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卷相思深若海,宮闕路難尋
污穢。
斬盡所有會傷害你的人。】
【阿歡。
前路鮮血淋漓,這次,換十六來保護你。】
☆、帝國上将(番外)
? 【小甲】
佛家講七情,喜怒憂懼愛憎欲,欲為七情之末。佛祖釋迦牟尼也說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
小甲身為一個出色的偃師,本身也是一具生而有靈的偃甲,在此之前她就像一張透白的紙,需要有人在一旁引導,才能形成自己獨特的心性。
可惜仇青賀希望她能一直單單純純做個可愛快樂的小姑娘,除了将畢生偃術盡傳與她,并未作更多的指引。還有一方面也是出于待他百年之後,小甲需要有個人照料,他不希望因為小甲對他産生過多依賴而和他或她産生嫌隙。
偃甲之靈不知何時而生,也不知何時消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存在會比任何生而有命的生物長得多得多。她一生會遇到很多人,會叫她學會各種形形□□的東西,她有足夠漫長的時間去體會去驗證,并不急于一時。她會有很多個朋友,但一生只會認一個主人,而這個主人并不一定非是創造她的人。
後來小甲跟了臣歡。而臣歡自己本身的原因教不了她什麽為人處事的道理,自從被仇和風帶回,她才真正有了顏色,知道什麽是喜樂什麽是悲歡,知道何為生死,又何為愛別離。
小甲手裏削着一塊軟木,兩眼放空。她最近很苦惱,也不知道大叔是怎麽了,總是一副很糾結的樣子偷偷看她,等她回望過去又會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心虛地扭過頭,十分不正常。
小甲盯着地上并不清晰的影子眼神微妙。
仇和風高大的身影藏在樹後,纖細的樹身根本藏不住他的身形。
小甲軟聲喚道:“風大叔,出來吧,我看到你了,別藏了。”
仇和風遮着臉磨磨蹭蹭不肯現身。
小甲無奈上前,如今她的身高已經到他的胸前,蘿莉抽條搖身一變,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轉過仇和風的身軀,小甲驚得目瞪口呆:“大叔,你……怎麽把胡子剃……剃了!”
還沒待仇和風害羞忸怩,小甲哇的一聲哭出來,淚水撲簌簌落下,砸在仇和風心裏讓他瞬間慌了神。
“別……別哭啊,大叔這樣不好看嗎?”
想到那群居心不軌的臭小子,仇和風就恨得一陣牙癢癢。自家水靈靈的白菜他自己都沒舍得碰一下,居然就讓小兔崽子捷足先登表了心意。還好自家小媳婦根本不理他們。
不過年輕就是好,想想臭小子們青蔥朝氣的面龐,仇和風感受到了來自大宇宙的惡意,一股濃濃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但讓他更頭痛的是小甲根本就沒拿他當個正正常常普普通通的男人看,也是與她不通□□還未開竅有關。他可以耐心等她長大,但他不能容忍由別人教她學會情愛。
身為一個劍修,雖然不是佛修那樣要斬斷七情六欲,但是一心撲在劍術上,也是頗為禁欲,但并不代表他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以前不近女色,那是沒有遇到讓他怦然心動的女人。而現在水靈靈的小姑娘又是自己一手帶大,他心裏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早在不知不覺中發酵,變成再也無法遏制的愛意,就差昭告天下,無奈小姑娘還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樣子,讓他急得直上火。
“大叔這樣不比那些居心不良的小鬼好看嗎?怎麽哭了呢,嗯?”仇和風卷起衣袖輕柔而憐惜地擦去小甲臉龐滑落的淚珠,聲音低沉暗啞,上翹的尾音像風拂過麥田的輕聲呢喃,帶着些寵溺與失落,勾人得緊。
平心而論,仇和風雖然走的不是時下最受歡迎的清冷俊秀風,也是別有一番滋味。胡子後面的臉竟是意外的剛毅耐看,棱角清晰,硬漢風格。只是太過容易害羞臉紅,沒了胡子一目了然,擋也擋不住,讓他驟然間有些不習慣。但笑話,這些小事和追媳婦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他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切為了媳婦!
小甲低聲抽泣着,漸漸止了淚,哽咽道:“好……好看。可是,大叔不像大叔了……”說着又哭了出來,補充道:“也不像爺爺了!”
小甲VS仇和風,會心一擊達成,仇和風血量直線下降,傷害-伽瑪星帶光年距。
仇和風黑了臉,額角青筋直跳,深呼了口氣,擠出笑臉輕聲道:“小甲,你最先會說的話是什麽?”
小甲吸吸鼻子,眼睛黑亮,像珍珠一樣圓潤光澤,仇和風忍不住在她眼角印下一吻。
小甲愣了一下,結結巴巴道:“歡……歡……”
仇和風将她嬌小的身軀攬在懷裏,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又想起當時戰場上小甲對他的舉動,就是那時,他真切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低低笑出聲:“再撒謊,不乖可是要受到懲罰的哦!”
小甲梗着脖子,嘴硬道:“就是——歡——”
“啪——”又是一下。
仇和風眉眼帶笑,深邃的眼睛裏像盛了星河璀璨的光,滿是戲谑。
小甲撇撇嘴,帶着哭腔:“風……壞……”
星際戰場上,小甲第一次開口,說的就是,風,壞。下一句,風……來。
仇和風怎樣也忘記不了當時還不及他腰際的小蘿莉勇敢地從天而降,來到他的身旁。她是上天賜給他的珍寶,而他也确實做到了,愛之護之,珍之重之。
人生在世,如果注定要辜負一些人,那一定不會是懷裏他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小姑娘。
他聲音低啞:“再叫一遍。”
“風……”
破碎的聲音被風帶走吹向星河,未竟的話語消失在相接的唇齒之間。
今夜,星辰暗淡,風來樹靜。
屋頂上的葉則拉着管十六仰躺着看向星空,腳邊酒瓶倒了一地,終于不禁低低笑出聲。
這個夜晚,绮絲無數,他們喝着酒,共同懷念着一個可能在可能不在了的人。
【羅西珺】
爺爺退休後就常住在帝國軍校,精心鑽研符文大成。現在的校長是曾經的邵司大校。
他自己有時也會去甲級A班任教。但人卻不是當初那群人了,他也不再是甲A的班長。
星際擂臺賽早就恢複了三年一屆的傳統,這一屆正好又輪到帝國軍校。
這麽幾百年來,唯一缺席的一屆賽制就是他們那一班甲A生。人不全,再有機會比一比,也不願意了。
爺爺年齡大了,還是一如既往地坑孫子。即便他現在已經達到了當初陸戎上将的高度,爺爺也絲毫不給面子,手不留情。那些繪制出來的改良版符文陣圖基本上全都在他身上實驗過一遍了。
于是帝國軍校的學生今天又一如既往地看到了這一幕。
羅西珺上将被帝國軍校老校長抓着測試一個防禦符文。嗯,渾身被炸得黑乎乎的,當然不會是上将大人。
羅西珺上将作為帝國門面擔當,他的俊臉就是帝國的財富,作為前戮神兵王現在國民夫人的畢籐大校可是為上将大人的俊臉投了巨額的保險金,若是顏面受損了,全星域最大的保險公司可能會随時面臨破産的危險。
羅折頂着一臉的黑灰嘆了口氣:“孫子啊,若是加菲爾德家的小姑娘還在,就沖着她那一手獨一無二的符文镂刻術,爺爺就算頂着畢家那個假小子的一頓揍,也會堅決讓你把她娶回來。不然你現在也不會在那假小子的魔爪下生不如死了。家暴的滋味不好受吧。”
羅西珺扯起臉皮,就算可以,他可不敢撬陸戎上将的牆角,況且爺爺是不舍人家的符文天賦才是真吧。
臣歡的符文術,無可模仿,難以複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以自身為媒,在陣圖中灌輸生命力的。
羅西珺見過臣歡的各種符文,大多大同小異,但用處各不相同,與《符文大成集錦》上任何奇形怪狀的圖紋一點都不一樣,她的術已經到了極致,有精準的精神力控制,也有得天獨厚的天賦與趁手的刀筆工具,在符文镂刻方面,無人能出其右。所謂極致,就是脫離一般墨守陳規的束縛,她的術随心所欲,圖紋随心而成,并非照本宣科。
其實大道三千,殊途同歸,術法各不相同,有一點卻是不變,返璞歸真,至繁極簡。
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大道至簡的含義,千百年來,也不過出了這麽一個,卻還半路夭折了。
是呀,如果他們還在,這肯定會是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眯着眼,他柔軟的俊臉浮笑意,幹幹脆脆地說道:“爺爺,你說的假小子就在你身後呢。”
羅折咔吧咔吧扭過頭,畢籐雙手指節咔咔作響,臉上是陰森的笑意:“爺爺,家暴是嗎?羅西珺上将,快過來,我們現在就給爺爺表演一段。”
羅折老校長火燒屁股一般遁走了,唉,有個曾經戮神一把手的媳婦不容易,家暴都反抗無能,孫子你自求多福,爺爺也幫不了你了。
羅西珺眼神缱绻,攏了攏畢籐身上的大衣,問:“你怎麽來了。”
畢籐展顏一笑,她的左小腿在那次戰争中徹底損壞了,現在裝的是一節機械假肢,走快了會有些不明顯的跛,受了風關節處總會疼。她雖然并不在意,但羅西珺總是時刻注意着,她不由心裏一暖。
“仇和風、葉則他們都抵達七洛港了,準備準備,我們去接他們。”
羅西珺擡頭看向帝國上空那層透明的防護罩,制作它的人已經不在了,只剩下這陣法傷痕累累,還記着當年的戰事。原來時間竟是那麽快,再多的血腥、悲痛、死亡都已經慢慢變得遙遠。
他深深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轉過臉來,又是那個溫和的帝國上将。
這個心無污穢的青年,在帝國最強支柱轟然倒塌之後扛起了整個帝國的命運,一路走來,不是一句艱辛能道得完其中的苦痛與壓力。
少年時期的軟和褪去,即便有了些許棱角,但輪廓仍不是那麽分明,一笑起來,依然滿臉無害。對于這一點,他也是無奈的,所以外交一向是由手腕鐵血的妻子來打理的。
他理理畢籐的長發,眉眼溫潤,帶着軟和的笑意,一如當年少年人的稚氣。
“好。”
【葉則】
白澤血統,鐵口直斷。
他葉則一向自傲,幾乎帥到沒有朋友,直到管十六那只傻鳥,義無反顧地闖進他的世界。
有時他也會想,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管十六那家夥一看就是家裏長輩放在掌心裏捧着的太子爺,被保護得太好,不知人間險惡。但又似乎天生帶着能融化一切的熱情,有着無與倫比的親和力。
于是,他就過上了老媽子的生活,教育熊孩子,任重道遠。畢竟有個愛闖禍的兄弟,他也被迫走上了一條整天收拾爛攤子的不歸路。
後來在前往帝國的戰艦裏,就遇到了臣歡。憑他堪比光腦的記憶力,他可以肯定,這次去帝國的所有人員裏,沒有這張面孔。但他也沒有多事,瑞獸本就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擁有獸族基因的他們最能看透人心,對別人的善意惡意也足夠敏感。他在她的身上沒有感到絲毫的沖撞與違和,既然雙方都想平安無事地度過這一段行程,他也不想多生事端,也因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他妖爺號稱鐵口直斷,卻沒料到之後的一切都已經脫離了軌跡。
他總是覺得,自己是樂天知命的。直到死亡的陰雲籠罩頭頂。
宇宙法則不可逆,但清洗的重任卻被強加到他們的身上,這本身就是不對等的。
星域文明的進化本就千瘡百孔,頗為不易,異形的突變簡直就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管十六也沉默了許多,有的時候,這個他曾經以為最容易一眼看穿的兄弟讓他也有些看不透了。
他只當是這段時間的戰争或許讓十六成長了。
他還記得那個黎明漸至的戰場,十六祭刀,神魂漸衰,連屍身都沒留下。
臣歡強行開發腦域,強化身體,将所剩不多的生機灌入陰陽刃,一斬,夾雜着雷霆之威、烈火之勢,毀天滅地。
陸戎之前為了保護臣歡和十六,在精神力枯竭的情況下又一次精神暴動,已經陷入了昏迷。
臣歡抱起他,一步步走得穩當。
戰艦回了營地,她和陸戎卻再也沒有醒來。
那只最終形态是死了,戰争并沒有結束。
羅西珺繼任指揮官,管居安從旁協助,加上仇和風與西蒼的無條件配合,異形被驅逐殆盡。
那天,羅西珺跪在拄着拐的畢籐面前,求了婚。畢籐的左腿本就有傷,又因為救羅西珺的時候再次受創徹底壞死,小甲給她做了一節機械假肢,與常人無二,只是恢複階段還是要拄着拐杖。
“院長,嫁給我呗。”
他忽然很想笑,嗯,大家馬甲都掉了,短腿追斷腿,很多年後再想起,也勉強算是一樁佳話。
頭頂是廣袤的星海,忽然間下起了星雨。他擡頭看墜落的星石,有些劃過天際帶起燦爛的火尾,有些還未被發現就燃燒成灰,他淺灰色的眼裏像下了一場很大的雨,積存在眼底漫得快要溢出。
管居安拍拍他的肩膀。
“葉則,十六的死不是你的錯。這是十六自己的選擇。”
可他還是會自責。
“我預見了他的死亡,可我無能為力。”
手指摩挲着殘卷古書,深吸一口氣,他終究再次翻開了它。
在無邊的虛無中,景象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晰。他看見璀璨的星河,看見恒星裂變,看見星域的文明光輝燦爛,也看見了巨大的爆炸,席卷着風暴而來。暗物質會無情肆虐,黑洞吞噬了星域。
任何一種文明發展到最後都是毀滅,而新的文明就在這裏誕生。葉則對此并不奇怪,那還是在很遙遠的未來,不必太過杞人憂天。
最後,他看見十六。他們仰躺在屋頂,腳邊酒瓶倒了一地。
古書知命,通古曉今,天地神鬼事皆記錄在冊。透過三生結界,他縱觀了十六的前世今生。那時,十六還不是十六,而是叫林歲。所有的看不透都有了解釋,十六不知因何恢複了前世的一些記憶。
閉了閉眼,逼退眼中所有的濕意,他合起書頁,轉身揚起笑容:“十六,你回來了。”
那雙目重瞳的青年站立在他不遠處,眉眼彎彎:“嗯,我回來了……”
他眼神悲傷,深深淺淺的灰色醞釀着化不開的霧氣。一個朋友的生要用另一個朋友的命來換,不管選擇哪一個,都太過艱難,而他看見的真相如此殘忍。
那一天回程的戰艦裏,臣歡抱着陸戎進了主控室,只留小甲在屋內。
半晌,小甲抽泣着出來,誰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從此他們再也沒有醒來。
畫面跳出腦海。
那對話猶在耳邊萦繞。
——小甲,作為你此生唯一的主人,我僅以這一次命令你,按照我說的去做。
——我會助你造出最完美的偃甲重明,複活真正的生命。
十六,我最好的兄弟,我該不該告訴你,你的骨血融着另一個人的骨血,你的生命灌輸着另一個人的生命。
畫面裏,陰陽刃刻下符文,臣歡将長生椽刺入心髒,吸飽了心頭血的筆尖在瓊玉上一筆成圖,金色的生命力源源不斷地湧入,直至黯淡。首尾相接,一只重明鳥幾乎要破石而出。
偃甲重明,借命而生。用這塊瓊玉,小甲為他重塑肉身。
彎刀卷刃,鏽跡蔓延,刀身寸寸斷裂。巨筆落地,摔成兩半。
臣歡神情安詳像是睡着了一般,與陸戎相擁而眠。
管惑帶走了兩人的身軀,封印在了臣歡蘇醒的地方。
他親眼看着棺蓋合上,封住兩人。
驀然一笑,古書中最後的畫面就是那口已落了塵的暗沉棺材。而棺材裏空空如也,臣歡與陸戎竟憑空消失了。
言猶在耳。
——小甲,別哭了。你知道的,死亡只是我的□□。不是嗎?
【我堅信,你還活在我們不知道的角落,和陸戎一起,發生着我們不知道的故事。——妖爺鐵口直斷】?
☆、晉楚(一)
? 風铎作響。
晉楚雙手插在白大褂裏,從窗前看樓下長椅上坐着的女孩。
三天前,姚一矇将這個叫雍華的女孩送到他的醫院裏,只是囑咐他好好照料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桌上的咖啡冒着熱氣,晉楚端起來喝了一口,眼鏡片上出現一陣白霧,他皺着眉又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脫下白大褂,拿起外套,想了想又從櫃子裏抽出一條淡黃色的圍巾,晉楚便下了樓。
鵝卵石的小徑,草牙剛剛冒頭,春寒料峭,還殘留着冷意。
小女孩兀自閉目,像睡着了一般。柔順的長發搭在肩頭,陽光下的面容冰冷而精致。
晉楚放輕了腳步,還在五步開外,小女孩就睜開了眼,無聲拒絕他的靠近。
晉楚也不生氣,鏡片後面的桃花眼裏是一片漠然。
他的聲音清冷低沉,帶着些冷淡的意味:“走吧,帶你去吃午飯。”
說着自顧自轉身走了,也不怕身後的小女孩不跟上。
三天裏,小女孩沒開口和他說過一句話,倒是安靜乖巧得緊。
他素來不喜麻煩,但朋友的忙卻不能不幫。
小女孩腳步輕巧,像一只安靜而警惕的貓,對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帶着防備。
晉楚身量高挑,剪裁良好的西裝勾勒出他勁瘦的身形。
常綠樹木在地上投下陰影,樹葉搖晃着,陽光透過罅隙在他身上落下一片斑駁,仿佛籠罩了一層年代久遠的時光。
這個長得好看得過分的男人,像中世紀走出來的英倫紳士,帶着恰到好處的矜貴疏離。
餘光裏小女孩不遠不近地跟着,鵝黃的毛衣吸收着暖光,襯得她俊臉瓷白,多了點暖意。
晉楚動了動手指,還是沒有将圍巾遞給雍華。
姚一矇那家夥惹禍本是一等一,将孩子一扔就溜得沒影,連一身衣服都沒帶。雍華身上的毛衣短靴還是托了童顏代為采購的。
姚一矇是Q市姚家的小公子,整天不着調,就是個游手好閑的太子爺。
童顏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好得能穿一條褲子,是超越了性別的好兄弟。當然,只有姚一矇是這樣想的。
因為一次綁架,姚一矇為了救童顏一根肋骨□□了肺裏,是當時還不是很有名氣的晉楚将這兩只狼狽得跟個流浪狗似的人撿回了家,救了姚一矇一命。
晉楚自然是不想多管閑事的,但姚一矇受了重傷還能背着昏迷的童顏跑了那麽遠自然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無賴起來的本事不遑多讓,算得上更勝一籌。
一來二去,他們就成了莫逆之交。當然,這也是姚一矇自己的一廂情願。不過他麻煩晉楚的事也不是一件兩件了,晉楚也從沒有拒絕過罷了。但這次,晉楚卻是真的頭疼了。
又不能将小女孩丢在醫院裏不管,只能将她帶回來了自己的住所。對于私人領地,晉楚向來是拒絕他人踏進一步的,就算姚一矇再死纏爛打,也再沒能進去過一次。因為童顏拒絕接手小女孩,理由是她有自己的私生活要過,不想管姚一矇惹出來的麻煩。別人晉楚又不放心,只能帶回了自己家。
童顏向來是事事以姚一矇為先的,這次不知道怎麽了,她大小姐頗有些賭氣的意味。
蘇城記主打湯品,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若是在用餐高峰期,想要間包廂得提早預約。
晉楚刷了臉,領班引着他們進了裏間。對于普通會員來說,來蘇城記吃飯是要刷卡的,但對于晉楚這樣“至尊會員”來說,刷臉就夠了。原因無他,蘇城記就是他名下的産業。
小女孩不過十五六歲,面容冷淡,眼神空空的,透着一股子寒意。
晉楚推門進去,童顏已經點了一桌子菜,氣鼓鼓地坐在那裏戳着一節蘿蔔,眼眶通紅。
雍華駐足門口沒有進去。
童顏擡起臉看她,眼裏透着敵意,兇狠又難過。
晉楚皺着好看的眉,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輕聲喚了一聲雍華。小女孩擡起頭直直盯着童顏,忽然詭異地嗤笑了一聲。
“你讨厭我?”
小女孩眼神嘲諷,聲音竟是意外得好聽。
晉楚略微詫異,挑花眼裏劃過一絲暗光。原來小女孩不是啞巴,也并非自閉。
童顏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随即故作鎮定地反問道:“是又如何?”
小女孩眯了眯眼,像只高貴又狡猾的貓兒,慵懶又漫不經心。
“讓我猜猜,是因為姚一矇?”
橘黃色的燈光裏童顏的臉忽青忽白,豔紅的唇輕輕顫抖着,如雨裏抖落的一瓣花。
小女孩眼神刻薄,繼續道:“他是不是和你說我是他女兒?”
坐着的女人猛地擡起頭,握着筷子的手指攥得青白。
姚一矇十八歲的時候談過一場戀愛,是初戀,銘心刻骨。當時童顏并不在國內,只是在外國都聽說他們愛得要死要活,轟轟烈烈的。她心裏嫉妒得要命,等她回來時,他們卻已經分手了。姚一矇為此消沉了好長時間,甚至整個人就跟廢了一樣。對于這兩人之間的牽扯,她并不了解其中緣由,知情的人也都閉口不談。但是她卻還是知道了那個抛棄了姚一矇的女人的名字,雍脂。
童顏曾經在姚一矇的書房裏見過一張被長時間翻看而有些泛黃的照片。
照片裏姚一矇十八歲的模樣肆意張狂,青春不羁。身旁一個身着白裙的女人笑容溫婉,看着鏡頭形容美麗端莊。姚一矇的手以一種保護的姿态搭在女人的肩上,舉止親密,溫柔體貼。他少年時光裏為數不多的細膩似乎都用在了那個女人身上,讓童顏心裏委屈得眼裏落下淚。
照片後面寫着一排隽秀的小字,攝于雍脂十九歲夏。
原來她叫雍脂,卻并非庸脂俗粉,那一份清雅秀麗能讓大多數男人心生憐惜。
從她離開姚一矇,至今十六年。姚一矇早就從那時的創傷中走出來,為什麽她現在還要讓她的女兒出來再打擾他?那個女孩,幾乎和她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童顏兇狠的目光直直射向門口的女孩,聲音破碎而尖細,像從喉嚨裏擠出來似的。
“難道不是?”
雍華語氣涼薄:“可笑。他以為這樣就能抵消他心裏的罪惡感?他欠我的一輩子都還不起。”
“還有,他配嗎。”
說着轉身就走。
晉楚長腿一邁,拉住了小女孩的手腕。掌心的觸感溫熱,小女孩的手腕纖細幹淨,能看見上面淡青色的血管和緩緩流動的血液。皺着眉,他能感受到小女孩的脈搏一下一下跳動,緩慢卻堅定。
雍華盯着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思緒輪轉。
這只手修長秀美,指尖圓潤,指甲整齊,透着淡淡的粉色,天生适合握手術刀。
來到這個世界,竹簡給她反饋的信息只有兩個字——【晉楚】,醒來她就變成了雍華,名字都給換了,而且再也沒有感受到他的氣息。
晉楚不着痕跡地松開手,面無表情,只是語氣平平:“先吃飯。”
小女孩倔強地瞪着他,觸及他涼涼的眼神,還是妥協了。
晉楚勾起唇角,神情似是十分滿意。聽話就好,他不喜歡調皮的小孩。
空調的暖風吹在他的臉龐上,搭在額前的碎發揚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恍惚間,雍華看見他掩在鏡片後面的眼,明明周身一派通透,但卻讓她心裏不知怎麽湧上一股陰涼。
那雙深邃的眼睛深處,是讓她都不寒而栗的濃黑。
再光明的地方都會有陽光難以抵達的黑暗面,這個對待病人異常耐心,看似內心柔軟的男人并不如表面上那麽明朗幹淨。
☆、晉楚(二)
? 臣歡曾在昆侖的雪山之癫見過世間最清透的一雙眼。
當時她深受重傷,奄奄一息,被好幾波勢力追殺了幾天幾夜,迫不得已進入昆侖禁地。
據說昆侖之巅是人間通往天界的唯一入口,她就是在那裏遇見了一個佛修。
三千青絲迤迤逦逦鋪了滿地,他盤膝坐在山巅。落雪不停,那佛修眉眼比之冰雪更甚,神情悲憫,也不知是在觀雪還是參禪,渾然不似真人。
漫天的雪洋洋灑灑,下了許多天,不僅阻了後面跟着的幾撥人,也讓她有足夠的時間養好了傷。
他們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一個眼神交彙。但臣歡知道,這個佛修有世間最悲憫的心,他憐惜萬物,尊重生命,而她,也是他要普渡的芸芸衆生之一。
天光漸亮,她拍拍裙角的雪,腳步輕盈地走向他。還未靠近,他的身形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她一怔,随即便是搖頭失笑。也罷,相識不如不識,有緣自會再見。
伽藍數載,她再未見過一個人,如他一般。那雙深邃幽黑的眼眸卻留在了記憶裏,再沒忘記。就像世上最深最涼的一潭深水,漫進她的心中,像飄雪後昆侖明澈的天空,映出她的面容,像夜裏飛舞的螢火蟲,滿是光。
她行走在世間,再也沒有遇見過那樣一雙眼,讓她念念不忘,怦然心動。
晉楚的雙眼總是隐藏在鏡片之後,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這一刻,臣歡竟是覺得明明完全不同的兩雙眼如此相似。
童顏冷着臉,屋內溫暖怡人,她卻覺得悶得喘不過氣來。
姚一矇最近總是躲着她,讓她又無奈又委屈,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憤懑與卑微。她等了他那麽多年,怎麽就捂不熱他的心。明明可以和那麽多的女人暧昧不清,卻唯獨不給她一份她期待已久的愛情。她以為她是恨的,但也許情至深處,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做多餘的事了。
雍華坐在童顏的對面,安安靜靜地吃飯。不論是離童顏還是晉楚都隔着不遠的距離,像是下意識地劃開界限,謹慎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晉楚吃的不多。
雍華不着痕跡地觀察着左邊的男人。
晉楚有很嚴重的潔癖,是以很少在外面吃東西,而且他很挑食,口味重的不吃,腥的辣的那是一點都不能沾的。
晉楚向來獨來獨往,一個人住一間公寓,五十六樓,位于市中心地段,離工作的地方很近。他家裏的地板幹淨得光可照人,一根頭發絲都不能看見。平日裏他也都是自己做飯吃的。
童顏面前的那一截蘿蔔早就被戳得千瘡百孔,只是狠狠盯着對面的小女孩。
雍華捏起紙巾擦擦嘴角,面無表情,擡眼看向晉楚。
“吃好了?”晉楚的聲音很好聽,像風铎的聲音,讓人過耳難忘。
雍華點點頭。
“那走吧。”
晉楚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手臂上搭着那條淡黃色的圍巾,還是顯得有些遙遠的意味。
他向童顏點了點頭,就率先走出了包間。
童顏略顯急促地出聲,還有些羞赧:“等一下,晉楚,你知不知道一矇去哪兒了?”
晉楚搖搖頭,“他最近沒有聯系過我。”
童顏臉色一變,整個人都塌了下來。
小女孩跟着晉楚的腳步一頓,嘴角挂着諷笑,繼而出言道:“你知道吧,我母親。她很多年前就死了。”
說完,跟上晉楚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出了蘇城記,街上熱熱鬧鬧的,人潮如流。
雍華小心翼翼地跟緊前面的男人,盯着他手臂上的圍巾出神。
斟酌良久,她停下了腳步。周圍人來人往,她獨自站在那裏,眉眼精致,沉靜又落寞。
晉楚回過頭來看她,“怎麽了?”
小女孩沒有說話,低着頭,盯着腳尖。
晉楚走上前,彎腰看她臉上的神色,小女孩眼眶紅紅的,抿着嘴角,透着一股倔強,像一只可憐兮兮的流浪貓,被人遺棄在熱鬧的街頭,不知所措。
晉楚低低笑出聲,将圍巾圍上小女孩的脖頸:“明明是很溫柔的人,為什麽一定要僞裝得渾身都是刺呢?”
啪嗒一聲,小女孩忍了良久的淚打在晉楚的手上。晉楚一頓,眼裏劃過暗光。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着帕子輕輕擦去晉楚手上的淚,眼淚還在無聲地流,讓人心疼。
“沒關系。”晉楚眉眼柔和,抽出手安撫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這次要跟好了,別走丢了。”
晉楚轉身,雍華一霎那牽起他溫暖的手掌,鼻子紅彤彤的,帶着悶悶的鼻音:“叔叔,給你添麻煩了。”
無論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她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态無聲滲透,無處不在。
晉楚掩在鏡片後面的眼睛看不清神色,只是菱唇勾起笑,緩緩搖頭。
在這個陽光溫暖的午後,小女孩牽起晉楚的手,以後的日子裏,都再沒有放開。
那麽,你會是他嗎?
童顏看着紙片上的地址,皺着眉問旁邊帶路的人。
“确定是這兒?不是說去墓地嗎?”
周圍風景秀麗,像是私家園林,精致美麗。
“是這兒沒錯。童小姐不知道這兒也不奇怪。這兒私密性高,安葬的都是些比較特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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