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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過去,陸成見了,用鞋尖兒輕輕點了點兒子的小屁.股。

阿南回頭看爹爹。

陸成朝不遠處賣小鵝的地方揚了揚下巴。

得了提醒,阿南馬上記起來了,彎腰握住凝香的手,使勁兒往鵝那邊扯,“鴨子,鴨子!”

爹爹說那是鵝,但阿南認定那是鴨子了。

凝香看出阿南的意圖,完全沒往別處想,朝李氏道:“大伯母,我陪阿南去賣鵝那裏看看。”

她也想買鵝了……

李氏頭也不擡地嗯了聲。

阿木想跟着姐姐走,被識趣的徐秋兒按住了。

凝香看到兩人的小動作,終于意識到了什麽,紅着臉看向陸成。

陸成沒有說話,只朝那邊遞了個眼神,眼睛從她身上飛出去再飛回來,那流轉的神采晃得凝香的心仿佛跟着飛了一圈,飛得太快,回來了依然跳個不停。

“走!”阿南沒瞧見爹爹的眼神,拽着娘親走。

凝香耳根發燙,連忙低下頭,改成她牽着阿南走了過去。

二十幾步的距離,很快就到了。

攤主不知去了何處,裝鵝的筐前竟然沒有人。

凝香扶着阿南蹲在那兒,心不在焉地看看,餘光裏見陸成蹲在了阿南另一旁,臉更紅了。

一只大手忽然從阿南身前伸了過來,用手裏的東西戳了戳她。

凝香低頭,看到一把巴掌大小的桃木梳子,胖魚狀的,魚尾上雕刻着粉丁香,前面魚眼睛處嵌着一顆小小的玉珠,珠子雖小,水色極好。

凝香一看那玉珠就知道,這把梳子肯定不是從集市那些攤子上買的。

“我不太會挑這個,還成嗎?”陸成上半身稍微前傾,歪頭看她。

感受着他專注的眼神,凝香輕輕點了點頭,羞答答的眼睛,羞答答的小臉,阿南看鵝的眼睛有多亮,此時陸成看她的眼睛就有多亮,只可惜阿南可以摸那些鵝,陸成只能克制地看着。

“不喜歡?”陸成又問。

凝香終于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對上他探究的眼睛,被燙般迅速收回,微不可查地搖搖頭。

她喜歡。

這梳子遠不如裴景寒送的那些珊瑚手串白玉簪子貴重,卻是她,願意收的。

喜歡了,禮物才有意義。

陸成無聲笑了,聲音溫柔,“既然喜歡,為何不收?”

凝香再也沒有矜持的餘地,垂眸,去接他的梳子。

碰到了,她往回扯,一下子沒抽.出來,凝香頓覺不妙,慌得要躲。

然而陸成大手上前一夠,就将她細細嫩嫩的小手攥到了掌心,俊臉快貼上阿南的了,盯着她杏花沾雨般的眼睛,“香兒,以後你就用這把梳子梳頭,梳一下就想我一下。”

凝香羞得快哭了,哪有在大街上這樣對她的?

“你……”

才發出一個音,夾在兩人中間的阿南突然撲到了她懷裏,舉着自己的小手給娘親看,“疼!”

沒注意到自己将爹爹的壞手吓跑了。

陸成心裏冒火,他碰一下容易嗎?

凝香卻求之不得,立即抱着阿南站了起來,快步朝親人那邊走去,“鵝啄阿南手,咱們不喜歡鵝了,看小雞去。”

阿南攥着自己的小胖手,認真地點頭,“看雞!”

小姑娘逃得飛快,陸成無奈地笑,看看地上,确定她收好了梳子,這才跟了上去。?

☆、第 62 章

? 最後凝香還是買了兩只小黃鵝,十五文一只。

鵝跟雞一起養,會幫忙看雞。

阿南的胖手指被鵝叼了一下,但“兇猛”的鵝也阻止不了小家夥對娘親的喜歡,照舊牽着凝香的手,娘親去哪兒他就去哪兒。凝香買鵝,他就躲在娘親大腿後面,警惕地盯着筐裏那群大嘴巴鵝。

陸成笑着逗他,“阿南要不?”

阿南立即搖頭,不許他買。

陸成摸摸兒子腦袋,目光掠過凝香,轉身同等在旁邊的李氏道:“伯母走着來的?”

李氏道是。

陸成便道:“那伯母坐我們的車回去吧,你們還有什麽要買嗎,沒有咱們一塊兒去車上等着,我二嬸她們應該也快了。”

李氏瞅瞅黏着侄女的阿南,客氣兩句就應了,搭個車嘛,熟人間很常見,沒啥不好意思的。

李氏答應了,陸成不用再看羞答答的心上人,凝香替他照顧阿南,他就将李氏手裏裝雞鵝的籃子接了過來,另一手牽着阿木在前面領路。賣牲畜這邊人比較少,路寬好走,驢車也就停在附近。

凝香抱着阿南走在後頭,看着前面陸成高大的身影,看他低頭同弟弟說笑,心裏忽然特別踏實。

一刻鐘後,潘氏也領着三個陸家姑娘回來了,瞧見她們,免不了又一番客套。

認識過了,衆人上了驢車。

阿南來時坐在二.奶奶潘氏懷裏,現在就賴在凝香這邊,誰要他都不肯去。

潘氏瞧着稀罕,同李氏道:“早就聽阿桃說阿南黏香兒,果然是真的,這臭小子,誰好看就追誰,長大了娶媳婦眼光肯定高。跟他二叔似的,這半年有人提了兩次親,他說什麽都不答應,看都不去看,問他為什麽,就說鄉下姑娘都醜,眼睛快長到腦頂上了。”

說話時又打量了凝香一眼。

這位徐家姑娘真是美得沒邊了,二侄子肯定看得上,而且一個十四一個十七,年紀正合适。大侄子無心娶續弦兒,反正他有兒子,潘氏就不着急,遇到适齡的姑娘總是最先想到二侄子。

阿桃姐仨不知道潘氏的心思,陸成一聽嬸母提及二弟頓時心生不妙,故作鎮定地數落親弟弟道:“二嬸不用管他,他眼光高讓他自己找。”

今日随嬸母過來只是當幌子,可不是為了讓嬸母亂點鴛鴦譜的。

潘氏笑了笑,伸手捏捏阿南的小胖臉,沒再繼續多說二侄子,免得一下子就讓李氏看出來。

大家都還不熟悉,就是想結親,也得慢慢來。

但說者有心,聽者也有意。

李氏見過陸言,十七歲的少年郎,模樣好嘴也甜,洗衣做飯什麽都會幹,一看就是會疼媳婦的。

偷偷瞄了眼身旁如花似玉的侄女,想到那日陸言一聲親昵的“香兒妹妹”,李氏不禁心動,笑着誇陸芙姐妹倆,“老二淨睜着眼睛說瞎話,瞧瞧阿芙阿蓉,哪點比城裏姑娘差了?”

陸芙面皮微紅,垂眸不語,陸蓉還小,秀氣地接受了誇贊。

“那也不如香兒秋兒好看。”潘氏投桃報李道。

長輩們誇來誇去,小姑娘們互相瞅瞅,都笑了,聊起了旁的。

過石橋時,阿南突然仰起頭,眼睛望着凝香,小胖手又去摸自己的小鳥,“尿.尿。”

估計是被水聲刺激了,凝香笑笑,抱着阿南挪到車尾,把他噓噓。

潘氏觀她動作熟練,一點都不嫌棄阿南,更滿意了,這門親事真成了,凝香還能幫忙照顧阿南。

陸成回頭時看到嬸母嘴邊滿意的笑,急得真想馬上挑明了。但他知道凝香一定不願意,她臉皮那麽薄,真挑明了,以後堂妹們邀請她過來做客,一旦嬸母表現出異樣,她明白後絕不會再來。

阿南噓噓完了,又喊口渴。

潘氏備了銅水壺,圓圓的一個,兩個男人拳頭那麽大,遞給凝香讓她喂阿南。

凝香取下蓋子,低頭喂阿南時,阿南不願意了,非要自己抱着喝。

小家夥把自己當大人,凝香笑着讓他抱着,一手虛扶壺身,裏面水還不少,怕他灑了。

阿南瞅瞅娘親的手,沒再撥開,小嘴兒含住壺嘴兒,慢慢地舉起手。

一車人都盯着他,阿南大眼睛骨碌碌轉,調皮勁兒上來,喝得更慢了。

陸成看了眼,見前面路上有個土疙瘩,故意沒躲。

于是阿南才碰到一點點水,驢車忽然劇烈晃了一下,驚得阿南雙手一松,銅壺就掉了下去。凝香、對面的潘氏、旁邊的李氏幾乎同時出手去接,未料三人手撞到了一起,誰都沒接住。短短一剎那的功夫,銅壺就掉在了阿南腿上,壺嘴對着男娃的小小鳥咕咚咕咚湧了出來,濕了阿南的屁.股褲子,也濕了下面凝香的衣擺。

潘氏最先回神,撿起差不多倒光的水壺,伸手就将阿南提了起來,“好了,不讓你喝你非要自己弄,這回把香姑姑衣裳弄濕了,再也不喜歡你了。”一邊說着一邊将侄孫的小褲子扒了下去,免得着涼。

阿南屁.股涼飕飕的,腦袋卻立即往後面歪,大眼睛緊張地盯着娘親。

凝香李氏徐秋兒都站起來了,李氏母女躲得快,身上沒沾到水,凝香抱着阿南沒法躲,前面半邊裙子都濕了,下雨似的往下滴水。潘氏忙着替阿南擦,陸芙姐妹分別掏出帕子幫凝香,可惜裙子濕透了,再多幾條帕子也不管用。

“徐姐姐,對不起……”阿桃忐忑地替侄子道歉。

凝香怎麽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見阿桃忐忑不安,阿南愣愣的更是害怕,她笑着摸了摸阿南腦袋,“阿南不怕,姑姑不生氣,回家換條裙子就好啦。”

阿南眨眨眼睛,再看看娘親濕噠噠的裙子,小嘴一撇,哇哇哭了起來。

潘氏連忙哄他。

阿南不要,哭着要凝香抱,好像只有娘親肯抱他才能證明娘親沒有生氣似的。

凝香心疼,換個地方重新坐下,索性讓阿南踩在了她腿上,柔聲哄道:“阿南不哭,姑姑一點都沒生氣,姑姑熱,阿南一潑水姑姑就涼快了。”說着拍了拍阿南已經被潘氏擦幹的露在外面的小屁.股,“阿南也涼快是不是?”

李氏等人趕緊都假裝羨慕他們娘倆。

阿南不哭了,瞅瞅笑着看他的娘親,再瞅瞅下面,扭着從凝香身上爬了下去,彎腰撅屁.股,小手去扯凝香的裙子,“脫了,涼快!”

衆人面面相觑,随即爆發出一陣笑。

凝香臊得臉上跟燒着了似的,特別是前面也傳來了陸成兩聲悶笑,忙提起阿南細聲哄他,“姑姑不脫,姑姑就喜歡這樣。”

阿南不懂,茫然地看着娘親。

潘氏笑得微微紅了臉,此時歉疚地道:“香兒先随我們回家,嬸子找條裙子給你換上。”

凝香在同齡姑娘裏個子算高的,正好她偏矮,她的裙子凝香應該能穿。

凝香詢問地看向大伯母。

李氏無奈道:“那就叨擾了。”

不換不行啊,總不能濕噠噠的回去,旁人看了還不以為侄女尿褲子了啊。

商量好了,阿桃忽然想起什麽,扭頭訓斥兄長,“都怪大哥不會趕車,讓車颠簸了一下!”

凝香聽了,心中一動,腦海裏冒出一個讓她惱火的念頭。陸成該不是故意的吧?之前好幾次坐他的車回家進城,除了本來就不平的路段,陸成真沒有颠簸過,這次怎麽偏偏這麽巧?果真如此的話,他為何……

難道想故意弄濕她的衣裳,順勢讓她去他家?

滿肚子惱火,瞬間變成了羞惱。

心思無意被妹妹戳破,陸成卻毫不着急,回頭看看兒子,主動認錯:“是怪我,只顧着看阿南喝水,沒看路上。”

他坦坦蕩蕩的,李氏笑道:“行了,又不是故意的,誰都不怪,那麽認真做什麽。”

沒人怪他,陸成繼續趕車,轉過去時,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驢車很快就靠近東林村了,陸成故意從村北最後一條街往東走,免得遇到村人說閑話。

但這條路上沒遇見人,拐彎朝南走時,碰到了兩個站在家門口閑聊的婦人,瞧見陸家車上多了幾個生面孔,兩人面露疑惑。

潘氏解釋說侄子家地與徐家的挨着,趕集回來搭了她們一乘,一會兒直接從這邊回柳溪村。

兩個婦人了然,又看了兩眼,繼續聊自己的了。

凝香心虛,只覺得她們在看自己,低着腦袋,臉紅極了。

旁人都誤會她在因為濕了裙子尴尬,潘氏輕聲寬慰了幾句。

凝香點點頭,聽阿桃說到家了,忍不住好奇看了過去。

陸成家與他二叔家住對門,現在驢車就停在了他家後門與他二叔家前門中間。凝香一眼就看到了陸成家後院那一圈櫻桃樹,綠油油的,看着就涼快。

正看着,陸家後院的栅欄門忽然開了,裏面走出一個身材颀長滿面帶笑的少年,目光相對,對方驚訝地喊道:“嫂……阿嚏,伯母你們也去趕集了啊?”

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因為他話改的快,包括凝香也沒聽出來他第一個字到底要喊什麽。

李氏看到陸言就笑了,下車道:“是啊,老二咋沒去?”

陸言摸了摸鼻子,別有深意地掃了兄長一眼,然後才道:“我沒什麽要買的,大哥趕車就夠了。伯母來我們家坐坐吧,喝口水再走。”

單純地以為李氏幾人只是搭車回來。

凝香從陸芙家那邊下的車,聞言更是尴尬,還好潘氏考慮到了,讓兩個女兒幫忙擋着,領凝香進了自家大門。阿南光着小屁.股就要跟上去,被陸成大手一抄,塞到了他二叔懷裏,背對衆人吩咐弟弟,“阿南喝水濕了褲子,你去幫他換條新的。”

陸言小聲嘀咕他,“這是你兒子。”

陸成臉色一沉。

陸言識趣,老老實實接過侄子,朝李氏等人點點頭,抱阿南去換褲子了。

陸成剛要去陪李氏,就見三弟陸定又從竈房裏冒了出來,眼睛直往外面看。

陸成冷冷瞪了他一眼,确定三弟不敢再出來,這才轉身,提起車上的籃子勸李氏道:“伯母屋裏坐坐吧,離晌午做飯還早,不急着回去。”

潘氏也熱情相邀。

李氏推辭不過,随着他們進了陸芙家。?

☆、第 63 章

? 潘氏讓兩個女兒招待李氏,她将凝香引進她與丈夫的東屋,去衣櫃裏找衣裳。

凝香站在炕前,忍不住打量起來。屋裏布局其實與尋常農家屋子差不多,唯一多了一個小書櫥,最上面擺着一個精致的細頸花瓶,裏面插了一支粉月季。凝香想到了進來時屋檐下種的月季,再看看這幹淨整潔的房間,輕聲贊道:“伯母真會收拾。”

自家大伯母是個勤快愛幹淨的媳婦,潘氏同樣幹淨,又比大伯母多了雅致。

潘氏拿出一條白裙,看看自己的家,轉身時笑道:“沒什麽,出嫁前讀過幾本書,就想學裏面的那些貴婦人,只是咱們農家院子,禁不住下地幹活一身灰土,早上才收拾幹淨,下午就又亂了,你看我現在,都懶着再折騰,插朵花裝裝樣子,香兒別笑話我。”

“哪有,挺好看的。”凝香真心實意地道。

潘氏沒再說客套話,将裙子交給她,退到門口道:“你把屋門插上吧,我先去西屋了。”

凝香輕聲道謝,送潘氏時,透過簾縫瞥見陸成蹲在竈房門口,陪阿木看雞崽兒呢,想到自己要在離他如此近的地方換衣裳,而他心知肚明,凝香臉一熱,雙手一推門板,小心翼翼地落下了門栓。

陸成聽到了,歪頭看向東屋門口,一雙幽幽的桃花眼好像能透過門板看清裏面的情形似的。

“爹爹!”

穿上新褲子的阿南牽着二叔趕過來找娘親了,進來先喊爹爹。

陸成盯着自己的二弟,想到嬸母竟然想把凝香配給二弟,再看親弟弟那張比他白了不少的臉,就越看越不順眼了。當然,他知道二弟對凝香沒有那層意思,之前的“香兒妹妹”完全只是玩笑,但嬸母覺得二弟更配凝香的念頭就是讓他胸悶。

“回去,跟三弟在咱們家前院待着,再敢過來一步試試。”走過去抱起兒子,陸成攔在親弟弟身前,低聲斥道。

“至于這麽小氣?”陸言完全無法理解兄長的小肚雞腸,看了眼上房,諷刺地頂嘴,“看都不給看,以後娶回來了怎麽辦?幹脆你們一家三口搬到城裏住去,省着讓我跟三弟看到。”

“少扯廢話,回去。”陸成懶得跟二弟多嘴,沉着臉催道。

陸言嗤了他一聲,轉身走了。

小氣巴拉藏着掩着的,有本事總也別娶回來。

阿南靠在爹爹肩頭,茫然地望着二叔,不懂爹爹為何攆二叔走。

“阿南一會兒拽娘親去咱們家看将軍。”陸成抱着兒子轉身,低聲教道。

阿南看向爹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陸成就又說了一遍,“帶娘親去咱們家,她好知道咱家住在哪兒,以後有空就來找阿南。”

一般媒人安排相親,男女第一次見面是在媒人家,彼此看對眼了,男方就可以去女方家走動了,或是送節禮或是幫忙幹農活,但女方要等正式出嫁才會踏足男方家裏。越是稀罕的越勾得人想做,陸成現在就特別希望心上人去自家走一圈,好像她走了,兩人的關系就又緊密了一分。

阿南還小,除了躲貓貓啊裝哭裝疼那種明顯的玩鬧,爹爹說什麽小家夥就信什麽,所以一看到娘親出來,阿南立即朝竈房喊了一聲“姑姑”。

凝香換好衣裳正要去西屋與潘氏等人說話,聽到阿南喊她,她朝院子那邊轉了過去。

阿南已經被爹爹放下了,小家夥搖搖晃晃地朝竈房走,走得可着急了,姑姑姑姑地喊。

男娃如此喜歡自己,凝香哪能丢下他,努力不去看阿南身後那個滿肚子壞水的男人,笑着走出竈房,蹲下去抱阿南,“阿南慢點走,別摔了。”

“姑姑!”

阿南撲到娘親懷裏,先捧住凝香臉蛋親了口,這才拽住娘親的手,往大門口那邊走。

凝香以為小家夥要帶她去陸成那裏,慌了,一把抱起阿南,要進屋。

“不,将軍!”阿南急了,不肯往二爺爺家裏去,扭頭往門口指,“将軍!”

一旁阿木聽明白了,跑到姐姐身邊解釋道:“姐姐,阿南要帶咱們去看将軍。”

不遠處陸成為了證明此事與自己無關,假裝走到二叔家的菜畦裏,彎腰拔草。

可那片菠菜地被主人打理地幹幹淨淨,根本沒有野草!

嘗過陸成那麽多手段,凝香再看不出來陸成想騙她去他家的心思,她這輩子就不可能成功躲過裴景寒那麽多次。陸成是男人,盼着媳婦先進家門,凝香是姑娘,卻又最羞于這樣做,遂放下阿南,笑着哄道:“阿南領阿木去吧,二奶奶借衣服給姑姑穿,姑姑得去謝謝她。”

阿南覺得娘親的話好像挺有道理的,拿不定主意該聽誰的,求助地望向爹爹。

陸成剛要朝兒子使個眼色,就見凝香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轉身去西屋了。

明白自己的把戲都被她看穿了,還挨了瞪,陸成突然有點不安。

不會又把她惹生氣了吧?

凝香沒生氣,就是想快點回家,雖然陸家街坊們都不知道她與陸成的關系,她做賊心虛。

濕衣裳疊起來放進籃子,道謝之後,凝香娘幾個就要走了。

陸成與潘氏母女一起站在路邊送她們。

“娘,我發現徐姐姐穿你的裙子比你穿好看啊。”陸芙打趣母親道。

潘氏好笑道:“你徐姐姐多大,我多大。”

摸摸女兒腦袋,喚阿桃,“走,來二嬸家玩。”

家裏都是哥哥,阿桃更喜歡跟堂姐們黏在一起,笑着去了。

陸成抱着悶悶不樂的兒子進了自家後門。

陸言陸定都在竈房裏站着,陸言納悶地問兄長,“大哥怎麽不趕驢車去送送?”

多好的獻殷勤的機會,兄長竟然就這麽放過了!

陸成沉默不語。

他巴不得去送,可才兩裏的路,他特意送一趟太惹人懷疑,她肯定不願意提前露餡兒。

不挑明關系,做什麽都得避諱,陸成心生煩躁。

依他的意思,她年紀小,成親可以等等,定親是越早越好,定下了,免得旁人以為她名花無主。二弟這德行都引花媒婆來了好幾趟了,一旦凝香贖身回家的消息傳開,盯上她的男人還能少?

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可能有無數條光棍在打她的主意,陸成皺眉,決定下次見面再好好跟她商量商量。她吃軟不吃硬,他就用軟法子磨她,一直磨到她松口為止。

香噴噴的媳婦,早定早放心。

柳溪村。

李氏娘幾個邊走邊聊,很快就到了村北,轉個彎,卻見凝香姐弟倆家門前停了一輛驢車。

車上無人。

“這是來客人了?”李氏納悶地道。

她不知道前天柳葉與凝香的談話,徐秋兒突然記了起來,驚訝道:“不會是章家來人了吧?”

凝香心跳加快,也覺得來人可能是自己的舅舅。

李氏很看不慣凝香舅舅章滿的窩囊勁兒,才想囑咐侄女別給舅舅好臉,瞥見凝香姐弟倆期待的模樣,皺皺眉,将話吞回了肚子。再怎麽說,都是親舅舅,打斷骨頭連着筋,既然侄女侄子想認舅舅,她當嬸母的管太寬也不好。

看在章滿只是窩囊,對兩個孩子還有幾分真心的份上,她忍他一忍。

兩家大門都鎖着,凝香猜測舅舅多半去隔壁張家等着了,路過張家門口時朝裏面望去。

章滿與大壯爹正坐在竈房北門口閑聊。章滿心急見外甥女,時不時往門口瞅瞅,瞅了不知多少遍,終于看見一個穿淺綠衫兒白底裙的姑娘,身段窈窕,一張玉蘭花似的小臉嬌美可人,确認般地探頭望了過來。

日上三竿,陽光明亮刺眼,章滿怔怔地望着門口的小姑娘,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他在旁人家待着,妹妹尋過來,站在門口喊他回家吃飯。

可是妹妹病了,外甥女哭着求到他面前,他卻沒能幫上忙。

“舅舅!”看到舅舅,凝香笑着喚道。

章滿哎了聲,聲音有些發顫,見大壯爹望了過來,章滿連忙起身。

凝香在侯府做事,一個月回家一次,而舅舅偷偷來一趟不容易,所以凝香已經一年多沒見過舅舅了,此時看到年近四旬的舅舅,凝香還是挺高興的,站在門口等舅舅出來。

然而張家東屋忽然走出來一人,搶在章滿前面出了竈房。

望着那發髻梳得整整齊齊的白臉婦人,凝香震驚之極,好一會兒才心情複雜地喚道:“舅母。”

她聲音低,崔氏沒聽見,停在張家竈房前,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對面的白裙姑娘,有點不敢相信這個亭亭玉立的美貌姑娘就是當年一臉晦氣求到自家的外甥女,可對上那雙酷似小姑子的杏眼,崔氏就知道,這确實是她的外甥女,徐香兒。

“香兒趕集回來了?”身後傳來丈夫的腳步聲,崔氏收起心中思緒,親昵地喚道。

章滿會編筐,祖傳的手藝,閑時編些籃筐去鎮上賣,家裏攢了些閑錢,所以崔氏保養得比一般農家媳婦好,原本只是中等偏上的容貌,臉蛋一白,就顯得好看了。阿木印象裏根本沒有見過舅母,眼下看到舅母笑得這麽親近,剛剛緊攥姐姐的手不由放松了些。

領略過舅母刻薄本性的凝香卻沒弟弟那麽天真,看着漸漸走近滿面帶笑的崔氏,暗暗防備起來。

無事獻殷勤,崔氏如此笑臉待人,定有所求。?

☆、第 64 章

? 凝香開了大門,将舅舅舅母請進了自家。

崔氏飛快掃了一眼兩家的院子,見院子幹幹淨淨,菜畦綠油油的,笑着誇道:“香兒回家多久了?這院子打理得挺整齊。”

凝香客氣道:“我才回來三天,都是大伯母收拾的。”

馬屁沒拍對地方,崔氏有些尴尬,看向李氏。

李氏看她最不順眼,毫不留情地諷刺道:“今兒個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四五年沒見了吧,看你都沒怎麽見老,真是不服不行,要是我對小姑子外甥見死不救,還害得外甥女賣身當丫鬟,我得夜夜睡不安生,下雨天更不敢出門,免得老天爺一個雷劈下來收了我!”

越說嗓門越大,隔壁大壯娘緊緊站在牆根前,滿臉笑。

媳婦愛聽人家閑話,大壯爹管不了,背着手進屋了。

大壯娘繼續津津有味地聽。

但崔氏沒給旁人看熱鬧的機會,她既然決定來徐家,來之前就做好了被李氏冷嘲熱諷的準備,李氏真罵了,她只輕輕嘆了口氣,仿佛有一肚子苦衷般望着凝香。

章滿一個老爺們更不可能同李氏吵,而且妻子刻薄無情,挨罵完全是活該,便扭頭看向一旁,沒有攙和的意思。

阿木害怕大人吵架,緊張地攥住了姐姐的手。

凝香想知道舅母登門的目的,明白大伯母在這裏崔氏不會開口,她哀求地看向李氏,“我請舅舅舅母去屋裏坐坐,大伯母先去忙吧。”

李氏不放心侄女,拽着凝香往旁邊走了幾步,看似在說悄悄話,聲音可不低,“當年你娘病成那樣她都不肯掏銀子,拿幾個銅錢打發你,這幾年更是沒有來看過阿木,這次來絕沒好事,不管她說什麽你都別答應,拿不定主意就來找我,大伯母給你做主!”

長輩似護崽兒的母雞,凝香心裏越發踏實,笑着點點頭。

李氏這才領着徐秋兒走了。

凝香牽着弟弟走在前面,拿出鑰匙開了竈房門鎖,請章滿夫妻進來。

久不住人的屋子,凝香回來也還沒來得及換上新物件,自然透露着幾分破敗,章滿環視一周,想到妹妹病逝那年的光景,因為常年彎腰編筐提前佝偻的脊背好像更彎了。

崔氏眼裏只有嫌棄,但想到自己來徐家的目的,及時藏了起來,進屋後熟稔地坐到炕上,盯着凝香誇道:“女大十八變,香兒真是越長越水靈了,舅母剛剛差點沒認出來。”說完又朝阿木招招手,笑道:“阿木躲在姐姐後面做什麽?過來,給舅母抱抱。”

阿木揚起腦袋,詢問地看向姐姐。

凝香還沒說話,章滿鼓勵外甥道:“去吧,你舅母給你準備了一樣好東西。”

确實是好東西。得知外甥女贖身回家,妻子主動提出來看看外甥女,兩家重歸于好。最初章滿并不相信,直到妻子将長子小時候戴的鍍金長命鎖拿出來,還挑了長女最喜歡的一條裙子準備送外甥女當見面禮,章滿才信了。

妻子最小氣,這次肯送值錢的東西,看來是真的後悔當初所作所為了。可惜兩個兒子在他們外祖母家住着,女兒趕巧肚子疼,否則一家人一起過來多好。

阿木看看舅舅,還是想聽姐姐的。

凝香剛要說話,崔氏嘆口氣,走到凝香跟前,悔恨交加地道:“香兒,舅母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們,當年舅母鑽錢眼子裏出不來了,做出了那等缺德事,直到你娘去了舅母才後悔,後悔得這麽多年都沒臉來看你們。昨兒個聽說你贖身了,舅母打心眼裏高興,也顧不得旁人怎麽說了,拉着你舅舅就來了,只求香兒看在舅母真心悔過的份上,原諒舅母一回?”

說着說着低頭,拿出帕子擦眼睛,擡起頭時,眼眶真的紅了,泫然欲泣。

凝香多看了那帕子一眼,餘光裏見舅舅期待地望着她,知道舅舅信了崔氏的話,她笑了笑,柔聲道:“舅母說的是哪裏話,當年舅母要給表哥攢束脩,我都明白,并沒有怪舅母,舅母不必再介懷,今日您肯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怪您,舅母快坐着歇會兒吧。”

素月常說她老實,但她好歹能看出旁人是真心還是假意,舅舅則老實到了家,旁人說什麽就信什麽。凝香還記得小時候母親跟她說,有一次舅舅去集上賣席子,有個婆子說她家就在附近,想先拿席子回去試試,大小合适了再買,舅舅點頭就答應了,讓對方拿走了席子。

結果對方一去不複返,舅母得知後,狠狠數落了舅舅好幾天。

有時候凝香也氣舅舅這股憨實勁兒,但舅舅天生這種性子,她能怎麽辦?

凝香不願做讓舅舅發愁為難的那個人,崔氏喜笑顏開,她就陪她虛與委蛇,崔氏有所求,她能幫則幫,幫不了的直接道明委屈讓舅舅明白,屆時崔氏再鬧,那也是崔氏強人所難,他們夫妻倆回頭怎麽處理,凝香就管不了了。

小姑娘糊弄起人來也有模有樣,崔氏半信半疑,暫且壓下疑窦不管,蹲下去,将早就準備好的長命鎖拿了出來,慈愛地對着外甥的小臉道:“來,舅母請人給阿木打了個長命鎖,保佑咱們阿木一輩子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不由分說地替阿木戴上了。

阿木摸摸胸口金燦燦的長命鎖,很是喜歡,笑着看姐姐。

凝香摸了摸弟弟腦袋。

崔氏又打開帶來的包袱,取出一條水綠的細布長裙,抵到凝香腰間比對道:“巧了,香兒與你表姐穿差不多的衣裳,這條裙子是你表姐新做的,還沒穿過,就送給你啦。”

細布做的衣裳,在鄉下就算好衣裳了。

凝香确信崔氏是真心想讨好她了,卻還是推辭道:“不用了,我衣裳夠多了,舅母還是留着給我表姐吧。”就是弟弟的那個長命鎖,恐怕一會兒也得還回去。

兩人推辭了一番,最後章滿勸凝香道:“那是你舅母一番心意,香兒收下吧。”

凝香這才勉強收下,放到了炕頭。

客套過了,崔氏笑眯眯打量凝香,好一會兒才同丈夫道:“你帶阿木去後院,看看有什麽活計幫忙幹幹,我跟香兒說幾句貼己話,一晃都是大姑娘了,我得仔細囑咐她點東西。”

章滿毫不懷疑,牽着外甥出去了。

目送二人出門,凝香靠在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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