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團謎

夏冰脖子得了解放,忍不住嗆咳起來,又帶動了傷口的疼痛,神志愈發不清了。

見她如此,盛臨煊忍着惡心,放緩了聲音又問了一遍:“到底,是哪個太傅大人?”

這樣溫柔的聲音,屬于“太子”的聲音,又喚回了夏冰的記憶。

夏冰頭一點點地轉動,似乎在腦中搜索着過往的事情,過了好一會,她才搜到了關于“太傅”的那一段,慢慢地說道:“太傅,就是您的老師啊,就是、就是上官大人啊......”

盛臨煊怎麽也想不到,會從夏冰口中聽見這個人。太傅,老師,複姓上官,放眼朝堂內外,就只有那麽一個人。怎麽會是他?!

他艱難地開口:“上官克勉......是他讓你接近孤的?”

夏冰搖頭又點頭,眼神又有些迷亂,“冰兒未見過大人,是上官夫人救了冰兒,也是她幫冰兒去到您的身邊,她是冰兒的恩人......”

不知又憶到了什麽,她忽然神色變幻,呼嚎道:“不對,她騙了我、她騙了我!您死了,太子殿下死了,她答應過我的,只要我做了該做的事情,就能永遠跟您在一起,可是沒有、沒有!殿下死了,太子殿下死了,啊——”

太子的死是她的噩夢,夏冰自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與他厮守,但當她以為自己終于能夠達成所願的時候,他卻死了。

夏冰忽然又發了瘋一般将頭向後撞擊,後腦重重地磕在樹上,她暈眩了片刻,卻陡然清醒了一些。

她雙目暴突,惡狠狠地瞪着盛臨煊恨聲道:“你不是太子殿下,你不是!你是他弟弟,你已當了皇帝了?是你奪走了太子殿下的皇位,狗皇帝,你該死!你該死!啊!!!”

夏冰思維混亂,說話亦颠三倒四,一忽兒怪罪這個,一忽兒又記恨那個,而從夏冰的種種反應、表現,盛臨煊猜測夏冰也服食過五石散,再加上憫王之死毀了她所有的希望,打擊過大,雙重作用之下,這個夏冰其實已與真瘋無異。

然而關于上官夫人,盛臨煊相信她并非胡言亂語。他手下的人已經去查夏冰的來歷了,因歷時多年,很多人很多事要重新翻查沒那麽容易,但是凡走過必有痕跡,如今又有了新的線索,他相信很快會有消息了。

只是,原本以為事情已經很明了,這夏冰應是承恩公派到盛臨昭身邊的人,不想卻又牽扯到太傅與其夫人,當年這件事底下,到底還隐藏着哪些魑魅魍魉?

盛臨煊只覺眼前又是一團迷霧,而真相掩映其間,明明似乎已觸手可及,卻始終未能窺見全貌,反倒愈加撲朔迷離。

扶着疲憊的寧安回到水月庵,盛臨煊看着這根橼片瓦的簡陋屋舍,又見寧安精神與健康似乎都不太好,便忍不住開口道:“姑母與朕一同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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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安腳步頓了頓,輕輕地搖了搖頭。盛臨煊有些失望。

扶着她在東廂廳堂坐下,盛臨煊為她倒來一杯茶水,懇切地看着她勸道:“當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朕一直在追查,如今事情分明有變,姑母何必還留在這裏?”

寧安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動動唇似乎想要開口拒絕。

盛臨煊察覺她态度有些猶豫,又不能下定決心,故而不等她拒絕的話說出口,便接着勸:“姑母也聽見那夏冰所說,此事還涉及到......不若您挪到山下居住,當年之事您若想起什麽,也能随時與朕參詳,且事情有了進展,姑母也能立刻得知。”

寧安捧着水杯的手有些微顫,雖還是沉默,可是盛臨煊看得出來她已經意動了。

“姑母也想知道,到底是誰害了昭哥,讓你我無一日輕松罷?您也想知道當年的真相,讓昭哥瞑目罷?”

這話如一記重錘,擊在寧安心上,是啊,到底是誰害了阿昭,她悔了十一年,愧了十一年,可是真正的幕後之人卻根本未受到懲罰,她的愧悔又有何用?!若不能查出真相,将來去到地下,她有何面目再見阿昭?既當年沒來得及救他,便如今為他報仇吧!

她将手中的杯子擱下,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随你下山。”

繪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對她而言這不過是極尋常的一日。然而這一天卻又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她肩上挎着個包袱,手上扶着寧安,正跟着皇帝他們往普渡寺走去。她輕飄飄的,整個人都像踩在了棉花上。

若不是她身手确實不錯,這樣呆呆愣愣地走着山路,都不知道摔了幾個跟頭了。

寧安自下了決定以後,許是有了新的人生目标,精神竟反而好了不少,見繪蘭腳下似乎又滑了一下,雖然她身子都沒歪一下,還是拍了拍她的手道:“發什麽呆呢,好好走路!”

繪蘭被她一怕,忽然轉過頭,雙眼閃亮地看着她問:“公主,咱們會回京城嗎?還回公主府嗎?”

寧安抿了抿唇,看着牽着沈珺悅走在前面的盛臨煊,輕聲道:“或許吧。”

她沉浸在往事中渾渾噩噩了這麽多年,如今被她的侄兒點醒了,她才驚覺自己逃避了她的責任,又浪費了多少的時間。

她的家,她的親人,都在京城,離得太久了,也該回去了。

繪蘭忽然又想起什麽:“啊,那夏冰怎麽辦?話說奴婢這半天都未見到她了,方才收拾衣物時也沒見着人,咱們要是走了,她還跟着公主嗎?”

寧安唇邊挑起一個冷笑,漠然道:“她?她自有她的去處,往後也不必再提起她。”

雖然奇怪于一向對夏冰寬容有加的公主怎麽态度大變,但終于能跟夏冰這個禍害了她們八年的人分開了,繪蘭還是很高興的,便也不再多問。

沈珺悅此時也挺高興的,她正與成徽帝說着迎寧安大長公主回京的事情。

怕被聽到,她還壓低了聲音:“公主既離開水月庵下山,想必已心意回轉,再過一段時間皇上回宮時再勸說公主一并回京,也許公主便也應了。”

盛臨煊覺得她這小模樣頗為有趣,故意反駁道:“這也未必。姑母性子執拗,如今只是暫時應了下山,朕就怕萬一哪裏做得不如姑母意,姑母便又提要回那水月庵去。”

眼下時機不對,盛臨煊還未将夏冰所透露的事情告訴沈珺悅,見到她時只是說了寧安答應與他們一起下山,住到避暑山莊去。

其實別的沈珺悅根本也不想知道太多,成徽帝姑侄倆打破藩籬重新溝通,公主願意重新入世,對她而言就是很好的消息了。可不能再有變故了!

她猶豫道:“公主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啊......”

“朕與姑母分隔十一年,如今還能再見,別的,已不敢奢望過多。”

他作出傷懷的樣子,引的沈珺悅為他着急:“皇上怎能作此想?正因分離多年,才更該好好珍惜。只要您待她好,她怎還會生出離去的心思?”

“回京之事暫且不論,公主往年可住過山莊內的哪一座院子?不若吩咐了人先一步下山去安排?還有公主這些年穿的都是缁衣,這既下了山,衣裳首飾都得重新置辦一番了,也派個人去知會曹尚宮一聲兒吧?”

沈珺悅擰着眉一連串的發問、安排,盛臨煊卻只微笑着看她,心中十分熨帖。

“公主的身量與臣妾差不離,前段時間臣妾也做了許多新衣并未上身,公主的衣服做出來應還得一段時日,便先送了我那些過去對付幾日吧,皇上說這樣好不好?”沈珺悅一樣樣說過去,想着應沒有其他遺漏了,便偏頭問成徽帝。

他卻只顧着看她,并未聽清她話中內容,“嗯?”

沈珺悅也看出來他晃神了,不依道:“皇上!您這是聽沒聽見臣妾所說啊~”

盛臨煊輕捏了捏與她交握的手,笑道:“悅兒如此用心安排,朕便是不用聽都知道必定妥當,便如悅兒所言吧。”

“臣妾又不知道宮裏的規矩,”沈珺悅卻有些哭笑不得,“要是胡亂安排犯了公主的忌諱如何是好?”

盛臨煊手指輕點了點她的鼻尖,“沈貴人便放心吧~”

回頭喚了李榮:“方才貴人的安排都聽見了?你看着去辦吧。”

李榮那老小子就跟在他們身後,主子們說的話他自然也都聽見了,知道成徽帝擡舉沈珺悅,且要哄着她開心,這會便腆着臉奉承道:“沈貴人的安排無有不當,奴才這就去辦~”

沈珺悅也明白,讓李榮出手,那她之前說了什麽其實根本也不重要了,李榮自然能夠查缺補漏安排得妥妥當當。

但是任誰說的話被一個帝王重視,又被這樣哄着、寵着,都會歡喜的吧。

她心中歡喜,面上自然而然地對成徽帝露出粲然的笑來,那笑像花朵兒一樣嬌,如蜜糖一樣甜,盛臨煊便覺得心口像是被她滋潤了般,又暖又軟。

幾人在普渡寺用了一頓齋飯,便坐着肩輿下了山去。

“姑母住慣的清陽苑已收拾妥當,今日也累了,姑母先好好休整一番,有什麽話,我們明日再敘。”

“清陽苑......”寧安眼中露出些許懷念,“皇上有心了。”

盛臨煊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垂着眼簾安靜乖巧的沈珺悅,笑道:“說來不怕姑母笑話,朕卻還做不到如此細心,都是悅兒吩咐打點的。”

“哦?”寧安的視線也落到沈珺悅身上,點點頭贊許道:“是個好孩子。”

沈珺悅臉有些紅,明明之前已經見過、說過多少次話的,但是此時與他們姑侄同在一處,無端端便有了見家長的微妙感。

且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地方的緣故,下了山來後的寧安大長公主,似乎又拾回了她公主的端儀,說話行事與之前又有不同,也更有了長輩的樣子。

盛臨煊親自扶着寧安大長公主上了轎攆,又吩咐李榮随車送她到清陽苑。

兩人牽着手一同目視攆車走遠,直到車子拐上了另一條道,再也看不見了,沈珺悅才收回視線。

她轉過頭來,成徽帝卻仍目視前方。

看着他清冷的側臉,微抿的唇線,沈珺悅忍不住問道:“大長公主殿下願意随皇上下山,為何,皇上似乎仍不太高興?”

聽見這話,盛臨煊嘆了口氣,對她直言道:“那夏冰又牽扯了旁人出來,而那人,是朕極敬重之人。”

盛臨煊示意宮人退後,也不坐攆車了,就這樣牽着她慢慢往觀月樓走,一路上跟她說了夏冰所言。

複述完前事,他臉上神情有些迷惘,亦有些悵然,苦笑道:“她口中所稱上官大人,必定是上官克勉無疑了。但即便是現在,朕都無法将老太傅與那些陰謀詭計擺在一處。”

太傅上官克勉,在盛臨煊的皇祖父明宗朝時科舉入仕,為官數年頗有功績。因其德才兼備,又被明宗選為當時的太子府詹士,輔佐當時還是太子的先帝。

他才學橫溢,不倨不傲,處事公允,人品端方。先帝即位後,便視他為左膀右臂,信重有加。後來,更将他指為太子太傅,令其教導太子讀書明理,修身治國。

先帝曾稱他有聖賢之風,因此亦安排他在上書房為諸皇子公主、宗室子弟講經授課。當時的太子盛臨昭、年齡不大的寧安大長公主,以及後來的盛臨煊,都曾聽過他的課,亦都尊稱他一聲老師。

且他登基後不過兩年,上官克勉便上書乞骸骨,他再三挽留無果,才準了他致仕的請求。上官克勉唯有一個獨子,然而其子早逝,族中也未有其他出色子弟顯名官場。

故而如今除了後宮中的上官飛雪,上官家幾乎已經完全退出了大盛的官場。盛臨煊一向理智,并非輕易受感情左右之人,只是他再怎麽分析,也想不透上官克勉有可能插手憫王之事的理由。

向沈珺悅大概述說了上官克勉其人,說到最後,他又嘆了一聲:“他并非戀棧權勢之人,朕實難相信,剛正無私、兩袖清風的老大人,會卷入當年之事。”

從成徽帝所說,這個上官克勉歷經三朝,備受皇家禮遇,地位尊崇。沈珺悅相信,盛臨煊祖父子三代帝王,絕不可能都被同一人所惑。

如果他們信重嘆服的,竟是個戴着面具的奸詐之人,那就太可怕了。這樣的人若想颠覆皇權,那也不是不可能。

沈珺悅也不明白:“他既無需為後人謀劃什麽,這不為名不為利的,又何苦參與到易儲這樣的大事中來呢?”

盛臨煊皺了皺眉,回道:“這亦是朕勘不透之處。他是太子太傅,若當時的太子能夠順利繼承皇位,按理還會給他加封恩蔭,那麽上官家的榮耀,比之現在應還更甚。”

“那、會不會,夏冰其實也是被騙了呢?”這也并非沒有可能......吧?

沈珺悅思索着道:“她不是說過,自己并未見過上官大人,從頭到尾在她口中出現過的也只有上官夫人麽?那麽此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上官夫人,其實也值得商榷。”

“朕也有這樣的懷疑,關于夏冰的身世來歷,也讓人循線去查,想必很快便能送到朕的手中。到底上官夫人是不是她的恩人,也便能知道了。”

如今事情還不明朗,就算有這樣那樣的懷疑,其實都是無謂的猜測。

信與不信,都只看調查的結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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