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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雲霈進宮了。雲霈先去跟孝莊與玄烨請安,我只知道她逗留在養心殿中許久。
我在碧怡軒中邊看書邊等她,時間倒打發的也快。眼看快到午膳時候了,剛吩咐了彤兒去準備午膳,雲霈就過來了。
見到雲霈進來,我起身,走上前去拉着雲霈的手,道:“你這個丫頭,這些日子也不給我來個信兒,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卻看見雲霈一直低着頭不言語。
等我再拉了拉她的手,分明感覺到一滴眼淚落在了我的手上。我的手微微一顫,将她拉着坐到了一邊。
“怎麽了?怎麽好好的來了就哭?”
我剛問完,雲霈卻伏在我的肩頭失聲大哭了起來。我擡起手,輕輕撫着她的背,輕聲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我知道她心裏難受,那種還沒得到便失去的難受。
雲霈趴在我肩頭不停的哭,我便一直就這樣抱着她,輕輕撫着她。我知道,此時,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雲霈是那麽高傲的一個姑娘,一個無論當着誰的面都高傲的絕不會低頭的姑娘,此刻卻哭的那麽傷心,那麽歇斯底裏。
我的心也跟着陣陣揪痛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雲霈的哭聲漸漸小了,轉為幽幽的抽泣,雲霈直了直身子,用手拭了拭臉上殘留的眼淚,小聲對我說:“若凝,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我伸手拭了拭她臉上的淚,輕輕點點頭,“說吧,我都答應你。”
雲霈點點頭,又落了幾滴淚,低聲道:“陪我再去趟乾清宮吧,我想……我想再見見他。”
我還在為她拭淚的手微微抖了抖。
“也許,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這樣能遠遠的看着他了。”雲霈的語氣中帶着哀漠,還有心傷的不舍。
我幽幽呼口氣,輕輕點頭,淡淡道:“好,我答應你。”
紫禁城的角樓上。
遠遠的望着氣勢磅礴的乾清宮,紫禁城還是如我那般感覺,清冷,無比的清冷。
我是第一次見雲霈這樣安靜的站在那兒,一直望着遠處乾清宮門前那個熟悉的身影。我幽幽的嘆口氣,感覺到的是一絲心疼。
我不願打碎眼前這個善良、直爽的姑娘的夢,我寧願她一直能抱着這個美麗的夢不要清醒。我不想想以後如何,只想現在她能夠這樣靜谧的幸福着就好。
哪怕我知道,那個她一直遠遠眺望着的人,也是我心底的那個人。
雲霈深深嘆口氣,轉身對我輕聲道:“若凝,我們回去吧。”
我走上前,拉起雲霈的手,微微有些涼。雲霈回過身,對我淡淡一笑,道:“走吧。”我卻從她的笑容中看到的是苦澀,夾雜着一絲凄涼。
回去的路上,雲霈一路無言。直到快送她到宮門口,遠遠的能看到停在宮門外等候着的馬車,雲霈停住腳步,轉過身,對我輕聲道:“若凝,別送了,回去吧,天冷。”
我點了點頭,雲霈也放開了一直拉着我的手,轉身向宮門處走去。
可沒走幾步,雲霈轉身跑了過來,一下抱住了我,有些嗚咽道:“若凝,我走了。以後能進宮陪你的日子可能不多了,你一個人要保重。”
我鼻子一酸,眼淚也落了下來。我抱了抱她,低聲道:“雲霈,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雲霈點點頭,之後便轉過身,跑出了宮門。
我知道,以後再見的日子怕是屈指可數了,日後若是平南王遷出京城,雲霈定是要跟着尚家一起走的。陪伴着我一起長大的雲霈,最終也與我分離了,我回過身,望了望紫禁城,以後我會更孤單,路會更難走,紫禁城的夜也會愈加寒冷,愈加漫長……
我郁悒的回到了碧怡軒,大半天都關着門,趴在桌上沉默不語。
我日後會是如何的樣子?
想到這,我再也沒有勇氣往下想,我跑到梳妝盒旁,翻出了尚之瑛送我的那個錦盒,将白玉镯子取了出來,仔細瞧着。
不,我要相信,我相信,我的明天是自由的,我要用盡一切力氣,去追求我的幸福,我的人生。
新年過後,雲霈遵旨嫁入尚家,做了尚之隆的嫡夫人。
在慈寧宮聽到這個消息之時,我微微笑着,心頭卻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
回去碧怡軒,看到尚之瑛正在院子裏等着我。我有些無精打采的走了過去。
這幾日的思慮,讓我的身體有些吃不消,只覺得渾身輕飄飄,頭也昏昏沉沉。也不知我是如何從慈寧宮出來走到碧怡軒的,總之就是心裏一陣陣泛着惡心,頭腦暈沉沉,看到尚之瑛,我仿佛一瞬間找到了一個支點一樣,開始有點放下心來。
“怎麽了?”尚之瑛走過來,輕輕撫了撫我的後背,看到我臉色不好,将手觸碰了一下我的額頭,“怎麽臉色這麽蒼白?是不是病了?”
我輕舒了口氣,沒知覺的搖了搖頭。
尚之瑛走近,扶了我一把,我便覺得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再也沒有力氣,一下癱倒在地。
尚之瑛一把扶住我,緊張道:“怎麽好端端的就暈倒了!”于是扶着我踉踉跄跄的進到屋子裏。
我這番模樣将彤兒吓得不輕。
“格格!格格!”彤兒趕緊跑了過來,幫着尚之瑛一起,扶着我坐到了椅子上,然後為我倒了杯熱茶,遞到我的手上。我無力的舉起茶杯,送到嘴邊,卻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溫度。
“快去給炭盆再添些炭,再拿幾個暖爐過來。”尚之瑛吩咐彤兒,彤兒忙不疊的跑出去拿炭火跟暖爐去了。
尚之瑛摸了摸我的手,覺得冰涼,劍眉緊蹙,一邊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裏揉搓着,一邊擔憂道:“到底哪裏不舒服?我去宣太醫?”說着,尚之瑛便要起身。
我拉住了他,小聲道:“不用,我沒事。”
尚之瑛看着我,似乎有些無奈:“沒事怎麽會暈倒?”
我搖了搖頭,深呼一口氣,“真的沒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尚之瑛好像不相信,又坐了下來,想要刨根問底:“究竟是怎麽了?去了趟慈寧宮回來就暈倒了?是不是老祖宗跟你說了什麽?還是……”
“沒有,真的什麽都沒有。”我看着尚之瑛,搖頭道。
尚之瑛嘆了口氣,看到我這樣決絕的說沒事,也就不好再堅持什麽。
他好看的睫毛輕輕抖動着,溫柔與關切嵌滿了整個如汪洋一般深邃寧靜的雙眸。
我看着他緊蹙的眉頭與望着我的充滿擔憂的眼神,我的眼睛竟開始有些微微濕潤。
尚之瑛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拭了拭我眼角的淚,輕聲道:“好好的又開始哭,怎麽就讓人這麽不能放心呢?”
我這才意識到我的眼淚已經不知不覺中落了下來,我淡淡一笑,也輕輕拭着淚,轉而輕聲道:“沒事,就是天有點冷,可能身體有點受不住,休息休息就好了。”
尚之瑛輕輕點了點頭。剛好彤兒拿了炭與暖爐進來,尚之瑛便立即拿起暖爐塞到我手裏,“快暖暖,可別落下什麽病根。”
“別擔憂太多,你的心思我都懂。”
尚之瑛伸過了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臉,我浮躁的心頓時安靜了下來。他的掌心熱熱的,讓我有種感動,一種從內心深處而來的感動。
我接過了他遞過的暖爐放在懷中,頓時一片暖意傳了過來。只是,傳來的不僅是懷裏暖爐散發的暖氣,更是心裏,如三月爛漫的春光那樣肆無忌憚的暖意。
☆、第 17 章
? 轉眼間,冬天已過,北京城的春天來了。
春日的陽光就是溫暖,照的整個紫禁城都去了不少寒意溫暖了起來。
一大早,彤兒将我的一些衣物晾曬了出去。
我因為近一個多月身體都有些虛弱,所以除了按時跟孝莊請安,多數時間都窩在屋子裏。看我臉色有些不好,孝莊問候了之外,便讓蘇麻姑姑給我了些補品,讓彤兒按時炖了給我吃。
彤兒搬了個坐榻放在院子裏,我懶洋洋的斜躺在坐榻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沒有一絲白雲藍藍的天空,心緒紛飛。
來生我一定要做只鳥,可以自由飛翔在無垠的空中,再也不用被禁锢在這後宮中的一個小院兒裏,擡起頭來能看到的,只能是四周高高的紅牆與遠處建築物上被陽光直射的閃閃發光的琉璃瓦,雖然富麗堂皇,可卻飽含着那樣多的無辜與苦澀。
“格格,想什麽呢?”彤兒捧着一個小瓦罐走了過來,我知道又是給我炖的補品。
我看了彤兒一眼,又歪過了頭去。
彤兒笑笑,将瓦罐放下,拿出個小湯碗,一匙一匙的給我盛着湯,輕聲道:“格格就快喝了吧,多喝點對身體好。”
我搖了搖頭,示意彤兒:我真的不想再喝了。
彤兒看了我一眼,輕輕笑了笑,道:“格格不想喝就算了吧,今天陽光好,我陪格格出去走走可好?”
我一聽彤兒這話,頓時來了精神,趕緊做了起來,理了理衣服,看着彤兒稱贊道:“還是你最懂我。”
彤兒“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是那樣的幹淨與純粹。
彤兒進屋為了拿了件披風,然後為我穿戴好後便随我一起出了碧怡軒。
陽光真的很好,連空氣中都漂着淡淡的陽光的香氣。
我不禁深呼一口氣,哎,這樣的日子真好,如果真的沒有那些繁蕪紛雜的皇家規矩,沒有那麽些個繁文缛節禁锢着我,我多想就在這樣的日子好好的出去踏青,享受大自然,享受陽光與清新的空氣,還可以跟尚之瑛一起騎馬馳騁!
說到尚之瑛,我這些天也沒見到他了,他差人來說乾清宮一直很忙,他這個禦前侍衛大将軍随時都不能懈怠,所以囑咐了人送我了一些他自己做的好玩兒的小東西,也算是陪着我打發時間了。想到這,我回過頭去,對彤兒道:“去角樓吧。”
彤兒開心的點點頭,我便帶着彤兒一路往角樓上去了。
角樓上的空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尤其是還有陣陣微風吹過,讓人覺得十分舒爽。
我站在高處俯瞰着遠處的乾清宮,遠遠的便看見許多把守的士兵來回穿梭在乾清宮旁,時不時還有宮女與太監們往來于其中,這些人自小便生活在宮中,有些宮女等到了二十三四就放了出去,有些太監到了歲數大的時候也會出宮,可剩下的人呢?恐怕就要一生出不去,老死在這宮裏了。
紫禁城這麽大,大的有多少人,我永遠都不知道,紫禁城又那麽小,小的有許多熟悉的人都要一輩子禁锢其中,出宮只能是一個奢侈的夢。
“見過将軍。”身後的彤兒輕聲道。我回轉過頭去,看到是尚之瑛。
尚之瑛沖我微笑着,我也淡淡一笑,揶揄道:“尚大将軍怎麽現在有空了?”
尚之瑛笑着搖搖頭,走近我,不着急回答我,只是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又見我在風中一直站着,不禁皺了皺眉,将我的披風系帶緊了緊,輕聲道:“雖說已是春日裏了,風還是有些涼,出來怎麽不多穿些?”
我笑了笑,反駁道:“哪裏就有你說說的那麽嬌貴了?”
尚之瑛搖搖頭,深邃的眼眸裏多出些柔情,溫柔的能瞬間讓人融化其中。“不嬌貴前些日子暈倒的又是誰呢?!”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下了雙眸。
尚之瑛就這樣陪我站在角樓裏,跟我講遠處的哪條宮道通往哪裏,遠處的宮殿的名字又都是些什麽等等,我一邊聽着一邊點頭,偶爾側目看着他,覺得此時的他好像就像是個在認真工作的禦前大将軍,沒一分神色都及其認真細致。我輕輕笑了笑,重新撇過了眼神,繼續看着他指着遠方的方向,聽着他一點點的說給我。
“嗯,我該說的都說完了。”良久,尚之瑛終于講完了,然後轉過身子看看我,“都記住了?”
我笑着輕輕點點頭。
尚之瑛笑着,“恩,從小你安靜,但是一點都不比別人笨,學的快,領悟的也周全。”
我斜了他一眼,不以為然道:“那當然了。”
尚之瑛半天沒回話,等我再回過頭看他時,他就那樣站在原地看着我,上揚的嘴角上挂着溫柔的笑容,淡淡的溫馨很快便占滿了我心裏的每個角落。
我的臉微微一紅,低下了頭去。
尚之瑛走了過來,輕聲道:“過些日子蒙古那邊有幾位親貴王爺要進京,所以我這陣子都會忙些,可能沒有時間去看你,你照顧好自己。等忙完了這陣子我再去看你。”
蒙古親貴王爺?我擡頭,看着尚之瑛道:“那這麽說雲霈是不是也會進宮?”
尚之瑛依舊笑着,輕聲道:“估計會吧!自打那日在七哥的婚禮上見了雲霈,我也已經好久沒見她了。”
我聞言,面露擔憂之色,不知道雲霈過的好不好,也不知道尚之隆對她好不好。我多想見見她,看看她的樣子,聽聽她的消息。
尚之瑛見到我的表情,大概已經猜到了我內心所憂,過來撫了撫我的肩,輕聲道:“放心,我七哥會好好待她的,不要擔心了。”
我點點頭,便再也沒說話了。
朝中的事情,我從來都是退避三舍。
只聽說這些日子蒙古親王進京很是隆重,宮裏似乎比以前更熱鬧了些,随處可見宮女與太監們匆匆忙忙的往來于宮道,孝莊更是忙的免去了我們後宮女眷們幾日的晨昏定省。我倒是樂得自在,在碧怡軒中讀讀書,寫寫字,作作詩,日子倒也清閑。
“格格!格格!看是誰來了!”彤兒進屋喊着,我懶懶的擡起頭,卻看到了是雲霈!
面前的雲霈,一身朝拜的服飾,雍容華貴。
“雲霈!”我幾步走過來,上前握住雲霈的手。
“你還好嗎?快讓我看看!”我拉着雲霈的手上下左右大量了好幾番,雲霈一直淡淡的對我笑着,當我确定她都好之後,這才放心道:“看來是不錯,平南王府待你看來是不錯!”
雲霈宛宛一笑,只是輕輕點點頭。
我看了之後自然是高興不已,我打心底裏盼着雲霈能幸福,如今跟着平南王,平南王待她也好,我自然也就沒有什麽擔憂的了。
“若凝,我在這不能久待,一會兒就要随王爺一同回府,我就跟你說幾句話便好。”雲霈輕啓朱唇,輕聲道。
雲霈拉着我的手,上下看看我,輕輕點點頭,笑了笑,沒言語。
我看着她,微笑着輕聲道:“怎麽?莫非是我變了?”
雲霈搖搖頭,轉而有些擔憂道:“前些日子我聽說你身體不大好,現在可好些了?”
我微微點點頭,為了不讓她擔心,我随意道:“沒事,都是老毛病了,不礙事。”
說罷,還笑着在原地微微轉了個圈兒。
雲霈看了看我,笑着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随着陽光抖動着,美麗至極。拉着我的手依舊不肯松開,我回過身子,搖了搖她的手,輕聲問道:“在王府裏過的還好嗎?”
雲霈并未擡頭,只是輕輕點頭。
我懸着的心有點放下,一直很擔憂的就是她嫁過去以後的日子過得到底好不好,現在只要看到她這樣,我打心底裏高興。
“這些日子你好不好?”雲霈撫了撫我的手,擡頭問道。
我輕輕點點頭。
“我都好着,你就不要擔心我了,日後要是能有機會多進宮就來看看我。”
雲霈點點頭,眼神裏帶着一絲悲涼。
“他……他還好嗎……”雲霈的聲音很低,低的如蚊吶一般。
我知道她說的是尚之瑛。我微微一笑,點點頭,“他也好。”
雲霈點點頭,繼而沉默的看着我,我感覺的眼眸中,好像……好像多了一絲平淡,少了往日那種期許,或者說是少了幾許少女應有的那般純淨的情愫吧。
我也說不清到底多了什麽,少了什麽,總之看着她的眼神,我的心裏就感覺有幾許悲傷。
我總感覺還沒說上幾句話,便有宮人來催,說是雲霈随着平南王一起回府的時間到了,雲霈起身,與我告別,一直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我的心裏也有不忍,但仍舊微笑着撫了撫她拉着我的手,輕聲道:“去吧,記得以後有機會多進宮來看我。”
雲霈輕輕點點頭,別轉過頭去,我分明看到她的眼中含着淚。
雲霈走了,我的心空落落的,不知道這次一別,再見又是何時。
第二日,我正坐在房中看着書,彤兒慌慌忙忙的跑了進來。
“格格!格格!”彤兒邊跑邊叫着。
我擡起頭看着她,還未等我發問,彤兒便脫口而出:“格格!聽說今日裏蒙古親王跟皇上提出和親的請求,讓咱們大清朝嫁過去一個格格!”
我聞言,心裏一緊,整個身子一怔,手一抖書便掉到了地上。
和親?
我急急的起身,走到彤兒跟前,眉頭微蹙着問道:“那皇上可答應了?”
彤兒搖搖頭,轉而似乎邊回憶邊說:“只聽說皇上并沒有當面答應,只是讓王爺們都各自回去自己的別館了,然後就一直在養心殿,後面奴婢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格格……”彤兒擔憂的擡起頭看着我,“格格,如果這件事是真的,皇上要是答應了,這和親的事情不會輪到格格吧?”
我本來前一段時間慢慢放下的心,今日一聽到這個消息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
躲來躲去,終究還是碰上了這樣的事情。我一時心裏亂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彤兒,只好坐在椅子上,幽幽嘆口氣。
彤兒為了寬慰我,輕聲道:“不過格格,這事兒不是皇上還沒答應嗎,格格不要擔憂,如果格格去跟皇上或者老祖宗求求情,以老祖宗跟皇上對格格的疼愛肯定會随了格格的心意啊!”
聽到彤兒的話,我從心底泛上來一絲酸澀。
疼愛?在這紫禁城之中,又哪來的真正的疼愛?我并非是老祖宗的親孫女,也并非是皇上的親妹妹,就連雲霈,她是老祖宗在科爾沁的遠親,不也一樣,該指給誰便指給誰麽?我還能逃脫的了這樣的命運麽?!再說,滿蒙和親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天經地義,從大清國建國之初道現在,多少位格格都被送去了蒙古草原和親?可是我……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個人而已!想到這,我整個人都如同被抽空一樣,再也無力思考,無力做出任何反應。
彤兒看我這副神色,不敢再往下說,只是一個勁兒的寬慰我。
可是無論彤兒如何寬慰,我那的心依舊亂成一團,如麻線一般胡亂的扯不出一個頭緒。
此次此刻,我最想知道的便是老祖宗與皇上的心思,可是究竟如何才能得知他們的心思,這是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只能毫無辦法的坐在這裏,但願我平時的聽話順從被孝莊與玄烨看到眼裏,不要将我從一個金絲籠裏送到另一個金絲籠中去。
這幾天,可是我的心終究是始終放不下,合衣在床上躺了一夜又一夜,整個腦子裏胡思亂想的,根本睡不着我也根本沒有睡意。
又是一夜,隐約感覺到燃了一夜的蠟燭漸漸的暗了下去,聞到的便是一股股有些嗆人的煙熏味。
我翻來覆去,終于在東方魚肚發白的時候再也無心躺着,于是幹脆起了身,坐在鏡子前開始發呆。這宮裏的日子我是實在沒法再熬下去了,每日裏聽見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我整顆心都要跳出來,如今又來了什麽蒙古親貴,以我對孝莊的了解,孝莊定不會忤逆了蒙古王爺的意願的,那麽就只好從皇族格格中挑選合适的人選前去蒙古和親,誰又是合适的呢?我便開始掰着指頭一個一個的算,可算來算去都覺得沒一個中意。
我終于放棄,趴在梳妝臺前,回想着自己從小在宮中長大的一幕幕,越來越覺得這個人選就應該是我。
如果真的是我,我該怎麽辦?尚之瑛該怎麽辦?我要逃嗎?要怎麽逃?逃到哪裏去?這高高大大的皇宮內苑,四周方方正正的被圍起來,任我插着翅膀也難飛出去,再說,如果真要走,尚之瑛該怎麽辦?他這樣好的前途,難道就要與我一起葬送在市井中麽。
雖然我知道,只要我開口,他就會帶我一起走,沒有猶豫的帶我走,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禁锢了我十七年的紫禁城,也可以丢我十七年寄人籬下的日子說再見。
內心的惶恐一次次襲了上來,讓我陣陣不能呼吸,胸口裏隐約有口氣,怎麽都呼不出來,隐隐的泛着疼痛。我感知的到,那是心在疼。
太陽一點點的出來,直到金黃色的陽光撒進了屋裏,折到我面前的鏡子上,我才知道天已經大亮。我有些困倦,身子也有些乏累,只是那種無力感還是讓我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當有人推開門時,我下意識的回轉了頭去,看到是彤兒,她跑的有些滿臉通紅,氣喘籲籲。
看到坐在梳妝臺前沉默着的我,彤兒緩緩走了過來。
“格格……”彤兒低聲喚着,聲音卻小的如蚊吶。
我有些驚恐的看着她,好像意識到她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麽。
彤兒欲言又止,覺得甚是難以開口,最終看着我的神色,才開口,小聲道:“奴婢也不知道到底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可格格……哎!”
我緩緩起身,拉起彤兒的手,心裏卻緊張至極。
生怕彤兒說出來的就是我一直擔心着的。
彤兒嘆口氣,索性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奴婢聽說今日早朝有大臣提及要與蒙古親貴和親的事,讓皇上早做決斷,然後就有別的大臣提議了格格,尚将軍聞言出來阻攔,與其他的大臣在朝廷上發生了争執,他當場揚言說如果遣格格前去和親,他便帶着手中的兵馬定要與蒙古拼了!這讓皇上十分下不來臺,蒙古那邊聽聞之後更是十分不滿,在大殿上就與将軍吵了起來,所以……”
“所以怎麽了?”我拉着彤兒的手不禁緊了緊,額上也滲出了密密的汗珠。
“所以皇上罰了将軍,皇上大怒,說是要嚴懲将軍……”
我的手一抖,身體向後歪了歪,差點沒站穩,眼淚就那樣滴滴答答的瞬間滑落在地。
“格格!”彤兒一手忙扶住我,坐在了椅子上。
我的心陣陣抽搐着,血液急速流淌,仿佛呼吸就要在瞬間內凝固凍結。心裏湧起的陣陣酸澀,幾乎将我打倒。我愣愣的坐了一會兒後,覺知自己不能就這樣坐着等下去!我要去見孝莊!去見玄烨!既然要罰跪大不了我陪他一起!皇上要怎麽嚴懲我都陪着他一起!
我從來沒有這樣沖動過。
我起身便往門外沖去,彤兒見狀,一把拉住了我,跪在地上求道:“格格!格格千萬不能去!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格格要是去為将軍求情就更讓皇上下不來臺!格格這樣豈不是也要挨罰嗎?格格!”
彤兒緊緊抱住我,我一時間怎麽都邁不出那一步,只顧着眼淚一滴滴的往外淌着,身體已沒有了任何知覺。
看到我這樣,我想彤兒的心也一定難受極了。我慢慢的回過身看着彤兒臉上帶着焦急與帶着水樣的眸子,心一時軟了下來,整個人也跟着軟了下去。
☆、第 18 章
? 一直在碧怡軒中等消息,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等了幾日。
聽說蒙古親貴們很是惱怒,給孝莊的進言雖然言辭中肯,但其中多少都透露着現在大清朝已經穩固了根基便覺蒙古不再重要,有“過河拆橋”的意思,連個皇家的滿族格格都不願送去和親。
只聽說孝莊看了信之後氣的一把将信丢在地上便不再言語。尚之瑛被罰削去禦前一品大将軍之職,責令回府禁足,沒有玄烨的命令不得出府一步,聽候皇上裁決。
當我聽到這樣的結局之時,身上着實出了一身冷汗。
大殿之上忤逆聖上、出言不遜,玄烨若是真的較起真兒來,這兩天就足夠尚之瑛入獄,再嚴重一些便是危機性命了!如今,尚之瑛到底情形如何,誰都不得而知,我不知道孝莊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玄烨的心思,我甚至不知道玄烨接下來會如何處置尚之瑛!
心猛地被揪起,再也放不下。
蒙古親貴和親的事在朝廷上被議論的沸沸揚揚,親蒙的大臣不悅,親滿的大臣自然是站在另一個層面,一時間雙方各執一詞,争執不下。
玄烨這些日子因為這件事頭疼不已,把自己關在養心殿裏,不見任何外臣。期間只有孝莊去過一次養心殿,與玄烨談了許久。
第二日,玄烨的便有聖旨下達:責令尚之瑛去江南巡防水患,戴罪立功。
聽到這個旨意後,我的心略微一放,這麽說尚之瑛的命是保着了,也免去了牢獄之災!我突然間很感謝孝莊與玄烨,無論他們出自于何目的,好在能讓尚之瑛安安全全的。我輕舒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一來,我為尚之瑛擔憂的心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如果他有任何的閃失,我這一生要怎麽過下去!
可我的心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因為孝莊與玄烨始終都沒有決定,到底選擇哪位格格去蒙古和親。這件事一日未落,我的心便一日不能全部放下。
我所期盼的只是尚之瑛能安全平安,我也能逃脫和親,這樣我們才會有來日可期!可眼下既然沒有完全之策,我所能做的只有等,等着察覺孝莊與玄烨對此事的決定。雖然對于我來說,沒一天的等待都是煎熬,那種完全處在黑暗之中的煎熬,漫無目的的煎熬。
這幾日去給孝莊請安之時,我并未感覺到孝莊對我與以往相比有任何不同之處。
這一日,在慈寧宮,我依舊溫婉的行着我該行的禮,時刻保持着溫婉端莊的笑容。
孝莊似乎是看着我許久,然後輕輕呼一口氣,将我叫上前。
孝莊輕輕撫着我的手,看着我許久後,輕聲對蘇麻姑姑道:“蘇麻,你看若凝是不是長大了?”
蘇麻姑姑笑着看看我之後,便對孝莊點點頭,輕聲回道:“是啊,若凝格格可是前不久剛過了十七歲的生日呢,您忘啦?”
雖然口氣聽起來是打趣,我的心還是一緊,倏地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這樣的意思可是惦記着我的年齡?是不是孝莊要有什麽打算了?
如今的一點兒的風吹草動,包括孝莊的一個表情都能讓我的心瞬間起了波瀾。
可孝莊再也沒說什麽,只是笑着看着我,随後只是問了我一些別的家常話兒,并未可以提及什麽。
出慈寧宮之時,看到惠妃站在慈寧宮門口,我便上去,輕聲道:“惠妃娘娘。”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若凝格格走的這樣急?”惠妃的話喚醒了正在出神的我。
我微微側身,淡淡一笑。
惠妃笑了笑,道:“格格去我宮裏坐會兒吧?”
我微微一愣,惠妃笑笑,“去吧,剛好也陪陪我。”
我便微微點點頭,跟着惠妃往延禧宮去了。
胤禔現在已經由玄烨批準,要按時去上書房念書,因此每日在延禧宮中的日子便少的多了,這偌大一個宮殿就住着惠妃一人,我也覺得清冷。
也難怪惠妃會讓我來延禧宮陪她聊聊天兒。這皇宮中的女人就是這樣的,看起來永遠都是光鮮亮麗,可背後的辛酸,想必只有身處後宮的各位嫔妃能夠理解這其中的滋味:每日裏守着一座空蕩蕩的屋子,滿屋子的下人,卻找不到一個貼心的,能說點體己話兒的知己。好不容易盼着皇上來了,可說不了幾句話玄烨便擡腳走了。
“格格快坐。來人,快去拿馬蹄糕,再準備些熱茶過來。”惠妃忙不疊的吩咐着,我微笑着婉拒道:“惠妃姐姐不用這樣客氣,我坐坐就走。”
惠妃笑道:“那可不行,可不能虧待了妹妹。”說着,拉着我的手坐到了炕上,一邊說着:“瞧瞧這手涼的。”說話間,宮女便準備好了茶點端了上來,惠妃忙着招呼我:“快喝點熱茶暖暖。”
我微微一笑,點點頭。
“我瞧着妹妹今日的心情不大好?”惠妃問了我一句。
我聞言,微微一愣,但随即擡起頭,微笑道:“哪裏有?”
惠妃笑笑,“我就是瞧着今日在慈寧宮,妹妹有些出神。”
我淡淡一笑,輕聲道:“可能是昨夜裏沒睡好,早起有些困倦。”
惠妃聞言,笑了笑,随後淡淡說了一句:“聽說皇上要遣平南王出京城。”
我聞言,有些驚異,擡頭看着惠妃。
惠妃笑笑,“你也知道,我哥哥在前朝為官,所以有時候時不時都能聽到些朝上的事情。若平南王遷出京城,雲霈也要跟着王爺一起走了吧?”
我的心微微一緊。
這麽說,我再見到雲霈的幾率就很小了?而雲霈一個蒙古草原上的格格,肯定是不願意随着尚家上下遷到南方去的,這可如何是好?會不會又多添了一層心病,在府中大吵大鬧?還有尚之瑛,馬上也要去南巡,難道是因為尚之瑛前些日子在大殿上頂撞皇上由此被皇上遷怒于平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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