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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話,忽見門簾一動,走進來一對兒姐弟。姐姐容貌嬌美,杏眼澄澈,好奇地朝她看來,弟弟才四五歲的模樣,緊緊牽着姐姐,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到她,有好奇,還有點害怕。
管平多看了凝香一眼,這才回答李氏:“我親戚都去了,我想去城裏,看看有沒有差事謀生。”
李氏點點頭,城裏繁華,用人的地方多,或許真能找到差事,哪怕辛苦些,也比當乞丐強。
“那你先歇着,我趕緊熬粥去,你餓了這麽多天,得先吃點流食。”
“謝謝伯母。”管平面無表情地道謝。
她醒後都這一個表情,李氏多少習慣了,轉身對凝香道:“我去做飯,你們陪管姑娘待會兒。”
說着示意丈夫兒子出去。
徐守梁扭頭就走了,徐槐沒忍住,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
管平五感敏銳,察覺男人的窺視,擡眼看向徐槐。
徐槐莫名地心虛,在炕上姑娘擡眼時就慌張地跨了出去,逃跑一般。
屋裏人少了,凝香朝管平笑了笑,柔聲問道:“你渴不渴?我去給你舀點水?”
管平看了一眼躲在姐姐身後的男娃,盯着凝香,低聲提醒道:“世子……”
凝香僵住,臉色陡然白了。
阿木沒發現姐姐的異樣,壯起膽子同炕上的冷臉姐姐道:“柿子沒熟呢,還不能吃。”
并未注意到對方所說的“柿子”尾音不對勁兒。
管平依然盯着凝香。
凝香徹底确定了,這人是裴景寒派來的。
“阿木,管姐姐的衣服破了,你去衣櫃裏取一套姐姐的衣服過來。”明白管平有話說,凝香找借口支開弟弟。
阿木懂事地去了,管平也坐了起來。
凝香盡量鎮定地走到她對面的炕沿前。
管平壓低聲音,言簡意赅道明來意,說完将自己疊成半個掌心大小的賣身契遞給凝香。
凝香看着她手,遲遲沒接。
她一點都不想要這個丫鬟,這個裴景寒派來監視她的丫鬟。
管平淡淡道:“世子不想驚動你的家人,你若不接,一會兒他們進來看見,我不會替你掩飾。”
沒等她話音落下,凝香白着臉搶奪似的搶走了她手裏的賣身契。
觀她失魂落魄,管平最後提醒道:“姑娘心地善良,只要你肯收留,我自會留下來服侍姑娘。”
凝香苦笑,裴景寒都将人送來了,她有選擇的餘地嗎?
“随便你做什麽,我只求你別打擾我的家人。”将賣身契收進袖口,凝香直視管平的眼睛道,“他們不知道我與世子的恩怨,我不想讓他們替我擔心。”
管平颔首,“奴婢全聽姑娘吩咐。”
第一次被人當主子,凝香真的笑了,笑容裏充滿了諷刺,“別喊奴婢,村裏不興那個。”
“好。”管平毫不猶豫地道。
凝香看看她,轉身道:“你先休息,飯後我會跟他們說。”
語畢沒再看管平,面朝門口站着。
管平給她時間整理思緒,重新躺了下去。
阿木很快就抱了新衣服過來,徐秋兒也進來了,滿臉笑容。
凝香已經調整好了,抱着衣裳想了想,對管平道:“管姑娘,要不我先去我家給你燒水,飯後你洗個澡再換衣服吧?”
“多謝大姑娘。”管平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語氣。
凝香就讓徐秋兒陪她,她領着弟弟回了西院,刷鍋抱柴禾燒水。坐在竈膛前,看着裏面跳躍的火苗,凝香放縱自己沉浸在了思緒裏。
裴景寒派人來監視她又如何?她早就跟陸成商量好了,不再見面,只要不見面,管平就抓不到任何把柄,裴景寒就不會知道有陸成這個人。等裴景寒回來,她便跟他徹底做個了斷,是死是活,一句話的事,反正她絕不會再陪他折騰下去。
輕輕呼出一口氣,凝香用力折斷苞谷杆,塞進了竈膛。
飯後凝香請管平來自己這邊沐浴,兩人單獨在屋裏待了将近兩刻鐘,再開開門,凝香去了東院。李氏夫妻、徐槐兄妹都在竈房坐着,看見她,李氏往她身後瞧了瞧,疑惑道:“管姑娘呢?”
“她在梳頭,我先過來了。”
凝香在李氏旁邊坐下,看看自己的親人,有點沒底地朝李氏道:“大伯母,管姑娘一個弱女子進城,沒那麽容易找到差事的,運氣好了去好人家當個丫鬟,差點恐怕會被人坑了,賣到不知什麽地方去。我,我看她可憐,不忍心她過那種日子。剛剛我跟她商量了,想收留她跟我過,平時幫我下地幹活,我管她吃住,期間她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我不約束她,您看成嗎?”
李氏皺眉,收留一個人可是大事,她詢問地看向丈夫。
徐守梁為人正派,正好自家不富裕但也沒窮到吃不起飯,養一個姑娘的條件還是有的,而且管姑娘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以人家的容貌,沒準過不到年底就被人看上了,遂颔首道:“既然她願意留下來,咱們也不用她做什麽,平時跟香兒秋兒一起待着就行。”
丈夫同意了,李氏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囑咐侄女道:“你們那有閑屋,讓她住那邊,白日裏跟你們姐弟倆一起來這邊用飯。不過香兒你得盯着她點,她初來乍到,咱們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品行,萬一是個不老實的,該攆走還得攆走。”
“嗯,我知道。”凝香笑着應承道。
商量好了,她站了起來,“那我過去告訴她。”
“我也去。”多了個夥伴,徐秋兒有點興奮。
姐妹倆親昵地挽着手臂出去了。
李氏跟丈夫繼續讨論這事,徐槐低着腦袋聽了會兒,去了後院。
站在雞圈前,他悄悄望向堂妹那邊,想到管平清麗的臉龐,突然好奇她打扮齊整後的模樣。
正想着,竈房門口突然出現兩道身影,卻是管平與凝香一起擡着半人多高的木桶走了出來。凝香還是剛剛的那身打扮,管平呢,穿了一件淺綠色的衫子,底下是白底長裙,因為彎腰擡水桶,她還沒來得及梳的長發垂了下來,黑亮潤澤,襯得那剛沐浴過的泛着紅暈的臉龐多了幾分嬌柔。
徐槐看直了眼睛,心咚咚地跳,跳的太快,是完全陌生的感覺。
管平出門時就發現斜對面的院子裏站着那個男人,見男人果然在盯着自己,不悅地皺眉。
徐槐眼力很好,一看姑娘不高興了,臉上忽的發燙,尴尬地避去了前院。?
☆、第 83 章
? “姐姐,管平是不是不喜歡咱們這裏啊?”
柿子樹下,徐秋兒停了手裏的針線活兒,小聲同堂姐道。
一旁坐在小板凳上彎腰寫字的阿木歪過腦袋聽,他也覺得新來的姐姐好像不喜歡他們。
凝香看看蹲在屋檐下洗衣服的管平,想到堂妹好幾次主動與她說話管平都反應冷淡,知道管平無意與自己的家人們演戲套近乎,就替她找借口道:“她一路逃荒過來,身邊沒有朋友,還要處處提防人,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可能習慣冷臉對人了吧,并非心中不喜。既然她不愛說話,咱們讓她自己待着好了,她想親近了,自然會主動來找咱們。”
徐秋兒緩緩點了下頭,這話确實有道理,有的人被欺負久了,就不合群了。
再看管平,眼裏露出了同情。
阿木似懂非懂,瞅瞅兩個姐姐,決定聽親姐姐的話,不主動往管平跟前湊。
男娃不去,徐秋兒打定主意要盡快幫可憐的姑娘走出逃荒陰霾,所以管平洗好了她那身破舊的衣裳,徐秋兒就笑着朝她招手,“管姐姐,來這邊坐吧,咱們一起說話。”
管平看着她,猶豫片刻,拿起洗衣服時坐的小板凳走了過去。
其實她更習慣躲在暗處盯着目标的一舉一動,盯梢就好,除了寫信或當面複命,不必與任何人說話,但世子命她裝成凝香的丫鬟,還不許她驚動徐家衆人,她不得不配合,扮得像個寄居人下的逃荒姑娘。
管平不喜與人打交道,凝香也不希望家人與她走得太近,空付一片好心。但她與管平一樣,為了不讓家人懷疑,只能默許堂妹親近她。
“管姐姐,你會繡花嗎?”徐秋兒請管平在她旁邊坐,笑着問道,杏眼明亮。
管平掃了眼兩個姑娘身前的針線筐,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會縫補,不會繡花。”
在家的時候太小,沒學過姑娘家該學的東西,進了裴景寒的別院接受暗衛訓練,因為一開始就是當暗衛調.教,除了讀書寫字正常些,剩下的就是騎射武藝,與姑娘毫不沾邊。會縫補,那是因為身上的衣服破了,有時候不得不自己縫。
徐秋兒越發同情她了,想了想,朝自家院子喊道:“大哥,我記得我還有一個繡繃,好像在櫃子裏放着,你幫我找找!快點的,我要教管姐姐繡花!”
管平皺眉,謝絕道:“不用了,我手笨……”
說到一半,那邊屋裏傳來徐槐回應的聲音。
徐秋兒笑着鼓勵她,“管姐姐放心,繡花其實挺簡單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小姑娘堅持要教,管平目光掠過她落到了凝香臉上,暗示凝香幫她勸阻。
凝香看得出來管平不想學,可誰讓管平是來監視她的?管平越不想做的,凝香就願意看她不得不做,讓她也嘗嘗被人強迫不得不違心做事的感覺。
學管平那樣淡淡地收回視線,凝香低頭,繼續給弟弟做新鞋。那一瞬,小姑娘心情好極了,仿佛自己做了多麽壞的事情報複了管平一樣。
被人無視,管平明白凝香的心思,可對上徐秋兒燦爛真誠的笑容,她冷拒的話就堵在了嘴裏。
徐秋兒對她惡言相向,她可以無動于衷,徐秋兒想要害她,她能夠不眨眼睛地殺了徐秋兒,唯有徐秋兒對她好,是她最不想要的,也是她最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
垂眸看地面,聽到東院有人大步走了過來,管平恍若未聞,一動不動。
徐槐緊張了,怕惹人家姑娘不高興,卻忍不住總想往那邊看。
“給。”揣着一顆撲通亂跳的心走到妹妹面前,徐槐将繡繃遞過去,眼睛又往管平那邊瞟。
管平與凝香都低着頭,阿木還小,徐秋兒卻立即發現了兄長的異樣,紅着臉,還偷偷摸摸看管平,與前幾天來家裏的李進寶有什麽差別?
自己的哥哥竟然喜歡管平了?
早上才抱進來,難道這就是一見鐘情?
徐秋兒故意沒接。
徐槐也沒發現不對,依然直勾勾地盯着管平冷若冰霜的臉龐,明明有點怕,就是想看。
徐秋兒好整以暇地圍觀,想看看傻哥哥到底要站到什麽時候。
管平雖然低着頭,卻能感受到男人在看自己,忍了片刻見他還沒打算走,她再次皺眉。
不怒而威。
徐槐嗖地回了神,慌忙地将繡繃塞到妹妹懷裏,大步離去。
徐秋兒咬唇忍笑,猜到管平多半沒瞧上自己的傻兄長,她識趣地裝作不知,只将繡繃交給管平,專心教她做針線。
管平一開始态度敷衍,意識到她學得越慢徐秋兒話就越多,這才集中精神。或許本就有做針線的天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低頭默默繡最簡單的花樣子。
凝香偷偷看她。
管平立即斜了她一眼。
她再冷,都是姑娘,凝香不怕她什麽,歪過身子看看管平手裏的繡繃,半是誠心半是幸災樂禍地誇道:“你手真巧,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學做帕子了。”
“我看看!”聽姐姐誇管平,阿木好奇地湊了過來,低頭看,然後說了句大實話,“還沒有阿桃姐姐繡的好看呢!”
凝香強忍着才沒有變臉,淡笑道:“阿桃姐姐學了一年,管姐姐剛學還沒一個時辰,不能比。”
阿木點了點頭。
徐秋兒主動對并未好奇的管平解釋自家與陸家的淵源。
管平熟悉村人的行事作風,有點交情就能攀上關系,故而沒有多想。
“管姑娘想吃疙瘩湯嗎?”日頭漸漸升高,李氏要準備午飯了,擔心管平吃不了硬東西,依然準備做點好消食的。
婦人站在竈房門口,一邊剝蒜一邊笑着望着他們這邊,親切尋常,恍然如夢。
如果她真是一個逃荒的姑娘,此時該怎麽做?
侯府沒有教過她,管平不得不翻出童年住在鄉下時的回憶。
頓了頓,管平放下針線,僵硬地站了起來,朝李氏走去:“伯母客氣了,我不挑食,您做什麽我都愛吃。我不會做飯,就幫您燒火吧。”
或許把自己當成徐家的丫鬟,更容易些。
想到了對策,管平心裏再次恢複平靜。
李氏哪能使喚她,說什麽都不肯讓她做活,但管平鐵了心做事,力氣還很大,李氏根本攔不住,眼睜睜地看着管平坐在了竈膛前,這就準備點火了。
自己勸不住,李氏朝侄女女兒招手,讓她們過來拉走管平。
凝香沒動,在她眼裏,管平不是客人也不是朋友,只要不害他們,管平做什麽她都不插手。
“姐姐?”徐秋兒疑惑地頂了頂堂姐胳膊。
凝香善解人意道:“讓她燒吧,換成我被人收留,我也必須幫忙做點事心裏才踏實。”
徐秋兒哦了聲,便也沒有過去。
姐妹倆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什麽,李氏納悶,剛要再喊一遍,屋裏頭徐槐挑開門簾,見管平真的要燒火,他想也不想就走了出來,有些結巴地勸道:“管姑娘,你,你去院裏跟秋兒她們待着吧,這種粗活不用你幹。”
說話時盯着管平細嫩的手背瞧了兩眼。
“承蒙伯母一家收留,我感激不盡,但若伯母将我當兩位姑娘那樣養着,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伯母不肯讓我幫忙,我只好去城裏找事做了。”
管平面無表情站了起來,對着李氏道。
李氏終于見識到了這姑娘的倔勁兒,連忙将人按了下去,“行行行,今兒個讓你幫我燒火行了吧?不許再提走的事,你以為城裏找事情容易啊?我侄女在侯府當了四年丫鬟,我天天惦記她,怕她被人欺負,今年終于贖身出來了,往後就是砸鍋賣鐵我也不會讓她再去伺候人。你也別想那些,好好在伯母家裏住,将來伯母給你找個好婆家。”
管平神色微變。
徐槐一直盯着她,見此埋怨母親,“娘你瞎說什麽。”
一邊留人一邊又說給她找婆家,換誰都得多想。
李氏瞅瞅兒子,回想一遍,沒覺得自己哪裏說錯了,立即瞪兒子:“我瞎說什麽了?回屋睡你的覺去,剛剛我說做飯你怎麽不出來幫忙?現在假裝好人來了,跟你爹一樣一樣的,來了客人裝勤快,客人一走就躺屋裏當大爺!”
徐槐唰地漲紅了臉。
冤枉得!
他何時當過大爺?種地收莊稼砍柴打工掙錢,他哪樣沒好好幹?就是燒火,妹妹小的時候他也主動幫過,是母親不用他,久而久之他才不往跟前湊的。
換個時候冤枉他也就算了,竟然當着管姑娘的面說,人家本就不怎麽待見他,再誤會他是懶漢……
憋了一肚子火,卻不能跟母親犟嘴,也不想像婦人似的為點小事争辯,徐槐攥緊了拳頭,去後院劈柴了。似乎要證明給母親看似的,故意将柴禾放在院子中央,正對竈房,再撸起袖子,一下一下用力地掄斧頭。
李氏不高興了,對着北門訓兒子,“大晌午的你劈柴做什麽?後半晌涼快了再弄。”
她只是随便說了兩句,兒子怎麽就較起真來了?
徐槐沒理會母親,繼續劈柴。
管平側頭,盯着身高體壯空有一身蠻勁兒的男人看了會兒,又轉向竈膛。
凝香姐弟三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終于都走了過來。
李氏心疼兒子,小聲讓女兒去哄她哥哥進來。
徐秋兒笑着去了,站在兄長旁邊,低聲嘆道:“大哥喜歡管姐姐是不是?”
徐槐斧頭一歪,砸偏了,彎着腰,難以置信地看向妹妹。
徐秋兒朝他撇撇嘴,哼道:“就你那傻樣,當誰看不出來啊?可你喜歡她什麽啊,才剛認識。”
“不用你管。”徐槐扶正小腿粗的木頭,又重重劈了下去。
他就喜歡她了,沒什麽理由,看對眼了不行嗎?
“行行行,我不管,可你別這麽傻行不行?”徐秋兒盯着他額頭的汗,一臉嫌棄地道:“弄得滿頭大汗的,你以為這樣很好看?難得有張拿得出手的臉,往後精心收拾收拾,或許管姐姐還有可能喜歡上你。”
她的兄長,容貌雖然不如陸家兄弟,卻也是一等一的好。
徐槐從未在意過自己的容貌,此時聽了妹妹的話,他不由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不太确定地問妹妹,“我,你真覺得我,覺得她會看上我?”
“那你為啥喜歡她,還不是因為她好看?”
身為一個好妹妹,徐秋兒好好誇了一番兄長的容貌給他打氣。回想陸成讨好堂姐的那些手段,小姑娘低聲替兄長出謀劃策道:“大哥,你臉皮太薄了,你得厚臉皮一點才行,喜歡管姐姐就常去她跟前轉悠,別怕讓她知道,然後幫幫忙送送東西什麽的。你日複一日對她好,她才會動心,否則人家一皺眉你就跑,哼,這輩子你就打光棍吧!”
說完腳步輕快地進去了。
徐槐情不自禁地盯着妹妹,等小姑娘閃進了屋,他視線就落到了低頭燒火的姑娘身上。
厚臉皮,常去她跟前轉悠?
真的管用嗎?
正想着,發覺管平要扭頭,徐槐拎着斧頭就避到了雞圈旁,驚得母雞四處逃竄,雞毛亂飛。?
☆、第 84 章
? 飯做好了,衆人圍坐在了方桌前。
四四方方的桌子,每邊能坐兩個。李氏夫妻倆坐北,徐槐坐在父親旁邊,另一側是徐秋兒,這邊凝香與弟弟坐在李氏下首,新來的管平就獨自占了南面。李氏讓侄子侄女往那邊挪挪,将湯盆放在她跟前,好方便她給衆人盛飯。
徐槐埋頭吃飯,鄉下漢子,吃湯水多的飯食難免有點聲音,現在徐槐因為與一見鐘情的姑娘同桌而食,吃的就更快了,聲音也更響亮。徐秋兒偷偷看了管平兩眼,雖然管平沒露出嫌棄之色,她自己覺得丢人,悄悄用鞋尖點了點了兄長的大腳。
徐槐瞅瞅妹妹,自知失态,連忙放慢了速度。
李氏沒留意兒女的小動作,見管平只端着碗吃疙瘩湯沒有動桌子上的小蔥拌豆腐,熱情地請她吃。管平已經領略了李氏母女的行事作風,為了不讓李氏一直唠叨下去,抿了抿筷子,去夾豆腐。
這一伸手,就露出一段細白的手腕。
徐槐眼睛像長在了上面,看得眼睛發直。
李氏也瞧見了,但她想到的是另一回事,瞅瞅管平與自家侄女,笑道:“管姑娘只比香兒大兩歲,個子可高了不少,正好明兒個有集市,咱們一起去趕集,伯母給你扯點布做衣裳。”
管平早就知道凝香的衣服她穿着不合身了,站着還好,坐下或是幹活時袖子褲腿都往上挪。聽李氏這樣說,她點點頭,平靜地道:“勞伯母費心了,不知鎮上有沒有當鋪?我之前撿到一枚翡翠扳指,因為逃荒身上不好藏銀子,一直沒有當,現在定下來了,我去當了,換點錢用。伯母供我吃住,我再不能讓伯母為別的事破費了。”
姑娘家有骨氣,李氏越發喜歡她了,笑道:“有當鋪,就是黑心,再值錢的東西給價也不多,吃完飯你拿出來給香兒看看,讓她幫你估估價,免得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吃大虧。香兒在侯府做了四年,會看這個。”
管平嗯了聲。
凝香看她一眼,繼續吃自己的。
飯後三人回了西院。
阿木去噓噓,凝香站在竈房,指着西屋問管平:“你自己在西屋睡,還是睡覺也要盯着我?”
管平直接走向了西屋。
凝香心裏堵得慌,但她也明白,這事要怪就怪裴景寒,管平不過是遵從裴景寒吩咐罷了。管平耀武揚威,凝香自然會不喜她,可管平一副随她處置任勞任怨的模樣,凝香就狠不下心腸了。
回到東屋,凝香從櫃子裏翻出一床她前陣子多做的被子,搭在晾衣架上曬。
阿木揉着眼睛從東院茅房走了出來。
“洗洗手,睡覺吧,姐姐一會兒就進去。”凝香柔聲對弟弟道。
阿木困倦地嗯了聲,進屋睡覺去了。
凝香坐在小板凳上,望着門口發呆。
西屋裏面,管平躺在陳舊卻幹淨的炕席上,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疑惑她在外面做什麽。
很快就聽到了腳步聲。
管平坐了起來。
然而那腳步聲走出竈房門口二十來步就停了,又往回走。
管平在小姑娘往西屋走來時,立即又躺了下去,閉上眼睛。
凝香抱着一套被褥進來,見她直直躺在那兒,猜到她不可能睡着了,重重地将被子放到了炕頭。
管平睜開眼睛,看見炕上多出來的被子,還是一床新的,想到凝香在外面坐着就是在給她曬被子,她沒有起身,躺着看對面發了善心卻一臉不快的姑娘,“我來監視你,你就不恨我?”
“恨你做什麽,我知道你也不願意擔這份差事。”凝香轉身靠在炕沿前,低着腦袋道。
管平抿了抿唇。
她一聲不吭,凝香看她一眼,忐忑地問:“你,你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嗎?如果可以說的話。”
管平實話道:“除了差事,世子的動向我一無所知。”
凝香失望地攥了攥手,沉默片刻,擡腳朝外走去,“你睡吧。”
轉眼就出了屋。
管平盯着門口,聽到東屋她與弟弟輕聲說話,溫柔地給弟弟講故事。
她沒有碰那被子,靠着牆壁閉目養神。
第二天吃過早飯,李氏領着孩子們去趕集,顧及管平身上有值錢的翡翠扳指,怕出當鋪時被毛賊惦記,李氏将十八歲的高高壯壯的兒子也叫上了,“老大跟我們一起去,回來幫忙拎東西。”
徐槐心裏樂開了花,等母親轉過去,他又看向堂妹旁邊的姑娘。
路上徐槐始終走在娘幾個後面,眼睛也是盯着管平不放,越看姑娘高挑的身段越喜歡。
他心裏美得很,管平只覺得如芒在背。小時候沒有男人會看她一個黃毛丫頭,長大了成了暗衛,身邊全都是冷血無情之人,而且常常單獨出去暗中辦差,更沒有男人騷.擾過她,沒想來到最簡單的村莊,先是被徐槐抱了,又莫名其妙地被他盯上了。
他分明怕她,為何還會喜歡她?
跟他兩個貌美的妹妹比,她有什麽地方值得他喜歡的?
管平不怕別人對她壞,就怕誰對她好,才在徐家住了一晚,便已被這家人弄得心神疲憊。
就像是一只狼進了羊圈,那群羊沒有怕她,反而個個主動送上了脖子。
越想越煩躁。
凝香心裏并不比管平舒服,越靠近東林村越緊張,怕遇見陸家人,直到出了東林村才放松下來。
鎮外的集市依然熱鬧,李氏先帶孩子們去了鎮子裏面。
一大早的,當鋪剛開張,掌櫃坐在櫃臺後,掃了衆人一眼,懶懶地問道:“要當什麽?”
管平在徐家衆人的注視下走了過去,将翡翠扳指放到櫃臺上,冷聲道:“我家姑娘說這扳指值五兩銀子,你收就馬上給我銀子,不收我這就走人。”
沒法對徐家人發火,大材小用的女暗衛将火氣發到了當鋪掌櫃身上。
掌櫃傻眼了,呆呆地盯着對面的姑娘。來當東西的大多都是落魄鬼,他還是頭一遭遇到這樣的主,不過看她如此有氣勢,莫非真有好東西?
掌櫃立即看向櫃臺上的東西。
看清了,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麽,放在下面的手卻激動地攥緊了。
這樣好的貨色,別說五兩,就是再翻個兩番他也願意出啊。
但他還是皺皺眉,裝模作樣地品鑒了起來。
不遠處,李氏悄聲跟侄女嘀咕,“真值五兩?”
凝香輕輕點頭,心裏苦笑,裴景寒安排管平賣扳指是為了不花自家的錢,只要五兩,大概就是怕要的多,管平沒有理由繼續留在徐家吧?否則真賣個幾十兩,足以讓她來鎮上賃宅子住了。
五兩在李氏眼裏就是一筆橫財了,再看身姿筆直站在那兒的管平,由衷地佩服起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香兒穩重,管姑娘比你還穩,瞧瞧,當東西都這麽有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大戶人家的落魄千金呢,失了錢財不失氣節。
誇完了,回頭小聲囑咐兒子,“一會兒你跟在管姑娘後頭,仔細別叫人偷了。”
徐槐目光堅定。
誰敢偷她的銀子,他打得他滿地找牙!
掌櫃還想再壓壓價,管平抓起扳指就要走,掌櫃連忙攔住,痛痛快快地給了銀子。
李氏見了,出去後挽着管平後悔道:“還是要低了啊。”
管平僵硬地由她抱着胳膊。
好在李氏說完悄悄話就放開了。
來到集市上,還是李氏先去挑布,徐秋兒拽着面無表情的管平去買女兒家喜歡的小東西。凝香牽着弟弟心事重重地走在堂妹左側,暗暗在人群裏尋找陸家人的身影,說不清楚是希望遇上還是碰不上。
徐槐肩負大任,不管周圍多擠,始終跟在管平身後三步。
肩頭突然被後面的人撞上,徐槐皺眉往回看,轉身時卻見一矮個子男人袖子底下突然多了把短小的匕首,刀刃鋒利,直奔管平腰間的荷包而去。
“大膽!”
竟然真的有毛賊!
怒火騰地燒了起來,徐槐推開旁邊的人,伸手就要去抓那毛賊。
然而沒等他碰上毛賊,管平已經先他一步出手,身體稍稍偏移避開匕首,右手一轉就抓住了毛賊手腕,左手同時攥住賊人左肩,一拉一推,只聽咔擦一聲,毛賊的右手臂生生被她弄脫.臼了……
周圍看見這一幕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就連被甩在地上的毛賊都愣了好一會兒才噌地爬了起來,過街耗子般往人群裏鑽。有好事的人去追了,更多的人還是留在原地,紛紛誇贊管平的本事,竟然還有人喊她女俠。
管平不喜被人注視,拽着徐秋兒快速離去,臨走前遞了凝香一個眼神。
凝香本能地牽着弟弟去追。
徐槐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但快步去追時,眼裏依然滿是震驚。
“管姐姐,你是不是學過功夫啊?”
到了偏僻處,徐秋兒興奮地問道,連害怕管平的阿木都眼睛亮亮地湊了過去,崇拜地望着她。
凝香也沒料到裴景寒會派個如此厲害的“丫鬟”過來,神色複雜地望着管平。
管平出手前就想到了借口,目光掃過凝香姐妹,最後落到徐槐臉上,第一次正眼看他,然後在男人意外又緊張局促的眼神裏,淡淡道:“我不會功夫,只是逃荒時遇到一位高人,當時有人想欺負我,他救了我,然後教了我兩招,一招對付想偷錢的賊人,一招對付想劫.色的惡棍。”
說到後面目光回到了徐秋兒身上。
在徐秋兒眼裏,此時的管平雖然沒笑,看起來卻無比親近。小姑娘高興極了,一把抱住管平胳膊,央求她下午回家教她這兩招,還叫上堂姐讓她也學。被忽略的完全不懂劫.色是什麽意思的阿木着急了,抱住管平大腿求她也教他。
只有徐槐,在管平方才的眼神裏看出了威脅。
是警告他別再對她存不軌之心嗎?
初次動心便遭受了無情打擊,徐槐臉上有點抹不開,假裝看向別處掩飾自己的心事。
他沒想欺負她,只是喜歡而已。
可惜她不喜歡,對他厭惡到威脅,那徐槐也不敢如妹妹所說,厚顏去糾纏。
于是回徐家的路上,管平再沒感受到男人的窺視,就像卸掉了肩上兩袋米,渾身輕松。?
☆、第 85 章
? 見識過管平利落擊退毛賊,徐秋兒十分羨慕,纏着管平教她對付壞人的那兩招。管平禁不住她的撒嬌哀求,領人去後院教。招式好學,徐秋兒很快就比劃得有模有樣了,但當她淘氣地去逗母親時,李氏一甩胳膊就将女兒甩了出去。
“一點力氣都沒有,你光會招式有什麽用?”李氏毫不留情地諷刺女兒。
徐秋兒懊惱地甩甩胳膊,詢問管平怎麽練力氣。
李氏搶着替管平答道:“練力氣還不簡單,每天抱着阿木繞着咱們村子走一圈,時間長了保管你比牛犢子還有勁兒。”沒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阿木靠在姐姐懷裏,聞言也哈哈地笑。
徐秋兒惡狠狠瞪了堂弟一眼,“再笑,後天我去表哥家吃飯,不給你抓糖吃。”
上個月去表哥家慶賀表侄子的洗三,轉眼小家夥又要過滿月了。
凝香一邊擇韭菜一邊笑着問李氏:“小侄子取名了嗎?”
李氏滿臉笑,“沒呢,這次估計就會起小名了,香兒你是沒看見,那孩子手腕上有個銅錢似的胎記,長大了肯定會掙錢,上回你表嫂還開玩笑說小名就叫銅錢呢。”
凝香輕輕念了聲,打趣道:“銅錢挺好聽的啊。”
“嗯,反正比阿木好聽。”徐秋兒壞笑道。
阿木不高興了,轉過身不給二姐姐看。
娘幾個有說有笑的。
管平默默地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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