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程夏捂着臉,被這一巴掌打懵了。

不只是她,化妝間裏所有人都懵了。

下一秒,程夏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還手,卻想到周圍那麽多人看着,立馬又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她擡起頭看向程西惟,眼圈通紅,眼淚含在眼眶裏,欲落不落。

相比之下,程西惟那一臉“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的表情,看上去就蠻橫多了。

人總是下意識地偏向弱者。

一陣詭異的寂靜之後,就有人站出來做和事佬:“怎麽回事啊,西惟,你好端端地突然動手幹什麽?”

程西惟看了對方一眼,是彈琵琶的範老師。

範老師是業內大師,程西惟不好跟他擺臉色。但顯然,範老師是站在程夏那邊的,他擋在程夏面前,替她擋開程西惟這個刁蠻女人。

“西惟,程夏怎麽說也是你妹妹,上一輩的恩怨,不要帶到你妹妹身上。”範老師壓低了聲音對程西惟說。

程西惟冷着臉,看見程夏躲在範老師身後沖她挑了挑嘴角。

這邊正對峙着,另一邊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看到化妝間這一幕後,立馬層層上報到了制片人那裏。

圈子裏之前有個類似案例,也是一檔綜藝節目,兩位女嘉賓在後臺因為一根發箍打起來了,視頻被有心人傳到網上,最後的處理結果是,兩位女嘉賓雙雙退出節目。

而《國樂盛典》才錄了先導片,還沒正式開播就遇到這種情況,再加上這檔節目是寧城衛視春節後的重點項目,節目組自然重視。

制片人先安排相關人員調出監控,想了想,又聯系到金主爸爸孟氏木業的負責人,問他們能不能臨時換嘉賓。

嘉賓都是提前簽了演藝合同的,而且節目流程也已經過審,全部按照嘉賓特點量身定做。換嘉賓就意味着大筆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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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木業方面象征性地問了制片人要換掉誰,結果一聽到程西惟的名字,孟氏木業負責人就堅決不同意換人。

制片人一下子懵了,要問個原因。

孟氏木業的相關負責人也說不上具體原因,只暗示道:“這麽說吧,我們贊助這個節目,主要就是因為程西惟女士。”

制片人沒想到程西惟才是節目組的招財貓,思量一番之後,就讓工作人員把這事兒輕巧地揭過去,不要再提。

過了一會兒,袁斯曼錄完她的流程回到化妝間,一看到程西惟被幾位長輩輪番教育,便過去幫襯自己的愛徒。

她巧笑倩兮地對幾位同行說:“西西是我的人,有什麽事,我跟她說就好,不勞煩各位大駕了。”

袁斯曼在圈裏地位不低,大家一時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有龔天望還是不怎麽甘心地替自己的徒弟程夏說話:“袁老師,你的學生脾氣也太大了,看看把程夏打成什麽樣了。”

袁斯曼這才看向坐在沙發角落輕輕哭鼻子的程夏,果然見她臉頰紅腫。

袁斯曼心說西西才不會無緣無故打人,一定是程夏自己送上門找事。

然後,她笑着對龔天望說:“龔老師,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教育我們西西的。”

龔天望一臉欲言又止,最後也沒辦法,只能帶着程夏到另一邊去。

袁斯曼跟程西惟了解了來龍去脈,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戳戳她額頭:“你怎麽這麽笨啊,連教訓人都不會,還反過來給人留下話柄……你就不能趁她上洗手間時把她關在隔間,再從上面潑她一盆水?”

原本被程夏那綠茶婊氣成河豚的程西惟,一下子被袁斯曼逗笑,氣也散了一大半。

她抱着袁斯曼笑道:“袁老師,下次我一定照你說的幹!”

說話間,輪到程西惟去錄影了。等她出去,程夏也去另一個棚錄VCR,出門之前,化妝師又給她補了陰影,讓兩邊臉看上去又恢複了對稱。

不過,錄VCR的時候,程夏還是沒恢複好情緒。等到導播問她作為素人參加綜藝節目,有沒有什麽不能适應的地方,程夏眼圈一紅,差點哭出聲。

她對着鏡頭說:“其實,相比其他嘉賓老師,我的能力真的還不夠。就像我們合奏的第一首曲子,我也是一不小心就拖了大家的後腿呢,真的真的很感謝大家的包容。”

鏡頭外的導播又問:“那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讓你記憶深刻的經歷嗎?”

程夏摸了摸被程西惟扇過的那半邊臉,柔弱又堅強地說:“其實對我來說,整個錄制過程都很讓我記憶深刻。尤其是另一位嘉賓程西惟,她其實對我還蠻兇的,可是她真的很有實力嘛,有實力的人恃才傲物也正常。我真的非常感謝她,其實她對我的那種态度也有激勵到我,因為不想再被她挑錯,所以要更努力才行呀!”

她說着,又捂着嘴淑女地笑了起來,眨着天真的雙眼問導播:“啊,這個話可以說嗎,我第一次錄綜藝,不知道會不會說錯話诶……”

這邊程夏說完了她的蓮言蓮語,另一個棚裏程西惟也結束了錄制。兩人出來的時候,又打了個照面,照例誰也不理誰。

到傍晚,程西惟離開寧城廣電大廈時,程以良給她打來了電話。

程西惟猜八成是程夏跟他說了什麽,果然,一接起電話,程以良就在電話那頭義正言辭地說:“西西,你跟夏夏又鬧矛盾了?”

程西惟撇撇嘴:“對啊,我扇了你寶貝女兒一巴掌。”

程以良:“……”

他一下子被程西惟的直白堵得說不出話,默了默才沉聲勸道:“西西,就算你不喜歡夏夏,你也不要傷害她好嗎?不管你怎樣怨恨爸爸,可夏夏是無辜的。再說了,等以後外婆還有爸爸都走了,這世上只有夏夏是跟你流着相同血脈的人,你們是姐妹,是以後要互幫互助的親姐妹。”

程西惟一邊往車庫走,一邊冷下了臉說:“你再說一句我跟她是姐妹,我立馬就去劃爛她的臉你信不信?”

程以良一噎,不敢再說話了。

他信。

程西惟挂斷了電話,心情煩悶,上車之後,在群裏約艾草和何羨一起出來聚餐。

艾草跟何羨很快響應,程西惟直接往餐廳開去。

餐廳在德旗廣場的一個商場裏,程西惟路上堵車,趕到的時候,艾草何羨已經排到了位子,就等她入座。

她們今天吃烤肉。

這家烤肉店招數還挺多,湊齊三個不同水象星座就可以打對折。程西惟、何羨、艾草剛好是天蠍、雙魚和巨蟹,登記完信息之後,服務員還給她們每人送上一個貓爪布丁。

吃着萌噠噠的貓爪布丁,程西惟把今天在化妝間的事給兩人學了一遍。

好姐妹不愧是好姐妹。

艾草說:“下次別讓我碰到這個賤人,我見一次打一次。”

何羨說:“我把這個白蓮花寫到我小說裏去,惡心死她!”

三個人吐槽完程夏就開始聊其他事,等吃完這頓,程西惟的心情又恢複了愛與平靜。

吃飽喝足,三人去地下一層的化妝品櫃臺。程西惟的眼霜快沒了,正好何羨跟艾草要買口紅,她們一起往蘭蔻走去。

不想,竟然遇上了熟人。

孟朵正坐在化妝鏡前試粉底色號,BA在她脖子和側臉交界處刷了四道不同的色號,孟朵問旁邊鏡子前的女人:“敏敏,你覺得哪個色號最接近我的膚色?”

程西惟站在過道裏,一聽見孟朵的聲音,就下意識地朝她看去,然後就看到了她旁邊的蘇敏。

蘇敏還是跟一年多前一樣,黑色大波浪,妝容清淡。她穿着白色休閑襯衫,襯衫上印滿了黑色五角星圖案,下面是一條黑色魚尾半裙,裙擺蓋住膝蓋。她的大衣被她挂在椅背上。

程西惟聽蘇敏說:“朵朵姐,我對化妝品之類的沒什麽研究啦!”

孟朵才反應過來似的,一拍額頭:“對對對,你從小就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樣,就喜歡玩電子産品還有什麽軍艦模型。”

程西惟撇撇嘴,一下子失去了逛街的興趣。

何羨這時也看到了她們,悄悄對程西惟說:“那個女的,不就是之前我陪你一起去吃飯那個?”

程西惟沒吭聲,艾草不明所以地來問:“怎麽了,為什麽不進去?”

何羨沖櫃臺裏面擡擡下巴,低聲道:“狗男人的姐姐在那兒呢。”

艾草道:“就是那個跟後媽一樣的姐姐?”

她說完,順着何羨的視線看過去。

程西惟這時候補充:“不止,還有蘇敏。”

艾草卻一下子來了精神,她原本是站在何羨跟程西惟兩人中間,聽到蘇敏兩個字之後,她就一左一右挽起兩人的胳膊,跟要去抗洪似的:“那還站着幹什麽,進去啊!”

程西惟:“……”

也不怪艾草情緒突然激昂,當年程西惟跟何羨兩人去赴了蘇敏的鴻門宴,不出意外地铩羽而歸。艾草知道這件事後,捶胸頓足地感嘆。

當時艾草狠狠地戳着兩人的腦門:“就你倆這種戰五渣,居然敢去跟姓蘇的那種終極白蓮過招?你們怎麽就不知道叫上我啊!至少我算是半個娛樂圈人,看過的聽過的比你們多,嘴皮子也比你們厲害啊!”

但其實,那頓鴻門宴之後,程西惟已經完全沒有了鬥志。

面對艾草實則關心的指責,她垂着頭,對兩個好姐妹低聲說:“算了,我已經打算放手了。”

艾草跟何羨都愣住了,她們誰都沒想到,程西惟跟孟景忱糾纏了這麽久,居然突然就打算放手了。

她們一直以為他倆要糾纏一輩子,等以後孟景忱死了入土,墓碑上也要刻上“妻程西惟立碑”的字樣。

可程西惟就這樣說放就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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