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破陣子
窗外透進一束光打在眉心,太後擡手擋了擋,逐漸擰起眉頭,錦玉忙放下窗屜的湘妃竹簾,李玉祿進前滿了杯茶,笑道:“老佛爺,這是奴才專門派人從西華門外頭南長街景春茶莊新買的君山茶,剛用茉莉花熏過,您嘗嘗。”
太後撥着桌上的檔錄,根本顧不上理會他,又倒回去翻了幾頁,越看越起急,從二月起,敬事房關于的帝恩臨幸的記檔就斷了篇兒,滿紙空白,日期用方正粗大的朱字标注出,顯得尤其刺目。
須臾正過身,眯眼抽了口水煙問:“今兒幾了?”
淑太妃遠遠望了眼,壓下神色笑道:“瞧您這記性,昨兒不還吩咐着讓包肉粽來着,端陽這麽大的節日都給忘了。”随即使了個眼色屏撤幾位宮人,看向下首一人道:“可見你們敬事房辦差不盡心,今兒老佛爺查起來,剛好抓了一現行兒,一窮二白,讓人瞧什麽去。”
張德敬大哈腰,直喊冤,“哎呦,這麽着,太妃娘娘可就冤枉奴才了,奴才懶到日頭曬脫皮兒也沒那膽子怠慢萬歲爺吶,萬歲爺這兩日忙,顧不上理會奴才,要不,奴才把幾位彤史喊來您問問?”
他料定太後不會多跟他計較,即便是太後,親額涅打聽起皇帝的房事,也是個礙人眼的诟病,況且還是一本窮賬,那更加得是臉大無光,皇帝三個月不碰女人,甭管背後有什麽名堂,橫豎是不正常,幫着遮掩善後只怕還過猶不及,犯不着敲打他這處閘口。
果不其然,太後靠回身後的引枕上,合上檔錄,輕拍了拍,口氣些許淩厲起來,“皇帝最近這段日子是忙,忙起來有些事情就容易忘,你這麽大個總管,不能老跟着敷衍,勤跑幾趟腿兒,近前提醒提醒,這會子嫌你礙手礙腳,不定轉眼就念起你的好處來了。”
張德敬正暗自琢磨着這話背後的深意,太後就開始轟人了,“你去罷,讓李玉祿送送你,把這帳子帶走,有幾個人的處罰過于重了,你回去再量刑量刑。”
除了皇帝的房事,敬事房還同時對太監的獎罰進行監管,太後這席話,就是他本回來寧壽宮對外宣稱的由頭兒,他倉促一想,慌領了太後這份顧慮,把檔錄往前襟裏一擄,跪個安,退步出殿了。
等人一走,太後的愁急再也按耐不住,深深吐了口煙,狠話也嗆了出來,嘆道:“哀家怎麽生出這麽個獰種。”
淑太妃只能安慰,安慰之餘生出感同身受的凄涼,“弟兄四個,這可不是對半兒來嘛,皇帝跟祺祥倆人只管往國家大事上鑽營,累死累活讨不着一點好處,倒是老三老四,個個兒養得肉大身沉,一垡兒一垡兒地生崽子,老四還好,有空還幫着看管看管皇莊,老三一點事實兒不幹,他是沒臉來找您,年前催信到浙江,找我借錢,說是府上地方太小,人多住不下,要拓府,看完我就把信點了,壓根兒沒搭理他,瞧好罷,等到又往府上納妾那時候,就能挪開窩兒了。”
太後不滿地瞥她眼,“話也不能這麽說,那倆人□□歲從北面跟過來,親媽又走的早,沒個貼心照應的人,一直在阿哥所裏呆着,齊全長成人,也沒少吃苦,什麽崽子?仔細論起來,那也算哀家的孫子。”
真真是想孫子想瘋了,親的和疏的,能一樣感情嗎?淑太妃說話有分寸,不跟她打嘴仗,拿小錘剝了只核桃遞給她,“不是我說,您着什麽急啊,二十五六,大好的年紀,來日方長。”
太後擋開她的手,“這麽大個人,都當阿瑪了,怎麽就不知道寒碜呢?又是擡舉人當官,又是為人擡籍,連花名兒都為人改了,可不是魔怔了,哀家頭一回聽說,司籍也管陪着皇帝批折子的,女官沒個女官的名頭,怎麽不給人封典?不還是留着後手預備着往後宮裏安排。哀家是越來越看不透皇帝了,怎麽歲數越長越倒回去了,不經人事兒似的,只認準那一個人的好了。”
淑太妃安慰她的話已經說遍了,只能旁敲側擊地給她出主意,“早先讓你聽我的你不聽,就跟那懷表殼子似的,你越摁,它越扣不緊,松下手,沒準兒它自己就合嚴實了。你就準她個名分,皇帝新鮮兩天,眼裏能看得見其他人,也就罷了,不然眼下懿嫔也是個沉身子,再這麽下去,不說旁的,皇帝也憋屈。”
太後不否認她說的有道理,心裏有松動,面子上抹不開,“最近忙得見不着人影兒,選秀女這事情又沒音兒了,等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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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還是要跟皇帝較勁,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淑太妃也不好再勸,一面敲着核桃,留意她的神色問:“上回那驢爛腸到最後怎麽處置了?”
太後默了下來,眼前的煙霧濃得撥不開,半晌深嘆口氣道:“這事兒皇帝捂得嚴實,我也是七拐八繞才打聽出來,但凡沾手的,沒一個下場好的,玫貴人就不說了,其餘的該罰的罰,好多個被沒入辛者庫,那姓呂的,說是被帶進上驷院了,養鷹鹞處。”
淑太妃一乍,“我聽說那地方有種鹞子專吃死人肉……”
太後擺了擺手打斷她,“那奴才滿腦子損心眼子,活該他的,我擔心的是皇帝,擎小就是個分寸人,一觸到那丫頭,橫起來不管不顧,越發沒了原則,對懿嫔可沒這麽用心過。我就奇怪了,那丫頭瞧着也不像是個不安分的,那回讓她給皇帝送個鬥篷,你是沒瞧見,一臉不情願那模樣,跟要宰了她吃似的,難不成是裝的?”猛地頓了下,氣得直點頭,“真真是個人精兒,我說她怎麽這麽大的本事,哄得皇帝百依百順。”
“真別說,”淑太妃道:“還真有心氣兒不高的人,南方那地方養人,浙江巡撫呂慶豐家最小那丫頭,別提有多水靈了,我是真心瞧她好,跟咱們家祺祥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就把結親這打算跟她爹娘提了,倆人頭都點斷了,誰能料着那丫頭她自己不願意呢,摸黑跟家裏一賬房先生私奔了。”
說着拍了拍她胳膊,安慰道:“你這麽一說,事情就容易理解了,一物降一物,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黃鷹抓住鹞子的腳,扣了環兒了!大概是皇帝命數裏有這麽一遭,碰上了,栽人手上了,不定是他先招的人家。”
太後心思搖擺不定,千絲萬縷理不透徹的當口,小康子捧着木匣請安回話來了。
“皇帝不是去西苑了嗎?怎麽還有空往哀家這兒遞折子?”
聽太後語氣不善,小康子定了定氣回道:“回太後娘娘,得萬歲爺的吩咐,各衙門大人們進奉的如意,由內務府整理在冊,又謄抄了出來,先給您瞧瞧。其中還有一份戶部的折子,也請您詳細過目。”
每逢大節,各級各衙門的大臣們循例要向宮中敬獻如意表示賀喜之意,太後見怪不怪,拿出折子略略看了兩眼,品出新鮮味兒來,細白的紙面上,分門別類按照如意的材質,整整齊齊用簪花小楷排列記錄在案,筆觸□□又不失柔情,頗有新意。
淑太妃就近也跟着看了看,問道:“內務府什麽時候出這等人才了?心眼兒這麽細致。”
小康子樂颠颠地道:“回太妃娘娘,是養心殿的司籍盛苡,內務府只送了冊子來,”說着觑向太後,“知道太後娘娘要看,專門又重新謄抄了一遍。”
話裏很明顯有替人邀功的意味,太後只當沒聽見,合上折子道:“哀家看過了,雲貴總督獻那只象牙鑲寶雕石榴的如意,寓意好,哀家做主賜給懿嫔,回頭交待內務府照着辦罷。”活落又拿起第二本折子看起來。
小康子躬身灰溜溜應嗻,又被淑太妃叫近問話,“瞧你年歲也不大,就在禦前當值了,再守幾年,從傳宣轉進殿裏,就發盛了。”
小康子紅臉搔了搔頭皮,“得太妃娘娘瞧得起,借您的吉言了。”
淑太妃賞了幾個核桃,等他忙用袖子攬接住,笑問,“你剛說那司籍,可知道是哪兒的人?家是哪個旗的?”
小康子想了想,搖頭道:“奴才聽她說過一回,記不大清了,好像是昌平府,正藍旗的。”
淑太妃看向太後,心裏犯疑道:“這可就奇了,照咱們京城八旗駐防的區域來說,她從下五正藍旗提到上三旗,也應該是擡到鑲黃旗,怎麽擡到正黃旗去了?”
小康子一懼,自覺是多嘴多出岔子了,張口沒來得及補救,太後的诘問就壓了下來,“這當真是皇帝專門交待讓哀家看的折子?”
這時候他反而鎮定下來,從從容容地應嗻,淑太妃忙問是怎麽回事,太後把折子往她跟前一遞,微鎖起眉頭,生起悶氣來。
“戶部奏議……”淑太妃是個老花眼,拉選看着折子,不覺念出了口,“若秀女赴選,戶部照例發給車價預估二十萬兩,初選,複選,戶部照例發給各秀女家眷在京飯食開銷預估五十萬兩……”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要忙論文一稿,二稿,三稿。。。可能日更,可能隔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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