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浮生知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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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重錦的時候是在滕府,他坐在庭前,原先在城樓之上一身的血衣已經換成了靛青的袍子,我就知道那些傷對于重錦來說不過是皮毛而已。而此時的滕府依舊是被封着的,侍晏送走了衛宣和滕夫人,衛宣被水月奉為座上賓,公子暮被厚葬,滕世傾被葬入皇陵,滕夫人被水月奉在宮中侍養。

而水月,這個宋國承煙公主,占領臨安城之後,由着滕遠衆人推舉為新帝,建立了新政,國號越,文臣武将,新生帝态,開國這幾日新政建立,對于整個臨安城的百姓很是受用,百姓則是對這位新帝稱贊擁護,一個不維護一國子民的皇帝不是好君主,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才是一個帝王該考慮的事,而水月她做到了。

水月是長得極其标志柔美的人,她平日裏穿着單薄的衣衫更顯的溫柔,我不知她穿龍袍的時候竟也能夠那麽英偉,瑰紅的鳳袍襯她皙白的皮膚,可是那一雙鳳目早已不如當年在清閣的時候那般清澈,如今她已是越國之主,鳳目裏觀盡的盡是這江山如畫。

她看見我,沒有驚訝倒是叫我很想不透,按理說飛燕帶走她的時候應該告訴了她一切,她思理只怕比我還要清晰,她知道那天在城樓之上的人不是滕世傾,所以才狠下那一箭,可最後她還是放不下他,縱然他不是滕世傾,她卻也是知道自己徹徹底底的心系于他。

她叫我坐到她的跟前,塗着胭脂紅的指甲夾着眼前棋盤上的珠白的棋子輕輕的放到黑子的旁邊,她稍稍停頓着,我在她跟前伸手将圍着的幾顆黑子拿了下去,擡眼便對上她的鳳目,而讓我覺得心驚的是她頭上熠熠生輝的王冠,王冠其重,又是幾人能夠可以承受的,她也才不過是個女子而已。

她依舊是頓了頓,我拿了枚黑子放在棋盤上,她才才稍稍緩過來,用沒有一絲色調的聲音問我:“宮牆城門竟然攔不住你?”

“攔不住的自是攔不住了,承煙陛下不是知道嗎?”我一坐下來,她便開始止不住的收我黑子,我不甘示弱,這一來二去,對弈無法停止的局面便出來了。

“我原是不相信這些人神鬼魔的,飛燕同我說的時候,我還斥責了她,沒想到竟是真的!”她用餘光瞥了瞥我,朱唇泠然,低眉看着棋盤,動作流利優雅,仿似她還是水月的時候。

“所以呢?現在相信了麽?”我試探着問她,手中握着的黑子竟生出暖意,我看着她,她正要落下棋子的手僵在空中,片刻又恢複正常,朱唇輕啓:“既為神魔,生死也在身外了?”

這次換我呆着了,她這話問的奇,滕世傾早已被換了個人她也是知道的,她如今在意的恐怕不是已經死了的那位,她同重錦在城樓落下,她親眼看着重錦不見,心裏系着的自然也是這一位,即便城樓之上死的那一位是滕世傾,她如今也未必會在意,當初初遇固然重要,只可惜日久生情生的情卻是對了另外一位,在婚後的那些日子裏,雖然重錦稍待冷漠她,但她卻折服于他的軍事謀略,重錦說起戰事謀略并不是紙上空談,而是讓人覺得他真刀實槍久經沙場,聰慧的水月只怕是那個時候就已經起疑了。

我挑了挑眉模棱兩可的回她:“生死之事由天不由人,人又不可能逆天而行,何來生死在身外一說,承煙所言實在叫人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麽?”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然後點點頭,“匪夷所思的事是竟然出現了兩個世傾,既然死了一個,應該還有一個吧?一個人間竟然出現了兩個他,這難道就不是逆天而行嗎?”

我點點頭,很是贊同她的理論,但有一點她不知道,這裏是夢境,一個存在于三界之外的夢境,不受天地所限,有着能力自己設立的制度,根本不存在天地之間,又何來逆天之說,如今說及這些她本就不相信的理論,只怕也是為了見到那一個不是滕世傾的重錦而已。

可能是我許久沒有回她,她擡起淩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我,“既然出現了,又為何要離開?來來回回的耍,你們拿我當做什麽了?”她說的話調有些顫抖,不是發怒更像是在鳴不平,我心裏有點發麻,畢竟重錦是我帶進她的房間,發生了這麽多也是我對不起她,縱使她只是夢境裏的人,可情感卻是那麽真實的讓人動容。

“承煙,這就是滕世傾的結局,不論是出現的那位還是本該存在的這一位,其實都是同一個人,只不過是一個人對待不同事物的面目體現而已。”我看着她,摸着棋盤上僅剩的幾枚白子,放進了一邊放滿棋子的缽盂中,“承煙,何必太執着,眼前的未必真實,你所要執着的也未必虛幻!”說罷起身欠身就走了,這盤棋,承煙輸了,直到我走時她仍呆呆的看着滿盤的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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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同水月的對話說給你重錦聽,重錦明顯愣了愣,卻沒有問這個,興許他也知道水月猜到了他不是滕世傾還沒有死的事,“你不去見見她?”我試探着的問重錦。

“我不是滕世傾,沒必要再同她見面了。”他輕聲的說着,仿佛這件事跟他沒關系。

“你的傷應該沒事了吧!”我斜過去問他,他橫了我一眼,我敷衍着笑笑,“我問的是水月的那一箭,有沒有戳進你的心裏,畢竟成婚後的日子是你同她一起過的,說沒有感情只怕也是假的,那日城樓之下,她不顧你的生死射下那一箭,真沒有傷着你的心嗎?”

他沒再繼續看我,而是看着長廊的盡頭,我瞥了瞥,也沒什麽人在哪,轉頭就聽見了重錦冷不丁的一句話,“她不是燕寧。”

我撇撇嘴,“她不是燕寧,所以沒有傷你的資格麽?”我又搖搖頭,“不對,暫不說其他,她此刻雖說不是燕寧,而你也不是滕世傾,你卻頂替了滕世傾,你既然做了滕世傾,就應該承受一下滕世傾的感受。”

他忽然緊蹙着眉,我看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也是忽然握的死緊,呼吸也開始重了起來,我輕輕的推了推他,“重錦?”

“你之前說我體內有絕離珠?”他像是咬牙說出的話,語氣甚是重,好在他一說出來,我就立刻懂了,站在他身後,伸手在他耳側感應,細細的藍光自指尖傳入重錦發絲之中,我閉上眼細細感應,片刻之後,他稍稍緩了緊蹙的眉,我也挨在他身旁坐下。

“你方才是心痛嗎?我感受到絕離珠的異常,應該是絕離珠的作用。”我解釋道。

“心痛?”他咀嚼着這兩個字,作為長時間沒有感情以來的戰神大人,對他來說,心痛這種感覺,只怕他也是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

我點點頭,“你會心痛,只怕是絕離珠的作用,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你也是有反應的,所以我們這種回憶的方式是對的,只要堅定的不移走下去,你一定可以找回記憶,縱然是絕離珠還在你體內。”

他認同了我的話,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沒有再說話,因為我們在等,等百年之後滕世傾和水月的輪回,我在滕府呆着的時候,偶爾也有出去夢境回沉眉山,而這百年裏重錦沒有出過夢境,有時候我回了滕府的時候,也沒有見到他。

侍晏倒是落的極其輕松,成日裏在越國王宮之內同衛宣唠嗑,偶爾也充當了我的間諜,這百年裏侍晏同我說就有好幾次在承煙的書房裏看到過重錦的身影。

為了能夠窺探到重錦的行為,我看了三生筆的記錄,這一瞧着實吓了我一跳,豈止偶爾去,簡直是常常出現在承煙身後。

我将卷軸擺在桌上,每一個所隽寫的字都投着淡淡的藍光,間隔不大的字裏卻若隐若現的多了些瑰紅的字,那就是夢境裏出現的變故,雖然我們不會改變夢境裏的結局,但我們去過的夢境裏的痕跡卻永久的記錄,我摸着那些瑰紅的字,一個個的畫面出現在空中。

輝煌亮麗的書房之中,卸了鳳冠的水月正在桌前用朱紅的愛批閱着奏折,一雙柳葉眉緊緊鎖着,水月放下手中的筆,素手扶着額頭閉着眼,一臉倦意,單手支撐着身子就在桌上睡着了,許久沒有動靜,重錦也就是那時候出現的。

他站在水月身後的屏風前,目光緊緊鎖着眼前入睡的女子,一眨眼就已經來到水月的身後,手中還多了一件棗紅色的披風,他将披風輕輕搭在水月肩上,動作很是輕柔生怕吵醒了水月,臉上更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重錦在九重天上的時候,甚少同什麽女仙來往,除開一個千百年雷打不動待在身邊的飛燕,唯一一個有過接觸的女仙,只怕就是憑豔這個百花仙子,對着飛燕他一臉冷漠,對着憑豔是稍稍不那麽冰冷,大抵是敬重于憑豔的身份,但也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溫柔,我暗自确定了重錦大抵是對水月上了心。

水月醒了的時候重錦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她摸着肩上的披風,驚醒似的一般站了起來,巡視着周圍,她應該是在找重錦,可卻并沒有重錦的身影,她失望的回過頭,飛燕在她回頭後上來換了燈火,“夜深露重,陛下的折子明日再批吧!”

水月點點頭,扯下身後的披風,“這披風是你拿過來的嗎?”她在飛燕跟前舉起着披風,飛燕搖搖頭,“并非飛燕拿進來的,早些時候衛宣公子進來過一趟,興許是衛宣公子拿的。陛下怎麽?有什麽問題嗎?”她搖搖頭,心卻是沒有來的一沉,将披風就放在了椅子上,略深看了幾眼,就由飛燕扶着進了寝殿,寝殿的屋頂之上站着的是冷漠無霜的重錦,縱使水月和飛燕的能力在強大,也不曾發現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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