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素手送君歸(上)
? 楚溪後山植物種類繁多,此後蓮初便常常帶着圖鑒以散心為由躲了成洹往山中尋找配制仙醉所需的藥材。她三日裏有一日去,成洹倒也不起疑心。只是深秋漸過,冬雪欲來,萬物沉睡,再繁多的植物種類也抵不過溫度變化,該枯萎的都要枯萎,該沉睡的都要沉睡。
窩在被搬進房裏的搖椅中,蓮初眼睛盯着房梁不動,心裏暗暗盤算着,只差兩味藥了。只差兩味了......她多想這兩味藥永遠也找不到。猛地搖頭,想要甩掉這些荒唐念頭。她不能這樣自私。
若是真找不到這兩味藥,他們之間也不會長久。與其到時被迫分開,不如由她下手,說不定還可以護他一時。
這正是命啊。蓮初暗嘆。憑空的雙腳卻在下一刻落地,搖椅不再晃動。命,命數。阮瓷和染晴。
蓮初不知該不該歡喜,阮瓷是下界帝王的妃,染晴是堂庭山神,也許她們能幫她得到想要的東西。若是往常得了主意,蓮初必定開心,此刻心中卻是空落落的,無悲無喜。
“成洹。”蓮初望向正調琴譜曲的成洹,“我想去楚溪看看。”
成洹把譜子扣在桌上:“大冬天的,若是受涼了可怎麽好?”
“哪裏就那麽嬌氣了?”楚溪是使用水鏡于外界溝通最不易被成洹發現的地方,蓮初只願成洹不要和她一起去,“就讓我去吧。”
這一年蓮初成洹幾乎形影不離,相處了如此多的時間蓮初的擔憂果然是正确的。成洹正起身披着衣服:“那我同你一起。”
“不用了,不用了。”蓮初擺擺手,“我,我一個人坐在溪邊看天地大美才是享受,你不要來打擾我哦。”
他打擾她?成洹眯了眼看小女子古靈精怪的模樣,八成是又想了什麽鬼點子。
蓮初看他态度不明,只覺身後冒汗,面上又不敢表露。索性最後成洹只說了句“小心些”。
成洹看着蓮初歡快地走出門外,低頭再看書卷便是一字也看不進。她最近常常單獨一個人呢。他若跟得太緊也許她會覺得不自由吧。倒也無妨,只有她留在楚溪。
蓮初這邊歡快地蹦出門,在确定自己不在成洹的視線範圍以後,整個人耷拉下來。眉目全掩在帽子邊緣鑲着的白色絨毛裏。她又騙了他一次。倘若他知道,會不會疾言厲色的對她說我教你的本事不是讓你拿來糊弄我的,或者他會冷冷看她一眼,便移開目光再不理她。
想到這兒,蓮初忍不住流淚,眼淚來不及滴落便風幹在她臉上,蓮初臉上緊繃。從前她都是在成洹面前哭,現在只有在成洹看不見的時候,她才可以哭。
成洹,對不起。對不起。
蓮初的腳步停在楚溪邊。成洹曾告訴她楚溪水溫高,即便是冬天也不會結冰,何況此時今年初雪未降。
鏡面裏的堂庭山帶着灰色的綠意,像是她蓮初境一般,絕望中還有期望。
“染晴。”以蓮初這樣的性子是不習慣主動接近生人的,但此時也別無他法。
林中風動,便傳來染晴的聲音:“你不是一年多前的那個誰嗎?”
那個誰。蓮初噎了下:“對,就是那個誰。”
染晴眉心的赤色印記如此前一般奪目,笑意也是一般燦爛。
“稀客稀客,找我有何事啊?”
“我......”蓮初覺得自己實在唐突,卻也顧不得許多,“我想求一株隗椿草和烏羽玉。”
染晴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疑問:“烏羽玉就沒有,隗椿草我倒是有,不過你要它做什麽?”
“我最近喜歡上了煉藥,最近在書上看到這種草,很想研究研究。可身邊又找不到這種仙草。”講了一大串,蓮初舒了口氣,自己已經達到撒謊不打草稿的境界了。
看着染晴遲疑的神色,蓮初心如擂鼓。
“哝。”染晴眉眼舒展,直接将仙草擲入鏡面,蓮初趕忙接住。只聽得染晴說道:“這草毒性中等,但還是要小心使用。”
又含糊了幾句,蓮初收了水鏡。
接下來便是烏羽玉了。烏羽玉雖被用在仙方之中,其實是凡間花草。阮瓷也許能幫的上忙。
蓮初小心的将水鏡于阮瓷宮中銅鏡相連,等到阮瓷一人獨處之時方與其聯絡。幸好阮瓷通靈,過程也還順利。
一味烏羽玉,是異域之物,服用此物能使人産生美妙幻覺,異域使者便以此為奇珍進獻于沈氏。
阮瓷雖不喜此物,架不住皇帝獨寵,什麽東西都要賞賜于她。那烏羽玉雖然不被阮瓷放在心上,但又宮中花匠照料,倒抗得過氣候不合,長得也還可以。
只是阮瓷雖通靈,卻無法以鏡傳物。凡人到不了楚溪,蓮初要自己去取這最後一味藥。
如何能出楚溪呢?這是蓮初回隔溪臺一路所想。不說成洹不許,她自己也是不願的。一想到不日就要分離,她又騙過成洹多次,只有這一條她不想再負他。
有覓食的野兔自蓮初前方跳來,大約是少見有人,那野兔也不害怕,竟還停下蹲坐在蓮初身前。蓮初也蹲下,看那兔子眼珠烏黑,骨溜溜轉,煞是可愛。
蓮初伸出手:“兔子啊。你說我該怎麽辦?”說完也笑自己,問它做什麽呢?
那兔子歪了歪頭,小舌頭舔舔蓮初掌心,自顧自蹦開了。
兔子。蓮初被舔過的手上一陣風涼。青音,青音可以出去的吧。
如果生前愛撒謊的人死後要入拔舌地獄,那蓮初覺得自己有多少舌頭也是不夠拔的。
騙了成洹,騙了染晴和阮瓷,還騙了青音說自己最近熱愛起園藝,讓他去阮瓷那裏取烏羽玉放在暖房。她真是殘忍,青音那樣崇拜成洹,他若是知道他也為此出了一份力,不知道會不會恨死自己。園藝也好,煉藥也罷,都不是現在的她有精力去沉迷的東西。
成洹半靠在門邊看院子裏背對自己的蓮初,她最近總是發呆,一副寂寥模樣,她的心思他竟越發猜不透了。早知如此,真不該教她什麽識讀人心,僞裝自我的安全技能。
“蓮初,起風了。回來吧。”
蓮初聽到他溫柔低沉的嗓音,心中一陣酸澀,回身卻已是花開般的笑顏:“嗯。”
小跑到成洹身邊,一個圓滾滾的棉球般沖進他懷裏,擡眼是一如平常的坦然眉目:“成洹,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問吧。”他捏捏她的鼻尖,把她摟在懷裏,溫柔的力度不容她不心動。
“假如有一天我因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傷害了你,你會......讨厭我嗎?”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歸根結底是她的原因。可恨字也說不出口,蓮初用了讨厭這個詞,逃避地想這樣即使他回答會她也不會那麽傷心了。她真是懦弱。
成洹察覺到她認真的眼神,輕笑道:“不會,如果你會傷害我,一定是我做得不夠好了吧。”逗弄小獸似的親親她,“你這小傻瓜,就會問些怪問題呢。”
他笑若春日溪水綿綿,在蓮初心底泛起漣漪,一發不可收拾。她躲在成洹懷裏用力眨眼,眼尾紅透,不願讓眼淚濕了他的衣襟,不願讓他看見:“你才是傻瓜。”
就是這樣的寵溺,讓蓮初無法自拔,又清清楚楚地認識到她要保護他,保護這個總想護着她的男子。
“成洹。”她聲若蚊吶,低不可聞,“今晚我想一個人睡。”
成洹眉頭微微蹙起:“怎麽了?原來是在鬧別扭?”
蓮初閉上眼,淚都倒流回心裏。她再也不是只會鬧別扭和他拌嘴的小姑娘了。努力揚起音調,讓自己聽上去神采飛揚:“才不是在鬧別扭呢。明天我們去後山朱亭怎麽樣?”
“只要不出楚溪,哪裏都可以。”
拉開與成洹的距離,蓮初飛快的進入對面的房間,探出頭來,不想讓他看清她的眼睛:“今晚我就要一個人睡,你可別進來啊。”
成洹無奈,大約又是為了什麽奇怪的原因,他的小娘子思維回路和常人可是大不相同。
這一夜,大雪驟降。荒雞之時,蓮初輕輕推開房門,屋外天地昏暗,厚雪遍地,一派清靜的水晶世界。興許是心中太冷,身上倒反沒甚感覺。就這麽立着直到黎明,雪後初霁的天空青白幹燥。一切落在蓮初眼裏只是灰白。
她低頭對着指甲裏的粉末發愣,若是那日她沒有擅出楚溪就不會遇到非魚,不會見到仙醉的方子,亦不會中了那莫名其妙的白衣女子的毒。又若是她沒有私自聯系碧霞元君,也就不會得知......
思緒蔓延至此,蓮初真想扇自己的耳光,不會得知又如何,事已至此,難道她要求那一份糊裏糊塗的安心嗎?知道是萬幸,不知道她才會悔恨一生。
一絲曙光斜照在蓮初額頭,毫無暖意。蓮初擡頭看天,萬裏無雲,她有一種一切都将塵埃落定的感覺,無數扇門就此緊閉,包括她曾打開過的那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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