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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兒,不給他使壞的機會便可,陸成再壞,也不可能當着十三歲的堂妹欺負她。
姐妹倆商量好了,徐秋兒去找兄長報喜,凝香去了西屋,笑着對練習繡花的管平道:“明晚鎮上有燈會,咱們一起去看看吧?我好幾年沒看過了,還挺懷念的。”
管平耳朵再靈也沒聽到姐妹倆方才的悄悄話,頭都沒擡就答應了,“好。”
小姑娘要去賞燈,她在旁邊守着,免得被壞人欺負了,凝香與徐秋兒可都是美人,最招人惦記。?
☆、第 106 章
? 中秋佳節,與晚上的燈會比,白天的月餅都不怎麽吸引人了。
紅日漸漸偏西,徐家人早早吃了晚飯,鎖好宅門一起往鎮上走。
阿木最高興,一個人往前面跑,跑出那麽遠再停下,笑呵呵地等親人們慢慢追上來。
徐守梁與徐槐跟在後面,李氏領着三個姑娘走在中間。
鄉下沒那麽多規矩,有什麽熱鬧姑娘們也可以出去看,凝香定親了需要避諱些,不過今天是晚上有熱鬧,不走近了誰也看不清誰,李氏心疼侄女在侯府拘束了四年,特意提出讓凝香也出來逛逛,倒免了凝香再找借口。
“到了鎮上你們都跟着我走,不許離遠了。”李氏再三囑咐姑娘們道。
徐秋兒笑道:“放心吧,我們又不是小孩子。”
李氏哼了哼,悄悄瞅瞅侄女,目光投向了陸成家的方向。
她還記得她與丈夫定親那年,也是中秋燈會,丈夫偷偷約她出去,父母其實心裏清楚,畢竟是難得的節日,又知道徐守梁老實本分,默許了,只有母親在她出門前提醒她只準逛半個時辰,晚歸要挨罵。
不僅僅是他們,很多定親的男女都曾這樣過。
本以為陸成會約侄女,回想她問侄女晚上要不要賞燈時侄女還婉拒了兩次,分明是沒有約的。或許是八月前半月見的次數太多,沒那麽想了,還是陸成根本沒意識到今晚可以約未婚妻出門?
胡思亂想的,一家人進了鎮子。
徐守梁抱着侄子,李氏挽着女兒,凝香同管平并肩走。
凝香一邊故意走在管平一側,一邊悄悄觀察街上,尋找陸成的身影,也不知是他還沒來還是燈光昏暗看不清楚,瞧了半晌也沒有看到人,倒是讓管平察覺出了異樣。凝香很是難為情,乖乖地不再想陸成,專心賞燈。
街道兩側的鋪子前都挂滿了各種樣式的花燈,賣小吃的鋪子最熱鬧,生意興隆。阿木饞肉了,李氏大方地給侄子買了一串烤肉,問凝香三個姑娘要不要,三女俱搖頭。
看過燈了,吃過肉了,阿木困了,開始揉眼睛。
李氏見時候不早,提議回去。
凝香不禁失望,環顧一周,哪裏有陸成的影子?
抱怨了那麽久,心裏還是盼着跟陸成見一面的。
徐秋兒惦記着兄長與管平的事,立即否決道:“娘,我還沒逛夠呢,阿木困,讓我爹爹先送他回去,咱們幾個再逛會兒。”
小姑娘撒起嬌來,李氏根本擋不住,扭頭示意丈夫先抱侄子回去。
徐守梁蹲下去,背起侄子,看看他們娘幾個道:“你們也別逛太晚了,老大你警醒點。”
徐槐嗯了聲。
徐守梁就背着困倦的阿木走了。
李氏領着小姑娘們繼續逛,往前走了沒幾步,就見旁邊一個燈鋪後突然走出來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穿一身深色衣裳,修長挺拔,燈光照得那臉龐俊美出塵,單看容貌,仿佛從天而降的武曲星,偏又笑得明朗燦爛,平易近人。
凝香也看見了,見陸成出現地如此明目張膽,她羞得躲到了李氏身後。
李氏看着陸成,心裏呵呵地笑,她就知道,陸成那麽滑頭,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伯母,你們也來賞燈了啊?”陸成已經走到了幾人跟前,笑得十分老實。
李氏哼了聲,遞給他一個“少裝蒜”的眼神。
長輩心知肚明,陸成沒再裝模作樣,摸摸鼻子,指着遠處道:“伯母,阿南想香兒了,我想領香兒過去看看他,你們先賞着?”
任誰都知道這只是個借口。
徐秋兒回頭,朝兄長瞪了瞪眼睛,悄悄指指陸成再指指管平,示意他學着點。
徐槐早在陸成出現時胸口就燃起了一把火。
都是男人,為什麽陸成能做到屢敗屢戰直至成功,他就做不到?
目光落到管平背上,徐槐全身都熱了起來。
卻有個人比他還熱。
凝香低着腦袋躲在大伯母身後,聽着陸成說出小孩子也不信的借口,人就跟喝醉了酒水似的,暈暈乎乎宛如身臨夢境。這就是她要嫁的人,膽大包天敢說敢做,旁人家男人約未婚妻都是偷偷摸摸的,陸成可真有本事,直接跟大伯母讨人來了。
大伯母會答應嗎?
凝香攥着袖口想。
反正她是願意的。感情真是奇怪,沒有遇到陸成前,弟弟跟家人是她最重要的,或許現在她依然将家人看得更重,但今晚她心裏想的全是陸成,看到攤鋪前男人買燈給身邊的姑娘,她會幻想陸成會不會這樣做,看到有人悄悄地手牽着手,她就很想陸成的大手……
心心念念的全是他。
陸成看不到她,望着李氏的桃花眼裏漸漸露出哀求。
男人模樣好确實有好處,李氏有點不忍心了,隐晦地瞪了陸成一眼,她轉過身,同凝香笑道:“既然阿南想你,香兒就過去看看吧,我們就在這邊逛,你早點回來。”
她才不會給陸成半個時辰,兩刻鐘都是多的。
湊到凝香耳邊,低聲交代了時限。
凝香咬着唇點點頭。
李氏又看向陸成。
陸成識趣地保證道:“伯母放心,一會兒我就送香兒回來。”
李氏滿意地嗯了聲。
陸成繞過她,對着李氏身後羞答答的未婚妻道:“走吧。”
凝香還能說什麽?
微微低着腦袋,跟在陸成後面往前走,沒走幾步,陸成就站到了她身旁,将她護在人少的那一側,免得被行人撞到。走得遠了,陸成回頭望望,确定李氏等人看不到這邊了,一把将凝香拽到了旁邊一條巷子裏。
“香兒……”
跨進巷子,陸成直接提着腰将凝香抱了起來,快步往他白日就相好的地方走。
凝香雙腳懸空,緊張地問他:“去哪啊?”
聲音低低的。
陸成呼吸有點重,“裏面有棵椿樹,咱們躲樹後頭,有人在外面照也看不見。”
凝香不說話了,随着他急促的腳步颠簸兩下,小聲提醒道:“大伯母說了,只給咱們兩刻鐘,一會兒就得回去了。”說完默默在心裏補充了一句,叫他別亂來,得把來回來去的時間也預留出來。
“夠了。”
繞過樹幹,陸成立即将她放到地上,身體順勢往前一靠,将她抵在了他與牆壁中間。
“好狠的心,昨天都不肯出來見我。”陸成摟住她腰,借着月光看她姣好臉龐,幽幽地算賬。
凝香扭頭,細聲嗔道:“我臉皮又沒有你那麽厚。”
“再說一句。”陸成撓了她腋窩一下。
凝香怕癢,立即就往旁邊躲,腦袋朝一側歪的姿勢特別嬌憨可愛。陸成逗過妹妹,也逗過阿南,唯獨沒有這樣跟未婚妻鬧過,不急着占便宜了,又撓了她一下。
“別鬧……”
凝香軟聲讨饒,使勁兒拍開他的壞手,可拍開這邊的他另一只手又使壞,她守得明顯沒他撓地快,三下裏躲過兩下,剩一下就被他得逞了。偷會終究是件見不得光的事,凝香不想笑出聲音,但她忍不住,等他速度越來越快,她已經應付地氣喘籲籲了。
“陸成!”
笑多了難受,好好求他他不聽,凝香突然生氣了,猛地仰起頭瞪他:“陸成!”
杏眼倒映着月光,美得像粼粼的秋水。
陸成聽話地收手,笑着應了聲。
月光從一側照過來,照亮他半邊側臉,桃花眼溫柔地歡喜地注視着她,比星光還明亮。
他真的很好看。
凝香第一次不再怕他的眼睛,而是受其蠱惑,怔怔地望着他,望着她喜歡的男人。
她這模樣又美又乖,陸成怦然情動,眼裏笑意全都化成渴望,扶着她腰肢的手臂漸漸收緊,頭也低了下去。
凝香閉上了眼睛,紅唇輕啓。
被他含住。
或許是月光太美,也可能是氣氛太好她太乖巧,這次陸成破天荒地溫柔,一點一點地嘗她的嘴唇,每一處地方。他太高,凝香沉浸其中,順從本能踮起腳,攀住他肩頭。他的手就在她腰上,當然察覺了她的不知足。
确實是不知足,所以踮腳想要更多。
她不想要的時候陸成都非要給她,現在她想了,陸成又怎會拒絕?
骨子裏的野勁兒頓時沖破溫柔月光圍成的脆弱藩籬,陸成用力将她往後一推,歪着腦袋深深地吻,身子矮下去,雙手同時闖進她衫,如兩把火勢如破竹地往上燒,一根手指就是一簇火苗。
可這超過了凝香現在能接受的。
以前他做什麽都是隔着衣裳,今天他沒有。
她抓着他手臂,使勁兒往下壓,求他拿開。
“香兒……”陸成抵着她肩頭,騰出一只手握住她小手,往低處送,“香兒,我難受……”
凝香一觸即退,心慌地不行,難堪地瞅瞅巷子口,她顫着音提醒道:“陸成,你,大伯母還在等我回去,你不怕我生氣,也不怕她生氣嗎?”
陸成動作一頓。
凝香趁機拼盡所有力氣逃了出去,躲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慌亂整理衣衫。
陸成沒有追,額頭抵着牆壁,強迫自己快點平複下來。
挂滿花燈的街上。
徐秋兒瞅瞅身後的兄長,再看看面無表情賞燈的管平,忽然計上心頭,假裝打個哈欠,抱住母親胳膊道:“娘,我困了,咱們先走吧。”說着還打了個噴嚏,額頭抵住母親蹭了蹭,“娘,我冷了……”
“讓你多穿一件衣裳你不穿。”李氏輕聲數落了一句,但她也是真的心疼女兒,往懷裏抱抱小姑娘,揚着脖子往遠處張望。這過去多久了啊,陸成怎麽還沒把侄女送回來?
徐秋兒難以察覺地朝兄長遞個眼色,軟聲商量道:“娘,讓大哥跟管姐姐在這兒等姐姐吧,咱們先回去,我真的站不住了,想快點躺被窩裏睡覺。”
李氏摟摟女兒,面現為難。
徐槐明白妹妹的苦心,瞥一眼管平那邊,跟着勸母親,“娘,你跟妹妹先回去吧,香兒回來了我們馬上家去,妹妹身體要緊,入秋本就容易着涼,別受寒了。”
現在回去,路上村人多,搭伴一起走,不用擔心出事。
李氏還想再等等,架不住女兒撒嬌求磨得太厲害,想到陸成跟侄女此時沒準正甜言蜜語說得膩歪,李氏猶豫片刻,決定便宜陸成一回了,目光掠過兒子,看向管平,“管姑娘困不困?要不也跟我們回去吧。”
徐槐兄妹登時提起了心。
管平掃了眼徐槐緊握的拳頭,聯想徐秋兒的異常,隐約猜到了什麽。
難道徐槐還想再來一次?
管平突然有些好奇。
她真想知道徐槐還會怎麽說,在被她那般拒絕後。
“伯母你們都回去吧,我一個人等凝香就好。”管平平靜地道。
短短一句話,好像一塊大石頭,毫不留情地砸中了徐槐砰砰亂跳的心。
她還是不想跟他單獨相處。
話還沒說出口,已經知道了答案。
徐槐強忍着,才沒有轉身背對她。
李氏卻馬上否決了,看着管平道:“你一個姑娘家,哪能讓你單獨等,就這樣,我們先回去,你們倆一起等香兒,應該快了。”
管平颔首,沒再拒絕。
徐槐稍微好受了點,站在原地,目送母親妹妹離去。
那邊巷子口,陸成牽着凝香慢慢吞吞往外走,快出去了,忽然看見了李氏娘倆。
陸成第一個念頭是李氏來找他們了,但他馬上又留意到李氏與徐秋兒目視前方,并不像找人。心裏起了疑惑,陸成故意沒有提醒躲在他身後的姑娘,等李氏娘倆走遠了,他才牽着凝香回到了街上。
“松開。”凝香低着腦袋,掙了掙手。
陸成腦袋裏裝着事,乖乖松開了,護着她往之前的地方走,遠遠就見管平站在一個燈鋪前,徐槐愣愣地站在管平身後,一臉踟蹰,仿佛有話想說又不敢告訴人家。
早在摘果子那天,陸成就經陸言提醒,看出徐槐對管平的心意了。
再看看那二人,陸成忽然覺得有趣起來,走到近前疑惑地問徐槐,“怎麽就你們兩個了,伯母跟秋兒去哪了?”
管平聽到他的聲音,慢慢轉了過來,只看朝她走來的凝香。
徐槐穩了穩思緒,盡量自然地道:“秋兒有點不舒服,跟我娘先回去了,現在香兒回來了,我們也……”
話沒說完,就被陸成扯到了鋪子旁邊,低聲問他,“你傻啊,難得有機會跟管姑娘相處,還想讓香兒擋在你們中間?這樣,我送香兒回去,你跟管平慢慢走,半個時辰左右咱們在你們村村頭碰面,先到的稍微等會兒。”
他知道長輩們能接受的大概私.會時間。
都定親了,有點小動作也沒關系,別讓人知道就行。
本以為今晚就到此結束了,現在又多了半個時辰,陸成心裏樂開了花,說完也不管徐槐答不答應,繞過他走到兩個姑娘跟前,霸道地将呆愣愣的凝香拉到自己這邊,笑着同管平道:“我跟他商量好了,我送香兒,他送你,咱們分頭走。”
凝香傻了,等她回神,已經被陸成扯出了好幾步。
“你……”
“伯母秋兒先回去了,你大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管平說心裏話,難道你要留在那裏礙事?”陸成低聲解釋道。
凝香終于想起來了,她今晚答應出來賞燈,不就是為了撮合堂兄與管平嗎?
回頭看看分別站在燈鋪一側的兩人,凝香露出一個過來人才懂的笑,心甘情願跟着陸成走了,一心為堂兄高興,好奇今晚堂兄到底能不能讨得管平的歡心,完全忘了自己可能遇到的危險。
然後出了鎮子,毫無預兆地被陸成扛到肩膀上,凝香才怕了起來,瞅瞅前後,急着捶打陸成,“你幹什麽啊,快點放我下來!”
路上人少,牽牽手就牽牽手,她忍了,他扛她做什麽?顯擺他力氣大?被人瞧見怎麽辦?
“陸成!”
凝香不停地打他。
“香兒,我記得路上看見有家人地裏的苞谷杆子堆起來了,還沒拉回家,咱們去那邊。”陸成胸口着了一把火,燒得他今晚必須做點什麽才不至于被憋死,也燒得他不想跟她拉拉扯扯浪費功夫,過了那座橋,不走土路了,扛着她直接跨進了莊稼地。
凝香怕了,真的怕了。
十五的月亮高挂在頭頂,秋收過後,空蕩蕩的地裏沒有一個人影,只有陸成大步走的動靜,活似半夜出沒的黃鼠狼,偷了一只雞就要叼回窩裏吃了。
凝香喜歡陸成,但她不想被他吃了,至少婚前不行。
明白陸成吃軟不吃硬,凝香不再掙紮,認命地看着腳下,“陸成,你到底想做什麽?”
聲音凄涼。
她可憐巴巴的,陸成心疼了,知道她被自己吓住了,忙柔聲哄道:“香兒別怕,我說過成親前絕不欺負你,我就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跟你好好說說話。你走得慢,也走不慣這土疙瘩地,我怕你摔了才扛着你走。”
凝香才不信,悶聲道:“你放我下來,天黑了,你真不想惹我生氣,就早點送我回去。”
陸成不想惹她生氣,更不想錯過這難得的機會,瞅瞅她側臉,聲音低了下去,“香兒,今年往後可沒什麽節日了,我沒法去你家裏,晚上有管平盯着,咱們也沒機會見面,今晚不多說說,下次再見就得十一月大定的時候,那天我也未必能見到你。你真狠心不多陪陪我?”
就她會裝可憐嗎?
他也會。
凝香比他可憐,但她沒有他心硬,一聽陸成這樣說,就有點妥協了。
陸成繼續努力道:“剛剛在巷子裏,只顧着親你了,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咱們家不是蓋房子了嗎,月底差不多就蓋好了,一共花了五兩銀子,我告訴你,你心裏有個數,将來老二老三娶媳婦蓋房子,花的比這個多了,你記得提醒我。”
一開始說的多正經啊,後面又逗她了。
凝香不買賬,冷聲道:“你愛花多少花多少,我還沒嫁過去,才不會管。”
陸成低低地笑,語氣溫柔,“我這不是已經把你當媳婦看了嗎。”
凝香咬咬唇,明知他擅長說甜話哄人,還是着了他的道,沒再抗拒。
☆、第 107 章
? 陸成拽走了凝香,想到他臨走所說,徐槐急着朝管平解釋:“我沒跟他商量,是他想送香兒!”
他跟她本就要回一個地方,談何送她?
陸成那個混球,為了跟堂妹在一起,什麽話都亂說。
“走吧。”管平淡淡道,言罷先行一步。
她個子高挑,在這人來人往的街上并不出衆,只是落在徐槐眼中,那麽多的人,此時仿佛只剩下了她,身形單薄卻不見柔弱可憐,似冬日迎寒綻放的臘梅,孤冷清高,容不得凡夫俗子染指。
他就是那個凡夫俗子。
堂妹說她曾經是小富人家的姑娘,讀過書認過字,所以看不上他吧?
鼓了一天的勇氣,在認清這個現實時,又都洩了個幹幹淨淨。
徐槐默默地跟在後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心上人的背影,不敢說,只能看了。
走出鎮子,沒了五彩花燈,只剩一輪圓月照亮,行人身影朦胧,遠處的喧嘩更襯得這邊寂靜。
過了石橋,人就更少了。
管平走在前面,聽着身後男人的腳步聲,心裏起了波瀾。
被裴景寒的手下看中安排到別院當暗衛,管平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鄉下姑娘了。在鄉下,七八歲的女童會幫家裏洗衣做飯照看弟弟妹妹,會因為爹娘偏心弟弟吃不到肉難過,會高高興興地跟同村的姐妹去玩耍。她呢,她得一日日苦練基本功,想家了也沒有爹娘,連姐妹都沒有,行屍走肉地活着。
在鄉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開始情窦初開,或是偷偷地喜歡誰,或是暗地裏與對方好上了,同凝香陸成那樣。她呢,十三歲的時候殺了第一個人,接下來的三年,更像跨進了泥潭,盯着各種各樣的人,見過各種龌.蹉。
遇見凝香前,管平想過自己的下場,要麽被人殺死,要麽孤老而死。
然後她就來到了徐家,一個尋常的農戶人家。
發現徐槐喜歡她,她覺得莫名其妙,不懂徐槐為何喜歡。至于徐槐,單看凝香徐秋兒姐妹倆長得那麽好看,就知道徐槐也是相貌堂堂的俊朗男人,俊朗又老實,沒有陸成的滑頭,喜歡她就偷偷地看她,膽小如鼠,她一個眼神過去他就不敢看了。
就像一頭憨厚的牛。
管平不厭惡這頭牛,她煩他,因為她知道兩人注定沒有結果,管平不想看見徐槐那雙期待的眼睛,因為她知道,他眼裏的期待最終會變成失望。對她好的人因她失望,她會良心不安。
直到徐槐鼓起勇氣送她果子,管平才終于意識到,她是願意的。
歸根結底,她還是那個村裏的姑娘,所以來到徐家,她會懷念兒時窮困卻無憂無慮的日子,也不受控制地渴望一直過這種簡單平靜的生活。嫁人她沒有考慮,但莫名其妙地有人喜歡她了,還是個俊朗的老實男人。
恢複了自由身,徐槐再偷看她,管平還是煩,煩他這頭牛怎麽就這麽老實。
她再願意,都是姑娘,沒有道理主動去問他還想不想娶的。
他不說,那就繼續耗着吧,她別的不行,耐性最好。
管平加快了腳步。
徐槐察覺了,心裏突然發慌,不知為何就喊了她一聲,“管姑娘!”
管平稍稍偏頭,腳步慢了下來,“何事?”
徐槐喊完就後悔了,但此時必須得說點什麽,他頓了頓,确實有話想問她,對着她背影道:“明年香兒嫁人了,阿木也搬過去,你有什麽打算?”
“凝香願意的話,我想跟過去給她當丫鬟。”管平嘴角翹了起來,故意道。
徐槐不高興了。
她竟然想去陸家,陸家有個陸言呢!
他不想她去,悶聲道:“香兒從未把你當丫鬟,我們一家人都沒有,你別總這樣想。”
不是丫鬟,就沒理由跟香兒搬到陸家了。
管平沉默片刻,像是在思忖什麽,慢慢道:“也是,陸家人多,沒有地方再給我住。但凝香姐弟都不在,我不适合再繼續住她那裏,等她成親了,我進城找份活計。”
徐槐哪舍得她走,急得忘了膽怯,清楚她的顧慮,馬上想到了一個主意,“香兒阿木不在,那我搬到那邊住,你跟秋兒睡我們家西屋,這樣就沒人說閑話了。”凝香收留她她住西院,将來改成他們收留她,她自然可以住東院,不用擔心閑言碎語。
想方設法留她,卻不肯說出原因。
管平有點惱了,故意諷刺他:“你占了東院,就不怕旁人說你要占堂弟的屋子?正好你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娶妻後夫妻倆直接把西院當新房,住上六七年……”
“不會,我娘說明年就蓋廂房,留給我成親用。”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占堂弟房子的意思,徐槐未加思索就将母親的打算說了出來。
管平腳步頓住。
之前都很篤定徐槐想娶她,現在突然懷疑了。
或許徐槐心裏喜歡她,卻因為她的拒絕不敢言明,然後準備聽從母親的話另娶一房媳婦?
如果自己不是他唯一的選擇,那這頭牛不要也罷。
“既然你要成親了,我更不能留在你們家,免得你妻子誤會,徒添不快。”
短暫的停頓後,管平再次朝前走,腳步快了很多。
徐槐傻了。
他沒要成親啊,蓋房子是為了成親,可沒說馬上就娶啊?
他還盼着房子蓋好前得到她的同意……
可她竟然誤會他要娶旁人?
徐槐不敢表明心跡,但他不願意她有這種誤會,更不想她因此離開。
“管姑娘!”徐槐加快腳步追上去,低聲喊她,喊了一聲她沒有停,徐槐明白她生氣了,卻沒有深思她為何生氣,快跑幾步擋在她身前,微微喘着道:“管姑娘你聽我說,我只是蓋房子,還沒打算娶妻。”
“難道我要等你娶妻了等着被她嫌棄了再走?”管平聲音冰冷,繞過他就要離開。
徐槐本能地伸手阻攔。
白白陪他耗了一路,結果完全是自作多情,管平心裏有氣,同樣本能占了上風,擡手扯住徐槐手腕就将人扭轉了過去,剛要用力卸下他的一條胳膊,理智忽然回來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管平賭氣将人推開,冷聲威脅道:“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用你多管閑事。”
而徐槐還沒有從剛剛的心驚動魄中回神。
手臂上好像還殘留着她的力道,那麽重那麽狠,若非顧忌凝香的情面,恐怕真的要動手了。
他一個大男人,還打不過她。
怪不得她看不上他。
徐槐覺得窩囊,窩囊到他必須向她證明,他徐槐也是鐵骨铮铮的男人。
“你剛剛真想卸我手臂?”他沉聲問道,今晚與她說話,聲音第一次沒有了緊張。
管平笑了,轉過身,微微仰頭看對面的男人,因為聽出了他話裏的冷意,也因為惱他沒出息惱他平日裏裝出對她不死心卻早就有了娶別人的打算,她慢慢擡起手,握拳時發出咔的響聲,“是又如何?想跟我打一場?”
她很久沒有與人動過手了。
徐槐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
他也很久沒有與人動過手了,幼時倒是常常跟夥伴們打架鬥毆。在外面他打別人,誰也不是他的對手,然後回家了被母親拿着燒火棍追着打。
可他從來沒跟女人動過手。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管平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月光下一雙清冷的眼眸挑釁地望着他,“怎麽,不敢打?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你嗎,就因為你沒種……”
話沒說完,對面的男人突然重重地喘了起來。
管平從容地與他對視,見徐槐只是重了呼吸卻遲遲不動手,她諷刺地搖搖頭,轉過身。
才轉身,身後忽然傳來破風聲,像有頭熊朝她撲了過來。
管平冷笑,轉身一拳揮了過去。
卻沒打到人,因為徐槐在她轉身時就彎下了腰,雙手抱住她大腿,拔.蘿蔔一般輕輕松松将毫無準備的姑娘扛到肩頭,轉身朝左邊地裏而去。月色下地裏一片荒蕪,站在路邊能看清近處,再遠了就看不清了,而徐槐扛着她快跑,要跑到誰也看不到的地方。
他腳步飛快,肩膀頂得她肚子難受,然感受着徐槐身上牛一般的蠻勁兒,管平又說不出的痛快。可她還有不痛快,因為他還想娶別人,她高高地擡起拳頭,要朝他脆弱的後腰砸去,別以為這樣就能制服她。
拳頭擡起來了,狠不心下手。
“放我下去!”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徐槐不聽,一心往裏走。
管平開始掙紮,不想靠從侯府學的功夫欺負他一個村人,她只用蠻力跟他鬥。她力氣比一般姑娘大多了,但徐槐力氣更大,雙手緊緊抱住她搭在前面的腿不許她亂踢,後背皮糙肉厚随她打。
一個打一個忍,很快就走到了一片花生地。花生早拉回了家,田壟也被人用小鋤頭翻了一遍,将落在土裏的花生也翻了出去,因此泥土松軟。徐槐後背被她捶地火燒火燎地疼,他不想忍了,腳步還沒停,先把人往地上扔了下去。
毫無預兆,管平仰面摔在了地方,後背先着地,不算疼。
才回神,就見徐槐朝她撲了過來。
管平頭一回面對這種情形,微怔之後,怒上心頭,一邊推搡一邊罵他,“徐槐你不要命了!你趕緊住手,看在凝香的面子上……”扭頭躲過他那張亂啃的牛嘴,管平真的是最後一次提醒他,咬牙切齒罵道:“你現在住手,我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你不是說我沒種嗎?”徐槐蠻橫地攥住她手,犁地般狠狠給了她一下,跟着又要低頭親。
他是男人,今晚他就讓她見識見識!
男人對女人老實,有的是沒膽,有的是窩囊沒種,有的卻是出于尊重,尊重到願意忍着,等她允許了等成了親再壞。徐槐怕管平的冷,怕得不敢接近,但絕不是窩囊。
壓抑得久了,發作起來就成了狂。
但他挑錯了人。
管平是習武的,更是明白,無論男女,底下都是一大弱處。
而剛剛徐槐那一下,弄疼她了。
再感受着徐槐自以為是的霸氣,她再也不想“憐香惜玉”,雙腿猛地夾住徐槐的,趁徐槐震驚沒有防備那一瞬,一翻身就變成了她在上面。沒有扇他耳光也沒有捶他胸膛,管平右手直接扣住了徐槐咽喉,稍一用力,徐槐就一動不敢動了。
“再有下次,我絕不手軟。”扭頭甩開披散下來的長發,管平居高臨下盯着他,冷冷地道。
徐槐心跳好像停了。
不是怕的,而是她太美。
平心而論,她容貌遠遠不如自己的兩個妹妹,但此時她長發在夜風裏飄揚,清秀臉龐仿佛與中秋月光融為了一體,涼如水,卻另一種讓人悸動的美。
徐槐終于知道自己為何喜歡她了。
早在她衣衫褴褛地昏倒在堂妹家門前,落魄卻冷漠地看他一眼時,他就喜歡上了她的冷。
“我喜歡你,我想娶你。”喉嚨被她掐着,徐槐卻不要命地說出了她可能最不愛聽的話。
就算被她掐死,他也要說。
他平躺着,眼眸被月光照亮,裏面堅定一覽無餘。
管平盯着他,收回手,依然坐在他胸口,冷聲道:“你不是要蓋房子娶媳婦了嗎?”
“那是我為你蓋的,我想娶你,我想跟你睡……”
徐槐低吼着解釋,沒說完被人甩了一個耳光。
他偏過頭,臉如火燒,但他沒有摸臉,繼續看向她,豁出去了道:“我就想跟你睡!”
管平面無表情盯着他,盯得徐槐胸口火氣漸漸平複,臉上露出先前的心虛,嘴唇嗫嚅好像要賠罪,管平才一甩衣擺站了起來,一腳踩在他胸口,“真想睡,等你房子蓋好了再說。”
沒房子就想睡媳婦?
做夢。
力道适中地碾了徐槐一腳,管平轉身,揚長而去。
徐槐呆呆地躺在地上,望着月亮出神。
她什麽意思?
現在不能睡,是因為沒有房子,蓋好房子,就可以睡……
她答應嫁他了?
狂喜如潮,徐槐手腳并用爬了起來,望着她背影大喊,“你答應嫁我了?”
話音剛落,路上突然傳來幾聲雀鳴般的嘹亮口哨,還有少年們的起哄聲,“嫁了,嫁了!”
徐槐不管,興奮地朝穿地而走的姑娘追了上去。
土路上,賞燈歸來的少年們還在繼續吹着口哨,此起彼伏,充滿了鄉村野趣。
管平無聲笑,大大方方地走,任由徐槐迅速追了上來。
土路另一側莊稼地裏的苞谷稈垛子後,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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