒擰作一團,原地跺了兩下腳,恨自己成了他的包袱:“許明安你聽着啊!下次要是再有類似的事,一切以你的工作為先!不許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公事……我都這麽大人了,出什麽事還缺你不可了啊?”
活像小孩在撒氣,又非放不下一副大人的口吻。許明安失笑不已。
許夷然氣急敗壞:“你聽見沒有啊?!”
“聽見了聽見了……”還是笑,态度一點兒都不誠懇。
許夷然索性心一橫,模仿他用過的威脅手段:“你下回要是不記着,我就不認你這個哥!”
似乎是起了作用,許明安果然就不說話了。
許夷然心滿意足,蹲下來将煙花放到地上,挑了兩根站起來捏在手裏點着。突燃的花束在夜幕中一分為二,一根給他,一根留給自己。
“囡囡,”一直安靜的許明安忽然開口,“你看這些一蹦一跳落下的星火,像不像逃逸黑洞的反粒子?”
許夷然一頭霧水:“什麽啊?你別跟我提物理,我高中畢業就再也不想碰這東西!”
許明安對着火花微笑,接下來的語句更是莫名:“宇宙會坍縮,時間會倒退。”
“嗯?”
天上地上都有月亮,許明安忽略了她疑惑至極的目光,笑着靠近她,攬住她的肩膀與她共看面前的煙花。
——宇宙會坍縮,時間會倒退。
——如果有那樣的一次機會,我一定第一個找到你。
***
南方的冬天就是這點兒不好,外頭濕冷得要命,室內開暖氣又幹得遭罪。譚靜三心二意看了幾場節目,一旁的許炎忽然歪頭睡着,打着震天的呼嚕,連帶着節目聲音都聽不見了。她實在待不下去,就披着小毛毯出了門透透氣。
也不曉得蘇溪他們家今年在哪裏過的除夕夜,譚靜想到此,就想晃到東邊看看蘇家可亮着燈。
到了蘇家門口,探頭探腦瞄了好一會兒,發現裏裏外外俱是一片漆黑,她緊了緊毛毯,大失所望。
“洋活(洋氣)噢,搞不好又是猝國外過年了……”酸裏酸氣地念叨着,譚靜在路燈下轉過身。
此舉後她頓在了原地。
原來她匆忙的目光好巧不巧地落到了人工河岸,看見一對相偎相吻的男女——
一個看着像許明安,一個看着像許夷然。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