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乞巧節

“更重要的是......”沈珺悅猶豫道,“她既一直待在憫王身邊,那麽對憫王被害之事,真的就一無所知嗎?”

“悅兒說得對,此人出現在憫王跟姑母身邊的時間與動機都十分可疑。”盛臨煊表情也嚴肅起來,“這樣關鍵的一個人,朕竟忽略了,是該好好查一查。”

聽他認同自己的猜測,沈珺悅安心了許多,繼續道:“似乎不管遇到什麽情況,夏良媛都能夠全身而退。臣妾是覺得,她既有那樣的心計手段,當是心性堅定之人才是,應不至于像現在這樣。”

說着又擔心了起來:“臣妾的不安,在于總覺得她另有所圖,亦恐她所圖之事會對公主不利。”

想到也許有一條毒蛇一直盤旋在寧安大長公主的身邊,盛臨煊躺不住了,撫了撫沈珺悅的臉道:“你先睡,朕去去就來。”

沈珺悅明白他的心情,且此事确實越早厘清越好,便要跟着起身:“臣妾為皇上更衣。”

盛臨煊将她按回床上躺好:“不必,朕很快便回來,你也別忙了,睡吧。”

他将絲衾蓋在她身上掖好,沈珺悅無法,只好點點頭囑咐他:“那您去吧,更深露重,記得把衣服披上。”

盛臨煊應聲站起,拿起屏風上的外袍套上,便出了去。

觀月樓園子裏挂着燈籠,不至于漆黑一片。盛臨煊出了房門,站在廊檐下,燈影在他臉上交織,顯得他神色莫測。

在外值守的李保見已歇下的成徽帝又出來,忙要上前伺候。

盛臨煊一揮袖,吩咐道:“書房掌燈。”

李保得了令先一步過去開門、點燈,迎了成徽帝進去,才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書房中又多了一道身影。飛鷹已回到京城坐鎮,頤德避暑山莊這邊,由暗衛營副首領之一的天劍帶領三十六天罡半數人秘密随護成徽帝。

盛臨煊将夏冰此人以及沈珺悅對她的懷疑一并告知天劍,“傳信暗衛營,必須馬上徹查這個夏冰,朕希望很快便能得到回信。”

天劍領命而去。盛臨煊在書房靜坐了半晌,才回了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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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時沈珺悅還未睡着,聽聞成徽帝将該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便也沒再多問,她知道,接下來只能等消息了。

第二日,長秋館那邊傳來消息,太後身體不适,已請了太醫問診。

沈珺悅在宮中時便聽玉璧提起過這位太後,知道她當年因生産時傷了身子留下病根,這些年隔三差五地請醫問藥,身體也是時好時壞的。

李榮禀報時,沈珺悅正與成徽帝坐在一處準備用早膳。

盛臨煊聽到消息之後擰了擰眉,擺擺手說知道了,讓李榮傳話過去,他稍後便去往長秋館給太後請安,其他并未多說。

可沈珺悅卻留了心,瞧着成徽帝随意用了兩口就撂了碗筷,觀他臉色也不是太好,知道他近些時日因些舊事本就不大痛快,如今太後又有恙,想是多少有些心煩了。

沈珺悅便想為他分擔一些。

飯畢,兩人喝着茶,沈珺悅看着他主動問道:“皇上,要不要臣妾這個‘禦前女官’前去太後娘娘處侍疾?”

盛臨煊正要将茶碗擱下,聞言手頓了頓,略有些驚訝地問她:“怎麽有此想法?”

沈珺悅歪着頭柔柔地道:“太後是皇上的母親,臣妾也想盡一份孝心。”

盛臨煊不由得擡手摸了摸她的發髻,臉上漾起和煦的笑,誇她道:“朕的悅兒最是乖巧。”

但他考慮了片刻,還是搖搖頭:“如今母後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朕亦不願委屈了你。待回了宮中,朕要你堂堂正正地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又逗她:“到那時,你這醜媳婦再去見婆婆罷~”

沈珺悅皺了皺鼻子嗔他,但也翻過了這一篇。

聽成徽帝言下之意,待回了京城宮中,她大概便能晉升位份了。晉位是好事,也是她一開始接近成徽帝的目标。如今,他待她很好,她也會盡力對他好的,只希望這樣的好日子能夠長長久久,不要太快消逝。

因太後有恙,盛臨煊每日觀月樓、長秋館、議事廳三處輪轉,不得空閑,寧安大長公主那處便只得暫且擱下了。

夏冰之事,天劍也還未收到暗衛營密探的消息。

不管其他的事情再多再煩心,七月初七,七夕乞巧節,這個屬于情人的節日,卻已悄然到來。

上一回洗曬節盛臨煊帶沈珺悅出門的時候,便與她提過,曬經晾物是白天的事情,而到了七夕,榆陽鎮傍晚過後熱鬧非常,有火樹銀花不夜天之景。

那時他便承諾,到了這一日定要帶她再到榆陽鎮來玩兒。

太後只是普通的風寒,小心看護着吃了兩三日的藥,身子已經有所好轉。最近各種事務纏身,盛臨煊每日裏也未有多少時間與沈珺悅好好相處。

到了七夕這一日,沈珺悅看他早膳過後又去忙碌,并未提及出門之事,似乎已經忙忘了。

沈珺悅心中有小小的失落,但也理解他的辛苦。

染紫跟她的小姐妹缬櫻一大早便回了尚服局一趟,這會才回到觀月樓,正趕上沈珺悅心情低落在園子裏扯葉子的時候。

兩人各提着一個小籃子,笑盈盈地上前來給沈珺悅行了禮。

缬櫻性子更活潑些,一見沈珺悅便耐不住想獻寶了:“貴人,您看奴婢們給您帶什麽來了~”

說着一手已掀開小籃子上面的蓋布,把籃子送到沈珺悅面前讓看。

沈珺悅探頭一瞧,是滿滿一籃子的花瓣,紅的粉的橘的,嬌豔鮮嫩。

花倒是漂亮,只是......沈珺悅擡頭看看天色,确定還是早晨無疑,便有些莫名其妙道:“這會兒離着沐浴的時辰還早,你們摘這麽多花瓣兒回來作甚?”

染紫在旁邊笑了:“主子單看那些花兒自然猜不出用處,看了奴婢這籃子裏的物事便明白了。”

玉環也在一旁笑,顯然是知道的,幾人神神秘秘地将沈珺悅往花廳帶,問她們做什麽又不答。

将沈珺悅按坐在繡凳上,染紫總算将她籃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一個白瓷研缽并搗杵,幾片絲綿,還有幾個瓶瓶罐罐,再配上那一籃子花,沈珺悅恍然道:“這是——要染甲?”

玉環應是:“今兒七夕乞巧,這染甲可是女子的大‘巧’呢。往年在宮中到了這一日,您不是沒興致就是還病着,總是說不染了,今年既來了這避暑山莊,這個‘巧’可不能再落下了~”

她們興致盎然,沈珺悅便也被帶動得歡喜起來,與她們一起挑着花瓣,商量着染哪個顏色,主仆幾個聚在花廳,歡聲笑語的。

李保候在花廳外頭,聽見裏頭的聲音也笑了,心想這會便這麽高興,到了下午晌皇上回來,沈貴人估計得樂壞了。

因手上系了絲綿固色,沈珺悅雙手不便,午膳都是玉環伺候着喂給她的。膳後她有些困倦,也沒法更衣,便就挨在貴妃榻上小憩。

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人在擺弄她的手,她懶懶地睜開眼,就見成徽帝擠坐在榻沿,正捧着她的手看趣兒。

她喊着“皇上”,因他捧着她手,她身子歪在榻上無處使力撐起。

盛臨煊挑了挑眉,故意為難她道:“求朕,便讓你起來。”

沈珺悅看着他眨了眨眼,盛臨煊正當她不會答應,誰知她唇瓣輕啓,嬌嬌軟軟地道:“皇上——求您了~”

這一聲兒喊得盛臨煊骨頭都酥了。

盛臨煊緩了緩,就着她的手将她身子拉起,兩人之間距離驟近。

他放開她的手,改捧起她臉,狠狠地親了一口那粉嫩嫩誘人的唇,唇抵着唇啞聲道:“悅兒越發不乖了。”

沈珺悅心知他這是被自己撩撥了,她本就是故意的,心中偷笑,面上卻故作委屈道:“皇上讓臣妾求的您,怎臣妾聽從了,皇上還說臣妾不乖!”

說着又要捏着小拳拳砸他。

“哎呀,臣妾的指甲!”原本包的齊整的絲綿經了這一番玩鬧有些歪了,沈珺悅也顧不得成徽帝了,忙探頭朝外頭喊玉環染紫進來,渾不在意身前臉色不佳的成徽帝。

“你啊!”盛臨煊無奈地輕捏了捏她的粉面以示懲罰,“快着些,一會我們便出發了。”他說完便站起身準備将位置讓給沈珺悅的侍女們。

因為包了一手的絲綿顯得肥胖粗短的手指拉住他的衣袍,盛臨煊回頭,就見沈珺悅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唇角正微微翹起:“出發?”

盛臨煊輕笑道:“朕答應過今日帶你到榆陽鎮去玩的,可還記得?”

沈珺悅臉上立刻綻放了大大的笑容,點頭如搗蒜道:“記得記得,臣妾記得!”

原來他也記得,真好。

盛臨煊出了門去,染紫與缬櫻進來幫着沈珺悅将手上的絲綿都拆了,露出的十指纖纖,頂端一點玉筍紅。

玉環又捧了外出的衣裙進來給她換上,這回是一套銀紅色的。

沈珺悅換好了繞到書房去尋成徽帝,站在門口用指尖托着下巴,脆生生地朝桌案後的人喊了一聲“皇上”。

盛臨煊擡頭,便見紅的如朱砂,白的如冬雪,沈珺悅整個人鮮嫩透骨,豔若桃瓣,玉脂雪膚,美貌驚魂。

又坐上那一輛外觀簡樸的馬車,沈珺悅靠在盛臨煊懷裏輕聲道:“皇上今日,就抛開那些煩心事,與臣妾一起好好地過節吧!”

盛臨煊将她抱得更近了一些,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低低地回了一個“好”字。

榆陽鎮上,比之洗曬節那日更加熱鬧。

盛臨煊早已備好了兩個面具,他自己的戴上以後擋住了上半邊臉,只露出英挺的鼻梁與微勾的唇。

沈珺悅的面具則是一副羽毛彩繪,一樣只擋住上半邊臉,露出她俏挺的瓊鼻和微抿的櫻唇。

那個面具戴上以後,給沈珺悅憑添了幾分妩媚,她自己看不見,盛臨煊看着看着,卻有些後悔,覺得她這樣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樣反而更具誘惑。

只是她睜着那對晶亮的眼睛,正滿懷興奮與期待地等着他帶她下車。盛臨煊心中嘆氣,罷了,晚上戴帷帽太不便,只能如此了。

七夕,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也是人間有情人趁機訴諸衷情的日子。

盛臨煊牢牢地握住沈珺悅的手,兩人穿行在人流之中。

榆陽鎮的七夕夜布置得頗像上元燈節,而今夜也多的是年輕公子與姑娘家用觀燈的借口出得門來。

有那郎情妾意的,便能借此良機,在燈下會一會,男子悄悄地勾一勾姑娘的指尖,姑娘紅了臉撒開,卻又捏着袖子偷偷地遞給男子一塊帕子或一個香囊,忍着羞怯又透着歡喜,與心上人交換個定情信物。

沈珺悅一路走來,饒有趣味地看得不少對這樣的有情鴛鴦。走了一段,她搖了搖盛臨煊的手問道:“京城中的七夕節也有這樣的燈會嗎?”

盛臨煊聞言笑了笑,“京城的七夕會辦得比這裏更盛大,有些酒樓商家會搞出些噱頭來,比這裏只是看看燈有意思得多。”

沈珺悅向往道:“皇上說得臣妾都想回京城看一看了。”

盛臨煊頓了頓,牽着她走到了旁邊的樹下,停住了腳步低頭看着她的眼睛道:“京城中八月十五的燈會,會比七夕的燈會更好看。”

他的眼中帶着一點笑意,又帶着一點蠱惑,仿佛要告訴她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說,讓她去猜、去想......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的評論都在讨論劇情啦,小可愛們十分機智,阿喵十分頭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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