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年輕的女孩筆直細長的小腿, 就挨着她的裙擺。

施辭穿的這條裙子是真絲的, 觸感輕,薄, 涼。

女孩子的體溫也許已經融進去了。這一瞬間,施辭有點走神。

唐啁的笑稍微收了一點, 然而她好像又想到了什麽,眼睛重新彎起來。

施辭再次聽到她輕脆的笑聲。

施辭垂眸望着她, “想到什麽了?”

“《老友記》裏的ross 有一集不是去美黑嗎?”

“哦。”施辭立刻知道她在說什麽,唇邊的笑意擴散開來。

ross 去美黑,明明是很簡單的幾個動作, 只要數“一二三四五”就可以了, 他偏偏要數,“one mississippi,  two mississippi, three……”數多了時間,結果美黑的程度太深,非常搞笑。

是兩人都熟悉的情節, 一提就懂,她們都笑了起來。

“mississippi,said countfive.”唐啁念起了裏面的臺詞。

“mississippi-lessly?”施辭很默契地接了下面一句。

兩人都在笑。

唐啁左眼的淚痣因為笑意變得更加楚楚動人, “我小時候經常聽着《老友記》, 那是我爸爸最愛的情景喜劇,我會背很多臺詞。”

施辭聽她說起父親,眸底深藏着一點疼惜, 被笑意盈開,她輕柔道:“那時我在大學裏也看這部劇,到了美國那邊讀書也愛放着聽,一邊聽一邊趕論文……”

施辭想到她那口接近完美的英式口語,“那你口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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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啁睫毛微垂,語氣帶上懷念,“我爸爸從小帶着我念的,他說英式比較好聽。”

施辭想,她說起來确實很好聽,很适合她。

內斂,克制,一點點高傲,又很素雅。

“喂!”施海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們面前,表情幽怨,“你們倒是聊得很好啊……”

“你做完了?”唐啁從施辭身邊站起身來。

随着她的動作,一點香味散在她和施辭之間。

這不是香水的氣味。

可能是來自唐啁發間的,也可能是她衣領內的。

更可能就是她本身天然的體味。

“做完啦!你幫我改呗!”施海咧開嘴笑,“我也要看你的卷子。”

兩人重新回到書桌邊,施海看唐啁的卷,唐啁拿筆對着答案改。

施海:“你英文字寫得很好看!”

唐啁看着他的卷子,無奈,“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我很認真了!我還翻過去把作文補寫完了!”施海笑嘻嘻。

“考試的時候是做完一部分就上交一部分,不會給你回頭做的時間。”唐啁并不給他面子。

“……哦!那不管怎麽說!我這個态度還是值得鼓勵的對不?”施海臉上就差寫着“快誇我,快誇我了”。

唐啁終于擡頭看他一眼:“……好吧。”

施海就壓不住嘴角的笑了。

坐在沙發裏的施辭,默默看了他們一會,揚聲問:“到吃飯的時間了,中午你們想吃什麽?”

施海看都不看她,對唐啁說:“你想吃什麽?”

唐啁先是怔忡,看了眼手機的時間,再望了一眼施辭,眼神猶豫。

施辭微笑,“就在這裏吃……”

“當然在這裏吃啦,不過我姐可不能做飯,她的冰箱裏的食物熱量全部加起來都不到一千卡,”施海語氣嫌棄,“怎麽可能吃得飽?”

他打開手機軟件,“唐啁你想吃什麽?披薩好不好?”

施辭淡淡地瞥一眼施海。

施海無知無覺,“我要吃厚底培根牛肉的……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家挺好吃的,你要什麽口味?”他把手機遞過來。

唐啁擡頭看施辭,“施教授呢?”

施辭還沒回答,施海就撇嘴道:“我姐她午餐都不吃熱量高的,肯定又要吃沙拉,給她點一個沙拉就好啦!”

這小子,大概還在記着昨晚的仇。

心裏是嫌她礙事吧

施辭似笑非笑:“不用幫我點了,我在我這不足一千卡的冰箱裏總能找到吃的。”

披薩很快就送到了。

施辭還真的什麽都沒點,去廚房做了一份沙拉,優哉優哉地吃着。

施海吃着他點的培根牛肉披薩,喝着冰可樂。

他們兩人面對面坐着,卻誰都不看誰。

唐啁坐在他們中間,她看着這互不搭理的姐弟倆。

施海她算是有一些了解,陽光天真,有一顆孩童般無暇的心。而施教授,其實也一樣。在她成熟的,溫柔的處事方式之下也有一顆童心。

明明是姐姐,比他大好多呢,還這麽孩子氣。

唐啁有點想笑。

她把自己點的薯角披薩往施辭面前推了推。

施辭低眸瞧了一眼披薩,再擡頭時見到唐啁盯着施海,施海咬半口披薩,在她的眼神中先是納悶,接着恍然,無奈,也把披薩推了過來。

這臭小子!

施辭掃了這兩個披薩一眼。

她是真的不喜歡在午餐裏吃這麽高熱容量的東西。

施辭的眼睛微側,就對上了唐啁的眼睛。

唐啁眼珠很黑,放松的時候有一種無辜的意味,眼角微微彎起,她在笑。

施辭的手伸過去,捏起一塊薯角披薩。

糯軟的土豆,粘牙的芝士,香脆的薄底。

還可以吧……不難吃……挺香的……

吃完東西,唐啁開始跟施海分析卷子,“聽力不專心,詞彙量不夠,字太草,閱讀你只認真做了前兩篇,翻譯你是亂來的,一個完整的句子都沒有。”

施海見她不茍言笑的認真模樣,又聽她不給面子的“批評”,臉上有點挂不住了,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哎……”

“如果真要補習的話……”

唐啁說完突然就頓住,她側過臉去看施辭。

施海眼睜睜地看着她們兩個似乎交換一個難以解讀的眼神。

接着唐啁輕吐了口氣,轉過來,盯他。施海下意識把頭後縮,“怎,怎麽了?”

“你真的要補習嗎?”唐啁定定地看着他。

“真,真的……啦。”施海的眼珠從施辭那個位置轉過來。

“确定?”唐啁繼續。

“确定。”施海嚴肅地點頭。

“那你要聽我的。”唐啁低頭整理卷子說出這話。

她沒發現施海聽完這句唇角就瘋狂上揚起來,“嗯嗯嗯,我都聽你的。”還強忍着得意的笑意沖施辭擠眼睛。

施辭內心:“這嘚瑟的模樣實在是……”

欠揍。

“你有沒有四級詞彙書?”唐啁說。

施海咳了一聲,“有,但我……”

但我還停留在背abandon的階段。

施海默默吞下這句,實在沒臉說出來,唐啁了然。

她說:“我們周六日上課,我會整理資料給你,周一到周五每天你要聽一套聽力,至少要半個小時。做五篇閱讀。把不同的單詞圈出來,做一個單詞本,每天要背這些單詞。”

施海咽了下口水,有點結巴,“每,每天都要背?”

“嗯,這是每天的作業,聽力和閱讀都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翻譯和作文先不用管,另外一周做一套完整的真題。”

“所有的資料我每周都會發給你,你每天的單詞本要發給我看,日期也要标上。每次上課要做筆記,先堅持一個月,我們看看情況再說。”

施海頭大如鬥,想到剛才大話已經說在前面,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那我們現在聽一下你錯的這些聽力。”

唐啁把音頻打開,她每聽完一大段,馬上就能複述出來,而且能察覺施海不懂的單詞。她拿出一本早已準備好的筆記本,給他記下。

“啊?你給我記筆記嗎?”施海受寵若驚。

“我給你記着,你等下可以自己整理。”

施海覺得她幾乎如一本行走的字典,寫下單詞,順便給他标音标,注上中文詞義。英文字體整齊飄逸,那些讨厭的英語單詞頓時也不那麽讨厭了。

“你看聽力分為短篇新聞,長對話,還有短文篇章。你錯的最多的是在篇章這裏,前面的新聞和對話都還行。每天聽半個小時,到了篇章這裏你要特別注意一下,錯誤的多聽幾遍,再把原文裏你不會的單詞,把它記下來,背下來。”

“沒時間背那本四級詞彙,你也沒心思背。那麽就背真題出現的詞彙了,其實大部分的高頻詞彙都在這裏。”

唐啁認真起來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笑意,仿佛是上了一層薄白的釉色,而嗓音卻是輕柔的,像釉色底下那泠泠的觸感,清晰,悅耳。

她繼續給施海分析閱讀,“做閱讀要有耐心,不要害怕,不要不耐煩。你可以先看問題再回去看原文,帶着目的去看,效率會高一點。還有時間要控制好,一篇閱讀花的時間最長不能超過8分鐘,要不然這一部分你可能會不夠時間做完。

如果是這種完形填空題型的閱讀,可以先結合答案完整地看一遍題面,別急着做題,先了解文章的梗概,除非你特別确定答案了可以先填。我們先看第一篇……”

她是這麽的有耐心,不疾不徐,施海也不得不認真聽起來,還真的聽進去了。

施辭就在不遠處,把一切都聽在耳邊。

不由得心生感慨。

周一晚上唐啁并沒有收她的轉賬,只說先看看施海的情況。

她周一到周五還要上班,晚上到宿舍都挺晚了,就這麽點時間她整理出來了完整的資料。

施辭仿佛可以看到她坐在書桌前,夏夜的陽臺開着,只有鼓噪的蟬聲。

還有鍵盤鼠标的聲音。

燈光灑在她微彎瘦弱的肩膀上。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唐啁終于把該講的都講完了,筆記也記了滿滿的幾頁,資料文檔也微信發給了施海,唐啁也不再逗留,下午還要去師姐的花店那裏幫忙,她起身告辭。

“你走好,我要躺一下,我的頭要炸了!”

施海起身走到沙發,直接栽倒,趴着哀嚎。

一副受盡生活無情捶打後生無可戀的模樣。

“拜拜”連起身都費勁,施海有氣無力道。

輕輕的腳步聲還有關門聲過後,施海再起身,把幾上的冰水一飲而盡。

“累死了!”

“姐?”他左右掃視。

屋裏不見施辭的身影。

“哪去了?”施海撓了下頭,也沒管,繼續癱倒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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