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大夢将寤(二)
一場闊別重逢,就此不歡而散。
殷染走後,紅煙便懶了聲氣,倚着憑幾,半日不曾一動。
到得傍晚,紫宸殿來了消息,道是聖人今夜會來流波殿,只是要遲一些。
紅煙不動聲色地給紫宸殿的小宦官塞了幾枚通寶,“聖人與誰在一處?”
小宦官将通寶收進袖中,壓低聲音道:“劉樞密。”
紅煙點了點頭,小宦官便一溜煙跑走了。她一邊命人布膳,一邊思量着,劉嗣貞固然是陳留王的人,他會在聖人面前說些什麽呢?要知聖人命陳留王赴河南府,名為就國,實為監軍,過不了三五年還得讓他回來的reads;竹馬去哪兒。去地方上養軍養士,回來年紀也滿了,朝堂上跺跺腳都有分量了——這是多少宗室都盼不來的肥差!再考慮到許賢妃那邊還捧着個頗有威脅的寶貝疙瘩,陳留王這回一定是歡天喜地非走不可的了。
她雖然不清楚殷染在掖庭宮裏與陳留王是否還有交結,但就憑這二人的昔日情分,她也不相信殷染會對陳留王就國一事無動于衷。
似殷染那樣的女人,看起來無情無義,其實不過是她藏得太深罷了。
殷染本将踏入掖庭宮了,忽然想起什麽,又往回走。她不是去流波殿,而是去拾翠殿。
只是路經流波殿時,見到了聖人的法駕。
她視若不見,徑入了拾翠殿。戚冰見到她,自是一萬個震驚:“怎麽——你還知道來瞧我!”說着竟似要堕淚,殷染看着便慌,趕忙扶住了她,道:“別哭,別哭。”
自從沈素書出了事,她們二人一個下了掖庭,一個失了寵,一年半不曾見得一面,此刻同病相憐之下,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悲哀。戚冰鼻尖發酸,殷染瞧她妝容也懶了,神色亦倦極,心中牽扯出幾分疼痛來,也不知是為她、為自己、還是為沈素書。
她裝作無心地發問:“姐姐這邊,聖人還常來麽?”
戚冰轉過頭,燭火盈盈照着她恻然的表情,“早不來了。”又若隐若現地道:“他現下愛的是流波殿那邊……”
殷染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花紅易衰似郎意,從古到今,無不如此的。”
戚冰咬緊了牙,不說話。殷染知她不甘心,嘆口氣道:“有一樁事,你若能幫我,也算幫你自己。你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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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冰怔怔然:“什麽事?”
“你與教坊那邊相熟,又頗能舞。”殷染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婉轉道,“還記不記得至正十八年,你那一舞,真叫人目斷魂銷。我說,你找個好的樂工,我們商量着,你獻舞,我吹笛,在回鹘人的別宴上——”
戚冰的目中泛出光亮,“這倒不錯——只是用過一次的手段,再用一次……”
“所以有我呀。”殷染微微笑道,“我來幫你,聖人一定會注意到你。”
戚冰掠了她一眼,低下頭,半晌,道:“你如何忽然想通了?”
“什麽?”
“你過去不是,”戚冰的話音微淡,“最清高的?我以為你情願一輩子呆在掖庭宮裏的。”
殷染靜了,良久,道:“人都是會變的。”
***
戚冰本來出身教坊司,帶着殷染進那高牆院落裏去,自在得如入無人之境。她原沒想過自己還會再來,一旁的娘子小工們,有的認識她有的不認識,投來的眼光各各不同,她只作不見。
殷染小聲道:“要不讓芷蘿她們回去?來此處還帶上宮人,怪了些。”
戚冰輕輕哼了一聲,“有什麽可怪?架子是要你自己擺出來的,不是旁人給的。”
殷染不再說話。
戚冰找來幫忙的便是她曾提過的那個樂工,名喚離非,一身白衣,峨冠博袖,看去真是個戲子模樣。戚冰同他商議片時,過來對殷染道:“阿染你看,《湘夫人》何如?”
殷染又瞧了一眼離非。他坐在戚冰身後,旁邊就是一面巨大的琉璃鏡,将他雪白的身影映成了數千疊reads;撿愛。他的目光似是追随着戚冰的,感受到殷染的注視之後,又不聲不響地收了回去。
殷染微微一笑,“好啊,你便是那無情無義的帝子了。”
戚冰托人将曲子報給了禮部,禮部批下,殷染便得以每日堂皇往教坊司去練習。據聞回鹘使臣已到了,鎮日裏由幾個親王陪伴着四處晃蕩;這些皇子做正事不長進,吃喝玩樂卻極精熟,帶得那回鹘使臣幾乎看花了眼,直道□□上國氣度宏俨、珍奇荟萃。教坊司裏女人多,說起這樁事來,眼角眉梢總流轉着意味不明的媚色。
戚冰道:“她們也想托個好人,或許回鹘人也是不錯的。”
離非淡淡看她一眼。她便纏住他手臂,嬌笑道:“我聽聞回鹘歌姬能做胡旋舞,離非,你見過沒有?”
殷染默然垂下了眼,擦拭自己那一管玉笛。離非将手臂自她懷中掙出來,對殷染道:“你那支玉笛成色上品。”
殷染笑笑,卻将玉笛攥得更緊,銘字的那一面對着手心,沁出了汗。
教坊司興和署的管事娘子趙氏忽來敲門,低聲道:“幾位貴人,回鹘使臣今晚到此游憩,你們要不早些回去?”
趙氏這是好心,想教坊司的營生畢竟有些暧昧,這裏兩位一是才人一是宮人,雖然品級不高,也都是天家的人,不好叫回鹘人瞧見。殷染聽了便欲離去,戚冰跟在她後頭,她行出了院子,才發現戚冰并沒有随出來。
她也不想再回頭去看。
趙氏領着她從偏門走,一邊忙不疊地賠禮,說這回回鹘人來得急,心血來潮地,不然怎麽也不會讓貴人從偏門匆匆而去。殷染便笑,“我也不是什麽貴人,我在宮裏也是下賤的人,趙娘子不必太擡舉我。”
趙氏愣了一愣,複又道:“憑娘子這番人才,還怕沒有出頭日?老婦在院外便聽得娘子的笛聲,能将人魂兒都勾了。”
殷染仍是低低地笑。只要她願意,她可以勾走世上任一個男子的魂,只除了一個人。
一個永遠都在笑、笑裏卻從沒有感情的人。
袁賢已來接她了。掖庭宮宮禁頗嚴,若非袁賢看顧,她也不能這樣來去自如。想着或該給袁賢一點好處,可是袁賢——畢竟是他的人。
他會不會又嫌自己不識好歹?
袁賢哈着腰帶她回宮,明見戚冰不在她身旁,也不多問,十分精乖。她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興和署高高的院牆上夕晖遍灑,屋宇流金,忽然道:“我忘了些東西,袁公公,等我一等。”
袁賢道:“什麽東西,很要緊麽?”
“是一個香囊。”殷染咬着唇道,“袁公公您知道,香囊這東西可不能假手旁人……”
袁賢看着她,點了點頭,“快去快回。”
她提起裙角便跑。跌進那偏門,一路往離非的院落狂奔。戚冰看着離非的模樣在她眼前恍惚掠過,深深的深宮裏,戚冰已是她剩下的唯一的朋友了,她不能眼看着她往火坑裏跳。素書已經是前車之鑒,宮裏便一只蚊子都能咬死人——
跑進那月洞門,她氣喘籲籲地停下,低下身子捶腿。半晌,方直起腰,往前挪。
那房門緊閉,房中早已沒了樂聲。
突然間,一雙臂膀自她身後環住了她的腰——
“好姐姐,”少年的聲音低沉如妖魅,“可想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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