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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天恩
年關上最冷的時候,承香殿裏的用炭總比旁的殿所多出一倍不止。因為這是聖人最常歇息的地方。
段臻走入內殿,見銀燭高燒,案上整齊碼着禦膳房特制的點心,卻全未動過。許賢妃正斜倚榻上,一手撫弄着懷中的白貓,一手持一卷佛經,看得入了神。
“特讓人送來的,怎麽不吃?”說着,段臻随意地拿起一塊蜜餞抛進了嘴裏,又湊上前來,“什麽東西,如此好看?”
許賢妃淡淡道:“《金剛經》。”
段臻微微一笑,在她的榻旁坐下,“三十二相,皆是非相。”
許賢妃将經書放在一邊,凝了他片刻,忽而嘆了口氣,“何必呢?”
“嗯?”段臻仍是微笑,眉梢輕輕上挑。他的确是個面容周正的男子,但更吸引人的是他那安靜從容的氣度,總是不知不覺地就将人的言語心聲都誘引出來。
許臨漪與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了,豈不知道這一點。
只是她總心甘情願。
“何必要與高仲甫争個魚死網破?”她的聲音很輕,但在“高仲甫”這三個字出口的剎那,她已看見他毫不掩飾地皺了眉,“你的皇位是他給的,你的天下也是他給的……他的勢力如今盤根錯節,所謂心腹大患,一旦拔除,自身也命不久矣……”
“你想多了。”段臻很平靜地截斷了她的話,“內闱寺人再是權威赫赫,也無人承繼。朕并不打算同他周旋,端看他自取滅亡即可。”
許賢妃輕輕地抽了一口氣。
段臻望向那案上點心,又道:“你若不愛吃這些,朕便讓他們再換個花樣做。”
許賢妃笑了,溫順地搖了搖頭,坐起身來,拈起蜜餞也入了口,笑道:“陛下送的東西,妾哪有不愛吃的?只是每次都讓禦膳房開小竈,怪不好意思。”
“這會子倒曉得不好意思了。”段臻的眼裏也帶起了笑意,“朕成日價到你處來,你便不覺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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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縱是三十餘歲了,許賢妃這一嗔一笑,仍是風韻萬千,眼底光華流轉,令人移不開目光。段臻便癡癡地凝着她,他知道她是這樣奪目的女人,無論身在何處,無論作何表情,都不會被忽略。但另一個……另一個女子,就與她完全不同了。
許臨漪和顏慕知,是完全不同的。
一個,他願意帶出門、帶進宮,讓她寶妝麗服,翩跹于衆人驚豔的目光中。
一個,他只想收起來、藏嚴實,讓她素衣素顏,永遠葆有那一份溫柔寧靜。
那一份獨屬于他的溫柔和寧靜。
——卻已經離開了他很久了。
這一晚,許賢妃侍寝。
老夫老妻了,床笫之間并無太多激情,但有時候,極端的熟稔就是另一種激情。段臻習慣在黑暗裏摸索她,燈都滅了,許賢妃伸出手去主動攬住了他的脖頸,他的表情微微一僵,只是她沒有看見。
他的吻落下來,漸漸地,在她身上點起一叢又一叢的火焰。明明是世上最危險的火焰,燒得不管不顧毀天滅地,可他的動作卻偏偏還是那麽溫柔,溫柔得不似一個帝王。她想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他溫柔,但他的溫柔全都是殺人的陷阱。
就為這一份溫柔,不管他愛過多少個女人,不管他還愛着哪一個女人,她總還是願意在這黃金牢籠裏等他,她總還是願意容納他的一切惶恐與悲傷。
“慕知……”巅峰來臨的一刻,他的臉埋在她頸窩,聲音帶着粗喘。兩個人都在顫抖,一個是熱得發燙,一個是冷得凍結。
待那一陣□□的漩渦席卷而過了,許賢妃擡眼看着晃悠悠的床帳頂,她仿佛看見了那個死去的女人,一雙眼沉靜無波,既不憤怒,也不得意,只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漠視。
那個死去的女人,漠視着她,也漠視着他。
她想笑——你瞧不起我麽?可你當年為他也是使盡了心機手段,便連要死了還不忘訛他一輩子呢!你瞧不起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到頭來又活成了什麽樣子?我說了,我不僅要你死,我還要你又老又醜地死,我還要你永世不得超生地死……
頸窩處漸漸被濡濕了,她卻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她所愛的男人在她的懷抱裏無聲地哭泣,為另一個女人。
她已經麻木了。
***
五鼓,早朝。
段臻縱被人說成是袖手天子了,也從未誤過一次早朝。哪怕在朝堂上只能做做樣子,他也堅持一定要去做做樣子。
許賢妃伺候着他更衣洗漱,将人送走後,回轉身便招來了玲珑。
“将這個送去查一查。”她指了指案上的點心碟子。
玲珑的表情有些古怪,卻什麽也沒說,領命稱是。
“你見我莫名其妙是不是?”許賢妃卻輕哼一聲,“他每一回賜湯賜膳,我都要送去查一查,明明每一回都查不出什麽來,可我卻還是要查——誰知道他會不會在下一碗飯裏就下了□□?他那麽恨我。”
賢妃娘子今日心情不好,玲珑聽出來了。她每到心情不好的時候,最愛說的話,便是“他那麽恨我”。
“娘子,”待許賢妃的神色終于平靜下來,玲珑才終于大着膽子通報道,“張公公已候在外頭了。”
***
“這小蹄子想嫁陳留王,竟來找我?”許賢妃冷笑,“這是什麽腦筋?”
張士昭道:“依奴婢猜想,她是看準了娘子心地仁慈,又是六宮之長,特想着來巴結娘子呢。”
“要巴結我,她能給我什麽?”許賢妃淡淡一掠眼。
“娘子,她是沈才人的親妹妹……”張士昭縮着腦袋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她說,她知道沈才人是誰害死的。”
許賢妃的手抓緊了案上佛經,直到呲啦一聲,那貝葉的紙卷被她長長的指甲所刺破。她的臉色蒼白,但聲音仍端得平穩:“是誰?”
張士昭為難道:“這奴婢卻不知,她不肯說,只說她手上有證據,對娘子一定是有益處的……”
許賢妃靜默了很久,終而,輕飄飄地一笑。
“要嫁五郎是吧?這有何難。”慢慢道,“讓她寫封八字與我。”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覺得段臻的女人們都很可憐,段臻自己也很可憐,總之在一個病态的大環境下,随波逐流地跟着變病态的人總是很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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