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此後數天, 裱畫事宜進行的相當順利。

李雲流是個說到做到的鋼鐵直男, 雖說免不了在細枝末節處諸多挑剔, 但是該賣的人情、該做的事,倒也一點沒有馬虎。

幾天的交流下來,卓青被這個毒舌男進一步鍛煉出了不鏽鋼心腸,到後來, 甚至能夠面不改色的,一邊在電話裏聽着他對自己基本功從頭到腳一頓批,一邊淡定插花、優雅品茶。

時不時還能接幾句:“好的”“您看着改”“我都可以”。

李雲流:“你如果想要認真學,就要對自己嚴格要求。”

卓青:“好的,我都可……哦哦,好,嚴格要求。”

李雲流:“……”

紀四太太的溫柔刀名不虛傳, 殺人于無形之中。

卓青倒吸一口冷氣,還沒來得及解釋, 電話那頭瞬間挂斷,耳邊只剩“嘟嘟”聲回蕩不休。

她扶額嘆息。

但好在事實證明:這位天下第一毒舌酷哥還算是頗有職業修養, 答應下來的事,并不摻雜任何私人情緒,只追求絕對毫無瑕疵的百分百完成需求。

故而,等到經他一手改好、裱好的畫作重新回到卓青手中, 也不免收獲“原作者”感嘆一句:大/師就是大/師,寥寥添改幾筆,欣欣向榮的山水生機躍然紙上。

随畫一并附贈的, 還有信紙一張,留言三句。

字跡龍飛鳳舞。

【畫是我師傅親手改的,他說不收你的錢。

他不收錢,搞得我也不能收錢,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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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不做你的生意了,還是純畫畫好,裱畫行停工了,勿擾。】

卓青:“……”

她的小金庫莫名其妙免于一劫。

就連聞訊而來吃瓜的白大小姐,聽完經過,也感慨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李雲流這貨可不是什麽高尚大藝術家,畫價一向貴得令人咋舌。

“不過聽說他确實是很聽他那個師傅,呃,叫什麽,什麽飲秋的,很聽那大叔的話,青青啊,你這是走狗屎運咯,”電話那端的白大小姐哼着小調:“也好,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就等着明天壽宴上,看我們青青技壓群雄了。”

哪有那麽輕松。

“我其實就是個門外漢,唬唬人的,”聊天對象是白倩瑤,卓青總不會騙人,當即便老實交代:“如果老太太心情好,肯定不拆穿我,還誇我用心了,要是她心情不好,看不上我的禮物……那估計評頭論足的口水都能淹死我,看命了。”

反正頭兩年送過玉觀音,金如意,還不是也被明裏暗裏挑剔到不行。

就是不知道今年紀司予大功在前,歐洲分部成績彰然,老太太會不會看在這點面子上,也給她個好臺階下。

這話一出,于卓青而言,不過是随口感慨,于生□□打抱不平的白女俠而言,就是徹徹底底的擊鼓鳴冤了。

“啧。”

白倩瑤頗不滿地咂咂嘴,話裏話外,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的滔天怨氣。

“是不是這些個老人,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一定要把兒子輩孫子輩都拿捏在手裏,才覺得自己活着有意義?”

說起這茬子事,白大小姐如數家珍:“就說你家那老太太,當年你和紀司予談戀愛的時候,她當攔路虎,我都算可以理解,畢竟他們紀家确實門檻高,人金貴,換了我估計碰都不敢碰。但現在你都進門了,這幾年對她也是一頂一的恭敬,難不成她非要整得你們倆小夫妻慘淡收場,才覺得揚了自己老大的威風?”

卓青失笑。

纖細手指輕敲桌案,她若有所思:“老太太出身好,眼光高,自從司予的父母走了,幾個孫子的婚事都是她一手操辦……司予是頭一個在她手底下唱反調的,我當然就是那個帶壞他孫子的狐貍精。她不在司予身上出氣,只能找我的麻煩。”

況且,這只狐貍精連“徒有其表”四個字都得後天修行,出身不好,更沒能給紀氏帶來絲毫直接利益。

想想大哥紀司業,七年前娶了萬力集團葉振廷的千金葉夢,促成兩家在能源開發案上的通力合作,為紀氏旗下的兩大子公司順利上市添磚加瓦;

二姐紀思婉尚未婚嫁,但曾經的三度戀愛,無一不是和大院子弟和平分手,雙方長輩心知肚明,原也是借此疏通了不少門路,各自得益;

至于三哥紀司仁……雖說娶的是個家道中落的港城千金,但好歹名聲在外,昔日也是幾度進京的老派愛國華商,既掙了大面子,那點微薄嫁妝,老太太是無需放在眼裏的。

歸根結底,老太太對她存着的那點門戶之見,是紮根在骨子裏的。

別說9012年了,就是到她進了棺材,當年紀司予違抗“旨意”,毅然決然強娶卓姓妻,大抵都能算上老人家人生不順意之事TOP3。

思及此,想到老太太每次面對自己時的心境,卓青倒是自個兒把自個兒逗笑。

“就算是狐貍精,那也得紀司予這個纣王樂意奉陪好不好。”

剩下白大小姐心緒不平,依舊在電話那頭冷嗤不已:“我發現謠言這個東西真的是絕了,輿論天然就是偏向男方的,明明是他家孫子死不悔改強取豪奪,不管你最後是為什麽答應,至少要不是他突然回國,當年你都快嫁給姜——”

白倩瑤喉頭一哽,嗫嚅兩下。

“姜……好吧,姜承瀾也不是什麽好貨色,”末了,只得小聲嘆息,“我只是想不明白,嫁都嫁了,娶也娶了,老太太到底是跟誰較勁呢?”

卓青摩挲着桌上畫作邊緣,笑着接腔:“跟她自己吧。”

白倩瑤“啊”了一聲。

“啥意思啊青青,”她嘀咕:“我又迷糊了。”

“和先走一步的老爺子一樣,她活着,是紀家的門面,死了,照樣是紀家的豐碑,”紀四太太悠悠總結:“所以以她的眼光,但凡她還在一天,我就是刻在恥辱柱上、時時刻刻提醒她治家不嚴的符號,看着就難受。”

而心知肚明這個中緣由的自己,費盡心思雕琢璞玉,也只為了不讓那符號過分顯眼而已。

不過也沒什麽好可憐的,各有所圖罷了。

卓青想:人活一輩子,誰不是跟自己較勁到死。

和白倩瑤偶然提及這檔子往事,當夜晚飯後,紀家小夫妻繞着老宅外的小花園散步消食,話題也很是順遂地過渡到了少年時。

卓青一手挽住身邊人手臂,一手揉着吃太飽而略顯圓滾滾的小肚子。

“不過想想也是,當年我還不知道小時候的事,總覺得你莫名其妙對我好,一定是有什麽鬼主意,什麽轉班,什麽英語補習——一直到道歉信那次以後,才覺得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至于不一樣在哪。微信搜:tyh0577

除了微妙的感情,自然還有其他。

譬如,那次堪稱心靈羞/辱的道歉信事件,最終讓十七歲的卓青更進一步、深刻地意識到:在高中校園這樣一個微型社會裏,家世和出身,就是某種無從置喙的階級劃分。從紀司予的立場,是不需要、也沒必要對自己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煞費苦心的。

退一萬步,如果只是需要一副好皮囊搭襯,他都能随便找到無數個芳心暗許的少女來加以培養,故而對她而言,與其深究自己得到這樣一份青睐的原因,倒不如趁亂保命,自提身價。

什麽清高,什麽不冒頭、不惹事。

槍會不會打出頭鳥她不知道,但是一定會對準頓步不前的縮頭烏龜——在人群中,平凡和怯懦就是原罪。

“那之後,說實話,”她摸摸鼻子,有些心虛,“雖然沒正式在一起,但其實,我确實有點把你當做保護傘了。就連我那個便宜爸知道你經常照顧我的事之後,也老勸我‘好好跟同學接觸’,還是吃飯的時候光明正大說的,氣得卓珺扔了筷子,那天之後,快有一個禮拜沒下過樓跟我們一起吃晚飯。”

想想就生氣。

卓珺這個人,本事不大,遷怒的小姐脾氣倒是經年不改。

紀司予笑了笑,沒接腔,唯獨身體總無意識地往卓青那頭靠。

他從不在旁人面前露怯,平時都掩飾得很好,偏偏到了小妻子身邊,四下無人,就老有種……柔弱無辜又可憐的即視感。

“站直。”

卓青回過神來,輕輕拍他,“醫生說的話都忘了?平時好好養着,以後老了才不會又成歪背老頭了。”

“哦,好。”

早已經不是小孩子的紀少,這次很聽話的乖乖站直。

“然後就高三了,高三我們前後座四個人,關系大概是最好的時候了吧?姜承瀾也畢業了,消停了好一段時間,說真的,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他到底是為什麽一時興起纏上我的,我話都沒跟他說過幾句——還有你這家夥,心思埋得也真有夠深的,之前一直在我這釣魚,就是不說清楚原因,搞得我真的冥思苦想,愣是想不出來,你那一套套的到底是圖什麽……”

“我要是跟你說了,你準會覺得我在騙你。”

“騙?我有什麽好騙的。”

“有很多啊,比如長得漂亮,心地善良,對我很好,”紀司予一副篤定模樣:“而且,我小時候那麽醜,你把我當弱勢者照顧,我如果一認出你,就跑到你面前說,‘小護士,你還記不記得我’,你不相信就算了,要是相信了,還不是肯定自動就把我套進那個醜醜的形象,那我還怎麽娶你當老婆?”

卓青:“……”微信搜:tyh0577

這家夥真是,無論做什麽事都要想那麽長遠的嗎?

“而且,我看見你第一眼就認出你了,但你看了那麽久都沒認出我,其實我那時候有點點郁悶,回家以後還問了宋嫂好多次,難道我和小時候差別很大嗎?明明你就和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啊,”說話間,某人勾住她的手,略顯孩子氣地晃蕩幾下,“不過沒關系,不管你認沒認出我,我找到你了,你就會是我的。”

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卓青剛要接茬,笑他措辭古怪,忽而覺得肩膀一重。

側頭看,原是某位紀少堅持了沒三分鐘,站姿又歪了。

貼着她站,腰彎彎,腦袋側側,便正好抵住她肩膀。

要是被哪個狗仔拍到,估計明天就能占據金融版頭條:【驚!在外叱咤風雲的他,在家裏竟然……】

“紀司予!”

卓青這次重了口氣,手上又是一下,直接拍中他背。

拍完之後揉了揉,話音卻還冷着:“說了不準老是這麽站,三分治七分養,你在外頭站的好好的,幹嘛散個步就沒正形了?我要生氣了。”

想來她本就是容易哄着的性子,近來在小事上,又或是床笫之間,對紀司予堪稱無限忍讓,倒是把他給慣着了。

可遇着身體大事,哪裏容得馬虎,百年之後受苦的還不是自己——她好歹也在醫院待過那麽多年,關照身體的本能已經刻進骨子裏。

紀司予:“……”

見她面色嚴肅,這次紀少不再抵抗,比誰都乖巧的聽從命令,站得格外筆直。

後頭瞧着,那叫一個挺拔青松,颀長纖秀。

卻不說話了。

卓青是他心裏蛔蟲,也知道照顧他面子,罵完了,又捏捏他右手虎口處軟肉。

紀司予瞥她一眼。

“牽牽手,”她說,“不然我老挽着你,害你往我這偏了,你牽着我,這樣肯定能站直。”

紀司予說:“哦。”

說是不情願的語氣,卻很快微曲手肘向下,與她十指緊扣。

“別生氣了,都是為你好。”

“嗯。”

“牽牽手。”

“……牽着呢,以後等我老了,還要牽着阿青當拐棍。”

怪幼稚的。

卓青笑着“嘁”了一聲。

“所以,後面為什麽樂意跟我說了?說我們從小就認識,把我吓了個半死,”在心裏把他吐槽完,又接着方才的話頭往下問:“……還挑着那麽敏感的時候,你存心跟卓珺過不去,想把她氣死是不是?”

說起這遭,就不得不提,當年繼道歉信事件之後,卓青在卓家的地位實際有了微妙的好轉。

雖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卓父确實對于她能攀高枝嫁進紀家這件事抱有一定期望。

然而與此同時,卓珺對于她的不滿也在逐日累積遞增,比起卓家那位早早就出國留學、撒手不管家中事的長姐卓瑤,這個小妹與卓青堪稱宿敵的怨怼,在少年時便已經無可遏制。棗按退吻棗按退吻棗按退吻

于是,在卓珺十七歲生日那天,聖誕節前夜,便為她親手送上了一場防不勝防的鴻門宴。

那是卓家宅邸格外熱鬧的一夜。

宴會廳中,賓客無數、名流如織。

卓三小姐在短短致辭的最後,忽然聲淚俱下,清秀可愛的臉龐皺成一團,嗚咽着:【其實,說了這麽多,這一年來,對我而言最大的收獲,不是別的,而是我有了一個新姐姐。雖然她出身很貧苦,很難融入我們這個大家庭,但卻總是竭盡所能做到最好,無論是在學校刻苦努力念書,還是在家裏幫忙做家務、幫我補習,她讓我看到了很多人性的閃光點。雖然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在這裏,我也想送給我的姐姐一份禮物。】

宴會廳的大屏,很快投影出一段短片。

掌聲如雷中,卓珺譏诮的目光,投向人群裏蹙眉站起的少女,嘴角笑容玩味,和她那生來天真可愛的容貌頗不匹配。

切入第一個鏡頭的瞬間。

她瞧見卓青的雙瞳不自覺霍然放大,心中快意幾乎要将人淹沒,大仇得報,不外乎如此。

——的确,那正是卓青再熟悉不過的舊弄堂,布滿青苔的半地下室,潮濕的牆角。

穿着洗到發白的絨布裙,桑桑坐在她們曾經共同的床上。

畫外音更是熟悉,輕聲勸說:“桑桑,說句話,鏡頭對面是姐姐。”

姐姐。

桑桑的眼睛亮了。

她有點笨拙地挪一挪身體,力圖讓自己更靠近鏡頭,那常年生病而臉色灰敗的面龐上,随即努力地、努力擠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姐姐,你好嗎?”

她頓了頓,又說:“我的病,現在,好很多了。媽媽找到了,新爸爸,我們很快要,搬家了。”

卓青站在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滿室喧嘩仿佛都靜了,只剩下昔日相依為命的記憶狂湧,幾乎叫人站不穩腳步。

“媽媽說,你不能,來找我們了,你,要過好日子,我們,不要去,打擾。但是我很,想你……”桑桑一字一頓,說話很是費力,越說到後頭,越像是哽咽:“但我想,告訴你,你永遠是,我的,姐姐,還有,我們可能要,搬家的,新地址,是——”

“夠了!!”

卓青霍然開腔,沖大屏後負責播放VCR的家仆厲聲怒斥:“關掉,馬上關掉!!”

“地址是,普陀區……”

“聽不懂人話嗎,趕緊給我關掉!!”

她再也顧不得什麽禮儀,腦子裏一片空白,在周遭詫異視線的洗禮之中,跌跌撞撞撲到控制的儀器面前,伸手就是一通亂按。

“新爸爸,叫程勇,他的,電話是——”

“開關在哪裏!小陳,你聾了嗎,幫我把它關……”

【滴】的一聲,打斷她惱怒後話。

原是後腳跟來的白倩瑤好歹還算清醒,靈機一動,趕忙彎腰找到插座,直接把電源線給一拔。

屏幕徹底黑了。

這場生日宴的主角,也正式從光芒萬丈的白雪公主,轉向了“德不配位”的貧民窟灰姑娘。

“那就是卓家接回來的私生女?”

“可不是嗎,這麽叫也沒問題,誰讓現在卓家掌權的那個本身就是入贅,卓家大小姐是個瘋子……”

“她在學校好像有人罩着的啊,卓珺這麽幹會不會引火上身哦?”

“怕什麽,人家可是卓家的掌上明珠,正牌對私生,哪能真落下風啊。”

他們中,有人是卓青的同學,有人是校董,有不少人是卓家的商業夥伴,興許還有不少,本該是未來卓青擇婚的良配。

那段視頻,幾乎是活生生把卓青的過去癱在衆人面前,将她來卓家後所有盡力融入其中的努力一拳搗毀。

卓青沉默了。

卓父沖上臺前,右手高高揚起,幾乎就要落到卓珺臉上。

臨門一腳,卻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只憤憤把那話筒一推,呵斥:“胡鬧!”

一句胡鬧,就為他心愛的小女兒是如何殘忍揭開旁人傷疤、又險些把人至親至愛難得得來的安寧狠狠打破的事,劃上了一個難堪的句號。

可偏偏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在鼓掌。

卓青站在大幕之後,白倩瑤攙着她站穩,兩人一齊轉過視線,瞧見主賓席上那貌如朗月的少年,彼時眉噙寒霜,笑容森冷。

宋致寧拽不住他,連一同出席的紀家大少也沒能把人喝住,他長腿一邁,徑自走到臺上。

——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揚手便給了卓珺一個巴掌。

那巴掌聲音響亮,多年後想起,也不免感嘆年少輕狂、沉着清冷如紀司予,也會這樣大亂陣腳。

後來他長成個成熟的商人,凡事都要先思索七分,力圖萬無一失,哪裏還有這樣沉不住氣的時候。

臺上,卓珺捂着臉,淚眼婆娑;/棗按退吻棗按退吻棗按退吻/

一旁的卓父欲怒而不敢,質問尚未出口,便聽見少年話音淡淡:“卓叔叔,樹不澆水會死,人不教育會廢,我幫您教女兒,也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滿場賓客,唯獨他有這份底氣。

俊得出奇,冷得可怕;

說得體面,壞得徹底。

也正是那天,滿場客人都走光之後,只有他找到藏在角落裏的卓青。

彎下腰來,沖她勾勾小拇指。

他說:“小護士,你不記得我了。”

他也說:“你過得不好,從玫瑰花變成灰姑娘了,整個人沒精打采的可不行。”

【看着我。】

【別哭,看着我,辛德瑞拉,要不要和小怪物交換禮物啊?】

“所以你那時候和我交換的禮物是什麽?”

卓青憶起少年時的剎那心動,不自在地轉開話題:“我當時被你叫一聲‘小護士’給叫傻了,後面感覺像是在做夢似的,覺得你小時候和長大變化也太大了……還在想,手術這麽成功的嗎,一點也看不出來你小屁孩時候的樣子了。”

“不記得了,”紀司予也足愣了好半天,方才答她:“大概是你當我老婆,我保護你一輩子這樣的霸王條款吧。”

“……你也知道是霸王條款?”

他半點不愧疚:“一般黑心商家簽合同的時候,都會想方設法把字寫小點,藏好點,反正簽字畫押,逾期不候,我只是學到精髓了。”

卓青:“……”

“還和辛德瑞拉牽上手了,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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