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開景十七年開始,公主不歸接官印入朝堂。起初,公主遮左眼,着男裝。

開景十八年,公主解眼罩入朝。

開景十九年,楚國出現第一件女子朝服,此後公主不再以男裝入朝堂。

開景二十年,公主與定王因政見不合再度發生糾紛,公主駁回定王所奏,并于翌日朝堂當衆陳列數樁其奏弊端,定王一語不發。

帝準公主之言。

不久,十八歲的定王拖不下去,終于答應淑妃訂表妹馮宛妗為嫡王妃。這一樁美事傳出去時,公主扔下了魚糕,迅疾收羅了大楚妙齡貴女,召四公子楚思遠來。

不歸沉痛道:“魚兒,你不要傷心,為姐為你擇了更好的。”

楚思遠莫名其妙,公主霍然展開貴女畫像給他看:“來,該是時候給你預備挑選妻子了。”

他沉默了一會,沒看:“怎麽個挑選法?”

“品德才貌,身骨家境。”

“可貌若天仙?”

“自然當有天人之姿。”

“可才高八鬥?”

“比你少一鬥最可。”

“可蕙質蘭心?”

“自然澧蘭沅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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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家財萬貫?”

“自然富甲一方。”

他每問一句,她就抽走一些畫像,好在大楚人才濟濟,饒是條件如此苛刻,最後還留下了幾張畫像。

不歸喜不自勝,将這剩下畫像挪給他看:“如何?可中意?”

楚思遠仍是正眼不瞧,冷漠地問了最後一句:“可比阿姐?”

不歸笑容凝固,垂眼皺眉不語。

他暗自嘆氣,轉身想走,又聽她道:“那麽,只有宰相女采靈與阿箬可堪為人選了,這二位又與你青梅竹馬……”

不歸還沒說完,不堪忍受的楚思遠咆哮:“不中!全都不中!”

吠完青筋突突,頭頂冒煙拂袖而去。

升為內務府副總管的羅沁一臉茫然地進門來:“公子怎麽了?”

不歸痛心疾首:“吾弟失戀了。”

楚思遠郁結難消,取了腰牌出宮,一路跑到長丹守城軍那裏去找陳涵和李保。去年他便開始參軍,随着陳涵先在守城軍這裏歷練。李保經過三年升了職,和陳涵交情不錯,楚思遠時常去找他們。

到了守城軍的點兵場那裏,部分将士正在比武操練,楚思遠二話不說脫了外袍就參與進去。

“四公子來了!”

将士們歡快地叫他,他應着和他們一一拍過手:“我也來和你們比劃一下拳腳,怎樣?”

“來啊!”李保哈哈大笑,推着他進比武圈裏,“兄弟們!四公子又要和咱們比劃了,老規矩,有誰贏了他,四公子就請咱們吃香喝辣!”

士兵們哄叫,一個笑道:“四公子!我們車輪戰對你一個可不公平!”

楚思遠束緊袖口,往臺子中央一站,猶如一把隐隐開鋒的劍:“唠唠叨叨的,哪那麽多廢話?你們只管來,公子今天火力旺,你們能不能有一個贏我,還難說呢。”

李保起哄:“看,四公子又吹牛皮了!兄弟們千萬不要放過他!上去,宰他一頓大的!”

士兵們摩拳擦掌,不一會就有人上去開打。然後一個回合,被四公子一拳打趴了。群情激昂,士兵們一個接一個上去,圍着的人越來越多,叫好聲越來越大,擠得不可開交。

陳涵當值完,下了城樓也來湊熱鬧,只見李保在外圍開了個莊:“來來來,下賭注下賭注,看看這回四公子能幹掉多少!”

“我賭二十到三十!”

“不!我看四公子今天猛得很,估計得三十到四十!”

士兵們數着銅板押下,反正待會就有大餐吃,賭個盡興,也當交個份子錢。

一個小兵正拿着銅板躊躇押哪好,一只手就拍他肩膀:“賭?”

小兵一哆嗦,銅板嘩啦啦掉了一地:“陳陳陳将軍!”然後跑了。

陳涵扭頭瞪李保:“聚衆賭博,可是犯軍紀的。”

李保哈哈笑着:“小賭怡情,給思遠當彩頭而已,行行好行行好,罰我一個就行,可別連累那些小的。”

陳涵搖搖頭,蹲下身去把那些銅板撿起來交給李保:“你替人家記上吧。”

“好嘞!我幫他押個三十到四十的,要贏了就還給他。”

話音剛落,圍觀的士兵興奮起來:“四十一了!”

陳涵和李保俱是一愣,收了東西擠進去觀看,疑心是士兵們放水。

名義上只十六的楚思遠站在那裏,眼神銳利,輪廓略鋒。這四年來他的個頭竄得快,與當年第一次進長丹的瘦小樣子判若兩人。

如今他常出宮,漸漸成了長丹姑娘們的新寵。笑起來時叫姑娘們怦然心動,沉默時則深沉憂郁,叫姑娘們恨不能撫平他眉間的愁容。不過此刻他的形象好不到哪去,臉上挂了點彩,但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繼續來!沒吃飽還是怎麽的啊?我還沒熱完身呢!”他轉了轉手腕吆喝着,一個百人将上去應戰,兩人打了十幾個回合,最後楚思遠一個回旋踢把人踢飛了。

陳李竊竊私語:“他肯定受了什麽刺激,生氣了。”

“你上去教他做人。”

“你上去。”

“剪刀石頭布。”

兩人比劃,陳涵又輸了。李保憋笑:“不是我說……少将軍,你也太直了吧,這麽多年還是出拳頭,套路都不變!”

陳涵哼了一聲,整了整衣服上去,忽然又回頭:“你也一直出布,不也是個直楞貨?”

楚思遠手腳隐隐發麻,但仍然吆喝:“還有誰要上啊?爺爺閑得慌了!”

“我來。”

士兵們頓時大叫,自動讓出一條路,拼命鼓着掌:“少将軍!少将軍!”

楚思遠嚣張的氣焰熄了一瞬,而後又笑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拉開架勢,一派張揚肆狂。

陳涵扭了扭脖子,來到他面前:“公子如果撐過二十個回合還不倒,就是你贏。”

楚思遠說:“三十。”

陳涵揚眉,也笑了:“行!”

話不多說,二人開始比試。圍觀的人大氣不敢出,看着這兩人精彩的拆招攻遷,激動得熱血沸騰。到了二十八回合,楚思遠力竭,被陳涵一個過肩摔,玩完了。

“好!!少将軍威武!四公子牛叉!”

陳涵把人拉起來,交給軍醫看看,而後揉着肩膀揮散衆人:“別圍了,回去幹活,晚上這一頓少不了你們的!”

大家哄的做鳥散,三五成群興奮地探讨着剛才比試的招式,或垂涎晚飯的豐盛。

李保過去拍陳涵:“可以啊,拖到二十八回合,你是讓着這小子嗎?”

陳涵嚴肅:“我從來不作假。是四公子所學甚快,要不是體力不支,他能和我打得更久。”

李保吹了聲口哨:“可怕可怕。”

被猛獸化的楚思遠甩着胳膊從軍醫那裏走來,身上戾氣消除了大半,此刻只剩愁容,可憐兮兮的。

李保拍他:“今天威武啊!”陳涵也不吝惜點贊,楚思遠仍然悶悶不樂,精氣神似乎透支過度了。他們詢問起緣故,他沒說什麽,只道:“今晚喝酒去。”

陳李對視一眼,得,幹完群架還要借酒澆愁,看來問題不小。

當夜白天的百號守城軍包了一整座酒樓,他們三個則在小隔間裏喝酒。楚思遠喝得最多,一杯接一杯,中途去茅廁吐了一輪,回來繼續幹。

李保搶過他的酒杯:“你丫的幹啥呢?”

楚思遠打了個酒嗝,低聲問:“李哥,夫子回來了嗎?”

一句話,猛男落淚。李保抽了抽鼻子,自己狂灌酒。

陳涵見勢不對,兩手去搶左右的酒壺,楚思遠不讓,問:“涵哥,你和天涯怎麽辦?”

一句話,直男落淚。陳涵吸了吸鼻子,操起酒壇咕嚕咕嚕喝。

于是三個漢子碰杯幹酒,各有各的凄慘。

楚思遠喝得有些沉,最後還是陳涵送回去的。他預先差人送消息過去,攙着人到廣梧時,看見公主提燈站在門口,廣袖流雲,仿佛沒有塵間煙火氣。

“殿下,四公子他……”

“孤知道。他今天不好受,謝謝你們陪着他胡鬧。”

林向把人攙進去,她向陳涵道完謝便随同去了勿語齋,看着他頹喪難過的模樣嘆了嘆氣,心想,那牽紅線之事還是緩一緩吧。

林向出去端醒酒湯,不歸坐他床前細細比劃他的眉眼,自言自語:“這麽難過啊,那麽喜歡宛妗麽?”

原本還醉醺醺的楚思遠忽然睜開眼,手臂一圈将她攔腰反身壓在床板上,不管不顧地一通亂親。

不歸炸了,空白過後是無邊火氣,她推不動人,只好摸索着床上的東西想去砸他。他忽然淩亂地攥住她的腰帶,就要用力扯開。

“!”

雞皮疙瘩争先恐後地紮出來,她慌亂的手抓到個匣子,鉚足了勁就砸過去。

通的一聲,楚思遠悶哼,慢慢松開她,倚在她肩頭就勢暈過去。

不歸吃力地推開他,這小子看着高高瘦瘦,怎麽這樣重?!

等把人推開,她喘足了氣,憤憤然地敲着楚思遠的腦殼:“混賬!孟浪!仙人板板!”

緊緊閉着眼的楚思遠眉頭微蹙,一副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委屈無辜樣。

不歸罵了一會,又打量手裏拿的是個什麽,琢磨了半天也開不了那機關匣,只得作罷。

而後繼續敲他的腦門:“混賬東西!仙人板板!”

林向端了醒酒湯來,只見殿下啄木鳥似的敲公子,目瞪口呆:“?”

不歸冷着臉甩袖而去:“照顧好他。”

“是。”林向恭恭敬敬地彎腰,等人走了轉身要去照顧酒鬼,豈料方才不省人事的公子靜靜睜着眼,一手枕在後腦,一手撫着唇。

“公子,您醒着的?”

楚思遠閉眼:“不,我醉了。”

文案君:我終于粗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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