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還兔子的小孩兒

女人生娃娃,都是一腳踏入鬼門關的事,饒是劉大妞前面已經生了兩個娃,盆骨已經完全長開了,可遇到這種事也是生産艱難。

接生婆也不敢硬來,就怕弄個大出血,娃娃大人一個都保不下來。

唯一能做的就是穩住劉大妞的情緒,一邊用特殊的手法讓肚子裏的娃娃掉轉個方向,為随時需要被迫進行的生産工作做準備。

有句老話,叫七活八不活,意思就是七個月大的孩子生下來,比八個月大早産的更容易活下來。

其中道理也不知道咋來的,可在這個缺醫少藥又技術落後的時代裏,這句老話還是給了許大河他們不少信心。

大崗屯裏的賈大娘帶着幾個婦女全力保人,青梅這邊李豐收也是揚起馬鞭,讓雪橇在雪地上跑得飛快。

人要走八、九個小時的路程,雪橇跑起來只花了四個多小時,這還是有些地方不适合極速奔跑的原因。

到大崗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過了,各家各戶都已經漆黑一片,按照習慣,社員們早就該休息了。

不過今晚上聽見馬兒奔跑的聲音,卻有挨着小馬路的人掀開門簾探出頭來看,沒叫住青梅他們,青梅卻能聽見說話聲。

不可否認,這裏面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看熱鬧的,但也有很多人是在替劉大妞擔心的。

雪橇直接跑到了許大河家坡坎子下面,有人聽見了馬兒打響鼻的嘶鳴聲,跑出來一看,見青梅他們回來了,登時興奮大叫,“是青梅他們回來嘞!李醫生也來了!”

這話聽得已經疲倦的滿屋子人都精神為之一振,不說別的,就是躺在床上已經昏死過去好幾趟的劉大妞都精神好轉了不少。

大崗屯平整的地面很少,大多都開墾出來當耕地了,大部分人的房子都建在小山坡上,稀稀拉拉,這裏一座那裏一間的,基本上每家每戶家門口都是斜坡。

許大河家是他長大後推倒了破房子,在他親爹留下的宅基地上重新修的。

這既是一個對親爹的念想,也是為了節省屯裏宅基地的消耗。

就像趙三明那房子,也是推了趙三明親爹留下的老房子再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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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河家門口是個七十多度的斜坡,坡度太陡,許大河就挖了臺階鋪上石板。

其他時候還好,可到了冬天,特別是現在,雪下下來還沒踩出冰層,人的腳往上一踩,沒能凝固結實的碎冰層就要打滑。

李醫生路上吹了這許久,渾身都凍僵了,下了雪橇還要活動活動筋骨。

青梅卻聽見上面院子裏許大河着急的詢問聲,幹脆上前跟李醫生說了句“得罪了”,膝蓋一彎,直接将沒聽懂她這話啥意思的李醫生扛起來就跑。

“趙三明,把藥箱帶上!”

交代的聲音落下,青梅已經往上爬了好幾個臺階了,趙三明傻愣愣地“噢噢”兩聲,緩過神來,連忙抱着李醫生的藥箱就跳下雪橇。

落地的時候因為腿麻,踉跄了一下,趙三明即使在地上撐了一下,站起來就甩開膀子大步跑着追了上去。

雖說李醫生已經四十好幾,可身子骨卻還算硬朗,不胖不瘦,怎麽說也得有一百三、四。

然而到了青梅手裏,卻輕飄飄似一袋棉花,輕巧得好像能抛起來再接到。

李豐收看得一愣一愣的,兩匹老馬打着響鼻搖頭晃腦,李豐收這才回過神來,吶吶道:“我滴個乖乖,這還真是大力神手啊。”

被扛着的李醫生也是全程暈圈,他不就是跳下雪橇後伸了伸胳膊,準備再踢踢腿嗎?

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天旋地轉,回頭他就像是在飛一樣?

“快快快,李醫生來了,讓他進來看一下!”

“娘,娘哎!李醫生來嘞!”

“好好好,等一下我們這裏收拾收拾,快讓李醫生進來看一看!”

經歷了十二個多小時,劉大妞已經氣息奄奄,聽到李醫生來了,她還是硬撐着讓自己保持清醒。

李醫生也顧不得多想青梅扛他的事,一被放下來,揉着腦袋重新辨明方向,這就拎着趙三明氣喘籲籲送上來的藥箱,跟着一個小媳婦就進了裏屋。

輔一進去,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李醫生臉色一變,趕緊上前查看劉大妞的情況。

李醫生是學中醫的,等到華夏建國以後,他也學了幾手西醫,就此在半月屯的衛生所裏上班。

據說李醫生小時候跟着他爹幫助過我軍士兵治病,他能安安穩穩在衛生所上班,吃國家發的工資,肯定也有這個原因在裏面。

屋裏如何忙碌,沒進去的青梅就不知道了,她能幫的忙也就這些,稍微在外面坐了坐,就起身準備回家休息。

今天吃了午飯就遇到這事兒,風雪裏奔波了這麽久,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呢。

本來已經帶着兩個孩子在屋裏勉強睡着的秋老太被李醫生到來的這陣嘈雜驚醒,拍着兩個孩子哄着他們繼續睡下,秋老太就自己掀開門簾出來了。

看見小兒子緊緊挨着小兒媳安安靜靜坐在堂屋一角,又得知李醫生已經進大兒媳那邊的屋子了,秋老太想起來兩人還沒吃飯,趕緊穿上棉衣挽着頭發,聲音沙啞卻滿懷感激地問青梅:“青梅,你們回來啦?娘去給你們趕面條成不?廚房裏還有給大妞熬的雞湯。”

雞是秋老太專門為大兒媳養的,就兩只,初夏劉大妞剛懷上的時候就養上了。

平時也沒有糧食喂,只能讓孩子們挖點蚯蚓什麽的,喂了這幾個月,兩只雞還是瘦得渾身沒幾兩肉。

今天下午就殺了一只炖上,斷斷續續都有給劉大妞喂,要不然人折騰到沒力氣了,那就完了。

屋裏現在這麽亂,青梅再好吃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只是站起來朝秋老太搖搖頭,說:“不用了,我現在要回去休息,如果有什麽事,再讓人來跟我說。”

這話完全是出于對一位掙紮在生死線上的孕婦的幫助,有什麽事可以去叫她,但能不能幫,幫不幫,卻是青梅到時候再考慮決定的事。

雖然中午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就答應去請醫生,可不代表青梅就要全心全意幫助誰同情誰。十一點多,對于習慣了天黑就睡覺的人來說,絕對已經不早了。

秋老太性子并不強勢,甚至很軟弱,看青梅說得果斷,也只能吶吶然不知道說什麽,下意識拿眼神去看小兒子。

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看兒子的意思,這也是秋老太的一個習慣,哪怕她現在看的是一點出息都沒有的小兒子。

趙三明都要打瞌睡了,看青梅要走,連忙自己也站起來。

揉了揉眼睛,注意到老娘求救的眼神,趙三明也沒太在意,擺擺手含糊說到:“行了娘,你好好照顧小魚小米,一會兒大嫂那裏好了還有得忙,我回去給青梅煮完揪片湯就成了。”

說完,趙三明摸着自己的肚皮,往青梅身側撞了一下,帶着點委屈地說:“青梅,我都要餓死了,回去咱們做頓飯吃吧?”

雖然也困,可怎麽說也是填飽肚子更重要吧?趙三明就怕青梅回去後不準備吃飯,直接睡覺。

要是那樣的話,他是會中途餓醒的。

吃過了一段時間的飽飯,青梅也受不了挨餓,于是“嗯”了一聲,頓了頓,接着道:“拿只臘兔蒸一下吧。”

餓過頭了,又吃了一肚子冷風寒雪,想吃肉了。

還有兩只新鮮兔子剝了皮挂在外面凍着,新鮮肉自然更好吃更解饞,可這會兒時間太晚了,青梅想盡快吃到肉。

要是可以的話,她其實更想吃火鍋,可惜家裏調味料嚴重缺失,對着趙三明用拳頭打也打不出火鍋來。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外走,其他人注意力都到了裏屋,一時倒也沒人察覺到。

只秋老太茫然地追了兩步,站在堂屋門口目送兩人離開,心裏充滿了自我懷疑。

秋老太想,難道是她老眼昏花之後耳朵也不好使了?為啥剛才她好像聽見小兒子說要回家做飯?

應該是她聽錯了,大概三明說的是讓青梅回家做飯。

這孩子,青梅今天受了這麽大的累,還讓人半夜硬撐着給他做飯,太不叫話了!

裏屋忽然一陣哄鬧,秋老太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吸引了過去,連忙也擠到門口,跟許大河一起隔着門簾聽裏頭的響動。

回家先戳鹽吃了幾個冷的蒸土豆墊肚子,趙三明像只勤勞的小蜜蜂,圍着竈臺一通忙碌,很快就整治出兩盆面片兒一盆蒸臘兔。

人太餓了,聞見啥都香得很,吃食一上桌,最愛叨叨的趙三明都顧不得廢話了,兩個人埋頭呼啦啦一頓猛吃。

吃到半飽的時候,趙三明忽然想起什麽,哎呀一聲,擡頭看着青梅說:“糟了,咱們好像還沒安頓趕車的李豐收!”

青梅随口“噢”了一聲,頭都沒擡繼續吃,反正這又不是她的事,她只負責把醫生盡快帶回來。

看青梅毫不在乎的樣子,趙三明也覺得這不是啥大事,撓了撓冒出些稀罕的鼻子,嘿嘿一笑,埋頭繼續往嘴裏扒拉面片兒,時不時地還伸筷子夾塊肉塞進嘴裏。

還真別說,這臘兔啊,越嚼越香,連骨頭都能一塊兒給嚼碎了吞下去。

在寒風中還老老實實等着的李豐收打了個噴嚏,擡頭望向還亮着燈的小坡上許大河家。

剛才趙三明兩口子走的時候也沒跟他說啥,那應該是上面這家人對他有別的安排吧?

這麽晚了,要是能有碗熱湯面吃就好了。

雪花又變大了,鵝毛般的大雪飄灑得越來越密,李豐收捂緊了自己的棉襖,雙手往袖筒裏使勁塞,試圖多找到一點暖和。

青梅這邊,兩人吃完了飯,趙三明偷懶,想要明天再收拾碗筷,被燈火下的青梅擡眼沉默地看了一眼,打着哈欠伸着懶腰試圖為自己偷懶行為找合理借口的趙三明吓得一個激靈,啥也不多說,麻溜地收拾起碗筷。

青梅自己也沒歇着,往竈膛裏添了幾根柴火,又提上桶去外面打水倒鍋裏。

剛才做完飯,兩人都急着吃飯,鍋裏就沒洗,自然也就沒把熱水給燒上。

在外奔波了這許久,沒條件泡澡,可怎麽也要泡泡腳。

北方冬天挂在外面的門簾子都是厚實的那種,裏面縫了層薄薄的棉花,遮擋光線的能力很強。

青梅出了門,門簾一搭下來,外面就只剩下雪映照出來的白光,以及窗口粗糙玻璃照射出來的昏黃微光。

走到水缸前,青梅打破水面結出的一層薄冰,嘩啦啦舀了兩瓢水倒進桶裏,忽然聽見輕微的腳步聲,青梅下颚一繃,眼含戒備地看向菜園靠近的籬笆外。

那裏是青梅挖樹根的時候順便撿回來的兩捆枝桠,還沒來得及掰斷挽起來收進後面屋檐下堆柴的棚子裏。

那裏的人似乎也察覺青梅發現他了,猶豫片刻,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枝桠後面蹭了出來,手裏還拎着一個東西。

借着積雪倒映的光線,青梅看清楚了這是白天遇到的那個小孩兒,而對方手裏則拎着一只被勒死的兔子。

“我、我來還你兔子。”

小孩兒吞吞吐吐小聲說完,就小心翼翼觀察青梅臉色。

可惜他卻沒有青梅那樣好的視力,加上青梅站着的地方沒有雪,光線就比之其他地方更暗,小孩兒根本就看不清青梅的臉。

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青梅轉身,繼續打水,安靜的院子裏只有嘩嘩的水聲。

小孩兒垂下了頭,動了動腳趾頭——其實他不确定自己的腳趾頭到底動沒動,因為他已經感覺不到腳趾頭的存在了。

明明應該走的,可小孩兒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憑着一股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堅持倔強,就那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就好像非要親耳聽到青梅拒絕或者攆人的話,他才肯離去。

打水聲終于停下了,女人清冷的聲音突兀響起:“還有什麽事?”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說話,小孩兒不敢耽擱了,連忙說:“我想在你這裏借住一晚,明天我還去逮只兔子給你!”

要是換做別家,這樣的報酬還是不錯了,可小孩兒想到這個人白天随随便便就逮到好多只兔子,一時又不确定起來。

又是一片安靜,青梅提上水,轉身往屋裏走,掀開門簾進去的時候,背對着院子說了聲:“進來吧。”

小孩兒愣了愣,回歸神來确定自己沒聽錯,閉着嘴巴忍不住在原地蹦了一下,而後腳步輕快地跑到院門處,一矮身就從下面的縫隙鑽了進去。

其實他早就找到這裏了,之前等待的時候也已經把院門摸清楚了,連院子裏的基本布置擺設也一清二楚。

當時小孩兒就幻想過好多遍自己走進這個院子的情形,卻到底只是幻想。

而現在,他真的進來了,像他設想了無數遍那樣,這個院門下面他真的能輕輕松松就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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