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宮宴[上]

想到上官飛雪那賤人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的樣子,康貴嫔就恨不得撓花她那張臉,報複的欲望愈加強烈。只是,該怎麽做呢?

然而不等康貴嫔想出個什麽好辦法來引上官飛雪與沈珺悅對上,禦花園入口處便傳來了賢夫人與麗妃到來的通報聲。

這個時辰基本上阖宮妃嫔都到齊了,就等着她們兩位最後現身了。

聽到動靜的宮妃們都圍攏過來,向二人見禮。

沒有皇後在場,賢夫人位份最高,便是麗妃也捧着她,這種唯我獨尊的虛榮讓魏蔓蔓心情倍感舒暢,臉上的笑容也更燦爛了些。這一刻,她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作為後宮第一人所帶來的風光無限。

她着一身與正紅色顏色相近的石榴紅華麗宮裝,這是皇後在時她一直想而不敢做的,今日總算是穿出來了。

賢夫人下巴微擡,臉上卻是溫婉親和的模樣,擡擡手,對衆人笑道:“都不必多禮,今日中秋佳節,咱們姐妹在一處玩樂,便無需過分講究身份,難得聚在一起,今晚大家都盡興些才好。”

衆人口中應諾,許多低位嫔妃直接便不挪動了,紛紛圍在她身側,這個誇一誇她的裙子如何精美,那個又豔羨她的首飾如何華貴,還有交口稱贊她主辦的這場宮宴如何盡善盡美的,如此拍馬逢迎,直捧得賢夫人心花怒放。

許多人感激賢夫人給了她們在成徽帝面前露臉的機會,不管真心或假意,個個臉上都洋溢着歡欣與喜悅。

站在涼亭邊上的上官飛雪面上沒有半點笑意,嘴角噙着一絲不屑,遠遠地看着人群中心的魏蔓蔓,心中只道小人得志!

康貴嫔循着上官飛雪的目光看去,見她瞧着賢夫人的眼神竟十分嫉恨。康貴嫔眼珠子轉了轉,又思量起來,看她這個樣子,會不會讓她跟賢夫人對上更容易些呢?

她在心中權衡:要是得罪了賢夫人,上官飛雪自然更吃虧一些,可是賢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萬一要查出來是自己從中作梗,想必也不會饒了她,不妥不妥。

可不能把自己給搭進去,康貴嫔想來想去,覺得還是那個面生的貴人好一些。

只對付這兩個,倒還真不難,她心生一計,招來跟在身後的潮汐,讓她附耳過來,将自己的計劃如此這般一說。

“主子......”潮汐面有難色,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好不容易能見到皇上了,主子何苦又設計這一出,且那沈貴人既美貌出衆,這樣一來不是給了她在皇上面前出頭的機會?”

“你還是太天真,也太不了解咱們這位上官昭媛了。”康貴嫔盯着遠處的上官飛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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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潮汐猶猶豫豫的,她便又道:“想想那日咱們受的屈辱,本宮只比她低了一級她便那般猖狂,何況一個小小貴人?你以為上官飛雪要對她出手,還能留着她那張臉讓皇上看見?好了,趁皇上還沒過來,趕緊去辦。”

潮汐無法,只好轉身悄悄離去。

于是沒多久,就有兩個小宮女觑着上官飛雪轉到一條長廊上,便忙穿過堆疊的山石,躲在她必經之處的背面牆說起小話來。

果不其然,走到此處的上官飛雪聽見兩個宮女在閑談,卻被她們話中信息所吸引,對跟在她身後的楚兒和辭兒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便駐足旁聽起來。

一個低平的聲音道:“你可看見那沈貴人了?我在宮中待了這麽多年,都不知道宮中竟有這等美人,她竟是選秀入的宮,三年都無人知,只怕皇上也未見過。”

另一個清脆些的聲音附和道:“是啊,要是見過,怎舍得放任她不管?你我身為女子都不得不承認,這沈貴人實在美貌非凡。”

低平的聲音又感慨:“對對,我嘴笨,想不到什麽詞,只覺得只有沈貴人這樣的美貌,才真當得起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譽。”

那清脆的聲音壓低了聲道:“你說,這後宮第一美人的稱號,是不是就要從上官昭媛頭上摘下,冠在沈貴人頭上了?”

卻被那低平的聲音打斷:“作死啊你,這也敢議論,快走快走,今晚還忙着呢!”

兩人走動起來,那脆聲還在小聲嘟囔:“怕什麽,又沒人聽見,且這不是事實麽?”

“既是事實你還問什麽問,左右第一美人的名頭落不到你頭上!那沈貴人也不是你主子!”低平聲扯着同伴,兩人漸走漸遠。

上官飛雪聽她們說那“沈貴人”如何美貌的時候,只當她們又是在誇大其詞,及至聽見她們拿一個區區貴人跟自己比的時候,便真正憤怒起來了,剛才有一刻差點出聲喝問。

她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楚兒!”

楚兒與辭兒也聽見那兩個宮女所言,依她們對自家主子的了解,便知她大概要如何了。兩人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出“撲火”的意思。

被點到名字的楚兒上前開解道:“娘娘,不過是兩個沒眼色的小宮女胡咧咧,像她們這種大字都不識得兩個的,知道什麽叫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啊,您別往心裏去。”

“哼,是不是的,一看便知,”上官飛雪卻不為所動,只陰沉着臉吩咐道,“你現在就去,看看那個沈貴人在何處,把她叫來,本宮要見她。”

楚兒還想再勸:“這,宮宴都快開始了......”

上官飛雪已十分不耐,聲音微揚斥道:“本宮讓你去,你便去!”

見她不容反駁的樣子,楚兒只好無奈而去。

這邊廂,沈珺悅跟宴席邊候着的女官報了名號,便被引到自己的座次坐下。八月十五秋風起,此時正是晚風送爽的時候,這樣靜坐着,滿眼都是精心布置的盛景,也很是惬意。

不多時,她旁邊座位也坐下來一個人。

感覺到有直勾勾的眼神釘在自己面上,沈珺悅便是再想裝無事也不能了。她轉過臉去,直接對上傅瑾韻的視線。

“你......”傅瑾韻一驚,方才她坐下之後,沒多會兒便注意到身邊女子,只看她側臉便覺其容顏定屬上乘。

不想這一轉過來,竟是這等姝色,她一時語塞。

見她坐在自己左手邊,不用玉璧提醒便知這位必定位高于自己,于是沈珺悅站起身,沖她微笑福身:“嫔妾雲溪宮靈雨殿四品貴人,沈氏珺悅見過姐姐。”

傅瑾韻看她落落大方的樣子,眼角微抽,也只好站起身道:“妹妹客氣了。”卻也并不說自己的名號。

待到重新坐下,她臉也扭向了另一邊,這是不想再跟沈珺悅交流的意思了。

沈珺悅見她如此,倒也樂得輕松,這宮裏的女人誰都有可能是敵人,若還要故作親近,演那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戲碼,她也覺得沒勁。

玉璧借着幫沈珺悅倒茶水的功夫,在她耳邊極小聲提醒:“傅容華。”原來是從三品容華,比自己高一級,這态度也算客氣了。

兩人座次離得這樣近,中間卻像隔了道屏風一般,互相都對彼此視而不見,只管自在地喝茶賞景。

而那邊廂楚兒則沒頭蒼蠅似的找人,自家主子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她也不敢太過拖延,逮着個今晚在禦花園伺候的宮女便問詢一番。

如此問了兩三個,她也走遠了去,離開上官飛雪目光所及之處,楚兒松了口氣,卻也知道不能耽擱太久。

恰問到一個從宮宴那邊出來的宮女,告訴她确實有一位花容月貌的沈貴人,且已入席就座了。

楚兒謝過那宮女,便往宮宴處去,待她走近了,目光在場上梭巡一圈,都不需再問,便知道哪個是沈貴人了。那樣極致的容貌,便是見慣了自家主子的楚兒,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真絕色”。

同時心中也有些不安,以自家主子的性子,看到這張臉,必定不會高興的,而她不高興,便很容易做出沖動的事來。

楚兒嘆了口氣,卻只能向那位沈貴人一步步走去。

“奴婢靈犀宮楚兒,見過沈貴人。”

沈珺悅冷不丁聽見這一聲,擡頭看去,卻是個長相清秀的宮女,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低眉順眼地行禮。

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沈珺悅不由得悄悄拿眼去瞧玉璧。

玉璧聲如蚊讷:“上官昭媛”。

沈珺悅聽清了,卻很是莫名,又想到那上官昭媛的名聲,心中隐隐覺得不是好事。但此刻卻也不能晾着這楚兒,只好叫起,問她何事。

楚兒恭敬道:“奉上官昭媛之命,請沈貴人過去一見。”

沈珺悅愣了下,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不過眼看宮宴都快開始了,她便微笑着問道:“已近開宴的時辰,不知昭媛娘娘有何事......”

那楚兒卻不好糊弄,只道:“昭媛娘娘吩咐奴婢來請時,并未多說其他,何事相請想必貴人過去了便知。”

沈珺悅是一萬個不想過去,還想說點什麽拖延時間,那楚兒許是看出她的意圖,語氣又強硬了些許:“我們娘娘便在那邊長廊,來回都用不了多長時間,必不會耽誤開宴的時間,沈貴人,請吧。”

話說到了這份上,沈珺悅也不好再推拒。心想她這才剛露面,這宮宴也還未開始,便有人要找茬了,果然想上位,大不易啊!

她無奈地起身,随着楚兒去見上官飛雪。

這邊的動靜盡落人眼,看見是上官飛雪的大宮女來帶走沈貴人,妃嫔們低聲密談,喁喁私語,心中俱都樂得看場好戲。

沈珺悅跟着楚兒往外走,腳下纖纖碎步,步步生蓮,走起來袅娜的姿态煞是好看,可是速度卻也奇慢。

楚兒如何不知她是故意,但是這要催促就變成自己理虧失禮了,想着左右也不過短短一段路,便也不多說什麽。

她在前引路,跟沈珺悅拉開了幾步遠,玉璧則在沈珺悅身後,她左右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輕輕地碰了碰沈珺悅的臂肘,嘴唇蠕動無聲地說了三個字,又示意她往右前方看。

那裏是賢夫人與麗妃一行人。

沈珺悅會意,腳下的步子放得更慢了,惹得楚兒頻頻回頭,眼神中都帶着催促。

只沈珺悅每每回以微笑,行動卻并不見加快。而在她這樣的刻意之下,她們幾個便與賢夫人、麗妃等人恰在路口相遇了。

賢夫人正聽着走在她身後的一位邵才人吹捧,面上溫文謙虛,心中得意快活。只是當眼角餘光掃到從宴會場地走出來的沈珺悅時,她瞳孔急劇一縮,臉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雖很快便調整了過來,但是當她目光落到沈珺悅臉上時,還是暗暗心驚。

沈珺悅心中則松了一口氣,她沒理會楚兒,而是腳步一轉朝賢夫人與麗妃而去,對她們福身見禮,又自報了名號。

“沈貴人......”魏蔓蔓想起那日翻看宮妃名單時,似乎是有這麽一位,但是此人長成這樣的模樣,卻在宮中默默無聞多年,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旁邊的麗妃沒說話,只用好奇而玩味的眼神在沈珺悅身上打轉,心道這便是成徽帝的心尖尖了,如此美貌,怨不得能把成徽帝那冰塊似的心融成水。

魏蔓蔓看着沈珺悅這張臉心裏便不舒服,笑容微斂,直接道:“這便要開席了,沈貴人還是不要四處走動罷。”

又吩咐身邊女官,令樂師們彈琴奏樂,召衆妃嫔入席。

沈珺悅垂眸,掩藏起眼中的笑意,賢夫人這安排再好不過了,她是正中下懷。

她站在一旁候着賢夫人與麗妃先進場,便轉身對楚兒正色道:“賢夫人有令,我等不能不從,請轉告昭媛娘娘,嫔妾宴後再給娘娘請安,只此刻......”

她歉然一笑,“實在是不能過去了,你也快些去通知娘娘入席罷。”說完點點頭,便回身走人。

那翻飛的裙擺,在楚兒看來實在刺目,她張着嘴,卻也知叫不回人了。

還未走回自家主子身邊,楚兒已經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凍得發顫。

見楚兒身後空無一人,上官飛雪冷聲問:“人呢?”

楚兒硬着頭皮解釋道:“奴婢本已請了沈貴人過來了,只走到半路遇見賢夫人等,那邊要開宴了,賢夫人便不令娘娘小主們再逛了。”

耳邊聽得陣陣召集宮妃入席的樂聲,上官飛雪也知她并無虛言,只是心口堵着的這郁氣,卻怎麽也咽不下。

既然她不爽快,那便收拾那讓她不爽快的人罷。

上官飛雪對楚兒道:“你去尋呂嬷嬷,告訴她宴上給那沈貴人上螃蟹時小心着些,可不要讓那尖利的蟹腿劃傷沈貴人的臉面。”

楚兒悚然一驚,“可,皇上也會來!”

便是因為皇上也會來,她才更要這麽做,皇上眼中的第一美人,必須是她!別人,便是再美,也別想越過她。

上官飛雪盯着楚兒,一字一句道:“不要再讓本宮失望。”

楚兒在她的眼神逼視下,畏懼地低了頭:“奴婢,這就去。”

宴上,主臺上三個座,賢夫人與麗妃分坐左右,留了中間的座位給成徽帝。

見宮妃們都已入座來齊,賢夫人便吩咐女官道:“開席。”

一聲令下,樂師們奏樂的動作一變,聽到大家耳中的已換了另一首歡快的節日音樂。

賢夫人持着酒盞離座,站到主臺中央,其他宮妃們見狀忙也拈起酒杯站起。

“中秋月圓夜,共度佳節時,此團圓的日子,阖宮姐妹同聚于此,是皇上的恩德,亦是姐妹們的緣分,今夜,本宮便代後宮姐妹們,祝禱我大盛家家戶戶團圓,百姓長長久久圓滿,請衆位妹妹,共飲此杯~!”賢夫人語罷,便将酒盞放于唇邊,擡頭飲盡。

滿宮的後妃們便也同聲道:“如娘娘所願~!”然後便一個個喝盡了杯中酒。

沈珺悅自上回在避暑山莊不過兩杯葡萄酒便醉得人事不知之後,心中早已打定滴酒不沾的主意,更何況在這宮中,行差踏錯一步都不行的地方,便更要小心行事了。

她借着寬袖遮掩,修頸微仰擺出飲酒的樣子,卻連杯沿都并未碰到。放下時拿藏在袖中的帕子将杯口一裹,那酒液便盡數浸在了帕子上。

沈珺悅與玉璧交換了一個眼神,她手中的帕子便“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而玉璧則眼疾手快地撿起來,将那髒了的帕子塞入袖袋中,又給沈珺悅換了一個幹淨的帕子。

主臺上賢夫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又對其他妃嫔道:“都是甜香适口的果酒,醉不了人,衆位妹妹不妨品一品。”

其他人便也有湊趣的,龘又倒滿了一杯酒去敬那賢夫人,有這黃湯助興,場面便立時熱鬧了起來。

席面的菜式如流水般一道道地呈了上來,沈珺悅不去湊那敬酒的熱鬧,只提起筷子夾那賣相便可口的小點心吃。不管別人怎麽說的不醉人,酒這東西沈珺悅都是堅決不再碰的,她可再也不敢小看那勞什子果酒了。

上過一輪前菜,便要上主菜了,又聽賢夫人在上面道,今晚的螃蟹是從江浙地區上貢的,膳房為了今晚的宮宴挑的都是最好的一批,那螃蟹又是如何肉厚肥嫩,味美色香。聽着她的話,沈珺悅這吃貨想到那黃多油滿的大閘蟹,不覺也期待起來。

在螃蟹之前,又上了一道湯羹,端湯時沈珺悅注意到宮妃們或隐晦或明顯的避讓動作,想到這潑湯濺水的皆是宮鬥常見項目,不由也在心中暗自警惕。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合一,感謝讀者“下次想出個男孩紙”、“更好”投的地雷,感謝“下次想出個男孩紙”灌溉的6瓶營養液,感謝鼓勵的評論,阿喵會繼續加油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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