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正月初四這天,艾草從普吉島回到寧城。
程西惟在微信上悄悄給她講了何羨跟林緒的事,艾草在家躺了兩天恢複精神之後,便叫上兩個小姐妹,一起來酒吧聊天放松。
誰知,三人剛剛坐下,還沒聊到正題,卡座上就被四個滿臉社會的男人包圍。
何羨因為感情受挫,反應比平時慢了很多,一時低着頭搖晃着酒杯,沒發現異常。
倒是程西惟和艾草警惕性不錯,互相對視一眼之後,艾草悄悄拿出手機準備報警,程西惟同時跟其中一個穿着緊身褲豆豆鞋的男人說:“請問有什麽事嗎?”
“你們……誰是何羨?”另一個梳着大背油頭的男人站出來問道。
何羨聽到自己名字,怔了一下,正要擡起頭,卻不想旁邊的程西惟趁着光線幽暗,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
何羨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保持着原狀。
程西惟擡擡下巴:“你們是誰,找何羨有什麽事嗎?”
油頭男人上下打量她,哼笑一聲:“你是何羨?”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油頭男人一臉流氓相:“是就乖乖挨打,不是就滾一邊去,否則我連你一塊兒打!”
艾草一聽,連忙悄悄撥下110。
程西惟下意識地四處張望一圈,這酒吧全是勁歌熱舞,大家都跟瘋子一樣跟着音樂,在舞池裏扭動着身軀,根本沒人注意到她們這裏。
艾草正要按下撥號鍵,突然眼前一花,随即手背一痛,等她反應過來,手機已經被其中一個男人打到了地上。
感覺到危險,三人立馬站起身準備離開。卻不想,四個男人并排擋在她們跟前,剛剛那個緊身褲豆豆鞋對油頭男人說:“哥,沒想到這三個女的都長得不錯啊,這身材,啧啧……難怪給有錢男人做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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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直沒說話的何羨突然反應過來,扭頭瞪着那個緊身褲豆豆鞋:“你說誰給人做三兒呢?!”
程西惟跟艾草也是一愣。
油頭男人這時看向何羨:“看來你就是何羨,”他頓了頓,“認識林緒嗎?我們是他老婆找來專門教訓你的。”
何羨怔住,周遭震耳欲聾的音樂在這一刻全都離她而去。她腦海裏只回蕩着一句“我們是他老婆找來教訓你的”。
血色從她臉上褪去,要不是程西惟和艾草一邊一個攙着她,何羨差一點腿軟摔到地上。
還是艾草沉穩許多,她昂首對油頭男人道:“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什麽林緒以及他老婆。麻煩你們先回去搞清楚狀況。”
她說着,跟程西惟一個眼神交彙。兩人一聲不吭地挽着何羨的胳膊,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忽然,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何羨的肩膀,用力一拽。何羨便跟個沒有生命的玩具一樣,脫離了程西惟和艾草的掌控。
随着清脆的一聲“啪”,不等程西惟跟艾草反應過來,何羨已經捂着半邊臉朝地上摔去。
摔倒的那一剎那,她的額頭可在玻璃桌角,桌上的飲料被帶翻,全都灑在她的身上。
“羨羨!”
程西惟和艾草齊齊出聲,想去扶她。然而,兩個從剛才起就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擋住她們。
兩人眼睜睜地看到一個個巴掌不斷落在何羨臉上,而那個緊身褲豆豆鞋居然拿着手機在一旁饒有興味地拍視頻。
程西惟再也沒法忍,本能之下,張嘴咬在攔住她的男人的胳膊上。
男人吃痛,揮手把她一推。
程西惟本就瘦弱,哪裏經得住這種野蠻,一下子沒站穩,向前一撲跪倒在地,胸口磕到桌沿。
可她也因此得到了自由。
程西惟咬牙忍着痛,操起桌邊傾倒的一個玻璃杯,往扇何羨巴掌的男人後腦勺砸去。
男人捂住腦袋“嗷”地一聲,反手一巴掌扇到程西惟臉上。
程西惟吃痛,被他掀翻在地。
另一邊,艾草如法炮制地恢複自由,她急紅了眼,掄起一個酒瓶往男人身上砸去。
可惜被男人側身一躲,沒有砸中。
旁邊終于有人發現了這場騷亂,尖叫着躲開。場面徹底陷入混亂。
四個男人被她們的反抗激怒,一時也不管是不是何羨,只要是她們三個中的一個,照打不誤。
程西惟從剛才倒在地上後,就一直沒能站起來。眼看着那個油頭男人一臉猙獰地走近她,她不由手腳并用地掙紮着往後退去。
“賤人,敢打我,今天我就……”
油頭男人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砰地一聲,一支葡萄酒在他腦袋上炸裂,跟着猩紅的葡萄酒一起流下的,還有粘稠的血液。
“啊——”
周圍人群尖叫着散開。
程西惟下意識地尖叫着捂住了面頰,心髒在胸腔裏噗通噗通跳得狂亂。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種血腥場面,上一次是大學裏孟景忱為了她跟學姐找來的社會人群毆。
尖叫混雜着震魂懾魄的重金屬樂不斷地在耳邊環繞,程西惟雖然捂着臉,但還是聞到了血液的腥臭味。
正在她吓得瑟瑟發抖時,一個熟悉的懷抱驀地擁住了她。
“西西別怕,是我。”
低沉的嗓音穿過她的耳膜,一直到達她的心底。
程西惟慢慢地放下了雙手,睜開眼,孟景忱的臉就在她的眼前。酒吧內五彩的燈光在他臉上閃耀變幻着。
程西惟看着他,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竟無比地貪戀着他的出現。
紀修跑過來的時候,這邊已經見了血,那幾個社會人還沒有收手的打算。他只能“卧槽”一聲,跟着加入戰鬥。
紀修是真沒想到,孟景忱一把年紀了,靜如處子般地做了這麽多年處變不驚的“孟總”,居然還能有這麽動如脫兔的高光時刻。
他剛剛不過說了句“那不是西西她們嗎”,孟景忱就跟瘋了一樣地沖過來,掄起一個酒瓶就砸在那個男人的腦袋上。
看來他健身和擊劍的确沒有白練。
這會兒那幾個社會人轉移了目标,三個圍攻紀修一個,紀修一邊混戰,一邊朝孟景忱喊:“卧槽!老孟你兄弟快被打死了!!”
孟景忱把程西惟扶到一邊,然後慢條斯理地脫下大衣、西裝、馬甲,交到程西惟手裏,輕柔地摸了摸她高高腫起的半邊臉頰,笑道:“乖乖在這等我,他們打你的,我都給你打回來,好不好?”
說完,他轉身,扯開最上面的兩顆襯衫扣子。他看向那幾個男人時,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只剩下一片肅殺。
這邊正打着,另一邊趙德也是滿腦子“卧槽”。
他原本是拉老同學過來敘敘舊、擺擺闊,順便再拉個紅線什麽的,簡直完美。誰想到,他計劃的一件事都沒幹成,自己新開的酒吧就被砸得差不多了。
趙德一邊打電話喊保安,一邊揪心地往戰場最中心張望。
蘇敏也在旁邊躲着。
在她的印象中,孟景忱一直都是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她從沒想到他居然也會跟人動手,甚至根本不敢想象,他動起手來竟是這般狠辣精準,每一招都像是要将對方置于死地。
蘇敏想起剛剛孟景忱沖過去之前,她聽到紀修喊了一聲“那不是西西嗎”。
所以,孟景忱是為了程西惟才打架的嗎?像個熱血的毛頭小子一樣,丢掉風度、丢掉氣質,甚至,還丢掉了教養!
程西惟就有這麽大的魔力嗎,都離婚了,還值得他這樣做!
這邊酒吧的安保團隊終于圍攏過來,過了一會兒,戰事逐漸平息,四個挑事的男人被保安制服,攔在一旁。
程西惟第一時間跑到孟景忱身邊,上下看他:“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孟景忱搖了搖頭:“我沒事。”
程西惟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嘴角,頓時淚眼婆娑,連日來盤旋在心裏的徘徊和猶豫暫時褪去,只剩下這一秒的感動:“嘴角都青了,哪裏沒事!”
她吸了吸鼻子,噘着嘴,想起剛剛孟景忱打架的樣子,又是一陣後怕。她又擡頭看向孟景忱:“你沒看見他們有四個人嗎,還上去打架。我吃點虧就吃點虧,你以為你還是二十歲嗎……”
孟景忱垂下頭,低低地在她耳邊呢喃:“為了你,負隅頑抗。”
又是負隅頑抗。
記憶像是潮水,一次又一次地在腦海中翻湧。
程西惟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又憤憤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孟景忱,下次我不許你再‘負隅頑抗’!”
另一邊,艾草陪何羨在角落休息,何羨兩邊臉全被打腫了。紀修過去的時候,就聽到艾草說要陪何羨去醫院。
紀修連忙抓住機會:“我跟你們一起過去吧。”
何羨陷入自己的情緒,沒什麽反應。艾草想着他剛剛幫她們打架,便也不再跟他見外,點頭應了。
程西惟這時也過來,拉着何羨說要一起。
幾人正商量着處理後續,趙德終于找着機會小跑着過來。看到這一片狼藉,頓時心如刀絞。
孟景忱拍拍他的肩膀:“老趙,這裏的損失你算下,直接把賬單寄到孟氏總部。”
趙德道了聲謝,指揮着保安把那四個男人送去派出所。
一切都歸于平靜。
程西惟又回到孟景忱跟前,告訴他接下來自己要陪何羨去醫院。
保安帶着人從她身邊經過,程西惟下意識地讓了讓。卻不想,旁邊黑影一閃,那個油頭男人竟然擺脫了保安的桎梏,掄起一個酒瓶子,報複似的,往程西惟腦袋上砸去。
程西惟本能地閉上眼,尖叫一聲。
下一秒,耳邊傳來玻璃瓶迸裂的聲音,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程西惟心有餘悸地睜開眼,看見粘稠猩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腳邊的地板上。
頸後,一道濕熱的呼吸噴灑着,程西惟聽到孟景忱低沉而隐忍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抱歉西西,我又負隅頑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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