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祥(二)
她在怕什麽?
這話問得真是可笑。
她是他父皇的宮人,他是她君上的皇子。他們在一起,不叫兩情相悅,要叫穢亂宮闱。
他竟還問她在怕什麽?
只是算起來,他們自素書死後在一起,到而今一年半了,确實還從未好好說過幾句話,甚至還不如小時候在秘書省那小窗內外說的多。每每遭逢之時,總是被*攫奪了心智,而長夜漫漫,錦衾寂寞,怎麽也不是抵足談心的時機。
他們從最初在一起時,便仿佛默契了一般,絕口不提往事reads;竹馬去哪兒。
往事裏冤孽太多,愛啊、恨啊,糾纏一起,都是麻煩。而她恰恰是最怕麻煩的。
她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她所貪戀的,只是他帶給她的溫暖而已。這份溫暖,與過去沈素書和戚冰所給她的,并無二致。畢竟在那最深的寂寞裏,是他先放低了姿态。是他在去歲夏末的那個大雨夜裏找到了倉皇逃竄的她,是他抱住了她。
不是別人。
殷染往外走,段雲琅也跟着她往外走。出了偏門,袁賢果然已不在了,她心頭發冷,還沒作計量處,忽有個混不吝的聲音響起:“怪道四處都尋不見你,敢情還真是藏了美嬌娘!”
段雲琅神色微變,将她往身後輕輕一拉,回轉身去笑道:“二兄說哪裏話來,十六宅裏誰不知道二兄才是最風流得意的人物?弟兄偶爾出來嘗個新鮮,哪裏有二兄的自在?”
他這話聽得殷染身上一陣寒碜。淮陽王雲瑾相貌不差,只是随他的胡姬母親生了一雙斜飛的吊梢眼,容色青白,一副縱欲短壽的相。他盯着段雲琅身後那一截天青色衣影竟一時回不了神,口中道:“五弟你有多渾,我們弟兄幾個可都是清楚的。今日你連回鹘人都能舍下了,可見這小娘子不尋常。”
段雲琅心中暗罵:我何時渾了?我何時渾了?這回都叫阿染聽了去,你叫我如何辯白?還未答話,衣袖忽被人輕輕一扯,殷染竟爾站了出來,巧笑倩兮道:“原來是淮陽王殿下,是臣女不識擡舉了。只是臣女也非教坊中人,殿下可莫要認錯了。”說完,以袖掩口,妖妖嬌嬌地笑了起來,幾讓兩個男子看得呆住。
“臣女”?
段雲瑾直愣愣地問:“小娘子府上何處?”
殷染笑道:“家父秘書少監殷止敬,殿下或許聽過?今次我來,是家母命我挑幾支曲子過年,不想遇到了二位殿下,鬧了一出笑話。”向兩人各行了一禮,“二位殿下少待,我還需回家複命,先告辭了。”
Advertisement
段雲琅盯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絲不明意味的笑。
雖是遮遮掩掩,卻又隐露口風,這攪渾水的功力,與他有得一拼。
她實在從來不是個善女子,他早該見識過了。
自己又何妨陪她玩玩?
“這小娘的确厲害……”段雲瑾在一旁道,“只是殷止敬我還真沒聽過。”
朝堂上的名字,你聽過幾個?段雲琅心中不屑,笑容卻漸漸做足,道:“這是殷少監的嫡長女。二兄莫小瞧了殷少監,他的夫人可是許賢妃的親妹妹,父皇親封的昭信君哪。他的岳翁,可是位極人臣的許國公!二兄若有興趣,不妨……”
***
段雲瑾回到前院,席間酒水紅绡,靡靡之音仍自繞梁不絕。回鹘使臣莫奇左擁右抱,對他一臉漫笑:“怎麽,還未尋見五殿下?”
段雲瑾道:“沒尋見,約莫是遇見了娘們就走不開了。”
莫奇會意,自顧自笑了起來。教坊司幾位小娘等淮陽王等了好久,這會兒忙不疊都湊上來,灌酒的灌酒,獻吻的獻吻,段雲瑾來者不拒,只是總心不在焉,滿腦子全是那個自稱殷畫的翩翩倩影。
段雲瑾這晚直到上燈方歸,昏夜裏,宵禁後,只他一個無法無天的二皇子與回鹘人勾肩搭背地吹着牛閑蕩。他先将回鹘人送到鴻胪寺,自己回了十六宅,還沒進門,就聽見幾個小妾砸東西潑水的吵架聲。
“哎呀,殿下回來了?”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他定睛一看,原來是第三妾室,依稀記得姓楊reads;撿愛。
段雲瑾甩開了她,卻招來家令林豐,低聲道:“我給宮中寫封信,晚些勞公公送過去。”
林豐忙道:“不敢不敢,殿下但有吩咐,老奴豈敢不從。”
段雲瑾笑了笑,只覺本朝被閹人把持是有道理的。便林豐這種小腳色,已是陰的陽的都來得;不知高仲甫、劉嗣貞那樣的大珰,又會不會将他這個二皇子放在眼裏?
一院之隔,一扇窗下,段雲琅沉默了片刻,面無表情地合上了窗。
***
今日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殷染回到掖庭宮時身心都乏累已極,心頭的盤算卻不曾停下。
如今聖人以高仲甫、孫元繼為神策中尉,劉嗣貞、封逑為樞密使,又一連拜了六個大珰為觀軍容使循行天下以鉗制外藩。高仲甫當年擁立聖人、定策有功,便聖人都要喚他一聲阿公的,六個觀軍容使中有四個是他養子,近年來內外串聯,已是愈發驕橫。
段五與她情到最濃的時候,也從不與她說前朝的事情。她不知曉他的野心在何處,甚至也不知曉他究竟有沒有野心。他所領的左翊衛畢竟是禁軍宿衛一支重兵,他若外調,禁軍便當真要成高仲甫的囊中之物,于朝廷絕無益處;但于段雲琅自己而言,卻可以監臨藩鎮,威懾諸司,增加手中籌碼……
她想不出段五就國的理由,卻也想不出段五不就國的理由。
可是他若再這樣将她撩撥下去……她只怕自己會變得如戚冰一樣……不,她已經和她一樣了不是麽?
殷染剛入宮時,因是家中庶女,生母低賤,在那些個公府貴女面前沒少受欺負。她是挨慣了白眼的人,并不覺出什麽,反而是直白脾氣的戚冰屢屢為她出頭,還因她受了傷,發過一次高熱。那回戚冰真是燒得要死了一般,是殷染去尚藥局給她求的藥。
她還記得戚冰倚靠在沈素書的懷裏,有氣無力地掀起眼皮看她,一口一口咽下她喂來的藥羹。她低聲說:“阿染,我是教坊出身,論身份比你更低。她們說的那些話,你都不必往心裏去。”
她覺得膈應極了,那些人的話,自己何嘗往心裏去過?
只是戚冰啊,那個笑谑不禁的戚冰,是何時起,也變得陰恻恻的?她與那個樂工攪在一起,卻還……答應了她的法子上位邀寵?
殷染揉了揉額角走入房間,恍惚覺得今日似乎太過安靜了些。擡頭往房梁上看,那鹦鹉卻還在照常撲騰,只是一點聲息都沒有。她心中疑惑,将懸鳥架的鎖鏈稍稍放下來些,便見到鳥喙被一圈白布纏綁得死緊,扁毛畜生正眨巴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好生可憐兮兮地凝注着它的主人。
她心中略略一驚,但也不過是一驚。尋來剪子将那白布剪開,鹦鹉也乖,仿佛知道她是來解救它的,不動彈任她施為。嫣紅的尖尖鳥喙上緣,毛發淩亂顯出勒痕,她捋了捋,道:“今日是不是又吵人家了?”
鹦鹉小心翼翼地“嘎”了一聲。
殷染道:“鳥啊,要有些眼色。人家不讓你吵的時候,你就不該吵。”
鹦鹉撲了撲翅膀。
殷染又道:“不如我将你送到興慶宮去吧,老太皇太後一定不會介意。”
老太皇太後年屆九十,神智糊塗,眼盲耳聾,興慶宮的下人是最舒坦的,幾乎無事可做,端等着太皇太後壽終正寝就好了。那鹦鹉仿佛也知道興慶宮是個無聊去處,又“嘎嘎”叫了兩聲,哀哀盯着她瞧。
她終究是道:“你啊,你啊。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