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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決定喬大少都會無條件地執行。

林歲雖然長了一副娘炮的臉,但一直行的是爺們兒的事,除了在封筠這件事上扭扭捏捏,他的內裏其實是個真血性的漢子。他本身是一個白的不能再白的人,但與京都地下格鬥場的文老大交情匪淺。是以京都所有的混混幫派沒有不給他面子的。

封君曾跟着他去過格鬥場,那裏血腥、暴力,充滿着醜陋的欲望與卑鄙的人心。就在中央格鬥臺上,鮮血的顏色都浸透了地面,紅得發暗,暗得發黑。可林歲,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花拳繡腿的衣服架子,居然蟬聯三屆黑拳桂冠。他是地下生死鬥的一個神話。

這也是封君放心林歲單槍匹馬去救人的最重要的原因。他有人脈、有能力、有計謀,對付林家那個狠辣有餘智商欠費的二世祖綽綽有餘。

原本封君打算按照原計劃行事,若是林歲兩天之內還沒能救回封筠,再去求助顧大小姐。但沒想到,查出來的事情讓他大吃一驚,不寒而栗。等他反應過來,所有的事情已經如脫缰的野馬不在掌控之中了。

封君眼神有些渙散。在明亮溫暖的燈光裏,從腳底竄上一股寒意,直達心髒。這件事中,封琴擺了所有人一道。明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他還是大意了。林靖那蠢貨不過是個靶子。說不定昨夜就已經被林歲射成篩子了。

夜晚又将來臨,林歲卻消失匿跡,毫無音訊,那只可能是他們都中計了。

昨晚他出門的時候,封琴被封連英叫去書房談話還沒有出來,可等他回去之後,封琴也失蹤了。

封家的大權掌握在封連英的手裏。這個中年謝頂的男人惜命又多疑,一點權力都不外洩。

可就在昨天,不知封琴和他談了什麽,他竟然同意暫時将封家最高級別的調令交給她,就連封筠被綁都無動于衷。而且更是變相地将自己軟禁在家。

封君本來不想那麽早求助顧臣歡的。但他實在沒有辦法,雖然不知道林歲為什麽那麽篤定顧臣歡的能力,但既然林歲信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封君撩開窗簾,樓下一輛柯尼塞格嚣張地停在門外。抽了抽嘴角,顧大小姐無論什麽時候出場都這麽聲勢浩大,與衆不同。這麽高調,真的沒事嗎?

封連英讓人将臣歡迎了進去。

“給顧大小姐看茶。”封連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連眼都沒擡,态度輕慢。

臣歡也不在意,畢竟昨兒個才砸了他寶貝女兒的訂婚宴。

“封伯父何必如此客氣。”嘴裏說着客氣,臣歡卻從來不知客氣為何物,大方地在封連英對面落座。

太陽穴突突直跳,捏着報紙的手氣得直抖,封連英深呼了一口氣,扯起臉皮做了個假笑:“封家這座小廟可盛不了你這尊大佛。顧大小姐還是有話直說吧。”

臣歡笑眯了眼,略顯病态的臉竟顯得有些憨态可掬,一副毫無心機的樣子:“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封琴和你達成了什麽約定。你想要的,我給的起,就憑你那上不得臺面私生女究竟哪裏來的底氣承諾能讓你坐穩封家這把椅子!”

封連英神色莫測,眼角耷了下來,目光閃爍。

“你父親正老當益壯,雖然表面上已經退位給你,暗地裏真正掌權的還是他吧。”臣歡漫不經心的翹起手指,指甲上塗了純黑的指甲油,充滿哥特風情。

她觑了一眼,心裏嘆了口氣。指甲發青,已經出現靈魂與身體不兼容的排斥現象了。複又擡眼看上一臉戒備的封連英,但笑不語。

封連英臉色沉得能滴出水,卻沒有說話。

“不用懷疑我怎麽知道。說了本小姐智商超群,這點事猜猜還不就都明白了。”

封連英冷笑一聲,真當自己那麽單純,就算只是個傀儡,那麽多年的官場不是白混的,看來是自己鬼迷心竅竟不知為何那麽輕易地信了封琴的話,現在想來竟是一身冷汗。

封連英神色動搖。

暗處的封君看着顧大小姐嘴角得逞的隐晦笑意搖了搖頭。

封連英根本不是顧大小姐的對手。心性不堅,缺少魄力,莫不說爺爺現今身康體健,百年之後,他正好接手,這也是他得爺爺看中的原因之一。就憑封連英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能力坐穩那個位置,守住封家。宦海沉浮,一個小小的浪頭就能讓這個看似無堅不摧的家族式體系分崩離析。

臣歡站起身,拍了拍裙角被壓出的褶皺,笑道:“既然封伯父沒有異議,封君我就先借走了。”

封連英未動,只是神色扭曲地仇視不知什麽時候撬開房門的封君大步跟上臣歡消失在門外。

顧大小姐會不會兌現承諾他不知道,但既然她那麽有底氣,自己所有的圖謀都已經暴露,及時收手,他還是比較惜命的。多少次憑借自己的直覺和謹小慎微,他才能安穩地活到現在。只是可惜了封琴那丫頭。

不知想到什麽,封連英驚異地幾步走向門口,只來得及看到那輛幽靈似的藍跑絕塵而去。一身冷汗。

顧大小姐怎麽跟鬼似的,登着一雙高跟鞋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裙風絲毫不動。轉念一想,畢竟之前顧大小姐也是京都貴女的楷模,禮儀自是無可挑剔。心也就慢慢落下,沒有多想。

京郊79號別墅。

這是一棟獨門獨戶的別墅。周圍是一大片都是私人領域。

放眼望去,一片疏朗的景色。

從進入這片私域,不知名小花開了滿路。到最後竟是連路都沒有了。

封君緊緊抓着安全帶,驚魂未定地看着顧大小姐毫不憐惜地碾壓而去。

他以為林歲的車技已經讓他避之不及,卻是這輩子都不想再坐上顧大小姐的車了。

他封君這三十多年來過的四平八穩,今晚倒是真正做了一回“風”一般的美男子。

在以後的許多年裏,封君常常會想到這一晚。他人生中肆意暢快的時候不多,但這一晚卻占了很大一部分。雖然驚險刺激得靈肉都像分離,卻真的是什麽煩心事都沒空去想。那是第一次也也是最後一次有幸搭上顧大小姐的車,當時覺得再也不會上她的車了,等到真的連機會都沒有的時候,又是難以言喻的悵然。兒孫繞膝,四世同堂,這一輩子的順遂,他想他是該感激顧大小姐的。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又算什麽禍害,她又算什麽好人?

不過都是天意弄人罷了。

該遭報應的沒有什麽好下場,該忏悔的也一輩子沒放得下。

這就是命。

有因有果,誰都逃不掉。

夜色裏,整個莊園顯得安谧又美好,沒有一點荒郊野外的觀感。淺淡的花香都顯得那麽溫馨。

別墅昏黃的暖光透過窗簾逸了出來,封君神色緊張。摸了摸手腕,壓下心中的不安。

顧大小姐早就換上了一身冷肅的褲裝,卸了妝容封君才驚覺,顧大小姐也才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姑娘。只是平時行事太過雷厲風行說風是雨,讓人不知不覺中忽略了她的年齡。

柯尼塞格停在靠近鐵門監控看不到的角落。

封君想,建造這個莊園的人肯定是為了囚禁什麽人。有可能是囚禁愛人。想到這裏,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總之,這裏讓他溫馨中感到一種無形的壓抑。那是禁锢、束縛,所有的信息傳達給他的就是無法逃離。無論是消失的小路、高大的鐵門,還是鐵門之後望不到邊的窄徑,都讓他無端心慌。

窄徑盡頭才是別墅。

臣歡輕車熟路地翻過鐵門。動作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封君身為封家培養的繼承人,身手自然也不差。

兩人避過監控,輕巧的推窗進屋。封君緊緊跟着臣歡,不敢有絲毫放松。

別墅周圍潛伏了不少人。

不知道是林歲的還是林靖的,甚至還可能夾雜了封琴的人。

可能剛剛交過手,場面僵持,都沒空注意溜進來的兩人。

皺眉嗅了嗅:“血腥味挺重。看來受傷不輕啊。”臣歡喃喃道。

眼裏閃過一絲疑惑,封君以為是說交戰中有人受傷。就聽到臣歡篤定地說道:“林歲受傷挺嚴重的。”

封君一臉懷疑,臣歡見他不信也沒多做解釋。

七彎八拐,封君也不知道現在身處別墅的什麽位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臣歡和林歲的交情,比他知道的深得多。

或許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這棟別墅是林歲從一個富商手中買下的,當時為了買這套別墅,林歲還請他幫了點小忙,才能拿下。當時沒多想,林歲也沒有邀請他來看過,他也漸漸忘了這件事。

要不是因為這次綁架,京郊79號別墅,才重新進入視野。調查到的資料放在案上的時候,他才想起來有這麽一回事。否則,這個地方,他可能一輩子也不知道有這麽大的一個莊園。

封君斷定,臣歡肯定來過這裏不少次。就算再怎麽敏覺,也不可能頭都不擡一下就避過所有監控。這是唯一的解釋。

在一扇牆前站定,臣歡貌似一臉為難的嘆了口氣:“這是唯一的入口,要想進去,就不可能不驚動裏面的人。”

封君看她假模假樣的表情有點無語,因為她下一秒就毫不猶豫地按下開關,牆壁翻轉。是一條幽深的暗道。

封君跟上臣歡,身後牆壁嚴絲合縫,恢複如初。一驚,看向前面淡定的女人。

“別亂猜了,這個機關只進不出。”臣歡撩起眼簾,面無表情。

封君實在看不出她有什麽打算。就那麽跟她來了,實在是她一絲拒絕的機會都沒給他。

“你既然敢利用我,不吓吓你簡直對不起我自己。”臣歡道。

封君收斂起情緒,嘴角挂上笑意:“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嗎?”顧大小姐真是意外的聰敏。他确實利用了她,不過是他自己培養的嫡系每一個都是他的心血,不宜暴露。

但顧大小姐就為了吓自己什麽準備都沒有就這樣來了?哦,不對,準備是有的,她還換了一身方便的衣服。

要說臣歡沒有準備,那怎麽可能。她有預感,這個任務也許今晚就能塵埃落定。不期然想起桃花巷裏的那個男人,心下有些可惜。可能來不及再見他一面了,她還有些話想問他。不過也無所謂,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她沒有那麽大的求知欲。

暗道很短,盡頭一扇門敞着,一眼能望到底。

林靖鼻青臉腫地躺在角落裏,眼神驚恐,連□□都不敢發出。

封琴躺在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懷裏,一副沒骨頭的樣子,品調着紅酒。

林歲單膝跪在地上支撐着身體,已經有些神色不清。白色的襯衫上都是血,嘴裏還是不是吐出一些帶着碎肉的血沫。

封君心中一緊,就要上前扶住林歲。

臣歡将外套往封君身上一甩,松了松袖口:“拿好。別弄髒了。這可是從喬大少那順來的。可是要還的。”

地上的林歲聽到臣歡沉穩的嗓音,擡起頭卻眼睛模糊什麽也看不清,終是心裏一松,撐不住那口氣倒在了地上,砸得哐當作響。

閉着眼緩了緩,被鮮血染紅的薄唇紅豔豔的,妖異糜麗。

臣歡一身标配的西裝三件套,彎下腰抱起林歲,輕聲道:“弄成這樣,真丢人。”

林歲也沒生氣,喘了口氣帶出血沫,但他連擡手擦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盡力不沾到臣歡身上,無奈笑笑:“還以為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

臣歡看着他已經失去神采的眼睛,眸色加深:“我來了。都交給我。”

将林歲放下,封君急忙扶住。

臣歡轉身,笑意不達眼底:“好久不見啊,菲利克斯。不過幾年沒見,混的越來越差了嘛。”

意味不明的看了看靠在他身上的封琴,一臉痛心的神色。

肌肉虬結的男人滿臉怒色,若不是眼前這個中國女人,他會被德國地下黑拳封殺嗎?

封琴笑着拍拍菲利克斯的胸膛,安撫了一下,呵呵笑道:“老熟人啊。真是巧了。”

菲利克斯,男,二十六歲,德國籍,十七歲出道,德國黑拳賽重量級選手,連續六年擔任黑拳格鬥場王牌頭銜,敗績零。直到三年前,一場內部排位賽被挑下神壇,自此蹤跡全無。而挑戰他的人至今無人提起,當時在場的人每每提到菲利克斯都唏噓不已,但對于打敗他的人卻始終諱莫如深。

當年那一戰,菲利克斯麻痹輕敵,被顧臣歡險勝,因為賭約害格鬥場損失巨大,自此被封殺,幾乎連德國都待不下去,只能低調行事。

這次封琴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他與顧臣歡有舊仇,而且愁怨不小,通過封家的勢力聯系到他,讓他解決這些人。

不過封琴似乎并不知道當年是他敗了,她甚至連顧臣歡會格鬥都不知道,更別說顧臣歡的格鬥術極少有人能夠匹敵。要說顧有什麽缺陷,就是身為女人她本身就存在天然的劣勢,體力不夠。同等級別的對手,在賽制裏比拼的就是體能與力量。不過封琴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這次他是有備而來,絕對不會再輸。

菲利克斯是認識林歲的。

這個長得跟個小姑娘似的男人在德國時就跟在顧的身後,是顧的小情人。

這一次來,他要一雪前恥,先收點利息也挺好。只是沒想到林歲的格鬥術也是不錯,害他吃了點苦頭,也就沒再留手。林歲能堅持到現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連他都有些敬佩了。不愧是顧的男人。

臣歡蔑視的嘲諷一笑,連看都沒看封琴一眼。

嘴角笑意微僵,惱怒道:“菲利克斯,給她點顏色看看。”

臣歡笑眯眯掏出一把槍:“你以為我傻啊。知道你在這裏等着難道連一點準備都沒有嗎?”

封琴冷笑,按下開關,從右邊地室裏出來了四個持槍的黑衣保镖。

當初建造別墅的時候,為了保證就算這裏被人發現,還能有地方躲藏,以拖延時間等待救援,在地下室中又建了幾個地室,機關十分隐蔽。畢竟狡兔有三窟,誰能想到建造者如此謹小慎微?

顧謙謹和封筠要是真在這裏的話,肯定就在其中的地室中。

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一下,三點鐘方向和九點鐘方向各有一個地室,十二點方向是封琴的位置,黑衣保镖從三點鐘方向走出,裏面已經空了,關門的一瞬間裏面沒有呼吸聲也沒有心跳聲。但還不能确定顧謙謹和封筠在九點鐘的地室。因為,這棟別墅還有一個地室存在,連她都不知道。

地室封閉性太好,不比現在他們所處的地下室通風,也十分隔音。加之臣歡現在并不好亂用精神力,根本不能夠探查。林歲進入別墅少說有一天,就呆在這間暗室裏被虐卻沒見到消失的兩個人,按照地室空間大小來計算,若是剩下兩個地室規格一樣,氧氣也快耗盡,得盡快把他們救出來。

臣歡聳了聳肩,将手裏的槍抛給封君,說道:“拿穩了。也是從喬大少那順來的,可是軍方特供。”

說着,擺出了迎戰的架勢,嗤笑着施舍了封琴一個眼神,“我有沒有說過,林歲的師傅,是我!”

菲利克斯急攻而來,招招狠厲,不留餘地。

臣歡氣勢一變,銳利如虹。

封君心下一片翻江倒海,震驚不已。詢問地看向林歲。

林歲輕聲道:“我的格鬥術确實是顧大小姐教的。”便閉口不言,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裝死。

打鬥越來越激烈,臣歡想速戰速決,這副身體排斥現象越來越嚴重,已經出現不受控制的情況了。菲利克斯卻不會如她所願,他喜歡慢慢拖死獵物,就像曾經臣歡帶給他的羞辱。今天他要連本帶利一并還回去。

林歲皺眉:“他在報複。”看着臣歡愈見吃力的身形,壓下心裏的一絲不安。難道上次顧大小姐中招并不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那麽輕松?

正沉思,只見臣歡與菲利克斯交錯的一瞬間,菲利克斯倒了下來。

臣歡擡起猩紅的眼,冰冷可怖:“我又有沒有說過,我不僅格鬥術鮮有敵手,更拿手的卻是使得一手冷兵器。”

一柄短小的劍從菲利克斯腹部抽出,一滴血都沒帶出來,這把劍和她的人一樣,鋒銳無比,無可匹敵。

眨眼間,放倒了那四個看管着林歲二人的黑衣大漢。

沉歡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濺了封君滿臉,襯着封君慘白的臉色,十分駭人。

封君鎮靜地擡手試探他們的鼻息,面無表情道:“死了。”

林歲卻只是擔憂地看着腳步略顯踉跄又立即穩住身形的臣歡,此刻臣歡的臉色青白交加,竟是比他還吓人。

果然,顧大小姐的身體狀況并不如他們所看到的那麽健康。

初時顧大小姐僅是瘦了少許,并不如何頹喪,林歲也就以為只是大病初愈的常态。現在看來卻是外強中幹。

擡眼看向封琴,眼神一片陰翳。

此刻的封琴像是受了巨大的驚吓,很快又平複下來。

被她害死的人不少,但還是第一次那麽直觀的看到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瞬間逝去,不過也只是片刻适應了。重生一次,她像是連心性都跟着涅槃了。當初連只雞都不敢殺,如今卻可以視人命如草芥,也許她骨子裏就隐藏了暴力分子,只是重生一次,徹底被激發了出來,冷血無情。哪怕連自己的父親都可以利用。

封琴諷刺地看了眼封君:“封璋那老東西估計現下已經先上路了。他不是想你做他的繼承人嗎?我就先讓他死!你們這些賤人,我會親手送你們一個個下、地、獄!”

說着,獰笑一聲,地面一沉,封琴消失在原地。

臣歡神色微松,轉頭溫情地看向林歲:“阿歲,看來最後一間地室在更深的地下。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揭開秘密嗎?哪怕前路鮮血淋漓。”

伸手遞給林歲。

林歲鼻端一酸,紅了眼眶。

又想起當年,這個小姑娘滿臉是血,擡起素白的小臉,倔強又執拗:“哪怕前路鮮血淋漓,我保護你。”

在最困難的日子裏,是顧大小姐将他從泥潭裏拉出來。德國的那些日子,他日日如驚弓之鳥,只有跟在她的身邊他才能稍感安心。

這個姑娘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心。雖然他虛長她幾歲,但是他委實欠她良多。若不是他的心早被另一個人占據,若是先遇上她,他想,他一定會愛上她。她是他的良師,是他的摯友,是他林歲這一輩子最珍重的人。

現在,他要和她一起,去救他們愛護的人,去揭開那些被人刻意遺忘,被時光掩埋的不堪。

伸手借着臣歡的力起身,林歲沒有猶豫就松開了交握的手。那麽多年,他知道她有多讨厭被人碰觸。

封君猶豫不決,臣歡綻開一抹柔軟的笑意:“我還一時死不了,封老先生那裏現在更需要你。”

封君感激,顧大小姐看着不近人情,卻是體貼又善解人意。

鄭重地将槍放在臣歡手心。

臣歡反手又遞給封君,瘦削的臉頰沒有什麽血色,笑容冷淡實在稱不上好看,但兩個男人有感覺到了那笑裏的溫和:“這槍可是順來的,你幫我去還了吧,我可沒那麽大的勇氣。說不定會被喬棺那厮削死。”

封君看着臣歡不知按了哪裏的機關,瞬間消失在屋裏。

地上的入口一開一合,再也找不到痕跡。

原來林歲和臣歡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封琴原來的位置。

封君苦笑一聲,又是沒給機會拒絕啊。喬大少可能會憐香惜玉,但會對個漢子手下留情嗎?

他沒想到的是,等一切塵埃落定,這把槍卻已經沒有了送出去的機會和必要。

早在和菲利克斯對戰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地面的一絲一樣。一種被窺探的感覺。

淺淺嘆了口氣,神色莫名。

林歲張了張口,臉色略沉,像是在組織語言又不知如何開口。

臣歡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

終是把心中的懷疑咽了回去。

只是心情始終沉重。

顧謙謹神色憔悴地坐在床邊。還穿着訂婚宴時的禮服,那禮服也已經是皺巴巴的了。手腳都被鏈子鎖住,下巴上冒出了些許青色的胡渣,頹廢的氣息撲面而來,英俊又迷人。

封筠跪坐在他的腳邊,眼神癡迷。看顧謙謹對她愛理不理的樣子又是眸色一暗。

攥緊了雙手,顫着聲音問道:“我有哪裏比不上她?你為什麽不愛我?”

眼淚簌簌落下。

顧謙謹轉過頭,看她哭得雙眼通紅,不禁和小時那個哭着撒嬌的小女孩的面容重合起來。

嘴角淺淺勾起,聲音嘶啞:“你沒什麽不好。只是我不愛你。”

封筠像是呆住了一般,神色絕望,癱坐在一旁。

這個她放下自尊抛棄友情背叛朋友愛慕了那麽多年的男人,他說他只是不愛她罷了。她為他變成現在的模樣,醜陋、自卑、不堪,她為他變得這樣污穢,變成她曾經最不屑的樣子。她付出了那麽多,她不禁問自己,值得嗎?真的值得嗎?

封琴抓着封筠的長發,迫使封筠和她對視,神色癫狂:“封大小姐,你不是最看不起我嗎?你不是嫌我肮髒不堪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比我好到哪裏去?”

封筠麻木地看着封筠眼裏映出來的自己,瘋狂扭曲,不堪入目,癡癡笑出聲。

顧謙謹冷了眉眼,斥道:“有什麽沖我來。”他們之間不過互相利用罷了。她想報複,不必牽累其他人。

封琴擡手愛憐地摸上顧謙謹的下巴,有些紮人,她其實有一瞬間是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他傲慢、古怪,曾經她以為他們是一類人,同樣自私、無情。後來才知道,他之所以看似強大、看似無堅不摧,不過是所有人都沒想到他的禁區竟是那個被他刻意疏遠的親妹妹。這個男人,變态一樣地愛着自己的妹妹。嫉妒着每一個接近顧臣歡的男人,他怕有一天會控制不住自己變态的占有欲,壓抑着自己,疏遠了曾經真愛如寶的親人。

封琴狠狠一掐,指甲陷入皮|肉之中,顧謙謹不過是稍微皺了眉。

刻薄的言語從紅唇中吐出:“你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廢物罷了。現在顧家可是你那個據說處處讓着你的好妹妹的了。你不是愛她嗎?她可是一點都不在乎你這個多疑善妒的大哥吶。林歲那纨绔暫且不說,喬大少可不知比你好多少。你拿什麽和別人比?你不過是多了一個她大哥的身份罷了!”他大概最不想要的就是這層關系,但能讓他痛,她就高興了。

顧謙謹狠狠皺了皺眉,還未說話,被角落裏傳來地聲音一驚,心瞬間涼了下來:“誰說我不在乎!”

堅定的話語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臣歡能感覺到,是真正的顧臣歡回來了,不是什麽所謂的殘留情感。心中疑惑,暗自決定,等這個任務完成了她一定要找系統問清楚怎麽回事。感受到顧臣歡的哀求,臣歡嘆了口氣,交出了身體的控制權。

顧臣歡從陰影裏走出,唇角挂着暖暖的笑意,盛滿星子的黑眸純澈美麗,俏生生地看向顧謙謹:“哥,這就是你疏遠我的原因?”

顧謙謹渾身發冷,動了動幹澀的唇角,卻不知該說什麽,像是突然啞了聲。

封琴手握匕首,橫在顧謙謹的脖子上,怒喝:“別過來!”

顧臣歡聽話地停了腳步,身後林歲擔憂地看了眼顧臣歡,沒有言語,只是靜默的站着表示支持。轉頭看向地上妝容狼狽的女人,心中一痛,接着是失望充斥心間。他的懷疑不是懷疑,他的擔心不是擔心,它們都成真了。終是不忍,心中愛更深,彎腰抱起封筠将她臉埋在他帶着血味的胸膛,像以前無數次那樣。

熟悉的寬闊胸膛,溫暖也令人心安。封筠壓抑着落淚,混着林歲的血濕了一片。

顧臣歡問封琴:“你為什麽那麽恨我?”

封琴大笑不止,笑得淚都湧了出來:“你們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不過是仗着出身比我高貴了一層,又有什麽能比的上我的?為什麽所有的人都愛你、讓着你?為什麽還要和我過不去?我不過是想過的好點!我不想那麽懦弱平庸地死去,你們都攔着我,都不想我好!既然這樣,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就一了百了,我不好,我讓你們都給我陪葬!”

手中的匕首高高舉起,刺向顧謙謹。

封筠掙開林歲的懷抱向封琴狠狠撞去,林歲親受傷不輕竟沒拉住。顧臣歡的身體更是不能很好地控制。倒是封筠反應最快。

封琴一擊沒得逞,轉手刺向封筠。

時間像是靜止了,匕首沒入肉體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如此清晰。

封筠悲痛的聲音像從很深很深的深處傳來:“不!”

顧臣歡嘴裏不斷湧出鮮血,瘦削的身體不斷地抽搐着。擡手抹了抹封筠臉上的淚,笑意淺淺,柔軟善良:“不要哭。”

林歲雙目發紅,扯着封琴的頭發将她的頭狠狠掼在地上。鮮血從額角流出,封琴暈了過去。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對嗎?

“我知道在上面的時候你在這裏看着我。”

你還在擔心着我嗎?

“我感覺的到。”

感覺的到你在後悔了。

“我不怪你。”

清軟的嗓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在亘古的遙遠時空裏,你和我在這裏相遇。

有的人相伴着走過這一程就各奔東西。

有的人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走過所有的風風雨雨。

顧謙謹惶恐的捂住顧臣歡的嘴,想阻止不停湧出的血:“阿妹,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顧臣歡拉下他冰冷的手掌,覆上自己沒有血色的臉頰,依戀地蹭了蹭。

“哥,下輩子我還要做你的妹妹。”

“你可要好好待我。別像現在這樣,我不來找你,你都不理我。”

“哥,別害怕。我那麽善良肯定是要上天堂的。”

“哥,我不想離開你。”

哥,我其實很愛你。

眼裏的光漸漸熄滅,微笑着閉上了雙眼。

此刻,這個剛硬傲慢的大男人泣不成聲。

林歲推開顧謙謹,麻木地抱起顧臣歡的屍體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封筠看着林歲決絕的背影,像是有什麽珍貴的東西随着他的腳步一步步踏碎成灰,随風而去。那種悲傷不能自已。

別墅外,文三爺帶着手下正在肅清戰場。

林歲從別墅出來的時候,氣氛像是一下子被按了暫停鍵,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悲傷是會傳染的。

林歲抱着顧臣歡像杆标槍立在文三的身前。

眼神渙散,發青的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帶她走。”

***

『我來到這個世界。

會慢慢長大。

然後認識很多很多人。

會發生很多很多事。

開心的,不開心的。

我始終慶幸,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曾以為,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在這世上,我最喜歡你。

願有來生。』

☆、攻略那個少爺(番外)

? 〖封君〗

很多年後,封君有時會想,若是那一晚他沒有離開,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但回過神來又不禁搖頭失笑。

就算沒有離開又怎樣呢。

人終究會死,或早或晚。

落日西斜。

小孫女兜兜在草坪上和大哈二哈一起玩耍。大哈二哈是兜兜撿到的兩只哈士奇。它們有緣陸續來到兜兜身邊,并且結成夫妻。

顧欠在一旁鼓着腮幫獨自生悶氣。

在這最稚嫩可愛的時光裏,我們上演一出青梅竹馬。跌跌撞撞,懵懂可愛。卻不知有沒有緣,能走到最後。

——大哈二哈是誰?

——這都不知道呀。真笨。

——大伯伯說阿欠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

——那你說大哈二哈是誰呀?

——你都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

——大哈二哈是兜兜最重要的親人哦。

——比巧克力還重要嗎?

小女孩歪着腦袋想了想,為難地用手指比劃了一段小小的距離,艱難道:“一丢丢啦。”

“那我把所有的巧克力都給你吃。你和我玩好不好呀。”

恍惚看見小封筠年少時的模樣。也是那麽天真燦爛。

那時林歲也才不過十幾歲。最是年少輕狂,肆意無邪。

就那麽草坪上的一次遇見,成了兩人一輩子的劫難。

年少時,我們養兩只狗,它們相戀,我們卻不相戀。

此去經年,各自成劫。

想到那兩個人,封君嘆了口氣。

或許真的一切都是命吧。

有些債一旦欠了就要用一輩子來還。

妻子将毯子輕輕蓋在他的腿上。神情安詳,聲音柔和:“你看,阿欠那孩子和兜兜多配啊。”

妻子不動聲色地抽走他手裏正在擦拭的那把據說是軍部特供的古董槍,他才恍然,原來竟是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

現在,他有溫柔賢淑的妻子,兒孫繞膝,人生美滿,等到四世同堂,再回首現在,又不知是怎樣的光景。

無論怎樣,他感激顧大小姐。當年,顧大小姐成全了他的自私,甚至在以後的日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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