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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誰。

阿南大聲喊姑姑。

這個姑姑指的是凝香,沒追到凝香時陸成喜歡聽兒子喊心上人娘親,追到了,考慮到阿南再喊娘親容易出事,便将兒子這裏的稱呼糾正了過來。

旁邊傳來一聲嗤笑,陸言不知何時醒了,伸出手捏了捏侄子的小臉蛋,“沒良心的,平時誰給你把屎把尿?誰半夜起來給你溫羊奶吃?”

他在這兒暗暗期待侄子第二喜歡他呢,哪知道竟然拐跑了?

二叔欺負他,阿南扭頭往裏躲。

陸言伸手就将小家夥抓到了自己被窩,一大一小頓時鬧了起來,阿南連續不停的咯咯笑聲比窗外的雞鳴都管用,喚醒了一家人。

陸成聽着聽着放了心,兩個弟弟都大了,這個家就算沒有他,也能好好地過下去。

“今天我得回果園一趟,前面歇了幾天,這次估計得在果園住幾晚,你們看好阿南,別再讓他出事。”坐了起來,陸成一邊穿衣服一邊囑咐道。

他以前也有在果園連續住幾晚不回家的時候,陸言陸定哥倆都沒有多想。阿南見爹爹起來了,手腳并用爬回爹爹身旁,等着讓爹爹給他穿衣裳。

柳溪村。

凝香早起後悄悄觀察了管平兩眼,見管平神色如常,她輕輕松了口氣。

心裏卻打定主意,下次真的不能再這樣了,昨晚做了一晚噩夢,全是管平發現了她與陸成私會,去告訴了裴景寒,裴景寒大怒之下拔.出佩劍……

那樣的夢境,凝香都不願再回想。

确定管平不知情,凝香心平靜了下來,早飯後搬着板凳去院子裏剝苞谷皮。

兩家都收了苞谷,凝香的意思是跟大伯母家的放在一起,左右她與弟弟現在在大伯母家吃飯,磨成面了她再搬幾袋子面過來,跟弟弟單獨做飯,多餘的苞谷交給大伯母帶到鎮上賣了。但李氏沒讓,說要分清楚了,磨面單獨磨,賣錢也單獨賣,不肯占她們姐弟的便宜。

這不,兩家院子裏一邊堆了一堆苞谷,徐秋兒還嚷嚷着看誰先剝完。

“我們有三個人!”阿木不服氣地頂嘴道。

徐守梁父子去刨苞谷稈了,所以東院只有李氏娘倆剝苞谷皮。

“你也算一個啊?”徐秋兒哈哈打趣堂弟。

阿木氣壞了,氣鼓鼓坐到板凳上,有模有樣剝起苞谷來,剝着剝着外面大壯喊他,小家夥就溜出去玩了。畢竟才五歲,人小沒力氣,凝香沒有管弟弟,她與管平坐在柿子樹下忙活,秋日的陽光斜照過來,還挺暖和的。

忙了一天,夜幕再次降臨。

凝香姐弟睡下不久,管平鬼魅般出了門。

陸成已經在村頭等着了,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他平靜地問道:“誰?”

“我。”管平冷聲回了一個字,對陸成并無好感。她有多憐惜凝香,就有多反感被凝香護着的陸成,若非這次陸成還算有膽量敢跟她去見裴景寒,管平連一個字都不想跟他說。

兩人互相厭棄,确認身份後再無半句交談,走夜路更是較量一般,一個比一個快。

管平雖然是個姑娘,卻練了快十年的功夫,因此走得飛快。陸成沒有功夫底子,但果園離東林村十八多裏路,陸成除非要拉東西,都是步行過去,每天兩趟,慢點走一個時辰,快點走半個多時辰就能到,再加上身強體壯體力好,完全沒有被管平落下。

兩個時辰沒用上,兩人就到了府城門外,氣息都有點亂。

“你等等。”管平仰頭望向城樓,吹了聲口哨。

很快城門就被人打開了一條縫。

陸成随着管平跨進城門,心更沉了。

這就是權勢,裴景寒的權勢,只要他想,無論他還是為他辦事的人,都可以随時進出府城。

倘若他擁有比裴景寒更高的身份……

夜色彌漫,陸成第一次如此渴望權勢。

不想做一個農夫,不想連喜歡的女人都護不住,幻想出來的一切像毒,迷得他飄飄然不想醒。

寂靜的夜裏,忽然傳來兩聲狗吠。

陸成瞬間回神。

聽着方才路過那戶人家的狗吠随着他們漸漸走遠低了下去,陸成雙眼慢慢恢複清明。

他就是一個農夫,每日下地幹活掙錢養家,回到家裏抱抱媳婦哄哄兒子,沒什麽不好的,不必羨慕旁人。眼下他只是遇到了一點波折,跨過這道坎,他依然可以繼續過他喜歡的平靜日子,或許沒有錦衣玉食沒有大富大貴,但他心裏安生。

鎮遠侯府。

夜深人靜。

素月忽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緊接着就聽長順在窗外喊人。

“何事?”內室傳來裴景寒不悅的聲音。

“世子,管平有事回禀。”

“出人命了?沒出人命明早再說。”裴景寒冷聲道,穩穩地躺在床上,沒有起來的意思。那傻女人死活都不肯跟他過,他何必再為她的一點消息馬上出去見一個暗衛?

長順猶豫了下,摸不準主子是真的厭棄凝香還是在賭氣。想到平日主子對凝香的好,萬一只是賭氣他卻耽誤了這件主子可能十分在意的事,長順咬咬牙,貼着窗子低聲道:“世子,管平帶了一個男人過來,好像,好像想娶凝香,求您開恩來了。”

素月再也忍不住,震驚地坐了起來。

凝香這麽快就有喜歡的男人了?

世子剛對凝香有所松動,能容得凝香馬上嫁給旁人嗎?

還有那人到底是誰?

各種各樣的念頭迅速冒出來,素月一邊慌亂地穿衣裳,一邊豎着耳朵聽裏面的動靜。

“素月。”

等了足足快一刻鐘,才聽到男人喊她。素月趕緊應了聲,飛快點了燈走進去,就見紗帳已經挑開了,裴景寒陰沉着臉坐在床邊,看也沒看她,只讓她服侍他更衣。

素月放好燈,忐忑不安地找衣服。

“凝香有喜歡的人,為何不告訴我?”裴景寒盯着面前緊張地替他穿衣的小丫鬟,聲音冰冷。

莫非一個個都喜歡騙他,看他蒙在鼓裏自以為是?

聽出男人話裏的火氣,素月撲通跪了下去,仰着頭辯解道:“世子冤枉,我從未聽凝香提起過她喜歡誰,我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告訴您?”

她是真的不知道,神色自然沒有破綻,美眸裏有恐懼,也有被凝香欺瞞的委屈,沒等裴景寒質問眼淚就落了下來,“虧我将她當好姐妹,她竟然連這種事情都不跟我說,早知她有了相好的,我當初何必苦口婆心勸她一心伺候世子?世子,她何止對您無情,分明也沒有真心把我當姐妹啊……”

哭得很是惱火。

裴景寒盯着她看了兩眼,信了,讓素月留在這邊等着,他自己去了前院。

陸成就站在院子裏,廊檐下已經點了燈籠,然他站得遠,裴景寒繞過來時,只看到一道高大結實的身影。陸成卻看清楚了他的模樣,面冷如霜,不怒而威,因為早就預料到了是這種結果,陸成并未懼怕,身板挺直地望着裴景寒越走越近。

裴景寒停在了陸成前面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身高體壯,像是村夫,但容貌過于出衆,又不似村人。

裴景寒不得不承認,這人有被凝香看中的資格,若不論身份,他并不比他強什麽。

可對方越是出挑,裴景寒就越是憤怒。

憤怒對方搶走了凝香的心,憤怒自己輸給這樣一個只是容貌過人的村夫!

“憑你也配跟我搶人?”對視了良久,裴景寒才諷刺地道。

陸成笑了,毫不躲閃地迎着裴景寒試圖讓他怯懦的威脅輕蔑目光,平靜回道:“論身份,世子是天,草民是地,我是不配與世子搶。但我不用搶,我對凝香一片真心,她心甘情願跟我在一起,只有世子這等天生的世家子弟,才會仗勢欺人,才會以堂堂七尺之軀欺.淩一個父母早逝賣身救弟的苦命姑娘。”

他膽大包天以下犯上,管平眼簾微顫,那邊長順則打個哆嗦低下了頭。

裴景寒盯着陸成,忽而放聲大笑,笑夠了,他眼裏輕蔑更勝,盯着陸成道:“你以為你幾句激将法,便能讓我心生羞愧然後成全你們?你是聰明,但你別忘了,我既然做得出欺.淩孤女的事,就不會白白發善心。我鐵了心以權壓人,你又能如何?”

陸成臉上不見任何慌亂,朝前面走了幾步,近距離仰視臺階上的男人,“世子不必妄自菲薄,我雖然只是一介百姓,卻早就聽聞裴家軍軍紀嚴明,世子與侯爺更是鐵骨铮铮頂天立地的威武将軍。世子既然不忍心凝香自盡,便不是那等只知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我今天來,只想問個明白,世子究竟如何才肯放過凝香,只要世子開口,便是死,我也會拼命一試。”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擲地有聲。

裴景寒意外地打量了陸成兩眼。這人先是激将法,一看激将法沒用馬上又說奉承話讨好他,還說得那麽自然毫不突兀,別說村人,就是高門大戶裏見慣了爾虞我詐的人,都未必有他這份臨危不亂的心性。

“你叫什麽?”

裴景寒第一次有興趣知曉陸成的姓名,說話時朝管平長順使個眼色,讓他們下去。

陸成掃了一眼轉身離去的二人,朗聲報了姓名。

“何時認識凝香的?”裴景寒繼續問道,“她為何會喜歡你?”

陸成實話實說,只隐瞞了幾次親近。

得知他只是死皮賴臉接送凝香小半年就搶走了凝香的心,裴景寒臉上陰晴不定。

陸成一直在觀察他,他不願向裴景寒低頭,但對方是官,他也不得不示弱,硬碰硬下去最終吃虧的必然是他。退後一步,陸成恭恭敬敬地朝裴景寒行了一個大禮,“世子,我與凝香都是天生的村裏人,過不慣富貴日子,只想平平淡淡地種地度日,陸成求世子成全,世子大恩,來生陸某做牛做馬為報。”

裴景寒低頭看他。

他不甘心,不甘心将自己喜歡的丫鬟讓給一個村夫。

可眼前卻閃現凝香哭求的淚眼,浮過她倔強地跪在河邊,一身是血。

他可以無視陸成,卻做不到再次逼她以命相抵。

“凝香是我的丫鬟,你想娶她,我身為舊主,得替她考驗你是否真心。明日我設下三關,只要你都辦到了,從今以後,我不再難為徐、陸兩家任何人,你若辦不到……”

“世子直接說是哪三關吧,只要世子不強人所難,我陸成拼命也會辦到。”

陸成直起身,聲音堅定。

裴景寒笑了笑,鳳眼裏閃過一道寒意,“你若辦不到,凝香還是我的。”

他不是善人,他只給他們一次機會。

陸成只回以淡淡一笑。?

☆、第 98 章

? “世子,您打算怎麽處置那人?”

裴景寒回來了,素月服侍他更衣時謹慎地觀察他神色,見他還算平靜,小聲問道。

“想知道?”裴景寒垂眸看她。

素月輕輕點頭,幽怨地嘆道:“凝香再氣人,我還是把她當姐妹,她的事,我沒法坐視不管。”

“明早你随我去莊子上,到了就知道了。”裴景寒淡淡地道,言罷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知道他現在不想多說,素月替他掩好紗帳就退了出去。

裴景寒仰面躺着,徹夜未眠。

從他記事起,凡是他想要的,除了凝香,沒有一樣落空過,凡是他的,除非他願意,誰也別想搶走,然而今日,他竟然再次為凝香破例,給了她與陸成一次機會。

他對她這樣好,她竟然寧可選擇一個農夫也不跟他。

裴景寒想不明白,他不甘心。

翌日正逢月底休沐,裴景寒去給老太太母親請過安,便叫上素月出了侯府。

素月好奇地望向門外,繞過影壁,就見外面停了兩輛馬車,第一輛前面站着長順,第二輛旁邊站着一個一身布衣的高大男人,垂眸斂目,容貌俊朗,雖然一身布衣與侯府氣派的門楣格格不入,卻又不會給人窘迫之感。

素月皺了下眉,總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又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其實裴景寒比素月還多見了陸成一次,但那兩次,無論是在吳家果園還是花鳥鋪子,裴景寒都沒有正眼看過陸成,他一個男人也不會因為另一個男人長得好看就多看幾眼,因此對他來說,昨晚是他與陸成初次見面。

“上車。”掃了陸成一眼,裴景寒冷聲道。

陸成目不斜視,等裴景寒上了車,他也上了後面那輛。

馬車不緩不急地出了南城門。

陸成坐在車裏,透過簾縫往外望,心中沉重,不知裴景寒想出了什麽方法刁難他。凝香那麽好,他不信裴景寒會痛痛快快地放過他們。說來可笑,凝香已經贖身,論理與侯府再無關系,可誰讓裴家是泰安府頂頭的天?

陸成漸漸握緊了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凝香,他甘願低這一次,但他裴景寒有本事便一直都順風順水的,別給他踩他一腳的機會,否則他一定會踩下去,報今日受他擺布之仇,也替凝香那一簪子出氣。

走了一個多時辰,馬車終于停下了。

陸成立即下了車,見裴景寒領着他的丫鬟直接朝莊子走去,他平靜地跟在後面。

“世子,都準備好了。”

一個黑衣侍衛迎了上來,沉聲禀報道。

裴景寒回頭看了看陸成,吩咐道:“帶路。”

侍衛立即在前面領路。

裴景寒示意陸成走過來,淡淡問道:“早上吃飽了?”

陸成垂眸道:“謝世子賜飯。”

裴景寒冷笑,手裏轉動兩個紫銅球,“我這人很講公平,今早這第一關耗力氣,我當然要讓你吃飽,免得凝香指責我暗中害你。”

陸成沒有接話。

裴景寒也沒有再多說。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幾人來到了莊子後院,就見院子中間被人用兩人多高的鐵栅欄圍出了一個五丈見方的空地,東南角留了一處小門。

陸成神色凝重。

素月暗暗攥緊了帕子,她不知道裴景寒的計劃,只是看這架勢,忍不住替陸成捏了把汗。待遠處有四個侍衛擡了一個鐵籠子過來,看清籠子裏那似狗非狗的兇悍畜.生,素月忽然雙腿發軟,不由攥住了裴景寒手臂,“世子……”

“這是我新得的一只狼。”

裴景寒拍拍素月的手,扭頭看幾步之外的陸成,對上陸成鐵青的側臉,他嘴角笑容加深,“我不刁難你,那邊有根短棍給你當武器,今日你能殺了這頭狼,便算你過了第一關。你若被狼咬傷或咬死,我會送你家人這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兩。你若不敢,那就馬上離開,凝香死也是我裴景寒的人。”

他不是說願意為凝香死嗎?他倒要看看陸成有沒有那個膽量。

說話時,侍衛已經将那頭四尺多長的灰狼放進了栅欄之內。驟然得了自由,灰狼立即跑到了鐵栅欄遠離侍衛的那一側,前半身低伏,琥珀色的一雙狼眼防備地盯着栅欄外的衆人,喉頭發出威脅似的低吼。

“世子,我求求您了,換一樣吧!”素月不認識陸成,但那是凝香喜歡的男人,她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去送死?撲通跪了下去,她哭着求道。

“再求一句,我連機會都不給他們。”裴景寒不悅地盯着她。

素月與他對視片刻,知道裴景寒說到做到,她不敢再求,轉身看向陸成,卻又不知該勸他罷手保住性命然而辜負凝香,還是不顧一切闖進去,對得起凝香,卻面臨随時喪命狼口的危險。

陸成沒有看他們,平時略顯風流的桃花眼緊緊地盯着鐵栅欄裏面的狼。

他沒有見過狼,但他聽師父李伯說過,當年他就遇到過一條狼,幸好當時手裏有把鐵鍬,掄了幾次,用鐵鍬将狼拍死了。當時他問師父怕不怕,師父點頭說怕,事後都站不穩了,可生死關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時間讓你琢磨怕不怕。

想到師父瘦小的身體,就是年輕時也不可能比他結實,陸成忽然不怕了。

師父都能打死一頭狼,他為何就不能?

裴景寒想用一條狼吓壞他的膽子,那也太看低他了。

陸成大步朝手拿短棍的那個侍衛走去。

素月跪坐在了地上,雙手捂面,不敢再看。

裴景寒微微眯了眯眼睛,待陸成真的手持短棍從栅欄門裏跨了進去,他胸口的堵塞莫名消了些。

就憑陸成敢進去,他就高看他一分。

籠子裏面,灰狼在陸成進來時警惕地後退了幾步。陸成盯着那雙狼眼,強迫自己忘了這是一條狼,只将其想成村裏柳家的那條大狼狗。想成狗,陸成越發不怕,灰狼遲遲不動,他試探着往前走,不願耽誤功夫,讓裴景寒以為他膽怯。

灰狼終究性兇猛,又是餓過的,确定外面不會再有人進來幫對面的人,它慢慢靠近陸成,某一刻上半身壓得更低,随即羽箭一般高高躍起,狼口大張,露出鋒利的尖牙。

捂着眼睛偷看的素月猛地扭頭。

栅欄裏面,陸成迅速左移,躲過了這一撲,然而灰狼落地後又敏捷轉身撲了過來,陸成看準它的腦袋,躲閃時手中短棍用力朝狼頭砸去。

然而灰狼一躍而過,速度太快,他出手慢了些,棍子只打在了狼背上,一聲悶響,震得他右臂發麻。灰狼嗷叫了一聲,卻仿佛并沒有受太大影響,再次轉身撲來,口中竟然往下滴起了口水,俨然餓壞了。

一個想吃人填飽肚子,一個想打狼回家娶媳婦,一人一狼都拼命地想要擊敗對方。

素月聽着裏面的動靜,完全不敢再看,直到某一刻,裏面突然傳來重物撞到鐵栅欄的悶響。素月心都快跳了出來,鼓足勇氣看過去,就見灰狼跌倒在了栅欄底下,陸成疾步沖到灰狼身前,趁它爬起來之前的短短空隙,高舉手中短棍猛地朝灰狼暴.露在外的白毛腹部插了下去。

“嗷嗷”的狼叫突然連續不停地響了起來,素月哪看過這等兇狠的拼鬥,緊緊閉上眼睛。

慢慢的,那狼叫越來越弱,再也沒有了。

素月全身是汗,無力地轉過頭。

陸成“咣當”一聲扔了沾滿狼血的棍子,腳步堅定地走向裴景寒。

裴景寒面無表情,沒有誇他也沒有故意奚落他,領着他去了正院。

那裏已經擺了十幾壇子酒,酒前站着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

裴景寒走到樹下的藤椅前,坐好了,悠然地道:“這是我手底下酒量最好的人,你若能将他灌倒,便是過了第二關。”

素月聽了,總算放了心,拼酒聽起來還算簡單。

陸成看看對面的大漢,不敢輕敵,但怎麽都要拼的,因此直接拎起一壇酒,朝對方比了比。

那大漢輕蔑地看他一眼,同樣拎起一壇酒。

凝香随着管平慌慌張張趕過來時,就見陸成滿臉通紅地搖搖晃晃地站在院子裏,雙眼發直地盯着對面正在仰頭灌酒的大漢。大漢舉着酒壇子灌,身體也在搖晃,酒水順着他脖子往下.流,衣襟濕了一大片。

酒壇子光了,大漢使勁兒甩到地上,瞪着陸成道:“你,該你了!”

陸成踉踉跄跄地再去拿酒壇子。

“陸成!”凝香不懂這是在做什麽,只是心疼陸成難受成這樣還要喝,推開管平便朝陸成跑去。

陸成根本沒聽見,一心都是喝酒。

素月搶在半道上攔住凝香,飛快解釋了眼下是什麽情形,“凝香,他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你讓他試試吧,現在停下來,之前豈不是白白拼命了?”

聽說陸成竟然為了她同一條狼搏鬥,再看陸成褲腿上的血,凝香眼淚瞬間落了下來。眼看着陸成仰頭灌酒,俊臉因為飲酒過多紅得像燒起來一樣,凝香不忍再看,哭着跑到裴景寒身前跪下,“世子,我求求您放過我們吧,別再為難他……”

裴景寒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順着她哭得滿是淚水的臉往下挪,在她脖子上頓了頓,剛要說話,那邊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主仆三人同時望過去,就見那魁梧大漢倒在地上,正痛苦地抽.搐,一邊抽一邊吐。

陸成呢,恍然未覺,還在往嘴裏倒酒。

凝香再也忍不住,哭着朝他跑去。

“站住,他過了第三關之前,不許你見他。”裴景寒不容拒絕地命令道。

說完朝一側揮了揮手。

兩個黑衣侍衛立即朝陸成走去,一個搶走他手裏的酒壇,一個扶着人往上房走去。

陸成被人擡進了屋,聽着裏面他連續不斷的嘔吐聲,想到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有一下子喝過這麽多酒,凝香心疼地全身顫抖,怔怔地問慢步朝自己走來的華服男人,“他醉成這樣,站都站不住,世子還想讓他做什麽?”

“你不是說他對你一心一意嗎?”裴景寒擡手替她擦淚,凝香退後閃躲,讓他手落了空。

裴景寒鳳眼裏最後一絲溫柔悄然逝去,盯着她,幽幽地道:“那咱們就一起看看,他會不會碰別的女人。”

凝香震驚地忘了哭。

裴景寒笑了,側頭看向院門。

凝香順着他目光看過去,看見長順領着一個穿桃紅褙子的姑娘走了起來,走得近了,長順往旁邊走,那姑娘繼續向前,距離他們五步時跪了下去,“奴婢如眉見過世子。”

“擡起頭。”裴景寒也有一分好奇,好奇他命長順去青.樓找的女子究竟有幾分像凝香。

名為如眉的姑娘略顯拘謹地擡起頭,露出她未施脂粉的臉龐,肌膚若雪,一雙杏眼水潤潤的,若說臉龐與凝香只有四分相似,那雙杏眼便像了九分,唯一不同的是,凝香的眼睛純淨似孩童,如眉眼波流轉地望着俊朗的裴景寒,不怎麽老實。

但應付一個醉成爛泥的人,足夠了。

裴景寒還算滿意,命人帶如眉進去。

“世子!”

凝香慌了,沖過去要拽住如眉,她知道陸成有多喜歡摟她抱她,現在他神志不清,一旦他以為如眉是她……

凝香不想陸成碰別人,一下都不想。

“你不是很篤定他對你一心一意嗎?既然都決定嫁他了,那還怕什麽?”裴景寒一把将她拽到懷裏,命如眉繼續往屋裏走,他一手捂住凝香的嘴,一手摟着她腰強行将她抱進了屋,躲在屏風後。

他要讓她親眼目睹,再徹底死心。

陸成很熱,像是被人架在火堆上烤,他熱得難受,渾身使不上勁兒。有人往他嘴裏灌了什麽,他吐了又吐,最後終于喝下了一點清涼的茶水,總算舒服了點。

可腦袋依然昏沉沉的,睜開眼睛,只覺得上面的屋頂,周圍的擺設,一切都在晃悠。

暈暈乎乎的,聽見一聲吱嘎聲響,陸成轉頭望過去,看見一個穿淺綠衫子白底長裙的美貌姑娘走了過來,白白淨淨的臉蛋,水汪汪的杏眼……

“香兒……”陸成喃喃地喚道,想要坐起來。

“陸大哥你別動!”如眉悄悄往屏風那邊看了眼,這才快步趕到榻前,伸手按住躺在那兒的俊美男人。對上男人灼.灼望着她的桃花眼,如眉心跳忽然有點亂,接了那麽多客人,除了那邊剛剛見過的世子爺,數這個模樣最好了。

心裏喜歡他的好相貌,事成了還能得到世子相助從那鬼地方贖身出來,如眉咬咬唇,只當屋裏只有她與陸成,徑自坐在榻上,背對屏風,媚眼如絲地望着陸成,“陸大哥,你熱不熱?我幫你脫了外袍吧?”

說着就要去褪男人的衣裳。

她太了解男人,只要衣裳一脫,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但她不了解凝香,凝香絕不可能對陸成做出這種舉動。

她不了解,陸成很清楚,他難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姑娘,見她水汪汪的杏眼竟然沒有躲避他,反而充滿了渴望,陸成終于看向了她的臉。

“滾!”

就算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陸成已經意識到這女人在假扮他的凝香了,怒火竄起,一腳朝她踢了過去。

如眉猝不及防,肚子狠狠挨了一腳,弱不禁風地倒在了地上。

屏風後面,凝香喜極而泣,擡腳就要沖出去找她的男人。

裴景寒鐵臂忽然攬住她腰,不許她走,卻什麽都沒說。

凝香身體一僵,低頭看腰間的手臂,等了會兒沒有等到他開口,她想了想,低聲道:“世子,你看到了,這世上确實有癡情的男人。世子您身份尊貴,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對您癡情的女人太多,所以您不在乎。可我在乎,我遇到了一個,就只想抓住這一個,好好跟他過一輩子。世子,您與其舍不得我,不如珍惜身邊的人,素月喜歡你,她比我更值得世子對她好。”

裴景寒抿緊了唇,還是沒有動手。

他沒有加大力氣,凝香明白他聽進去了,擡手掰開了他的。

這一次,裴景寒沒有再抓她。?

☆、第 99 章

? 裴景寒走出房間時,冷聲将如眉也叫了出去。

裏頭陸成一手撐着榻,努力睜着眼睛瞪着門口,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剛剛離開的男人是誰。

一口氣灌了幾壇子酒,如果不是裴景寒為了讓他有力氣與如眉行事強喂了幾杯醒酒茶,陸成現在別說睜眼睛撐胳膊,早就醉死過去了。

腦袋昏沉沉的,陸成想睡覺,搖搖頭就要躺下去,卻見屏風後面變戲法似的又走出來一個姑娘,也是淺綠衫白底裙,白白淨淨的臉蛋,水汪汪的杏眼,跟他的香兒一模一樣。

上過一次當了,陸成冷哼,眼睛發直地轉向門口,擡手攆人:“滾,再敢過來,我照樣打你!”

每個字都說得很慢,與其他醉酒的人無異。

被罵了被攆了,凝香卻笑得眼淚快要流下來。剛剛躲在屏風後面,看着如眉扮成村女模樣靠過去,聽着陸成喊她香兒,凝香胸悶地險些喘不過氣,想沖出去阻攔,裴景寒死死捂着她抱着她不許她出去,而就在她以為陸成會乖乖讓如眉脫了衣服時,陸成一腳将她踹開了!

很粗魯,凝香卻一點都不覺得他野蠻,只為他醉成這樣也能分辨出真假而狂喜。

陸成如此待她,她這輩子真的值了,就算裴景寒出爾反爾,凝香也快活!

然再高興凝香也不想挨打,停在榻前陸成夠不到的地方,柔柔地望着他,“陸成,真的是我。”

陸大哥是敬稱,是小姑娘對兄長的稱呼,是弟弟堂妹該喊的。今日起她就要喊他的名字,像村裏媳婦喊自家男人一樣。

陸成盯着她,盯了好半晌,發現這個比剛剛那個更像心上人,像得他快分辨不出來了。

不攆,是假的怎麽辦?攆走,萬一是真的……

“你說是就是,我憑什麽信你?”陸成不悅地質問道,說話時狠狠打了個酒嗝。

濃重的酒氣飄過來,不太好聞,凝香不嫌棄,柔聲哄他,“前天你生辰,我給你做了紅棗糕,你很喜歡吃,還嫌我小氣,嫌我只給了兩塊兒,是不是?”

陸成愣住,茫然地盯着她,有這回事嗎,他怎麽不記得了?

男人醉得厲害,凝香無奈地嘆口氣,見他臉還紅着,她快步走到桌子旁,給他倒了碗醒酒茶,再走回榻前保持一定距離遞給他,“你先喝喝,喝完咱們再說。”

陸成确實渴得厲害,看她一眼,接過茶碗一口氣喝了。

清涼的茶水下肚,神智又清醒了些,陸成望着走向桌子去放茶碗的姑娘,等她再回來時,他擡起頭,灼.灼地盯着她看。

凝香一直都不敢正視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這次為了證明自己是真的,勉強陪他對視了會兒,只是越看越心慌,很快就敗下陣來,紅着臉低下了頭。

跟陸成心裏的那個羞答答的姑娘一樣。

他立即就信了,伸手叫她,“香兒……”

凝香莫名地心疼,握住他手,輕輕将他按躺在榻上,用手背貼貼他額頭,燙得驚人。明白陸成必須睡會兒,凝香柔聲道:“睡吧,睡醒了咱們再回家。”

陸成是真的支撐不住了,眨眨眼睛看着她,像是終于心安了,轉瞬入睡,渾身放松,只有右手緊緊攥着她的小手。凝香第一次看到睡着的他,靜靜地端詳,越看越覺得陸成生的好,修長的眉毛,濃密的眼睫,英挺的鼻梁……

她也會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低頭,輕輕親了一下他發紅的臉龐。

男人一無所覺,發出了輕輕的鼾聲。

凝香笑了,一扭頭,瞥見陸成被侍衛扒下來的被酒水打濕沾了狼血的衣裳。想到回家還得穿,凝香準備趁血跡幹涸之前去洗洗,一下卻沒能抽.出手。看看陸成,凝香湊到他耳邊道:“你衣服髒了,我去洗了,就在院子裏。”

他好像聽見了,手上力道放松。

凝香又偷偷親了他一口,這才撿起地上的外袍褲子朝門口走去。

屋門外,一直偷聽的裴景寒沉着臉迅速走開,所以凝香出來時,只看見了守在院門口的管平。她剛要過去找她,素月從一側拐角跑了過來,一雙美麗的狐貍眼睛氣沖沖地瞪着她,為何生氣不言而喻。

凝香心虛又甜蜜,怕吵起來驚動陸成,急着離開門口幾步。

“你什麽時候認識的他?”素月沖過來就狠狠打了她一下,劈頭蓋臉地訓她,“虧我把你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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