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楚思遠一直待到将近未時才回廣梧去。燕回聽了他離開的話,懵了一會轉身跑了,叫也叫不住。他心裏有數,一個人坐在國子監外的草地上,放空腦袋,想得長遠又短淺。

長遠是,功成名就回來,擁她人,折她腰,效仿她不時的霸道,欺她,占她。

短淺是,野馬脫缰剖白,拎她耳,吼她煞筆:什麽貴女青梅,知不知道我魂欲一心在你身上?

他沉默地坐了一會,又捶了幾下無辜的花樹洩憤。最後是不堪負荷的肚子叽咕大叫,這才擦擦手起身回去,路上摳索着叫人不好受的請別字詞。

沒一會兒就到了廣梧,正要穿過奢靡庭園進主殿,一聲略尖的貓叫絆住了他的腳步。他回頭,正看見長姐在荼靡花下的秋千上,抱着肥頭大耳的花貓,靜默地凝望着他。

“你過來。”

他楞了一下,随後走上去,因站着而得以俯視她。長姐在秋千上仰首看他,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處于低處的柔弱,反而凜冽銳利。可他對這寒意完全屏蔽,眼睛隐晦地掃過她眉眼,蜿蜒逡巡到潔白脖頸,愛意濃稠纏綿,但掩藏得無可挑剔。

他這一世長得快,不歸看着他的輪廓在背光的陰影裏越發模糊與熟悉,漸漸要和前世的郁王身影重疊在一起,叫人心驚膽戰。

“上午學了什麽?拖到現在都無心回來。”不歸撫着貓和他閑聊,語氣放松,神經緊繃。

“聽了一上午的異國邦交,君臣美談。”

“說來聽聽。”

楚思遠微笑:“最直接有效的不外乎聯姻。異族可結秦晉之好,君臣能使勞役無悔。”

不歸眉尾一動,看了他一眼:“不願成家就直說不願。有氣直接撒,有怨直接罵,不必拐彎抹角。”

“沒有。”他笑,“阿姐,我這輩子都不會向你撒氣。”

不歸撫貓的手一頓,又哼了一聲,藍嗔嗔的眼睛望着他:“說得容易,誰知你心中怎樣的沸反盈天?”

楚思遠屈膝蹲到她面前,抱過那只不斷扒拉她膝頭的肥貓:“可是阿姐,你并不知道我的心。”

Advertisement

他抱着貓離開,素白的手抓住他的衣角,他回頭,看見她的左眼先不自然地泛紅。

不歸低聲:“那麽告訴我你的心想。魚兒,不要因為任何瑣事和阿姐生分。”

“等時機合适,我一定,”他蹲下去凝望她,“把确認的,疑慮的,我的一切都向你說明。可是阿姐,我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回避。你要像你此刻這樣直視我。”

楚思遠說完咬牙轉身,她的手便只剩下凝滞的空氣。

不歸看着這少年漸行漸遠,手掌回握,片刻的無助煙消雲散,強硬擱淺。

楚思遠回去草草吃了飯,短暫地休息了一會。他想,這皇宮不能繼續待下去了,得快點出去。他輾轉反側了一會,起來套好靴子往觀語齋去。

她在裏頭。

楚思遠深吸一口氣,邁開長腿走進去:“長姐,思遠有話——”

“你來得正好。”身着朝服的不歸撣過書角,蠻橫地打斷他,“孤有安排給你。”

楚思遠一動:“什麽?”

“孤缺個草拟記筆官,你如今在國子監也算學有所成,不必再去了。往後跟在孤左右一同入朝。”

他疑心自己聽錯了:“……嗯?”

她從陰影裏擡起頭來,眼睛灼灼:“意思就是說,除了長丹,除了我身邊,你哪兒也不能去。”

“……”

不歸起身,整了整衣擺:“收拾一下,稍後便和阿姐一起前去。”

她想以快刀速戰蒙蔽他的思考,出其不意地把他押下,并以此遮掩她強硬下的虛弱底氣。

他吃驚地站在那裏不動,不歸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走去輕推他胳膊,兀自沉聲命令:“還不快去收拾?”

“你剛才這話……”楚思遠悶悶地笑,“我的殿下,你可真……”

他後兩字太細碎,不歸耳朵一動,仰首看過去:“什麽?”

“沒什麽。”這軒然玉樹的少年抿着嘴角笑,“臣弟得令,阿姐殿下請帶路?”

不歸輕籲一口氣,又說:“在外稱我殿下就可以,別在前面加個多餘的稱謂。”

“嗳,瞧這官威,臣弟忽然有些反悔了。”

她側首看他,眸子裏滿滿的威脅,惹得楚思遠更加想笑。

這些生來高高在上的人啊,似乎總有這麽個通病。當他們想挽留所珍所愛時,比起曉之以情,他們更喜歡動之以權。看着果毅強硬,腰杆筆挺,實則腳底打晃,瑟縮不安。

他深知這阿姐的德行,雖以捆綁形式挽留叫人無奈,卻也叫他暗自爽快。

兩人出宮往前朝,不歸先帶他到女官署說一些文書整頓的條理。說到一半,于爾征帶着新折來到,站在門外看了他們許久。

楚思遠察覺到視線,擡頭而去,只消幾眼,心裏明清了。

于爾征行過禮:“拜見殿下,見過四公子。”

不歸擡頭:“來得正好,今早囑咐的後續辦得如何?”

于爾征把文書呈上,垂手站一旁,看着那挨着的兩人,安靜地想:她是天命,他是所歸,他們終究走在了一起。

不歸盯了一處好一會,皺起了眉:“戶部報上來的額度,有點蹊跷。”

“那依阿姐之見該怎麽辦?”

不歸蓋上文書:“先不聲張,我們出去一趟。其餘的沒有什麽大問題,于卿,辛苦你繼續奔走了。”

于爾征拱手:“殿下寬心。”

不歸端起一旁的茶喝了幾口,牽過楚思遠的衣袖便往外走:“走。”

于爾征目送他們二人出去,他知道此事擺在平時,殿下只會交給心腹去做,今日非要親自跑一趟,不過是為了四公子。

不歸帶着楚思遠前往祭天的巍峨祭壇,和辦實事的人員聊了許久的進程和祭壇的翻新狀況,領着他和各路人物認識了一圈,又實地觀摩了一會施工,最後才離去。

正值下午,不歸沒撐傘,在日頭站了好一會,等回到馬車上隐約覺得有些暈,卻也不說,帶着楚思遠到皇家采貨的官倉去。

進官倉前楚思遠的馬還好好系着,結果一出來,馬竟不見了。

不歸有些楞:“馬怎麽沒了?”

楚思遠低笑:“沒事,我去買一匹來。”

可這官倉本就在郊區之地,上哪去找馬市?偏偏此處的馬匹供應無餘,想借一匹還麻煩得很。

不歸揉揉額角:“算了,你上馬車吧,也省得曝曬。”

得逞了的某人遂不動聲色地暗爽,和她待在了一塊。

“阿姐出來是為查什麽?”

“那木料摻了不實。”不歸冷漠,“難得十年一回,戶部趕着這一趟,盡撈油水。”

不歸看了楚思遠一眼,未免張揚,她出行的馬車不大,她自己坐着寬敞,加了一個楚思遠後略顯擁擠。她也有一陣子沒和他這樣近地坐過,此時一瞧,發現他是真的抽了身量,不僅高,合身的衣衫下還隐隐透着結實的肌肉輪廓。

不歸慢慢說着,思緒卻忽然飄遠了。

他正彎着腰聽她說話呢,多乖啊。但誰知道他一轉身就是個痞悍樣呢?燕回面前尚且不羁,出了皇宮,和那幫長丹軍混在一起更是出格。打架喝酒什麽的,時時有之。

扯到喝酒,她忽然想起昨夜那個不容掙脫的親吻,頓時結巴了。

楚思遠側首:“阿姐?”

他喚這二字的唇形十分溫柔好看,不歸一時結舌,轉頭閉嘴了。

楚思遠看着她薄紅的耳尖,也想起了什麽,揩揩唇無聲直笑。

馬車晃晃悠悠,不歸撐了一會,眼皮子還是越漸重了。近幾年禦醫調出了專治症候的藥,不歸憑着那藥再未發過病,體質強了些許,但還是易累。晌午沒有歇息,奔波了一天,此時有些昏昏欲睡,腦袋慢慢地一點一點。

楚思遠看了一會,悄悄把肩膀挪過去,充當她的硬枕。高度正好,她貼着他,沒一會便睡着,一縷柔軟發絲落他鎖骨間,癢進他心裏。

等到了宮門口,下人拉開馬車的簾子,卻看到了四皇子抱着公主下馬車。他神清氣爽地抱着公主走在宮道上,把下人們給鎮住了。

只見公主窩在他懷裏,長睫低垂,呼吸均勻,失去了往日的強硬冷峻氣勢,倒有了幾分小鳥依人的脆弱感。

一時間,宮道上的宮人們紛紛停住了腳,目瞪口呆地看着四皇子大逆不道勇敢無畏地抱着公主漫步。

不歸中途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楚思遠的下巴,愣了一愣,才意識到自己被他抱在懷裏,簡直丢盡顏面。本想呵斥他幾聲,讓他将自己放下來,但又因為實在是累極困極,又想到了一些別的,也就任由他去,閉上眼睛心安理得繼續睡了。

楚思遠抱着人穩穩當當地走,時不時垂眸看一眼她,嘴角不住地往上揚。直到拐過彎,遇上了定王。

思平已在宮外開府,此時應是進宮問安,乍然看見了這番場景,本就不甚精神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還沒出聲,楚思遠先噓了一聲,繞開他:“別吵到她,累着呢。”

思平愠怒,低聲道:“四弟,你犯上無禮了!”

楚思遠抱好她,輕笑:“阿姐以禮節待大哥,以真情待我,我們的相處沒有大哥所想的迂腐拘束,大哥不必操心。”

思平臉色一白,他安然橫抱着她擦身而過,略有不快。

近年來,朝中定王一派與公主對峙,他是知道的。只是一陣子沒見到定王,他發現這位大哥似乎越發……陰鸷了。

他低頭看懷裏的人,搖了搖頭,輕聲:“你啊,惹的桃花都太強勁了。”

“這讓我很有壓力噻。”

他把人抱回觀語齋,又看了一會才回去。

當夜晚上,他睡不着了。

他攏着被子假裝此處躺了一個溫軟軀體,喉結攢動。

……真要命。

遠(咽口水):真要命

歸(超兇):我看你是不要命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