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回兒她聲音漸漸小下去,伏在淩風背上睡着了

兀地下那麽道聖旨,就是無事生非、給劉琪下套去了,難得她這舅舅還真是非常地配合。

“還沒人敢不把朕放在眼裏!越是皇親國戚就越恃寵生驕,朕倒要殺一儆百。正好夏侯信帶了一萬鐵甲軍從邊關返回,朕這就下旨讓他繞道淮陽,直接先斬後奏,朕也看看他誇口的鐵甲軍,是不是真的所向披靡。”司馬子簡站起來說道。

她可不是虛張聲勢的威脅,她一股子邪氣上來,還真是沒有幹不出的事。

而且,司馬子簡也早預謀好了,太後如果堅持不蓋印章,她就直接滅了淮陽候,趁機消減太後的勢力。

劉華濃怎麽也沒想到,司馬子簡有這麽狠的招來對付她,她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翻臉無情的狼崽子!

其實,這還得感謝她自己對司馬子簡成功的培養,沒辱沒她劉華濃的心血。

劉華濃狠狠地咽下口氣,對雪姑吩咐道:“拿哀家的印信來!”

“是!”雪姑遵命去取太後的印信。

轉過頭,雪姑心裏卻哀嘆不已,這娘倆沒半點情面的互掐,讓她冷硬的心腸都揪得難受,母女兩個都是雪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如果哪一天,這娘倆真要到了生死相見的份上,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幫哪一個才好。

看着太後蓋上印信,司馬子簡彎起唇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不管怎麽着,這一局她是大贏家,太後蓋不蓋印信她都是贏家,還順便送了淩風的人情。

“朕就不打擾母後歇息了。”司馬子簡把蓋好印信的聖旨拿起來,準備要走。

“皇帝!忠言逆耳,不管你愛聽不愛聽,哀家都要再勸你一句,淩風留不得!他慫恿你來削弱劉家,是要挑撥我們母子的關系,足見居心叵測。他們父子兩人掌握着我們所有的秘密,若是意圖不軌,我們母子将死無葬身之地!皇帝你就醒醒吧!別再為淩風迷了心竅了!”劉華濃不死心的繼續在司馬子簡耳邊诋毀淩風。

劉華濃知道司馬子簡疑心重,就算表面不為所動,心裏也能存的住一星半點的,若能挑撥的皇帝對淩風下手,她扳轉皇帝處處占盡上風的局面就易如反掌。

劉華濃挑撥的還真對,要說司馬子簡對淩風沒有半點猜忌是不可能的,首先他對她隐瞞身世,這就讓她如骨鲠在喉。

而且這次淩風回來之後,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更加的體貼關心。

不再跟她斤斤計較、生氣吵架,就連她奪了明月教,他都沒半點反應,很難不讓她懷疑他是否有所圖謀。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的就是司馬子簡這樣的人,沒事她也會琢磨出事來的。

“那就有勞母後給朕盯緊了淩俊吉!”司馬子簡對太後說道,她知道在這皇宮裏要掌控一個人,太後的力量是最強大的。

她不能派人盯淩風,但是淩俊吉還是要盯的,讓太後來盯,就算淩風知道了也不會怪到她頭上。

“好!淩俊吉就交給哀家了。”劉華濃終于有了笑容,看來她沒在皇帝耳邊白費唇舌。

等司馬子簡走後,劉華濃讓雪姑掩上房門,對她說道:“我們得想個辦法除去帝師,他在皇帝身邊始終都是個禍患,你有什麽好主意?”

劉華濃知道雪姑有的是計謀,她初進宮時能夠站穩腳跟,一步步走向皇後的寶座,并牢牢地保住了自己的後位,雪姑可是她功不可沒的智多星。

“太後,現在帝師正受皇帝寵愛,我們不好下手,萬一和皇帝鬧翻,那豈不是弄巧成拙嗎?不如等等看将來的情形。”雪姑回道。

雪姑這樣說是有意偏袒淩風,她倒比司馬子簡都強些,堅信淩風對司馬子簡的情意。

劉華濃沉吟了一下,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我們可以找一個人來替代淩風的位置!——你不是有個侄孫,是淮陽的大才子嗎,哀家回淮陽省親那年見過他,他叫什麽來着?——雪子嬰!”劉華濃問向雪姑。

“太後,是雪芷嬰!”雪姑趕緊糾正。

她的侄孫确實叫雪子嬰,後來司馬子簡登基,因為“子”字犯了皇帝的諱,就改為“芷”字了。

“噢!是芷嬰!他長相不錯,又文武雙全,不如讓他進宮裏來,接近皇帝試試看,到底是我們自己人,将來好掌控。也許皇帝就能喜新厭舊,等淩風失了寵,只怕我們不下手,皇帝自己也會下手了。”劉華濃得意洋洋地說道,為自己能想出這麽絕美的妙計而喜上眉頭。

“太後,芷嬰前年已經娶妻陳氏了,這不合适吧?”雪姑猶疑說道。

太後這計策是妙,但雪姑知道,司馬子簡的心可不是一般的冰冷堅硬,要打動她,除了優秀如帝師的男人,誰還能夠做得到?

而且,雪姑也不想讓她的侄孫來趟這趟渾水,伴君如伴虎!弄不好再讓他把小命丢了。

“這無妨,只要他能勾得了皇帝的心,娶不娶妻有什麽大礙!你現在就修書讓他進宮。”劉華濃無所謂地說道。

劉華濃現在是信心滿滿、志在必得!

她在劉家的時候是老大,進宮以後還是老大,以後她這老大還要繼續做下去,所以她會很耐心地,搬開每一塊擋在她老大之路上的障礙。

司馬子簡回到昭明宮,還沒進寝殿就樂得不行了,抱着喜歡和歡喜在地上撒歡打滾。

她就喜歡鬥!和各種各樣的人鬥!贏了之後就會自己樂半天。

“什麽事這麽高興?”淩風問她。

見她高興他也開心,只是她這高興的方式不敢恭維,但他就是喜歡地要命。

“你沒見太後的樣子,她要被我給氣死了!”司馬子簡呵呵笑着回答。

放開喜歡、歡喜,她帶着一身飛揚的犬毛就貼到淩風身上,兩手勾住他的脖頸,把頭偎在他懷裏,依舊笑得不行。

“為什麽?”淩風問道。

這對母女會互相算計,他現在已經不覺得奇怪,一個針尖、一個麥芒,都是惡人中的惡人、魔王中的魔王!

以前,他會為每天都處在陰謀詭計當中的司馬子簡擔心,怕她會受到傷害。

但是現在他看明白了,司馬子簡的強大,不需要任何人為她擔憂!

與司馬子簡為敵作對,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誰遇上她,誰認倒黴罷了!

“從今以後——淩家再也不是劉家的家奴了!你滿意了吧?”司馬子簡在他懷裏擡起頭,鄭重其事的對他說道,亮閃閃的眼睛裏泛着得意之色。

“是太後反對嗎?”淩風問。

難道她是為這件事去和太後争了?其實,太後反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太後很願意!”司馬子簡眼眸深邃、笑面如花說道,“要不然,我就派兵去滅了她整個劉家!”

淩風沒了笑容,他知道她幹得出!

他沒想到他一句話,竟差點讓一個世家大族遭受滅頂之災,他現在是真的變成蠱惑君王的妖人了!

她就不能讓他身上的罪惡少一點嗎!她為什麽就是不懂?他要的根本不是她的帝王之愛!

看到淩風瞬間陰沉的臉色,司馬子簡用手捂了嘴巴,她是太得意忘形了,忘了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殺戮,尤其是她作為的殺戮。

司馬子簡知道,淩風希望她是那種人——心地善良、對人好!

可她要是對人好的話,只怕早死上千遍萬遍,連渣渣都找不到了,哪還有她的帝業江山?

不過,淩風也真是愁死她了!為什麽他就不能像曹無歡那樣看待事情、看待她?

是不是她要殺只雞,他都會覺得她慘無人道?他就不能為她想想,她是一統天下的帝王!靠他那樣心慈手軟能保得住江山才怪!……

雖然,司馬子簡總會因為淩風的看法與她不同,而覺得別扭、束手縛腳的,她卻從沒意識到,他們根本就是不同思想、性格的兩種人。

因為沒有共同的語言、共同的志趣,才會彼此愛的辛苦、甚至累!

幸虧她精力旺盛、沒心沒肺,所以,還沒為這貌合神離的愛情而感到疲憊。

剛剛還親昵無間的兩個人,就這樣都僵在那兒,氣氛立刻變得有些尴尬。

四目相投,看到的都是對方的無奈、無語。

許久,淩風伸手把她的頭又埋進自己懷裏,緊緊地貼着他胸膛。

她本就不該屬于他,不是嗎!愛上她是他的錯!造成了兩個人的負擔和不快樂。

樹欲靜而風不止!現實如同一個壞心眼的巫婆,攪動風雲,變成一個暗無天日的巨大漩渦,把人一點點吞沒、永沉地獄!

司馬子簡去早朝,淩風在昭明宮院內打掃着滿地的落葉。

只不過一夜的風雨,百花凋零、樹葉枯敗,一葉而知秋!風中似乎還彌漫着昨夜秋雨的凄涼。

淩風想到他與司馬子簡無望的愛情,就像這繁華落盡的時節,欲語還休。

淩風突然嗅到空氣中飄過一縷異香,這是明月教召喚同門獨有的一個方法。

淩風循香味尋去,在院內極隐蔽的一處拐角,他看到穿着小太監服飾的淩俊吉。

“義父!您為何……”淩風不明白義父為何如此打扮,便問道。

淩俊吉一把拉了淩風藏在陰暗處,“太後派人跟蹤為父,所以才裝扮成這樣子。”他壓低聲音對淩風說道。

聽了義父這話,淩風心中立刻有數了,山雨欲來風滿樓!只怕他茍且營生的安穩日子要到頭了。

“風兒,為父今天見你,是有一件大事讓你去辦,你去吩咐五大長老,讓他們召集教衆到明月谷會合,等我們父子消息。”淩俊吉在淩風耳邊鄭重囑咐他。

“有什麽行動嗎?”義父要召集教衆,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淩風心頭,他問道。

“邑昌候王靖要造反!聯絡為父一起舉事,等推翻了晉朝,天下兩分、各占一半!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到時候,你我父子也君臨天下,做做皇帝。”淩俊吉臉露喜色說道。

太後派人盯他,已經讓淩俊吉不得不放棄長遠的計劃,正好邑昌候主動聯絡他做京城的內應,所以幹脆铤而走險。

“我不贊成這樣做!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們難得過些安寧日子,如此舉兵造反挑起戰亂,那不是置天下百姓的生死于不顧嗎?”淩風毅然說道。

他真沒想到,義父也被皇權帝位迷了心竅,竟能去和邑昌候勾結在一起,圖謀造反。

“傻孩子!你替天下百姓想,這天下百姓誰會替我們父子想了?現在劉華濃母子已經開始懷疑我們,又是監視、又是□□!而且你是恒兒的父親,她們不會容你在世上的!恒兒将來能不能順利登上皇位還是兩說。劉華濃、司馬子簡哪一個是省油的燈?等明月教一失,我們父子就是魚肉、任人宰割了!所以趁着明月教還沒交出去,你把這些事都辦妥!”淩俊吉開導着淩風,為他剖析其中的利害。

人家都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了,他憂慮的還是不相幹的百姓,淩俊吉真是恨鐵不成鋼。

“邑昌候什麽時候行動?”淩風轉了話題問道。

雖然知道司馬子簡足夠強大,對付邑昌候綽綽有餘,但他還是忍不住要為她擔憂。

也許,他今生都會這樣對她放不下、至死方休!

“現在還沒商定具體的時間,邑昌候是個膽小謹慎的人,而且他也有些懼怕司馬子簡這個皇帝。不過為父告訴他了,扳倒司馬子簡的事情交給我們父子。我們只需将劉華濃和司馬子簡的秘密公布天下,到時候天下大亂,我們就可以趁機奪取她們的江山。”淩俊吉說道。

他不知道淩風此問是替司馬子簡打探消息,還以為淩風開始關心謀反的事情,淩風的态度讓淩俊吉很高興。

上陣父子兵!他若有了淩風的支持襄助,取得天下指日可待,淩俊吉便無任何隐瞞的把所有計劃和盤托出。

“義父把皇帝的秘密洩露給邑昌候了?”淩風緊張地問道。

他沒想到義父是打得這樣的如意算盤,淩風心中大驚,簡兒的秘密一旦洩露,她還有什麽勝算?

“當然還沒有!為父又不是傻瓜,皇帝的秘密是我們手中唯一的籌碼,怎麽能輕易交出去,要到關鍵時刻再用。等為父與邑昌候最後達成一致,再告訴教衆具體的舉事時間,先讓他們都準備好,聽令而行。”淩俊吉又一遍地囑咐淩風。

現在淩俊吉被太後盯得死緊,沒法親自指揮明月教的行動,只能依靠淩風去完成。

他也是太信任自己的“兒子”了,覺得他們父子連心,淩風是一定會站在他的立場的,卻不知道有句話說得好: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淩俊吉走了好一會兒,淩風還呆立在牆角的陰暗處。

他的心也猶如這個牆角般陰暗潮冷,原來義父是仗着手中握有司馬子簡的秘密,才會如此喪心病狂的要謀取皇位。

而他,也已經被義父推上風口浪尖,變成她的敵人!

其實,他本身就是她潛在的敵人!他本來就是義父為今天準備的一顆棋子,為對付劉華濃和司馬子簡精心設的一個局。

淩風為淩俊吉感到心痛,自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已經接受淩俊吉這個假父親。

他沒見過吉源,而且吉源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去世了,根本都不知道世界上有他這麽個兒子,所以吉源對他來說,除了血緣之親,并沒有任何關系。

雖然,淩俊吉對他從頭到尾都是利用,但卻給過他無微不至的父愛,把他撫養長大,也确實是把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

現在淩風的內心裏,就已經也把淩俊吉看做自己的親生父親。

兩個在他心中同等重要的親人,就要反目成仇,讓他夾在中間做出痛苦的抉擇。

淩風還是去到明月苑,吩咐他的侍衛葛涼和雲朗立刻趕往明月谷,遣散谷中遺留的所有教衆,不準任何明月教的人再踏足明月谷。

然後,他命人去請五大長老齊聚京城,等待新任教主夏侯信來交接明月教。

淩風又修書一封給冀州的甘夫人,懇請她繼續保護洛知魚母子。

甘夫人是他江湖中唯一的紅顏知己,他去淮陽的時候,曾想繞道去冀州看望她,對她派人保護皇後與皇子的恩情,表示自己地感謝。

但是想到司馬子簡多疑善妒,他怕自己會給甘夫人帶去麻煩,也不利于甘夫人暗中保護洛知魚母子,他便忍了沒去。

最後,淩風把明月教搜集的關于曹無歡和獄尊的資料,撿了重要的部分點把火焚毀了。

他不希望司馬子簡知道曹無歡的真實身份,這樣她才能真正信任曹無歡,沒有任何疑忌地依賴曹無歡。

曹無歡——是淩風留給司馬子簡的一座靠山,他相信,曹無歡絕對能讓司馬子簡靠得住。?

☆、關心則亂

? 民間要求“清君側”的奏折,還是遞到了司馬子簡的面前,而且是由曹無歡親自呈上的,反正別人也不敢遞,他就只好自己冒險一試。

當然,他是有策略的,他要上這奏折,還得讓小皇帝覺得他是站在她的立場,一番苦心,在為她和帝師設身處地地着想。

于是他就很講究的,一個人拿了奏折去禦書房求見皇帝,好像他在極力的為小皇帝擺平這件事。

“一派胡言!”司馬子簡看了奏折勃然大怒,不解恨的把奏折撕了又撕。

她揚起一手的奏折,待要扔到上書人的臉上,才驚覺那是曹無歡,她的首輔,好歹得給他留些面子,便轉了方向扔到地上。

“給朕查!凡造謠生事者,一律死罪!”她森冷地說道。

敢這樣污蔑她的淩風,哪怕要天下血流成河、白骨堆山,她也不許任何人再指摘他一句。

“皇上!自古以來法不責衆!而且這個謠言到處都有,也無從追究肇事者,皇上若是處理不當,恐怕就會失去民心,只能對帝師的聲譽更為不利,坐實了民間的謠言。臣倒有一策,請皇上聽一聽。”曹無歡竭誠說道。

他一副為君分憂的忠誠面孔,告訴小皇帝:您大可以相信我!我是和您穿一條褲腿的。

“那就說來聽聽!”司馬子簡強壓怒火,在龍椅上坐下來。

她倒是真的信了曹無歡是在為她設身處地的想,他計謀多,做的事也靠譜,也許就真有什麽好點子解決這件事呢。

“臣覺得當務之急,還是讓帝師暫時離宮避避風頭,以防事态激化,等謠言過去再回來。這樣既堵了百姓的悠悠衆口,又保全了帝師,請皇上斟酌!”曹無歡說道。

不管是對他還是小皇帝,這都無疑是個好計策。

他要将淩風驅離小皇帝身邊,更方便他将來挑撥離間,陷害淩風。

邑昌的蔡妙齡給他送回消息,說淩俊吉已經被王靖的利誘打動,開始回應一起造反之事。

接下來,他就要拿淩俊吉的事大做文章,讓小皇帝和淩風兩個人天各一方、見不到面,那就更容易使得他們互相猜忌對方。

司馬子簡也知道曹無歡說的是個好辦法,但是要她和淩風分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上次淩風離開那段時間,就已經是她生命中最難熬的日子,她就曾發過誓言,決不會再讓他離開自己。

現在怎麽着,要她親自把他趕走,根本就別想!她寧肯失了民心,也決不會再失去他!

“這個方法行不通!無歡,你再想別的法子看看。”司馬子簡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

行不通!這麽完美的計策怎麽就行不通?曹無歡要被她給噎到了,反正他沒別的法子。

“這——茲事體大,還得容臣從長計議。”曹無歡心中氣惱,幹脆給她打個太極。

抛棄他與淩風的私人恩怨不說,作為一個帝王,不采納最好的建議來解決事情,已經是有悖帝王之道。

難道她寧肯拂了百姓的意,也不肯放棄那個男人?司馬子簡眼中那堅定無比的神色讓曹無歡妒忌。

他輔佐她這三年,知道她很會做君王,雖然對各方諸侯、文武百官嚴苛暴戾,但知道用寬政撫民、廣施皇恩,來穩固自己的根基。

他就是因為她看重民心,才會利用百姓做他的口舌,來挑起這麽場事端。

沒想到,在淩風和民心之間,她會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淩風。

“你先下去吧。”司馬子簡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

既然是從長計議,那就回家好好想吧!司馬子簡心煩意亂把曹無歡趕出去,她還是自己想個好辦法吧。

曹無歡看一眼這不可理喻的小皇帝,恨得牙癢癢。

他就想方設法的想要和她多呆一會兒,可她就一門心思撲在別人身上,懶得多看他一眼,怎麽不讓他恨!

恨那個奪去她眼光、奪去她心思的人!

曹無歡告退出去,司馬子簡也沒心思再看奏折,心頭亂紛紛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關心則亂!她本可以很冷靜地處理這個事件,但是關系到她愛的人,她就如同被困住的野獸。

如果淩風能接受官職,她給他個好做的官,在民間建立些威望、樹立些好口碑,以抵制“妖人”的謠言。

可問題不只是淩風對做官沒興趣,而是以他散漫的性格,會連謠言都懶得去辟,她要拿他怎麽辦?

淩風剛開始準備晚飯,司馬子簡就從禦書房悻悻而歸,老想那個問題,想得她都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了。

她幹脆來找淩風,至少她看着他,心裏會安定一些。

淩風沒想到她這麽早回來,但是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便問道:“怎麽了?不高興!”

司馬子簡走過去,也不管他罩的廚師袍子上的油污,便偎進他懷裏抱着他,悶聲說道:“——宮外有些謠言,太可恨了!”

“什麽謠言?”淩風問道。

淩風已經明白了,一定是冥獄門散發的他是妖人的話,難得還真有人不怕司馬子簡的暴脾氣,把百姓們的上書遞上來了。

“都是些無中生有的混賬話,你以後聽到了也不必理會!”司馬子簡擡頭望着他說道,她怕淩風聽了謠言會往心裏去,便先行囑咐他。

淩風望着她擔心的樣子,知道她接到那樣的奏折,會有多麽為難。

其實,他更怕她不為難,任性胡為的去多造殺孽,那他背負的罪惡就更加萬劫不複了。

“既然是謠言,那肯定沒有好話!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他無所謂的坦然一笑,把她圈進懷裏,溫柔地安慰她。

“我今天去明月苑了,屬下打探到一個消息,邑昌候正在招兵買馬、打造兵器,非常有可能會造反。”他必須得跟司馬子簡提邑昌候造反的事情,好讓她早做防備。

“你說王靖那個老頭子!哈……,朕就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反!”司馬子簡不以為然的笑道。

邑昌候王靖她見過幾次,一看就是一個優柔寡斷、不成氣候的人。

而且,王靖是諸侯王裏對皇帝最恭敬老實的,每年都第一個早早來朝拜君主,巴結奉迎、拍馬溜須無所不能。

“簡兒什麽時候變成輕敵的莽夫了?”淩風不由提醒她不能大意輕敵,沉默片刻,才又說道:“別忘了你自己致命的弱點!”

“我有什麽致命的弱點?”這倒叫司馬子簡來了興趣,從他懷裏掙出來問道。

她是忘了她是個女兒家?“你的身份!以你的說法,邑昌候是個膽小的人,若他敢反,一定是有恃無恐!”淩風只好再給她點的透徹一些。

他內心糾結矛盾,怕自己說多了,以司馬子簡的智慧,一定會猜得到其中的端倪。

在他還沒想到萬全之策之前,不能把義父洩露出來,就司馬子簡的為人品性,若給她知道了,義父的性命只怕是堪憂。

“哈……”司馬子簡不禁又是一笑,“就算讓那老頭子知道了,我有皇後、還有皇子,他随便胡說,天下誰會相信他的話?還以為他是造謠生事呢!”

“還是小心一點好!”淩風無法說再多了,只能殷切叮囑她。

他總不能說,那種話別人說了沒用,如果是他與義父任何一個人說了,都會引起天下大亂,她的身份再無法隐瞞,她的皇位江山會統統無影無蹤。

淩風知道司馬子簡有多麽在乎她的皇位,一直都勤勤懇懇地打理朝政。

他更知道天下的百姓,有多麽希望他們的皇帝長命百歲,給他們安定富裕的未來。

“簡兒!你是個好皇帝!好好攥緊你的皇位!好好保住你的江山!”他鄭重對她說道。

聽了這話,司馬子簡不禁笑得眉眼彎彎,她最喜歡淩風誇獎她是個好皇帝!這證明他對她當皇帝的認可。

她乖巧地回到他懷裏,耳朵貼在他胸膛上,感受着溫熱的胸膛,靜靜地數着他沉穩的心跳聲。

好像他這心跳伴随了她幾百年,一直都在她生命裏!

真好!有他真好!她沒任何惶恐了,什麽萬民表?什麽清君側?統統見鬼去吧!她司馬子簡不怕任何挑釁!

夏侯信自接到回京的诏令,欣喜若狂,他終于可以回家!終于可以見到那個讓他魂牽夢萦、刻骨銘心的女人!

都說女大十八變,也不知她變成何種樣子了?他常常幻想她現在的樣子。

與司馬影子做過交接,夏侯信便率了一萬鐵甲軍,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一路上風馳電掣一般穿山越嶺,他要用最快的時間趕到京城。

駐邊的将軍奉命回京,本來是不允許帶軍隊的,但是司馬子簡說過,要看看他訓練的鐵甲軍,所以他就帶了一萬鐵甲兵士進京,給她看看。

夏侯信風塵仆仆、心急火燎地趕到了京城,卻沒立刻進城見駕,反而令軍士們在城外駐紮,整頓軍容。

他自己也靜下心來,好好梳洗一番,把像野草一般瘋長了三年的胡須刮得幹幹淨淨。

久別重逢,他要把自己最好的樣子,展現在他愛的女人面前,讓她一見傾心!

如果小簡兒能夠再像別的女人看到他以後,犯點花癡的樣子,那他就更滿足了。

看着銅鏡裏宛如回到少年時的面容,夏侯信滿意地對自己點點頭。

他夏侯信回來了,還是當年那個京城第一帥公子哥!——比那時候更有男人的陽剛氣息,成熟魅力,相信他的小簡兒一定會喜歡的!

司馬子簡接到鎮遠将軍還朝的報令,立刻親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夏侯信給她立下汗馬功勞,她要給足他面子。

城中的百姓也都扶老攜幼自發地湧出城外,迎接他們年輕的鎮遠将軍。

他們都沒忘記三年前,叛将方誠率二十萬邊關兵馬駐紮城外,虎視眈眈威脅着京城的安危。

那時候,城內的百姓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害怕自己的家園變成血腥的戰場、人間煉獄。

許多人都做好了必要時忍痛抛棄産業、背井離鄉,去躲避戰亂的準備。

千鈞一發的時刻,是少年英雄夏侯信一身忠肝義膽,夜入方誠的虎狼軍營,智取了叛将方誠的人頭。

夏侯信帶領二十萬大軍回到邊關,為京城解除了兵災戰亂之禍,百姓們無不感念他的恩德。

以後的三年裏,這位少年英雄又為國家守着邊關疆土,打的一慣嚣張的蒼狼國不敢犯境半步。

這樣值得百姓們尊崇愛戴的鎮遠将軍,誰不想一睹他的英雄氣概?

所以,京城出現了難得一遇的空前盛況,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如同自己的親人回家一樣。

皇駕儀仗浩浩蕩蕩出了城門,司馬子簡下了龍辇,就看見對面黑壓壓的一萬盔甲鮮明、隊列整齊的鐵甲軍。

怪不得夏侯信老在上表中吹噓他的十萬鐵甲,果然就透着不一樣的軍威士氣——不,是殺氣!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殺氣騰騰,一看便是曾經浴血奮戰、出生入死的英雄好漢!

司馬子簡喜歡他們身上那股子直沖雲霄、震懾四方的殺氣!感受到這種氣息,讓她莫名其妙的興奮,她仿佛嗅到鮮血的味道。

司馬子簡是有魔性!只不過她遇到一個對的人——淩風,她的魔性已經被他潛移默化、封印起來。

她對面當前一人正是夏侯信,已經由三年前的青蔥少年,成長為現在她面前這個威猛雄壯的男人。

司馬子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大個子居然又長高了那麽多!看來自己的個頭是比不過他了。

夏侯信站在那裏威風凜凜,又天生的相貌英俊不凡,真如降世的天神般讓人喜歡。

身着龍袍、頭戴金冠的司馬子簡,一從龍辇上下來,夏侯信就緊緊地盯着她,再沒挪開過目光。

她是越來越漂亮了!漂亮的讓他的心一陣痙攣疼痛,清清楚楚地告訴他,他是有多麽喜歡眼前這個女人!

雖然,她褪去了女孩子的粉嫩青稚,變得如花似玉般楚楚動人,也矜持的端着帝王的架子,但她依然明媚、如春光乍洩一樣的笑靥沒有變。

還有她專橫跋扈、趾高氣揚的驕傲勁也沒變,她還是那個太學院裏的混世魔王太子——司馬子簡!

“臣夏侯信拜見皇上!”夏侯信聲音如洪鐘一般響亮,向司馬子簡行君臣大禮參拜。

夏侯信身後的鐵甲軍也全體跪倒行禮:“皇帝萬歲!”

雄壯整齊的呼喊聲,聲震四野,武将們見這氣勢喜歡,文臣們倒有些驚的腿軟。

“衆将士平身!”司馬子簡高喊一聲,三軍起立。

司馬子簡心裏無比滿意,她愛權勢,就是愛這萬人之上的感覺,超棒!讓她非常有成就感!

“夏侯将軍請起!”她又親手去攙起夏侯信。

有這麽多百姓愛戴夏侯信,她一定要把大個子好好收買利用,當然要從這一刻做起。

夏侯信站起身,如威猛巨人一樣俯瞰着司馬子簡,他突然伸出長臂把她一把抱進懷裏,俯首在她耳邊低聲傾訴:“小簡兒!你讓我想的好苦!”

夏侯信鐵铮铮的淚水流出來,這句話他憋在心裏三年了,終于可以親口對她說出。

司馬子簡被夏侯信如鐵箍一樣的手臂圈在他懷裏,動彈不得,又不能強掙,那麽多人盯着呢。

她只好伸出雙手去抱過他寬厚的虎背,忍了氣跟他演這一出君臣情深意重、久別重逢的戲碼。

知道她是無可奈何才任由他這樣抱着,夏侯信也是僥幸得到這麽個機會,他心裏不由得意歡喜。

終于讓他逮着這麽個機會,明明白白吃一次她的豆腐,她還要端着帝王的架子無可厚非。

自從太學院開始,到底是讓他穩穩的占了一次上風,夏侯信眼中掠起一抹笑意。

夏侯信的一萬鐵甲軍,見到自己的主帥與皇帝,是這樣親密無間的關系,那一種自豪的感覺是由衷而發,不禁齊聲山呼:“萬歲!萬歲!皇帝萬歲!”

曹無歡見到這君臣久別重逢,親密相擁的樣子,心裏狠狠的不爽,他對情敵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夏侯信分明是故意去擁抱小皇帝的。

夏侯信能如此做,肯定是知道小皇帝女人的身份,才會借機輕薄她。

如果是這樣,就不難解釋,當年夏侯信一個乳臭味幹的毛頭小子,居然有膽量去萬馬軍營中斬了上将的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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