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如花人(一)
興慶宮中,歲月仿佛是一條因渾濁而凝滞的河流。鵲兒入宮都已十幾年了,卻還不到二十歲,殷染看着她年輕又老成的模樣,心裏覺着,其實似她這般也不錯,至少活得很好看。
聖人時常來興慶宮看小七,有時候許賢妃或其他妃嫔會跟着過來。但她們不能單獨來,這是聖人明令過的。
聖人與諸妃在內殿中逗着孩子,殷染便去外頭守候,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鵲兒聊天。鵲兒卻總是心不在焉,眼風時而掠向廊下那兩個挺拔的身影,殷染便留了意。那兩名近衛容貌都頗周正,身材是武人的結實,凜凜生威,只是那鐘北裏面色更黑,神容也更為陰郁。也不知鵲兒看中的是哪個?
內殿之中,帷幕重重,小七玩鬧之間,偶爾露出白嫩脖頸上懸着的那一塊長命鎖。段臻望着那鎖,半晌,忽然轉身出門去。
吳婕妤在他身後喚:“哎,陛下?”
段臻略停了停腳步,話音很溫和:“你先陪他玩玩。”言罷,掀簾而出。
吳婕妤便安心在內殿裏陪着小皇子了。她年已三十,膝下有個八歲的小公主。過去也曾在宮裏争過鬧過,而今年老色衰,心中無所求了,卻忽然發覺了聖人的好來。
他無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如此,辭色溫和,不愠不怒。她聽聞,好幾次高仲甫在朝堂上駁了聖人的面子,聖人都還能帶着笑應對的。這份涵養功夫,或許是當年在興慶宮、後來在十六宅裏養出來的吧。無論有多少無奈或委屈都能壓在心底最深處,而呈給普天臣民看的,永遠是一副泰然君子的模樣。
蔥蔥茏茏的夏日,鼓蕩的風把空氣都吹作了明亮的刀刃也似的白色。段臻走出來,看見兩個心不在焉的宮女,肩靠着肩扯閑篇兒。
“宮裏的日子就是這樣的,每一日都頗相似,簡直分不清楚。阿染,你過久了便習慣了。”
“我現在也習慣了。”
“哎……我已經誤了好幾回出宮的日子,也不知明年能不能走得成。”
“走?去哪裏?”
“回家呀。”鵲兒望着滿園花木輕輕一笑,“我就是心軟,總舍不下老太後。你說現在聖人就在這裏,大家都是這樣憊懶了,聖人不在的時候,你不知道她們都怎麽欺負老人家呢!我來宮裏的時候才六歲,也算是太皇太後将我帶大的,而況外頭那個家,我怕我已經不認得啦。”
殷染不知如何接話,只好沉默。
鵲兒側頭看她一眼,忽又笑起來,“你是大戶人家的娘子吧?我猜你心裏有人,不然怎的成日裏對着花兒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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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眨了眨眼,道:“你統共說了三句話,三句話全說錯了。我既不是什麽體面的娘子,心裏也沒什麽人,我對着發呆的可不是花兒,而是——陛下!”末兩個字陡然拔高了,她慌裏慌張地起身行禮,“婢子失禮,向陛下……”
“罷了罷了。”段臻搖搖手,又見鵲兒也一臉慘白地跪下行禮,片刻前還偷聽得津津有味的,此刻只覺索然了。他對鵲兒道:“你先下去。”
鵲兒一怔。然而她是何等機警的人,即刻便告退,并将一衆宮人都屏退了。
于是門邊便只立了聖人與殷染二人,聖人不說話,殷染也就安安靜靜低眉順眼reads;魔裝戰姬。
段臻字字句句地斟酌着:“第一回見你,是在拾翠殿。你不肯多說幾句話便走了。第二回見你,是在蓬萊殿。你養了一只會念經的鹦鹉向朕賀壽。第三回見你,是在麟德殿。你在衆樂工中吹笛,帶着素白紗子的帏帽。”
殷染不言語。
段臻便繼續:“你是許賢妃的甥女,雖非嫡出,到底是親戚。當初你殷家是為了什麽送你進宮,你想必也清楚。雖則如此,朕知你本性很好,不然素書也不會與你成為好友,朕也不會将小七交與你照顧。”
這話鋒轉得生硬,兩人心裏都明白。殷染漫漫然一笑,道:“陛下還會想她麽?”
段臻這回靜了很久。
殷染便知曉自己逾越了,退後了一步:“當初素書的屍首在掖庭宮停了二十餘日,所幸是寒冬大雪時節,不然不知要成何模樣。”
她的語氣很冷淡,眼底一片清冷的灰色。段臻那素來溫柔端方的容色裏卻突然浮出了極端的痛苦,額上青筋狠狠地顫動,仿佛有什麽要掙紮而出了,卻被他生生按抑了下去,許久之後,便連那張九五至尊的臉都變得蒼白虛弱了。
“她,”段臻動了動嘴唇,夏日炎炎,仿佛澆得他全身被汗水浸透,“她可曾留下過什麽話?你可知道,她……她為何……”
“她說,她不愛過這樣的日子。”殷染很坦然、很直白地道。
段臻怔了半晌,終而,緩慢地點頭,“朕曉得了。”
殷染莽撞無禮地直視着他,直視着他在這明晃晃的日光下的疼痛與恍惚,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沖動——
告訴他。
當初被段五阻止而未能及時上報的那些話。
此時此刻,正是告訴他的最好時機。
告訴他,自己在素書死前,曾見到高仲甫的肩輿行往承香殿!
若高仲甫和許賢妃當真與素書之死有關……
面前的人是聖人,是天子,還有什麽事情是他辦不到的嗎?給素書正名,給七皇子的生母正名,想必很容易的吧?
“……多謝。”段臻的目光朝她望了過來,隐約似聞一聲嘆息。
殷染咬住了唇。
段臻默了默,“你不該進宮。宮裏有了賢妃已足夠了,你們家的人,朕不會再要。”
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因為她方才透露了一些子信息,所以他也便扔還一些子信息給她麽?她一時間感到無比地荒唐,竟至于發笑,“陛下想要誰、不想要誰,不都是憑自己心情?四年前陛下讓殷家送個女人進來的時候,可沒說自己并不想要啊。”
段臻看着她,神色溫柔平靜,隐約如帶笑意,目中波光粼粼,似一片寬容的海。
“原來你并不知道四年前的事情。”他溫聲道。
被他這種疑似“不必與這女人一般見識”的目光所注視着,殷染莫名地有些惱怒,轉過了頭去。
“滔滔天下,誰都可以有苦衷,唯獨陛下不可以。”她冷冷地道,“當初我三年喪期甫畢,陛下便命內侍省來要人了。我又有什麽法子?”
段臻靜靜地道:“朕當年要的不是你,而是你姐姐,殷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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