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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話也趕不走的男人懷裏。
陸成傻了,僵硬地低下頭,不敢相信她真的抱了自己。
可緊緊埋在他懷裏的姑娘,不是她是誰?
心花怒放,陸成手足無措,好一會兒才試探着抱住她,輕輕摩挲她柔軟長發,“香兒答應了?”
懷裏的姑娘卻搖了搖腦袋。
陸成這次沒有着急,因為他知道,她心裏是願意的。
“陸大哥,你,你多等我兩年好嗎?”凝香輕輕掙開他懷抱,站到地上,低頭道,“阿木還小,我不想太早嫁人,而且我剛回來,還沒過夠當徐家姑娘的日子,我……”
“好,那咱們先定親。”只要她願意,幾年陸成都肯等。
凝香還是搖頭,為難片刻才勉強想到理由,“我也不想太早定親,定親的姑娘,不便出門……”
說完了,許久沒聽到聲音。
凝香摸不準陸成在想什麽,忐忑地擡起頭,然後就對上了陸成緊緊蹙起的長眉。
“不定親,還得顧忌你的名聲,那我怎麽來見你?”心願得逞得太突然,突然到陸成開始胡思亂想了,狐疑地盯着她,“這是不是你的緩兵之計?先哄得我不來找你,然後你偷偷挑個男人嫁了?香兒我告訴你……”
“我沒你那麽多花花心思!”他胡說八道,凝香氣他亂猜,扭頭往旁邊走了幾步。
“那咱們怎麽見面?”陸成追上去問。
凝香臉紅了,轉身面朝炕,聲音細如蚊吶,“咱們,咱們兩家地挨着,總能見到……反正,不許你再來我們家了。”
陸成不樂意,種地的時候能有幾天,次數太少。
剛要再争取,外面突然傳來阿南一聲尖叫,好像在跟誰置氣,緊接着就聽徐秋兒揚聲道:“姐姐,我領着阿南找了一圈了,你到底藏好沒?”
小家夥急了,凝香立即就要往外走。
“等等。”陸成一把拽住她,伸手就要抱,“你,你弄疼我了,再讓我親一下,我就原諒你。”
好不容易哄得她喜歡他了,現在親總不算欺負人了吧?
他一副大人有大量的語氣,凝香又羞又惱,狠狠推他一把,扭頭就出去找阿南了。
愛原諒不原諒,有本事就氣得一輩子都別來找她。?
☆、第 59 章
? 凝香逃出東屋,就見堂妹岔着腿攔在竈房門口,阿南想要進去,可他往那邊跑徐秋兒的腿就會跟着攔住他,小家夥左右折騰了幾次氣壞了,揮起小拳頭重重打了徐秋兒一下,高高仰起腦袋,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徐秋兒,嘴裏發出與方才凝香在屋裏聽到的類似的憤怒叫喊。
打完了,聽到裏面有動靜,阿南立即歪過腦袋往裏望,看見凝香,小家夥臉上“戾氣”收斂,略顯茫然地盯着凝香,試探着喊了聲“娘”。
剛剛生完氣,小家夥忘了爹爹的叮囑。
阿木聽見了,哈哈地笑,看着姐姐嫌棄阿南道:“阿南又喊錯了!”
一臉“姐姐,阿南忒笨我比他聰明”的委婉得意神情。
被阿南打了不知多少下的徐秋兒看看堂姐哭紅的眼睛泛紅的臉龐,再看看跟出來的眼睛都在笑的陸成,明白兩人多半已經勾搭上了,小聲哼道:“我看不是喊錯了,是喊早了。”
阿木聽不懂這話的意思,凝香臊得慌,嗔了堂妹一眼,低頭教阿南,“喊姑姑,再喊錯姑姑不喜歡你了!”
阿南瞅瞅爹爹,确認了這就是娘親,高興地扶住門板,往門檻裏面擡一條小短腿,“姑姑!”
凝香笑着将小家夥抱了起來,“阿南真乖。”
“姐姐在家,為啥二姐說你去村長家了?”阿木還是不明白,仰頭問姐姐。
背後陸成揶揄的注視像火燒着她,凝香摸摸弟弟腦袋,決定敷衍過去,勉強笑道:“阿木快去跟陸大哥放鷹吧,要聽話,不許自己亂跑。”
五歲的男娃就是好哄,馬上就跑到院子裏,仰頭朝屋頂喊将軍。
凝香再頭也不回地朝陸成下了逐客令,“陸大哥早點去吧,遲了天要熱了。”
陸成還沒跟她說完,反正兩人的事徐秋兒肯定瞞不住了,便坦坦蕩蕩地看着徐秋兒道:“我還有幾句話想跟你姐姐說,秋兒行個方便?”
這個厚臉皮的!
凝香實在受不了陸成了,更受不了堂妹可能會有的揶揄,抱着阿南去了後院。
徐秋兒也服了陸成,扭頭去找堂弟,走了一步回頭提醒道:“陸大哥有話快說,別耽誤太久,讓人知道不好。”就算堂姐喜歡他,兩人沒成親沒定親,陸成這樣直接找上門都容易落人口舌。
陸成點點頭,見徐秋兒走了,他馬上就朝後院走去。
徐家後院收拾地也很幹淨,陸成掃了眼,就見心上人抱着阿南站在東院那邊的雞圈前,指着一只只母雞不知道在跟阿南說什麽,瞥見他出來,她微微側身,借阿南擋住了自己。
陸成大步走了過去。
“爹爹!”阿南扭頭朝爹爹笑,指着雞給他看,“飛!”
陸家有豬有羊有驢,就是沒有雞。
聽兒子果然把将軍跟雞看成一種東西了,陸成低笑,轉到凝香沒被阿南擋住的一側告訴兒子,“将軍會飛,雞不會飛,雞會下蛋給阿南吃。”
阿南眨眨眼睛,好奇地看向雞圈,盯着那些母雞看。
陸成視線移向凝香,“香兒,咱們……”
“你別說了。”凝香抱着阿南轉身,已經答應他了,他還想求什麽?她現在慌得很,只盼他快點離開。
“那咱們下次什麽時候見面?”陸成明白她臉皮薄,老老實實站在她身後問。
凝香不知道,在裴景寒那邊确定之前,她巴不得與他見面的次數越少越好。想了想,低頭道:“秋收時?”
兩家地挨着,一起收苞谷,在地頭遠遠看兩眼就行了。
秋收?
現在才六月初,秋收得兩個月後!
陸成立即否定,一氣之下轉到了她前面,“你最近會不會出門?”
凝香不想面對他,還想轉身躲,被陸成使勁兒按住了肩膀。
阿南瞅瞅爹爹,再看看娘親紅紅的臉蛋,小家夥突然咯咯笑了,小身子一扭,腦袋就趴到了凝香肩頭,拿後腦勺對着爹爹,以為爹爹在跟他玩躲貓貓。
兒子傻了吧唧的,陸成捏了捏他耳朵,手指有意無意碰到了凝香側臉。
凝香受驚,立即往旁邊躲,羞惱地罵他,“你……”
“告訴我,我馬上走。”陸成盯着她飽滿的唇,誘惑似的道。
他目光火熱,隐隐帶着威脅,記起他親她時的粗魯,凝香又慌又怕,沒辦法,低頭道:“後日,後日我随大伯母去鎮子上趕集。”
兩家村北六裏地外有個鎮子,每月逢四、九都會有集市。
終于約好了,時間還挺近,陸成滿意道:“那好,我在鎮上等你。”
凝香急了,卻始終不敢擡頭看他眼睛,小聲求他,“你別……”
“我知道,絕不會冒然去找你,更不會讓伯母發覺。”陸成打斷她未出口的擔憂,笑着道。
凝香眼睫顫了顫,這人假裝偶遇的本事,她還是相信的。
“好了,你們快放鷹去吧。”凝香颠了颠懷裏的阿南,将他往陸成那邊送。
阿南喜歡放鷹,可他也舍不得剛剛見面的娘親,抱着凝香脖子指着外面,意思是讓凝香一起去。
“姑姑在家做飯。”凝香柔聲哄道,“阿南聽話,抓只大兔子回來,姑姑做兔子肉給你吃。”
阿南信以為真,立即朝爹爹那邊夠,要去抓只大兔子給娘親。
陸成伸手去接,卻在凝香靠近自己時,一手抱住阿南,另一手忽的拐個彎繞到了凝香身後,摟住她腰就往自己這邊壓。凝香察覺他意圖,慌得往後面轉頭,手卻出于擔心不得不繼續抱着阿南。
于是就将自己雪白的脖頸露給了陸成。
陸成本想親她臉的,忽的瞥見她左耳後芝麻大小的黑痣,心中一動,臨時朝那裏奔去,發燙的唇使勁兒嘬了黑芝麻一口,嘬出了聲。
凝香脖子最怕人碰,素月對着她脖子吹口氣她都癢癢,被陸成碰到的時候身子就軟了,再被他這樣用力一叼,情不自禁低低地叫了聲,輕而短促,嬌嬌柔柔,弱不堪憐。
陸成耳朵裏嗡的一聲,不由将她摟得更緊,就差扔了夾在兩人中間的兒子,像之前在屋裏那樣密不可分地壓着她蒲柳般的身子。
發覺他嘬得更用力,凝香顫聲求他,手被困在阿南那兒,她歪頭用腦頂推他頭,“陸大哥……”
“我走了。”陸成沙啞地道,猛地抱着阿南大步離去。
再不走,他怕自己忍不住又去親她的嘴,怕自己又氣到她。
男人揚長而去,凝香面紅耳赤地站在那兒,勉強笑着目送趴在爹爹肩頭朝她笑的阿南,心卻一跳一跳的,脖子被啃的地方也一突一突地發顫,良久良久,直到陸成爺倆跨進竈房看不見了,凝香身上才恢複了力氣。
離開了主人,脖子上陸成留下的口水漸漸涼了,凝香惱他動不動就占她便宜,飛快拿出帕子擦,繼續在雞圈旁站了會兒,回屋去了。
靠在炕沿上,看着剛剛兩人糾纏的門板角落,陸成一會兒憤怒霸道一會兒誠懇哀求的俊臉連番浮現眼前,還有他那番掏心窩子的話。
她真的,答應跟他好了。
才認識半年不到啊……
摸摸炕上鋪着的陳舊涼席,想到上輩子這時候她還困在侯府,還不時被裴景寒扯到懷裏動手動腳,再回想今日與陸成的一切,凝香突然有種做夢似的感覺。
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心底雖然依然不安,卻更加期待以後的路。
“姐姐,你與陸大哥到底怎樣了?”門簾被人挑起,徐秋兒一臉好奇地走了進來。
凝香回神,杏眼裏水光潋滟,紅着臉看了堂妹一眼,垂眸道:“秋兒,我跟他的事,你別告訴大伯母好嗎?”
“為什麽不說?”既然堂姐認定了陸成,徐秋兒覺得兩人就該挑明,好歹先定親,免得陸成連番登門,沒有理由,累堂姐名聲受損。
凝香按按炕上的席子,輕聲扯謊道:“我,我還沒拿好主意,畢竟我認識他時間太短,先,偷偷處處看吧,萬一哪天發現自己真的跟他不合适,直接斷了就好了。秋兒放心,我跟他說過了,他不會再有事沒事來咱們家的。”
村裏男女見面容易,不乏私底下看對眼偷偷好一陣再告訴長輩正式挑明關系的,徐秋兒見怪不怪,而且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開時,相比刻板守規矩的父母,更容易理解年齡相近的堂姐。
“好,我不說,但姐姐注意點,別讓陸大哥占了便宜。”小姑娘老氣橫秋地囑咐堂姐道。
凝香僵硬地點點頭,只覺得脖子那兒還有點癢。
說完陸成,姐妹倆繼續做針線。
臨近晌午,李氏一家三口還在地裏忙活,凝香家裏兩畝苞谷地,徐家除了兩畝苞谷地還有半畝花生,都得拔草。凝香和了面,坐在竈房裏擀,要做打鹵面吃,徐秋兒刷好鍋坐到一旁看,羨慕道:“姐姐手真巧。”
“你就是懶,什麽都不想學。”凝香笑着道,大伯母勤快又心疼女兒,倒将堂妹慣懶了。
徐秋兒嘿嘿地笑。
大門口阿木突然跑了進來,興奮地朝兩個姐姐嚷嚷,“姐姐,今天将軍抓了兩只兔子,陸大哥給了我一只!”
凝香緊張地看向弟弟身後。
徐秋兒替她問了出來,“陸大哥呢?”
“他們回家了。”阿木邊跑邊道,高興地舉着兔子給姐姐們看。
那兔子傷在脖子上,血染紅了一片灰兔毛,凝香與徐秋兒互視一眼,都有點嫌棄。
五歲的阿木沒看出來,興高采烈地跟姐姐們誇将軍的威風。
凝香會做飯,但她沒有親手殺過雞鴨,更沒碰過被老鷹殺死的兔子,急着攔住想拎着還在滴血的兔子進屋的弟弟,讓他先将兔子放到屋檐下,等着大伯父回來收拾。
阿木最聽姐姐的話,乖乖将兔子放在了外面。
晌午徐守梁三人回來,看到兔子都有些驚訝。
得知是陸成送的,李氏邊洗手邊感慨道:“這陸成真客氣,留着自家吃多好,還給咱們一只。”
凝香心虛地擺碗筷。
徐秋兒替堂姐打馬虎眼,笑着猜測道:“他們家沒有媳婦,八成不會收拾吧,聽說以前獵的兔子都喂将軍吃了,這只不給咱們,八成也會喂将軍。”
好好的兔子喂了一只鳥?
李氏頓時轉移了注意力,嘀咕陸成浪費東西,渾然忘了那兔子是将軍獵到的。?
☆、第 60 章
? 歇完晌,李氏三人就去地裏做活了。
大壯來找阿木,連同其他幾個孩子,在門口玩老鷹捉小雞,徐秋兒被喊去當“母雞”了,身體最結實的大壯當老鷹。凝香坐在門口一側的大石頭上,正好一旁楊樹投下一片樹蔭,她靠着身後的牆壁,笑着看他們玩。
五只“小雞”只剩阿木了,小家夥緊緊拽着徐秋兒的衣裳,躲得小臉通紅,笑聲不斷。
凝香情不自禁跟着笑。
西邊街口忽然傳來蹄子聲,因為陸成家有毛驢,凝香現在聽到蹄子聲就緊張,扭頭看過去,卻見最先露出來的毛驢個頭比陸成家的那頭小了很多,松氣的同時,趕車的男人也露了出來。
“大哥!”大壯看見親哥哥回來了,大聲喊道,聲音洪亮。
阿木也望了過去,剛探出頭,見大壯撲來了,阿木啊啊地叫,使勁兒扯自家二姐。
徐秋兒一個不留神,被堂弟扯了個趔趄,正好大壯撲了過來,三人撞到一塊兒,都摔了。
“沒事吧?”凝香趕緊跑了過去。
“我沒事!”阿木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嘿嘿地朝姐姐笑。
男娃不怕摔,凝香去扶徐秋兒。
“大壯你屬牛的吧!”徐秋兒肚子被大壯撞得生疼,沒好氣嗔了一句。
大壯自知犯了錯,一轉身跑向剛剛停在家門口的驢車前,沒理會車上下來的人,先去看車上有沒有什麽好東西。
他兄長張彪低聲說了什麽,見弟弟不聽,張彪神色有些尴尬,站在車旁同凝香客套,“香兒今兒個怎麽在家?”
他今年十八,與徐槐同歲,兩家住隔壁,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徐槐的兩個妹妹也是他眼裏的妹妹,只是看着十幾步遠外亭亭玉立的美貌姑娘,那個早早賣身進了侯府每個月才回家一次的姑娘,張彪忽然完全無法将她與小時候那個瘦瘦小小的香兒妹妹聯系到一起。
小時候的凝香他見面就摸她腦袋,眼前這個大姑娘,張彪莫名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我姐姐贖身了,以後天天在家!”阿木站在姐姐旁邊,笑嘻嘻地道。
張彪震驚地看向凝香。
他看凝香陌生,凝香面對這個三年多裏沒見過幾次并且長得高高壯壯的鄰家兄長也不複幼時的親昵,淺笑着點點頭,目光落到張彪身後,認出那個十來歲的姑娘是張彪小表妹柳葉,心頭起了一絲波瀾。
柳葉也認得她,仰頭看看,見表哥果然不錯眼珠地盯着凝香呢,她偷偷扯了扯表哥衣袖,小聲地威脅道:“表哥再看她,回家我告訴姐姐去!”
張彪與她姐姐柳枝已經定了親,九月就成親了。
她聲音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張彪緊張地看向凝香,見她低頭在替阿木拍身後的土,不知有沒有聽到小表妹的話,張彪尴尬極了,瞪了小表妹一眼,然後朝凝香道:“這是好事,恭喜香兒了,那你們繼續玩,我們先進去了。”
回頭讓柳葉大壯站到一旁,他牽着驢車往裏走。
大壯緊跟着兄長。
柳葉落後幾步,快進大門時,朝凝香揚起下巴,哼道:“你哪天回來的?還沒告訴你舅舅呢吧,我明天回家,用不用我替你傳話?給我五文錢就行了!”
她家與凝香舅舅家住一個村,離柳溪村有十裏地左右。
“給你一巴掌你要不要?”小丫頭小小年紀就有這麽多心眼,徐秋兒瞪着眼睛訓道。
她們不肯給錢,柳葉又哼了聲,腳步輕快地進了姑母家大門。
“姐姐不用理她。”徐秋兒挽住堂姐胳膊,往自家那邊走,“當年姐姐去借錢他們明明有卻不肯給你,親妹妹親外甥的死活都不管,這樣的舅舅還管他做什麽?反正這麽多年都沒聯系,就當斷門好了。”
凝香垂眸不語。
阿木仰起頭,小聲同姐姐道:“去年舅舅給我壓歲錢了。”
凝香知道,舅舅偷偷來的,給了弟弟兩錢銀子就走了,她回家時,弟弟把錢給了她。
她也知道,當年舅舅不是不想借錢給她,而是舅母帶着銀子回了娘家,舅舅去找,舅母說什麽都不肯給,兩人大吵了一場,舅舅動手搶,身懷六甲的舅母就捂着肚子喊肚子疼。舅舅與隔壁張叔一樣,都是老實人,平時媳婦說什麽聽什麽,能做到這步已經不容易,凝香不願舅舅舅母因為他們吵架,便去找了牙婆。
她不恨舅舅,大伯父大伯母氣舅舅沒用,不許舅舅再登自家大門,舅舅那邊被舅母看着,只能偷偷來,而那兩錢銀子,也不知舅舅背着舅母攢了多久。
徐秋兒見堂姐神色黯然,識趣地閉上了嘴。
翌日早上,凝香早起開門,意外看見張彪從東邊路上拐了過來,一大早上不知去了哪兒。
“張大哥。”凝香客氣地與他打招呼。
張彪猶豫了下,未婚妻表妹小時候就嫌他對徐家兩個妹妹好,萬一被她知道他幫凝香,肯定又要跟他耍氣。可看着站在門前柔美娴靜的姑娘,張彪還是慢慢朝凝香走了幾步,結結巴巴地道:“香兒,我,我吃完早飯送柳葉回去,你,用不用我替你知會你舅舅一聲?”
凝香想了想,自己贖身這麽大的事,告訴舅舅也好,便感激地道:“張大哥方便的話,那你替我說一聲吧,如果事情忙脫不開身,也不必特意跑一趟。”
張彪嗯了聲,往徐家院子裏面看了一眼,邊走邊道:“那你忙去吧,我回去了。”
凝香點點頭,目送張彪朝隔壁走去,她轉身打水洗漱去了。
後半晌張彪回來,告訴她他已經說了,親口對她舅舅章滿說的,“他說有空就來看你。”
凝香笑笑,與張彪閑聊了幾句,“張大哥喜事将近,我還沒恭喜你呢。”
她認識柳枝,脾氣跟昨天的柳葉有點像,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模樣變了多少。
聽她提及未婚妻,張彪莫名心虛,找個借口匆匆回家了。
凝香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以她對舅舅的了解,就是來肯定也要等陣子。
次日便是初九,鎮上有集市。
李氏領着侄女女兒去趕集,阿木最喜歡趕集,當然也跟着去了。
巧的是,要去鎮上,他們得穿過東林村,再繼續往北走。
沿着主路走進東林村時,凝香緊張極了,怕陸成早早就在村子裏等着“偶遇”了,不敢看,又怕他從哪裏突然冒出來,那感覺就好像走進了一個充滿危險的地方,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不知陸大哥家住在哪兒啊。”堂姐都跟陸成悄悄好上了,現在來到東林村,徐秋兒自然好奇。
“陸大哥說他們家住在村東,站在房頂上能看到咱們家房頂,就是看不清人。”陪陸大哥放了兩次鷹的阿木仰頭道。
春場種地李氏來陸成家吃過飯,轉身往回看,擡起手給她們指了個大概方向。
她們要從東林村中間的大路穿過去,已經過了村東了。
凝香望了望,悄悄記在心裏。
雖然猜到陸成多半不會在村子裏等她,凝香還是提心吊膽的,直到走出東林村上了通向鎮子的土路,前後都沒有陸成的身影,凝香才真正放了心。
她都說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明明答應跟他好了,反而更怕遇見他,光是想想就心慌。
走着走着,來到一座石橋前,五六丈寬,下面就是北河,一路曲曲折折往東流。夏日正是水高的時候,恰好這裏河床起伏陡峭,河水狂奔,撞到石頭上濺起一串串水珠。聽着那嘩嘩的水聲,凝香臉色發白,不由将弟弟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徐秋兒不知道姐姐的心事,小聲道:“去年下暴雨,聽說把橋都淹了,水漲上來正好有人在橋上,一下子沖跑了。”
“那他游上去了嗎?”凝香揪着心問道。
“游上去了,他命大,沖到咱們那邊時抱住一顆倒下來的樹,不過也吓了個半死。”徐秋兒純粹說閑話的語氣。
李氏發覺侄女臉色不對,點了女兒腦袋一下,不許她再說這種事。
過了橋,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鎮上。集市就擺在鎮南一片空地上,賣糧食的賣菜的,賣籃筐廚具賣雞鴨牲畜的,賣衣裳布匹首飾的,還有賣零嘴兒熟食的,分別聚在一塊兒。方圓十裏內的村民都來這邊趕集,早早的就聚集了不少人。
當然,鎮子裏有許多鋪子,譬如衣裳首飾,只是那裏的東西比集市上的貴點,家裏閑錢多想買好東西的就去鋪子,沒錢還想打扮打扮自己的就進集市,看上什麽好好講講價錢,一般攤主賣十文的,都能講到三四文,便宜多少全看嘴皮子厲害不厲害了。
李氏是勤儉的性子,只打算在集市上逛了,直接領着孩子們往那邊走。
凝香又開始偷偷尋找陸成的身影。
找了一圈,也沒看到。
凝香不禁有些失望。
怕看到他,可是沒看到,心裏剛剛緊張亂跳的地方一下子又空落落的了。
“先買布吧,最後再去買雞崽兒,省着早早買了拿着不方便。”李氏邊走邊同侄女道。
凝香剛要點頭,徐秋兒挽着她手臂朝胭脂攤子那邊拐去,嘴上俏皮地道:“娘先去挑布,我跟姐姐去看看梳子胭脂,一會兒再去找你。”
她最了解自己的母親,買什麽都得貨比三家,費時間呢。
小姑娘都臭美,李氏無奈地搖搖頭,囑咐她們早點過來。
凝香笑着應了,一手緊緊牽着弟弟,随時注意護着他,免得被來來去去的人撞了。
“徐姐姐,你們也來了啊!”
摩肩接踵的,凝香忽然聽到阿桃的聲音,循聲望過去,就見阿桃站在一個首飾攤子前,正高興地朝她們揮手。
凝香朝小姑娘笑笑,緊張地看向她旁邊。
卻只看見一個與大伯母年紀相仿的婦人,身前站着兩個美貌姑娘,一個瞧着十二三歲,一個也就十歲左右,都是白淨淨的臉蛋水潤潤的桃花眼,好奇地望着她,顯然與阿桃是一夥的。
腦海裏突然跳出來一個猜測,凝香原本因為沒看到陸成失望的心,更緊張了。
那個白面皮五官雖不出衆卻很是清秀的婦人,該不是陸成二嬸吧?
鬼使神差的,借着人影遮擋,凝香悄悄理了理鬓發。?
☆、第 61 章
? 凝香領着弟弟,與徐秋兒擠到了首飾攤子前。
阿桃笑着站到她旁邊,給她介紹潘氏,“這是我二嬸。”
凝香姐妹笑着喊伯母,阿木人小認生,喊得慢了一聲,顯得有些突兀,見大人們都看着他,阿木害羞地往姐姐身邊靠了靠。
七歲的阿桃摸了摸男娃腦頂,好像自己多大似的。
潘氏笑了笑,瞅瞅徐家姐妹,真心誇道:“香兒秋兒長得真好看,以後有空來我們家玩,阿芙她們姐仨正愁沒伴呢。”
她眉目清秀,說話聲也似清澈的泉水,別有一種味道,與村人家的媳婦很不一樣。
凝香對陸成二叔家不是很了解,壓下心中的淡淡疑惑,點點頭,笑着同潘氏的兩個女兒打招呼,“阿桃知道我家在哪兒,兩位妹妹有閑暇了,來我們家做客吧。”
十二歲的陸芙、十歲的陸蓉一起笑了,“好。”雖然容貌更像陸家人,姐妹倆笑起來卻立即有了潘氏的影子,帶着幾分清隽書香氣,不似阿桃,笑得恣意爛漫。
凝香猜測着,潘氏肯定讀過書。
“徐姐姐趕集想買什麽?”阿桃與凝香最熟,熱絡地問道。
凝香說了自己想買的,看看堂妹道:“我大伯母在挑布,我們先來這邊看看,阿桃買好了嗎?”
阿桃搖搖頭,對着鋪子道:“我想買耳墜子,不知道該挑哪個好。”
凝香看了看,幫她挑了一對兒小小的粉水玉桃花耳釘,柔聲道:“阿桃還小,最适合戴這種小點的,等阿桃長大了,再戴那種挂墜子的。”
七歲的小姑娘,臉蛋尚未長開,耳墜太大會喧賓奪主。
阿桃之前還想挑耳墜子的,聽了凝香的話,立即就信了。
侄女選好了,潘氏問攤主價錢。
攤主一張嘴就是一兩銀子,連帶着各種誇贊這對耳釘的雕工。潘氏剛要開口,陸芙嫌棄地皺了皺眉,搶過妹妹手裏的兩顆耳釘,嗤道:“這種貨色,也就我妹妹年紀小才喜歡,一錢銀子,不要就算了。”
在外面擺攤的能有什麽好貨色,但攤主還是希望多賣點,很是勉強地将價降到了五錢。
陸芙牽着妹妹就走,“阿桃乖,姐姐帶你去別處逛逛,沒有喜歡的就去鋪子裏。”
一點講價的餘地都不給。
攤主頭回遇到如此利落的主顧,錯愕地看向潘氏。
潘氏沒看他,徑自去追女兒們。
攤主又看向徐家姐妹,徐秋兒立即就拽着堂姐走。
攤主沒轍了,大聲将幾人喊了回來,很是不舍地替阿桃包好那對兒耳釘,眼睛瞅着其他幾個姑娘,“你們也瞧瞧?不是我騙你們,我這真都是好東西,鋪子裏都未必比我的好。”
凝香不好打扮,徐秋兒是喜歡東西卻不會講價錢,知道陸芙擅長這個,就請堂姐幫她挑,然後陸芙負責講價,最後用自己的私房錢,花兩錢銀子買了一根鍍銀的杏花簪子,還偷偷地提醒堂姐別告訴母親。
凝香當然不會說,看看賣布的那邊,怕大伯母等得急了,朝潘氏等人告辭。
阿桃很是遺憾,四處張望一番,對凝香道:“我大哥真是的,每次陪我們來逛都跑到一邊去,阿南那麽喜歡徐姐姐,看到你肯定特別高興。”
終于有了陸成的消息,凝香心裏悄悄湧起一絲甜蜜,摸摸阿桃腦袋,笑着離去。
去尋李氏的路上,徐秋兒抱着堂姐胳膊跟她說悄悄話,“我看陸芙姐妹都挺好相處的,要不哪天咱們真去找她們玩?興許能遇見陸大哥呢。”
“再多說一句,我就告訴大伯母你手裏有多少錢。”凝香紅着臉威脅道。
徐秋兒連忙賣乖,不過左右看看,還是嘀咕了一句,“這人到底去哪了?”
凝香也不知道,暗暗地留意周圍。
李氏已經挑好了布,一匹做炕單,一匹做被子,凝香搶着付了錢,娘幾個便往賣雞鴨那邊走。
遠遠就聽見叽叽喳喳的叫聲。
阿木眼睛尖,最先看到一個賣雞的,一尺來深的大筐裏,一只只拳頭大小的小雞仔你撞撞我我撞撞你,特別熱鬧,有嫩黃色的,有灰毛雜毛的,毛茸茸很是可愛。阿木早早掙開姐姐的手跑了過去,蹲在那兒看。
攤主瞅瞅他們,悠哉地坐在自帶的板凳上,“十文錢一只,不講價。”
凝香早忘了雞崽兒的行情,看向李氏。
李氏點點頭,蹲在旁邊幫侄女挑雞。
凝香也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雞,見堂妹占了大伯母旁邊,她蹲到了弟弟一側。
筐裏大概有五六十只,凝香要買二十只,她們三個小的就看熱鬧,主要還是李氏挑。
凝香正在摸一只小花雞,突然有什麽撲到了她背上,凝香吓了一跳,及時穩住身形,還沒回頭,先聽到了阿南脆脆的笑。
“姑姑!”阿南緊緊地抱着娘親後背,高興極了。
聽到這個稱呼,凝香放心了一半,轉過身,将阿南抱到了懷裏,笑着道:“阿南也來趕集啊?”
輕松尋常的語氣,仿佛沒看到阿南身後的那雙大長腿,唯有泛紅的臉洩露了她的緊張。
阿南點點頭,看着娘親最好看的臉龐,先攀着凝香肩膀,踮腳親了凝香一口。
“這臭小子,真會巴結人。”李氏早在發現陸成爺倆過來時就站了起來,見阿南不用人教就知道親侄女,再想到至今阿南都不肯給她抱,心裏立即冒起了酸水兒。
徐秋兒故意逗阿南,拽着他小胳膊将臉湊了過去,“阿南也親姑姑一口。”
“不親!”阿南壞笑着往娘親懷裏躲。
小家夥圓滾滾的,突然往她身上靠,凝香站不穩,朝後歪去。
陸成适時出手,大手扶了她肩膀一下,嘴上訓斥兒子,“不許往香姑姑身上靠,她抱不動你。”
阿南懂事地往外面走了兩步。
陸成也馬上松開了手,只是起身時,桃花眼掠過凝香紅撲撲的臉,往她衣領那兒瞄了一眼。
什麽都沒看到,小姑娘提防男人習慣了,無論春秋冬夏,衣領都很嚴實,除非她還像當日在驢車上那般,大幅度地彎腰。
陸成有點失望,但看一眼旁邊的攤主,又很慶幸,他看不到,說明別人也看不到。
李氏已經知道陸成今日陪嬸母妹妹們來趕集了,并不意外在這邊遇到他,寒暄過後繼續蹲下去挑雞崽兒。阿南早被那群雞崽兒吸引了,邁着小腿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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