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深櫃校霸的覺醒(一)
猛然間被灌入記憶的感覺并不好,像被無數個大錘子狂砸着腦袋,疼得宿郢連站都站不起來。他在校門外蹲着歇了好一陣子,等到門衛都快出來看是怎麽回事了才慢慢好起來。
“那個學生,你怎麽回事?”門衛大叔把腦袋伸出窗外問。
“沒事。”宿郢閉了閉眼,蒼白着一張臉慢慢直起身來沖着門衛擺手。
旁邊路過的同學們聽到聲音紛紛好奇地扔過來一眼,發現門口那個男生臉色發白明顯是不舒服,他們猶豫了一秒,但沒停下腳步,回過頭匆匆往教室裏跑。
再不跑就要遲到了。
宿郢是必然遲到了。強烈的記憶灌輸讓他頭暈眼花,胃裏翻江倒海。他進了教學樓的第一件事就是沖進洗手間裏大吐特吐,嘔得引來了檢查早自習的老師。老師把他送到了醫務室裏,讓他喝了兩支正氣水。
“好點了?”
“嗯。”宿郢整理着腦子裏的信息,腦子裏響起系統的聲音。
【新世界數據傳輸完畢,任務即将開啓。】
“好點了就回班裏去吧,要是實在不舒服,今天就跟你們班主任請個假,休息上半天,我看你有點發燒,還是回去緩緩比較好,明後天就要月考了,別關鍵時候出岔子。”
“好,謝謝老師。”
宿郢再次感謝了校醫和老師後,往自己班裏走去。慢慢走在綠色陰涼的長廊裏,原身的記憶在腦中一一鋪展開來。
蘇印,十八歲,高二。母親死了,父親傍上富婆跑了,如今被離了婚、還有一女的大姑收養。表妹十五歲,剛上初三。
為了躲避三番五次來“打劫”的前賭鬼姑父,蘇印随着姑姑表妹二人從省城挪到了縣城,轉學到了縣城唯一的高中。因為蘇印成績很好,直接被排進了重點班裏,免了一部分學費,申請到了助學貸款。
昨天蘇印剛跟大姑談過上學的事,如果蘇印不能夠靠自己的本事考上重本,拿不到獎學金作為大學的學費的話,那麽他的大學夢就泡湯了。一個靠着賣包子為生的離異女人,是沒有能力同時供養兩個孩子上學的。
宿郢一邊在腦子裏排列記憶,一邊往教室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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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身世問題,蘇印性格比較孤僻內向,轉學過來已經一個月了也沒有關系比較近的朋友。話特別少,別人問一個字才會答一個字,可謂是惜字如金,只是偶爾跟人講題時才會多說上幾句話。
他長得不算差,但也沒到神顏的地步,氣質也不行,家境又差,最重要的還是性格不好,有點高冷地活在自己的世界的感覺,這種人在集體裏被人晾着排擠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又因為上一周被人揭穿一個月都沒換過一雙鞋,天天都是那雙三十塊頂到頭的地攤貨,被全班報以“嘔吐”表情後,蘇印愈發沉默,已經連着一周沒有在課堂以外的時候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了。
不僅如此,他還榮獲一個光榮稱號:鞋霸。剛好跟學霸諧音。
宿郢回憶到這裏,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腳上這雙醜爆的黑紅相間的帆布鞋,心裏嘆了口氣。
估計就是他給人解釋他有兩雙一模一樣的鞋也不會有人相信吧?蘇印這種有強迫症的人怎麽可能會一個月不換鞋。
算了,這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兒。
早自習本來是有自習的任課老師看着的,語文自習語文老師看,英語自習英語老師看,今天早上是語文自習,但語文老師剛好也遲到了沒來,是語文課代表在組織自習。語文課代表是個齊劉海妹妹頭說話蚊子聲兒的小姑娘,自然就沒人聽她的。
大家聊天的聊天,學習的學習,睡覺的睡覺,玩手機的玩手機,還有偷吃早點的,格外自由。尤其是最後那兩排靠後門的牆角邊,七八個男生女生把板凳擺在一起,圍着趙果一人,又是說又是笑,不知道讨論的什麽有意思的事情。
趙果坐在中間,一只腳踩在自己板凳上,校服穿得懶懶散散的,松垮地挂在肩膀上,俊秀的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副“吾為汝之王”的霸主樣子。
他說上一句,旁邊笑倒一片,再說上一句,又是一片喧嚣,也不知道說的什麽有意思的事。
語文課代表在臺上急得眼睛都紅了,吼了好幾聲半點兒用也沒有,讓她下去直接跟趙果那個霸王對杠吧,她又不敢,只能站在講臺上委委屈屈地喊着“安靜、安靜”。
“哎,那個鞋霸怎麽還沒來,是不是知道今天咱們要好好落他的臉皮了?就這幾個了,不想吃了,你吃。”
孫珲靠着後牆,把手裏的糖炒栗子扔給對面組的呂一翔,然後從自己櫃子裏掏出三個橙子,扔給呂一翔一個,給趙果一個,再給自己留一個。
“我的呢?”喬小愛不滿地問。
“這個呢,是我們兄弟連的特殊待遇,沒你的份兒,羨慕去吧,略略略。”孫珲嘻嘻哈哈地笑,噘着嘴腦袋晃來晃去,就是不把手裏的橙子給出去,表情可賤。
他不給,已經開始剝橙子的呂一翔自然是沒可能,至于趙果,眼神都沒給那女生一個。
“你怎麽這樣啊?我也是兄弟啊?”喬小愛撅起了嘴,她慣會使這種動作撒嬌,很多男生都吃這一套,不過兄弟連的三人不吃。
孫珲嘿嘿一笑:“那喬兄弟你去問趙果要啊。”
“他又不會給我。”
“你是他老婆他怎麽會不給你,是不是,果果?”孫珲将一個紙團投到趙果懷裏。
趙果捏着紙團,撩起眼擡腿一腳踩住自己的課桌往前壓,把前桌的孫珲壓得往前面擠,擠得孫珲的前桌都轉過頭來罵開了。
“握草,別擠了!要倒了!”
孫珲也喊:“趙哥饒命趙哥饒命!”
趙果這才冷哼一聲,松了腿:“再瞎哔哔就讓你去吃.屎!”
“看見沒,趙哥惱羞成怒了!哦不,叫那啥,沖冠一怒為紅顏,喬兄啊我看你這個兄弟轉正老婆計劃指日可待!”孫珲不怕死道。
那幅賤樣成功逗樂了周圍一批人。
“胡說什麽呀,誰要轉正老婆了!不是說好當兄弟的嗎?想當他老婆的女人咱們學校都排了一個連了,我可不想湊熱鬧。”喬小愛一下子紅了臉,偷偷看了趙果一眼,嗔道頓了頓,想到什麽,故意意有所指道,“而且啊,咱們趙果的魅力可大着呢,就算輪也輪不到我呀,你們說是不是?”
她笑,孫珲也笑,周圍的人都跟着笑,連正在吃橙子的呂一翔都跟着湊了個熱鬧,道:“鞋霸是不是知道咱們給他安排的好戲了,到現在還沒來。”
“還鞋霸呢,變态霸還差不多,喜歡男人的男人能是個什麽正常人啊,哎喲真是膈應人!可憐咱們趙兄了。”旁邊有人起哄。
“等人來了給他點顏色看看。”
“讓他特別好看,哈哈。”
趙果聽了一會兒,臉上不太好看,冷笑一聲,跟喬小愛說:“一會兒人來了,你去臺上念。”
“為什麽要我去啊?我不去。”
孫珲說:“你不去我去,這個蘇印,不管他是故意來惡心人的,還是真情實意抒發愛意的,反正得給咱果果老大出口氣……”
還沒說完,他就被趙果一腳踢倒了。
教室裏這一切宿郢并不知道,他去找了班主任,本來想請一早上的假的,但今天星期一班主任早上開會去了,商量月考的事兒,辦公室裏鬼影子都沒有。
他沒辦法,只好回教室,準備熬上一節課再請假去。早上沒吃飯,吐得連膽水都出來了,現在嘴裏發苦,胃裏抽痛,身上發軟,确實非常不舒服。
按着蘇印的記憶,他往高二十四班方向走去。走到樓道口時,那裏有一面鏡子,鏡子上邊貼着一句話: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是非。
宿郢走過去照鏡子,看見了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人與上個世界少年時的自己有着□□分相似,穿着一件洗舊了的白色T恤,一條黑色的廉價運動褲,還一雙“據說”一個月沒換的帆布鞋。
他還從來沒有穿越到兩個相貌相似的身體裏過,早做好了跟之前樣子不一樣的準備,沒想到名字相似也就算了,臉都差不多。左看看右看看,一時有點不習慣。
總覺得這種“巧合”是跟那個發布任務的系統有關,可他又沒辦法跟系統進行任何對話,很多事只能靠自己的猜測。既然系統說了任務即将開始,那就說明任務對象就在學校裏,不是學生就是老師。
“希望別是老師吧。”宿郢有點頭疼,他可不想幹撩老師這種沒品的事兒。
還好,一路走來他沒看見哪個老師頭上挂着“任務對象”四個紅字。
到了十四班門口,他剛推開門,打算看看自己班裏是不是有自己的任務對象,卻不想剛一推開門,人倒是沒看見什麽,就聽見一陣起哄的喧嘩聲。
“鞋霸!鞋霸!鞋霸!鞋霸!”
“鞋霸來了!”
“別他媽說話了,閉嘴閉嘴。”
“一切準備就緒,安靜!”
“安靜!”
随着一聲呵止,教室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接着,他看見一個娃娃臉少年手持一牛皮紙的信封走上了臺,翹着嘴角壞笑着看了門口的宿郢一眼,在講臺上站定後,從信封裏拿出一張粉色的信紙,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樣地朝臺下鞠了一躬,又朝宿郢鞠了一躬。
“大家早上好,今天是語文自習,我來為大家朗讀一首著名情詩——致橡樹。”
“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宿郢滿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徑直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但沒走幾步,他發現全班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并随着他的動作移動時,這才皺起了眉。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
他想起來了,臺上這少年叫孫珲,是班裏的最鬧騰的人沒有之一。向來最愛整蠱別人,精力旺盛、格外活躍、偏偏成績又不算差,排在年級前百。
高中向來是成績好的才有特權,孫珲的特權就在這裏,因為成績好,所以每次搞了事兒讓人處分都不知道怎麽處分才好,生怕把一未來大學生處分沒了。
此時他在臺上念致橡樹,嘴上動着,眼睛卻跟別的同學一樣死死盯着宿郢。宿郢立馬就猜到了對方念的這東西跟他有關。
他的座位在靠後門的最後一排,是靠走道的外邊那個。裏邊兒的那個人是他的同桌,剪着個毛寸,身上的校服要掉不掉地挂在後背上,雙腿交叉耷拉在他的板凳上,抱着胳膊仰着下巴冷冷地看着他,他長得好看,這幅不可一世的中二樣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無知少女。
別看趙果長得秀氣瘦高,實際上是打架一把好手。高一的時候全靠四處打群架出了名,他家裏又有錢,很快就收了一大批小弟,如今高二,成了年級一霸,隐隐地有校園扛霸子的勢頭了。
“每一陣風過,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
孫珲在臺上念詩的強調像個舞臺劇演員,真是浮誇極了,看來是打算演一場什麽戲了。
宿郢轉頭淡淡地看了一眼臺上,又回過頭走到自己的座位邊,對着裏面的人說:“麻煩你收一下腿。”
趙果一動不動,看着他不屑地嗤笑一聲。
“趙同學,請你收一下腿。”宿郢又重複一遍。沒想到剛穿越過來就碰到刺頭,真是麻煩。
可惜了,他禮貌的請求沒有絲毫用處。
“啊!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裏。”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
趙果不僅沒收腿,反而一腳将他的椅子踹倒,椅子倒下去将後面的垃圾桶砸得“哐當”一聲響,垃圾桶倒了,裏面的垃圾倒了出來,将他的帆布鞋埋在了土灰裏。
宿郢是有些潔癖的,頓時有些不愉,眼神冷了下來。
“趙果,你……”他正準備跟這位小朋友好好講講道理,不想剛開了個頭就卡住了。
只見趙果的頭頂上逐漸出現一抹紅色,紅色越來越濃,化作四個字:任務對象。而這時,他聽到臺上的孫珲念了最後幾個字。
“致趙果,蘇印,5201314。”
趙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靠在桌邊歪着頭看他。
“蘇印,你喜歡我?”
【任務開啓:追求任務對象趙果,對其伸出援手,十年內不抛棄不放棄,直至任務對象含笑而終,為其送終。】系統的電子音響起。
宿郢的愣神被趙果當成了默認,忍了一晚加一早的怒氣爆發了出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做出來一個極盡嘲諷的笑,像看草履蟲一樣看着這個惡心的同性戀。
“可是,我不想得艾滋,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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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