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馬總是要過河的（二）

“老師，吃飯吧。”李千千放下飯盒，扶沈淩雲坐起來。

師徒倆動筷子邊吃邊聊。沈淩雲問：“上星期和你說的去雲南那邊的財經學院參加筆試，你考慮得怎麽樣了？還有十天，那邊就要舉行筆試了，不是我先生在那邊挂職，筆試你都參加不了，早過了人家報名截止日期了。”

“沈老師，我不是黨員，不符合大學輔導員的任職資格。”李千千停下筷子，輕輕嘆了口氣。

“啊？你這麽優秀，不是黨員？”沈淩雲有點詫異。

“呵呵，”李千千無奈地笑笑，“老師，這和做研究關系不大。我自認為我思想不比那些黨員們差，甚至更進步。但是對于學文科的來說，您知道黨員這個政治面貌有多重要嗎，很多單位的招考，從公務員考試到企事業單位的招聘，報考資格第一條就是黨員。今年研究生處只給了我們班一個名額，好幾個同學在争搶，鬧得很不愉快。因為這個把同學情誼搭進去，不值得，所以我聽完黨課，就沒申請。最後，班長還是把名額給了龐穎，他女朋友。呵呵。”

沈淩雲聽着，空感無奈。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先去參加筆試，至于黨員的事情，我讓路老師想想辦法。”

面對沈淩雲的熱誠，李千千越發覺着受不起，心思也越發重了起來。“老師，我……”她欲言又止。

“怎麽了，支支吾吾的？”沈淩雲問。

“我……我怕我筆試通不過，給您丢臉。就算是考上了，将來幹不好，更給您和路老師丢臉。”李千千索性把顧慮全部吐了出來。

“老師對你有信心。筆試呢，主要就是走個過場，再說照你本身的實力也沒問題。我問過了，說是輔導員，不過将來過去了，可以讓你兼課。多好的機會啊，千千。你不去，路老師在東北大學和東北師大那邊帶的研究生，人家很多都搶着去呢。”沈淩雲有點着急。

李千千低下頭，思忖着該怎麽推卻了導師這份盛情。四個研究生，都是親的，沈老師卻只私下裏推薦自己一個，這偏愛是真心想幫自己啊。這份情，即便不能領，也不能直愣愣塞回去，冷了老師的心，最終生分了感情。

“老師，其實，這兩天我一直都特別糾結，晚上也睡不着覺。雲南很美，想象着自己工作之餘，可以出去溜達溜達，感受感受當地的風土民情，就覺着非常浪漫，就特別想去。可是一轉念，這麽些年了，無論是當兵還是當學生，自己的生活狀态一直是被圈着，所以也更想看看不一樣的生活。”李千千低着頭，眼睛不敢看沈淩雲。

心裏藏着鬼，哪裏敢直視。這李千千只講了一半的原因，另一半的原因是個秘密。這秘密也許會讓沈淩雲瞧不起。

“千千，你這個想法我理解。但是老師現身說法一下，記得也和你們提過，我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比你好奇心還強，給老總拎過包，也曾經拿着采訪稿各地跑，還熬夜點燈寫了一段時間廣告提案，連産品推銷都玩過。經歷過後，才覺着真的沒有比大學老師更适合一個女孩子的工作了。更重要的，千千，你真是個做研究的好材料，不去，我都替你可惜。”

沈淩雲這番苦口婆心，讓李千千感動得無言以對。不過，感動終究拗不過骨子裏的倔強，她在心裏咬咬牙，說：“老師，小馬總是要過河的。”

“那好吧，說點實際的，”沈淩雲知道自己這弟子的耿直，心裏倒也沒有多少不悅，“其他人我都不擔心，姚偉考上了公務員，芸芸據她說家裏給安排，張安靜有自己的丈夫，一時間找不着工作也餓不着。唯有你，讓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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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催得李千千眼圈發熱，想想自己這些日子找工作的艱辛，她忍不住有點哽咽，“老師，謝謝，謝謝您。”

沈淩雲拉了李千千的手，“那找着合适的工作了沒有？”

“算是吧。”李千千抽一張面巾紙，拭了拭眼裏的潮氣，擤了擤鼻涕，“就在這裏的一個國企下面的子公司，做副總經理助理。那個副總經理是個海歸，去年剛剛被引進回國。”

“你具體做什麽工作呢？拎包的？”

李千千噗嗤笑了，“那人說他也不是想招聘什麽秘書，是助理。初期先主要是幫他寫各種材料，聯系這個行業裏頭國內外研究機構和大學的專家教授，還有就是輔助他做點管理工作。我也沒在企業做過，沒什麽概念，挺想試試的。”

“最重要的，老師，這個行業是光伏行業，就是太陽能電池，朝陽行業！”內心澎湃，讓李千千又忍不住補上一句，帶着滿臉的自豪和熱情。

“你自己決定吧。”李千千最後這句補充讓沈淩雲突然起了一種各人自有個人造化的感覺，誰能說一條路就一定比另一條路更好走呢，“無論做什麽，老師都看好你，支持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