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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裏待着多好。”
溫溫柔柔的聲音,陸定聽了渾身舒暢,被大哥打的地方都不疼了。
還是嫂子好。
這樣好的嫂子,必須幫大哥娶回來。
看着地面,陸定終于替兄長說話了,“大哥關心你,他去果園幹活沒空,我本就該幫他,姐別怪我大哥吧,他平時對我們都挺好的。”
向來寡言少語的陸家老三,要麽不說話,真想說了,能說會道絲毫不比兩個兄長差。
凝香就又被這話弄紅了臉,不知怎麽接下去,凝香瞅瞅前後,将剛剛摸出來的錢袋遞了過去,低聲道:“夫人心善,沒收我贖身錢,這是先前我跟你大哥借的二十兩,你替我還給他吧,再替我謝謝他。”
杜氏真的很好,非但沒要她的銀子,還派身邊的管事嬷嬷陪她去府衙銷了奴籍,擔心她等不到回家的車,又吩咐車夫送她一程。這樣的恩情,凝香無以為報,只能逢年過節燒香拜佛時,多替杜氏祈福了。
陸定這才知道大哥借銀子給她的事,他看看那錢袋,沒收,快走一步道:“姐,我這人最容易丢三落四,錢你先拿着吧,我回家告訴大哥,讓他有空再去跟你要。二哥還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你,你等等!”凝香急着追他,她害怕見到陸成,害怕看到他期待的眼神,所以能遇到陸定免了還錢時再面對陸成,她真的挺慶幸的,哪能讓陸定跑了?
兩人一個跑一個追,很快陸定就将凝香遠遠甩開了。
大熱天跑了那麽遠,凝香出了一身汗,氣喘籲籲望着前面她停下他也停下擺明了故意不想替兄長收銀子的少年郎,凝香欲哭無淚。原以為陸定老實,沒想到跟他兄長一樣狡猾!
“陸定,你再不站住,我就将,将東西扔了!”跑不過他,凝香揚聲威脅道。
陸定根本不信,回頭道:“姐想扔就扔吧,我大哥說了,還不起錢就拿人賠!”
這話更賴皮,凝香氣得,無比後悔剛剛對陸定的關心。
那邊陸定見前面就是柳溪村了,料定未來嫂子不會出事,放心地繼續往家裏跑。
一路跑回了東林村。
老二陸言正坐在院子裏洗一家人的衣裳,阿南推着小木車追着将軍滿院子跑,被日頭曬他也不嫌熱。追到大門口,迎面看到三叔,阿南立即松開木車,晃晃悠悠朝三叔走去,“抱!”
陸定一把将侄子抱了起來。
“今天回來好像比前天早點。”陸言洗好最後一條褲子,一邊晾曬一邊揶揄道。
陸定記着昨晚他告密的仇,沒有理他,抱着阿南坐到牆影裏,低頭問道:“阿南猜三叔見到誰了。”
阿南不知道,茫然地盯着三叔,一只小腳丫子故意往三叔的大腳上踩着玩。
陸言耳朵卻豎了起來,驚訝道:“嫂子真贖身回來了?”
走到大門口的陸成正好将這話聽到了耳中,一雙桃花眼直直地看向三弟。
裏面兩大一小都看到他了,陸定有話跟兄長說,抱着阿南走了過去,兄弟倆在院中彙合。
“大哥,嫂子回來了,還說侯府夫人沒要她的贖身銀子。”陸定斜了眼湊過來的二哥,低聲道。
“你別告訴我嫂子把銀子給你了?”陸言皺眉問道,一下子就想到了問題關鍵。
陸定馬上道:“我沒要。”
陸言頓時松了口氣,随即兄弟倆齊齊看向了兄長。
陸成面無表情接過三弟懷裏的兒子,徑自往前走了。
“爹爹。”阿南看到爹爹嘴角翹了起來,笑着去摸他臉。
陸成再也忍不住,用力親了兒子一口,“阿南乖,明天爹爹帶你去看娘親。”
阿南又一個月沒看到娘親了,但他已經記得自己有個對他特別好的娘親,一聽爹爹這樣說,小家夥立即笑了,高興地蹬了蹬兩條小短腿,脆脆地喊娘。
徐家此時也是一片歡樂氣氛。
“夫人竟然沒收你的銀子?”身為管家媳婦,李氏最看重銀子,最高興的就是侄女一下子多了筆錢,喜滋滋摟着阿木笑道:“好啊好啊,咱們阿木以後有錢娶媳婦了。”
阿木不想娶媳婦,望着姐姐笑,“我跟姐姐住,不要媳婦!”
徐秋兒笑着捏了一下堂弟的臉蛋,哼道:“現在說的好聽,長大了真做到才行,別有了媳婦就忘了親姐姐!”說完想到什麽,別有深意地掃了眼親哥哥,“某人也別娶了媳婦忘了妹妹。”
徐槐哭笑不得,伸手點了一下妹妹額頭。
徐守梁訓了女兒一句,“秋兒也不小了,往後多跟你姐姐學學,別再整天胡說八道。”
“是是是,反正我姐姐什麽都好。”徐秋兒佯裝吃味地道。
凝香看着身邊的家人,聽他們說這些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話,卻覺得比什麽曲子都好聽。
回家了,真好。
“對了,香兒是回西院住,還是跟秋兒睡一屋?”李氏突然想到了睡覺的問題。
凝香看向自家的方子,眼裏浮現眷戀,“回西院吧,大哥還住西屋,我跟阿木睡東屋。”
那才是她的家,現在她回來了,家裏也該再次熱鬧起來了。
清晨起來收拾屋子打掃庭院,白日下地幹活洗衣做飯,夜裏關門入睡,真真正正地過日子。?
☆、第 57 章
? 一晚沉寂過後,東方漸漸又露出了魚肚白。
小小的村莊裏,不知誰家公雞最先叫了起來,嘹亮的雞鳴水波般湧向村莊各個角落。
也落到了凝香耳中。
睜開眼睛,窗外已經亮了。
許久未住人的農家土屋,散發着淡淡的陳舊氣息,凝香一邊打量自己的家一邊聞着那莫名讓她安心的味道,唇角漾起滿足的笑。轉個身,對上弟弟白淨微紅的小臉蛋,小家夥昨晚賴在她被窩裏讓她哄着睡,困倦時凝香讓他回自己被窩,阿木閉着眼睛往她懷裏撲,非要姐姐抱着。
凝香親了弟弟一口,悄悄地鑽出了被窩。
地上放着夜壺,凝香提起夜壺往外走,潑到了大伯母家的豬圈裏。看看東院緊閉的屋門,知道大伯母一家還沒起來,凝香在豬圈跟前多站了會兒。豬圈裏面的兩頭豬是年後新買的豬仔,喂了半年長大了不少,這會兒兩頭豬并排窩着,睡得正香,只有她剛剛過來時它們才哼唧了兩聲。
凝香也想買豬了。
她是姑娘,沒法像男人一樣出去找活幹,想要掙錢,除了種地就是養點什麽。自家豬圈是現成的,收拾收拾就能用,等秋後家裏有了糧食,凝香自己做飯自己喂豬,不用勞煩大伯母。
後院傳來一聲雞鳴,凝香立即又想到了養雞……
在侯府憋了三年,終于自由了,那種可以随心所欲布置自家的感覺,想想就充滿了盼頭。
打水洗臉,順便将弟弟昨晚換下的衣服洗了,正擰水呢,東院傳來了開門聲。
“香兒怎麽起的這麽早?”李氏打個哈欠,意外地問。
凝香一邊晾衣服一邊笑,“習慣早起了,大伯母,咱們早上吃什麽飯?我給你幫忙。”
李氏剛想說不用,目光掃過院裏的菜畦,笑道:“那香兒摘幾根黃瓜切了,咱們做黃瓜炒蛋。”
凝香笑着哎了聲。
她切黃瓜時,徐秋兒等人也起了,凝香使喚堂妹道:“你去喊阿木吧,一會兒該吃飯了。”
徐秋兒答應着去了。
徐守梁徐槐爺倆去外面洗漱,凝香輕聲同燒火煮粥的李氏道:“大伯母,我想買兩頭豬,你看行嗎?順便在後院搭個雞圈,再買幾只雞養着。”
李氏擡頭看她,想了想,道:“豬不着急,咱們圈裏那兩頭臘月裏就能配種了,明年下了崽挑兩頭挪你們豬圈去。雞崽兒得去鎮子上買,就是今兒個我們得去地裏拔草,後天吧,正好後天趕集,大伯母領你們去鎮上逛逛。你剛家來,屋裏得添挺多東西吧?”
凝香點點頭,她還想買布,屋裏炕被、被面都太舊了。
“那就明天去。”李氏笑着道,“香兒很久沒去鎮上逛了,明兒個咱們好好逛逛。”
就當陪侄女散心去了。
飯後徐守梁夫妻與徐槐要去地裏,凝香也想去,被李氏訓了一頓,讓她在家待着,怕侄女弄粗了那雙嬌嬌嫩嫩的手。家裏實在沒人,那必須得讓未出嫁的姑娘幫忙做農活,有兩個大男人的,無論侄女還是女兒,李氏都舍不得她們受累。
“姐姐,你準備什麽時候将銀子還給陸大哥?”李氏急着去下地,刷鍋的活兒就留給了兩個姑娘,徐秋兒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笑着問堂姐,“你說你,當日非要說是跟素月借的銀子,你要是老實交代了,現在直接讓大哥去陸家走一趟就行了。”
凝香不想讓大伯母知道陸成喜歡她,因此并不後悔當初的隐瞞,她就是發愁。
“要不你幫我還回去?”凝香突然冒出個主意,期待地看向堂妹,還立即抛出了誘餌,“秋兒幫姐姐這一次,姐姐給你做身新裙子。”
徐秋兒才不想去,“我好歹也是十三歲的大姑娘了,姐姐不想去陸家,難道我就想去?我都不知道陸家在哪兒,屆時跟人打聽,人家不誤會我才怪。”說完見堂姐一臉愁悶,徐秋兒撲哧笑了,“姐姐不用擔心,依我看啊,一旦陸大哥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會立即趕過來見你。”
凝香就怕陸成來,而且她隐隐覺得,今日陸成便有可能過來。
“那我将錢袋給你,他來了你出面替我還他。”凝香哀求地看着堂妹。
徐秋兒納悶了,走過來道:“姐姐到底喜不喜歡陸大哥?”
看上次兩人相處的情形,分明有點意思了,怎麽現在堂姐躲瘟神似的躲陸成?
凝香看看手裏的碗,扭頭對她道:“他是喜歡我,但我真沒有喜歡他,之前都是誤會,因為急着贖身,他正好有錢,我就……秋兒,你幫幫我?”
徐秋兒懂了,上次堂姐願意讓陸成送回去,是因為銀子不便拒絕。
這樣一想,陸成好像有點可憐。
可堂姐也不是故意的,幸好侯府夫人沒收堂姐的贖身銀,否則堂姐還得繼續因為欠債敷衍下去,她自己別扭,陸成誤以為自己有希望,最後知道真相時也更難受。
“好吧,我幫你還他,但丢了你可別怪我。”徐秋兒努力活躍氣氛道。
凝香感激地朝她笑。
忙完了,凝香将錢袋給了堂妹,然後姐妹倆坐在屋裏繡花。阿木在街上與大壯等幾個孩子玩呢,孩子們叽叽喳喳的聲音不時傳進來,凝香知道弟弟沒跑遠,也就不擔心他出事。
“阿南!”
繡了幾針,外面阿木突然興奮地喊了一嗓子。
凝香手裏針一歪,差點紮到手。
“完了,陸大哥多半來叫阿木去放鷹的,阿木會不會告訴他你回來了?”徐秋兒替堂姐着急道。
“我先從後院回西院,萬一他真進來了,你就說我不在家。”凝香收起針線筐,急着要躲。
“那阿南呢?”徐秋兒追着她問道,知道堂姐喜歡阿南。
凝香有些愧疚,可她也沒有旁的辦法,再次叮囑堂妹一聲,悄悄從後院繞回了自家屋子,關好屋門,緊張地坐在炕頭。南面三扇窗戶開得高,因為夏日天熱窗板都高高吊了起來,凝香盯着窗戶底下看了兩眼,确定陸成再高站到屋檐底下也看不到裏面,這才沒有上炕去關窗。
院子裏,阿木已經領着阿南走進了東院大門,陸成面帶笑容跟在後面,肩膀上卧着一身深褐色羽毛的将軍,見有人從竈房裏走了出來,将軍犀利的目光立即投了過去。
陸成擡擡肩膀,将軍繼續卧了會兒,忽的騰身而起,飛到徐家屋頂待着去了。
“陸大哥又要去放鷹啊?”徐秋兒熟稔地道,因為同情單相思的男人,沒再用堂姐打趣他。
陸成嗯了聲,看了眼她身後,道:“本想叫阿木一起去,聽說你姐姐回家了,阿南非要找她。”
西院東屋裏頭,凝香聽到陸成帶着幾分無奈的聲音,忍不住咬了下嘴唇。真會哄人,明明知道她回來了,還說的一切都是巧合似的。還有吳老爺,果園裏的二管事三天兩頭曠工,他怎麽不管管?
“姑姑?”阿南很會配合爹爹,記得旁邊有人不能叫娘親,伸着脖子四處張望,要找凝香。
“走,我領你去。”阿木很是熱情地道,牽着阿南問徐秋兒,“二姐,我姐姐呢?”
“她去村長家找宋蘭了,說是有事問她。”徐秋兒對着陸成回答堂弟,見陸成眼中笑意收斂,徐秋兒心虛地不敢再看,彎腰去抱阿南,遺憾地哄道:“阿南來的不巧,香姑姑不在家,來,給秋姑姑抱一下。”
阿南拽着阿木就往旁邊跑,沒聽懂徐秋兒的話,依然姑姑姑姑地喊,只是看着兩個竈房門,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了。
“姐姐什麽時候去的啊,為啥沒叫我?”阿木很委屈地道,早知道姐姐出門,他也跟着去了。
“你就知道玩,當然沒看見。”徐秋兒飛快應付了堂弟,轉而走到陸成跟前,低聲道:“陸大哥,侯府夫人沒收我姐姐銀子,今日碰巧你來了,我正好替姐姐将銀子還你,免得日後還得再跑一趟。”
說着将錢袋子遞了過去。
陸成看着她手裏的錢袋,笑了笑,接過來道:“這是喜事,你姐姐回來了,記得替我恭喜她。”
他信了自己的話,徐秋兒松了口氣。
緊跟着就聽陸成道:“走了一路,我有點渴了,秋兒不介意我去喝口水吧?”
徐秋兒當然不介意,只是沒等她請陸成往裏走,陸成竟然大步朝西院那邊去了。
阿南見了,以為姑姑在那邊,松開阿木去追爹爹,小身子一颠一颠的,興奮地啊啊叫。
徐秋兒擔心堂姐被發現,本能地阻攔,“陸大哥,你……”
陸成頭也不回地道:“來了好幾次,我還沒看過阿木家裏什麽樣,今日正好看看。”
說着轉身抱起兒子,借阿南小身子的遮擋,悄悄指了指東院三間房,“娘親在那兒。”
阿南毫不懷疑爹爹的話,被爹爹放下後,馬上拐彎往那邊走,走着走着嫌慢,扭頭朝阿木伸手。阿木不知道男娃要做什麽,疑惑地追上去,然後就被阿南拽着往東邊跑了。
“秋兒看着他們去吧。”陸成一邊往前走一邊道。
徐秋兒哪還不明白陸成的心思,為難地勸道:“陸大哥,姐姐她……”
陸成不聽,直奔西院竈房而去。
徐秋兒追了幾步,忽然覺得兩人說明白了也好,便拐去照看兩個孩子了。
屋子裏,凝香在聽到陸成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後就想再躲回大伯母家,只是沒等她開門,又聽出阿南阿木去東邊了,如此她躲得過陸成也躲不過阿南,而被阿南發現也就意味着陸成很快就會尋過來。
然後就這麽猶豫的一會兒,聽到陸成跨進了竈房。
凝香心跳如鼓,斜眼看旁邊虛掩的門,攥着衣襟往門板與炕角那裏縮了縮。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陸成的穩重為人,在以為屋裏沒人的情況下,不會擅自進旁人家屋子。
一門之隔,陸成站在水缸前,看看東屋西屋都虛掩的門,先舀水喝。
凝香聽到了男人咕嘟咕嘟吞咽的聲音,很快他又将葫蘆瓢放到了案板上。
“徐姑娘?”
陸成低低喚了聲,身體先轉向了一步之遙的東屋門。
沒有人回答。
陸成也沒再喊,透過門縫往裏看,能看到的地方,空無一人。
他又看向靠近炕的門軸那一側,那裏也有縫,結果一眼就看到了她淡粉的衣衫。
陸成咬牙切齒。
借錢的時候羞答答怎麽招人怎麽勾他,現在不用他的銀子了,就想過河拆橋了?
竟然真的躲了起來!
狠狠瞪了一眼被人發現還不自知的姑娘,陸成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站直身子,對着門縫道:“徐姑娘,秋兒說你不在家,可我總覺得你在躲我,是不是我又無意做錯什麽惹你生氣了?那天我真不是故意撞的你。”
凝香垂眸,其實就算他是故意的,只是輕輕抱了一下,她也沒怪他,她只是……
“難道真不在?”門外男人自言自語,打斷了她的思緒。
凝香越發緊張,待他轉身往外走了,胸口的那顆心終于落了下去。
正落着,北邊門板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下一刻,陸成高大的身影風似的闖了進來。?
☆、第 58 章
? 屋門驟然被人推開,“嘭”的一聲響,凝香吓得險些驚叫出聲。
聲音是忍住了,人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因為緊張而泛紅的臉頰也立即變得慘白,整個人使勁兒往後面縮,恨不得穿透牆,徹底逃離這個明顯在氣頭上的男人。
陸成看到她這副見鬼似的樣子,更是來氣。
他想象的贖身後第一次見面根本不是這樣。
上次分別時她明明那麽乖順,還會跟他耍小脾氣了,本以為再見她會尴尬會害羞,絕沒料到她會躲他怕他。
随手關上門板,陸成沒看她住着的屋子,壓抑着怒火的雙眼只盯着緊緊抵着角落的姑娘,“為何躲我?我做了什麽讓你這樣躲我?別告訴我你真的是過河拆橋!”
他不信她是那種人!
滿心期待的重逢最終變成這樣,男人話裏的憤怒根本掩飾不住。
凝香始終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他袖子挽到了手肘,凝香看到了他肌肉緊繃的手臂。
“陸大哥,你,你為何讓陸定去岔路口那裏守着我?”
盯着他手臂看了許久,凝香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低聲問道。
“我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陸成看了一眼她緊繃的肩膀,退後一步道,不想吓到她。
他山岳一樣魁梧的身軀離得遠點了,凝香被壓迫到地底下的勇氣慢慢地恢複了過來。她知道他是好人,知道他對她的心,而她非草木,亦無法不動一點情。但有裴景寒在那兒,她沒法回應他什麽,回避就是不想傷到他,然事已至此,為了以後彼此相安無事,她也只能說些違心話。
“可你那樣對我,可有想過我的感受?”最初微微顫抖的聲音平靜了下來,凝香慢慢擡起頭,對着他胸口道,“陸大哥,我想問問你,如果有個你不喜歡她卻非常喜歡你的姑娘,她有時間就去找你,自己沒空就讓家裏的姐妹去盯着你,你會怎麽做?”
“我不信世上有如此厚臉皮的姑娘。”陸成諷刺道,“真有,我放鷹去抓她,不信她不走。”
凝香氣結!
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她是希望他設身處地考慮她的處境,別再對她緊追不放,落人把柄。
“既然你厭惡被不喜歡的姑娘糾纏,想辦法趕走她,為何還要這樣對我?”凝香擡頭看他的眼睛,不信他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陸成當然有羞恥心,但在第一次被她拒絕又振作起來後,他對她的羞恥心便磨平了八成,剩下兩層也在後面幾次拒絕中徹底磨沒了。
見她還想用這種辦法逼退他,陸成突然不生氣了,居高臨下地朝她笑,“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因為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想娶你回家當媳婦了。香兒,如果我因為你幾句冷言冷語就放棄,說明我對你不是真心,但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對你再認真不過。”
“可我不喜歡你!”
自己都說得這麽明顯了,他非但沒有一點被傷到的痛苦,反而還嬉皮笑臉的,仿佛只要他喜歡她就夠了,毫不在乎她是否喜歡他,凝香突然不想再體諒他,瞪着他眼睛直接說了出來。
陸成神情不變,桃花眼裏幽光浮動,緊緊盯着她憤怒的杏眼,“不喜歡為何看到我就臉紅?”
他不傻,看得出她對他的心思,即便不喜歡,也有好感,所以他才努力讓她盡快喜歡上自己。
凝香頓覺心虛,想要繼續理直氣壯地回答他,卻一時找不到好的理由。
為何看到他會臉紅?
因為他過于俊美的臉,因為他風流多情的桃花眼,因為他那些讓她心慌意亂的捉弄?
但面對陸成咄咄逼人的注視,凝香只能結結巴巴地道:“因為你,你欺人太甚……”
“我如何欺負你了?”陸成再次上前,幾乎快要貼上她。
凝香不禁往後縮,感受到男人撲在她臉上的呼吸,對上那雙霸道無賴的桃花眼,凝香心怦怦地跳,只覺得熱氣騰騰上湧,“你,你……”
“香兒,我只欺負過你一次。”陸成低下頭,盯着她紅潤的唇道,“今日,算是第二次。”
說完不給她閃躲的機會,猛地伸手抱住她,修長有力的鐵臂,一條就攥住了她兩條胳膊與纖腰,另一手則霸道地扣住她後腦,發燙的唇瞬間就壓上了她。
凝香本能地掙紮,才動了一下,肚子上就被什麽緊緊戳住了。
像根棒骨頭,隔着單薄的夏衣用力地戳着她的肚子。
凝香僵住了。
那一瞬她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大概是因為他的太誇張,凝香只有一種不真實感。
他怎麽這麽快就……起來了?
怎麽可能會有如此……兇悍的塊頭?
凝香不是一無所知的未婚姑娘,她被迫感受過裴景寒,裴景寒是武将,身體結實,他已經夠吓人了,陸成怎麽能比裴景寒還吓人?就像回家路上遇到一只瘋狗,普通塊頭的會害怕,如果突然掉下來一只比人還高的,肯定都是先震驚才害怕。
而小姑娘吓呆的時候,有過一次經驗的陸成迅速捉住了她口中的丁香,像怕她躲掉似的,急着卷住,往自己這邊拉。
凝香終于被他粗.魯的動作喚回了理智。
即便對陸成有控制不住的心動,凝香都厭惡這種掠奪。上半身躲閃不開,趕巧膝蓋從他與炕壁之間掙脫了,正好溜到了他兩腿中間,急于逃脫的姑娘什麽都沒想,就着他往下壓迫她的姿勢,高高擡起膝蓋往上頂。
幾乎才碰到他,男人立即就松開了她嘴,禁锢她腰的雙手也猛地撐到了炕上。
終于恢複自由,凝香馬上就去推他。
“別……動。”陸成撐在她身上,腦袋低垂,幾乎快要埋到她懷裏,凝香看不到他神情,只聽出了他短短兩個字裏的痛楚,還有深深的吸氣聲。
凝香急着脫身,哪肯管咎由自取的他,歪着身子就想突破他一條手臂斜着逃出去。
“我讓你別動!”陸成疼得要命,沒有耐性哄她,一把将人按躺在了炕上,他艱難地往後擡腰,腦袋重重壓在了她肚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容我,緩會兒。”
說話時一手撐炕,一手虛擋住要害,免得她再來一下。
他閉着眼睛,腦海裏只剩自己身上的疼,那疼如海水漲潮,被她踢中時疼痛只是才沖上來,現在還再往高了沖,帶着綿綿後勁兒,疼得陸成額頭汗珠直冒,弄濕了她的衣衫。
汗水浸濕衣衫傳到這輩子還未被人碰過的嬌嫩肚肚上,男人的呼吸還重重地吹了上來,吹一下凝香就不受控制地顫一下。
看着屋頂黃褐色的頂梁木,感受着身體上男人的重量,凝香淚如泉湧。
在侯府被裴景寒欺負,回家了陸成也登堂入室無視她清白,他們為何就不肯讓她過安生日子?
越想越委屈,哭着哭着就抽噎了起來。
陸成聽到了,皺皺眉,忍着疼沙啞地問她,“差點死的是我,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小姑娘不理他,哭得更兇,被他側臉壓着的肚子一顫一顫的。
陸成不忍心了,試着直起身子,才動了動就疼,沒辦法只得繼續壓着她,确定她沒有再給他一膝蓋的意思,陸成擡起右手,輕輕拍了拍她腰,“好了好了,我,我就是氣不過你躲我,下次不這樣了。”
他也發現了,她特別抗拒他的親近。說話時要麽吓得小臉發白要麽羞得紅透了臉,不管怎樣看着都特別乖,真的很像兔子,柔柔弱弱招人稀罕,只是一碰她,她也立即會變成被人拎起來的兔子,扭着身子撲騰着四只爪子撓人,不抓得你流血那都不叫兔子。
“陸大哥,你真的喜歡我嗎?”凝香以袖遮住眼睛,哽咽着問他。
“不喜歡你我會三天兩頭來找你?”陸成火氣又竄了上來,撐着炕,吸着氣慢慢站了起來,佝偻着腰盯着她,“香兒,你真看不出我是不是真心?”
凝香哭出了聲,先慢慢坐起來,才低着頭哭訴道理,“你真的喜歡我,為何不替我想想?你這樣三天兩頭的來,左鄰右舍會怎麽說我?你是男人你不在乎,我在乎啊,難道你只顧着自己,就不管我被人指指點點說風言風語嗎?還有你,你,難道你喜歡誰,就可以不顧她願意與否欺負她?你把我當什麽?那麽想女人,你為何不去城裏?城裏有的是地方……”
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捂着臉抽噎了起來。
陸成靠着門板,呆呆地看着傷心痛哭的姑娘。
她說的,好像是有點道理。
雖然他用放鷹接阿木當借口,一次兩次沒什麽,次數多了,旁人不是傻子,早晚看出他對她的心思。婦人們閑着沒事最喜歡胡說八道,她臉皮這麽薄,怎麽受得了?至于親她抱她,他自己最清楚,生氣只是引子,歸根結底還是他想親她,饞她。
後面的陸成可以忍着可以改,只是前面的……
“那你說,你不喜歡我,我若規規矩矩的不來找你,豈不是這輩子都沒法讓你喜歡我?”陸成也有些委屈地道,“你臉皮薄,我絕不指望你主動往我跟前湊,香兒你教我,我除了來找你,還有什麽法子?”
凝香噎住了,好一會兒才略帶哀求地道:“你就不能換個人喜歡?”她真的沒法答應他。
陸成嗤了聲,“你不喜歡我我轉頭就去喜歡別人,那也叫喜歡?”
話說到這裏,再無道理可講,凝香擦擦眼淚,認命般看向他,“好,那你就繼續來,大不了名聲壞了過不下去了,我一死了之行了吧?”
現在誰喜歡誰重要嗎?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落下痕跡讓村人瞎說讓裴景寒知道。八月裏裴景寒回來肯定會來找她,哪怕只是為了懲罰她不識擡舉也會過來,裴景寒一直将她視為他的東西,一旦讓他知道陸成竟然想跟他搶人,裴景寒不會小氣到對付她一個丫鬟,但他會如何對待陸成?
凝香不願看陸成因為喜歡她而遭殃。
她也不能将實情告訴陸成,因為告訴了也沒用,陸成那麽心高氣傲,因為裴景寒一句話就買了只蒼鷹給阿南,如果讓陸成知道他要跟一個他完全鬥不過的侯府世子搶人,陸成會怎麽想?繼續搶,搶不過還可能連累一家人,知難而退,他會不會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凝香不要陸成受這種挫折,以他的條件,在村裏是佼佼者,完全可以衣食無憂地過下去。
明知這人對自己一片真心,卻不得不說難聽的話趕他走,凝香心裏也苦,閉上眼睛,眼淚又斷線珠子似的落了下來。
陸成不懂她的難處,他只是心疼她。
他小心翼翼地擡起手,試探着幫她擦淚,才碰到她臉,小姑娘就猛地別開了頭。
陸成連忙識趣地放下手。
看着她淚疙瘩不停地掉落,陸成再也說不出氣話,底下疼痛已消,他慢慢轉到她對面,誠懇地望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龐,“香兒,嫁給我吧,成親了,沒人會說閑話,我也會對你好,我掙得銀子都交給你管,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嫁到我家,你什麽都不用幹,二弟會做飯洗衣裳,三弟會照顧阿南會放羊,地裏的農活不用你插手,你安心享福就行了。對了,阿南長大了敢不聽你的話,我就在村另一頭給他蓋個房子,讓他分出去過……”
“你別說了……”
他掏心窩子對她,凝香早已泣不成聲。
裴景寒對她好、欺負她是希望她甘心做他的妾室,陸成卻是一心要跟她過日子。
有幾個男人會再三将辛辛苦苦的錢給她幫她贖身?有幾個男人會因為知道她快贖身了,就連續多日安排親弟弟去路邊冒着酷暑等她,然後第二天就趕過來看她?
兩輩子,就遇到陸成這一個。
如果沒有裴景寒,凝香願意,願意跟他過,可裴景寒八月就回來了啊。
“別說了,我不想,我……”
“那咱們先定親?”陸成退一步道,哀求地看着她,“香兒,我知道,你還小,阿木也還小,是我太着急了,那咱們先定親,定親了,我偶爾來找你,或是幫你們種地收莊稼,都不會惹閑話,你說是不是?”
凝香只是哭,還想搖頭,陸成突然擡起手,怕她反感,兩手只固定她腦袋,沒有碰到她臉。
她茫然地望着他,杏眼含淚,楚楚可憐。
陸成心疼極了,看着她,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哭什麽?”
不是生氣不是厭煩,也不是被欺負的委屈,只是哭,哭得他心慌。
他凝視她的眼睛,凝香也看見了他眼裏的疼惜。
從沒有哪個男人這樣看過她,好像她比什麽都重要。
“陸大哥……”凝香再也忍不住,撲到了這個她說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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