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褪色容顏

追憶。

夢中的你。

哭泣着。

為什麽。

明明感覺不到悲傷。

眼淚卻不停地流下。

你笑着問我。

回望。

夢中的我。

哭泣着。

不知道。

因為我也是這樣狼狽。

我笑着回答你。

月光擦亮了黑夜，讓一切都變成了舞臺劇般華麗。空巷中，一個金色長發的女人手持長劍，與兩個吸血鬼戰鬥着。

兵器相擊的脆響聲回蕩在空無一人的小巷中。

兩個吸血鬼根本不是那個女人的對手，沒抵擋多久，就被那個女人用長劍刺死了。

“啧！”女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兩個吸血鬼，咂了一下嘴，不屑道：“只有這點能力啊！”

與此同時，坐在房頂上的人正俯瞰着這一切。那個人穿着鬥篷，連臉都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張微彎的嘴。

“這是你殺的第幾只吸血鬼？”那個人笑着問道，語氣裏卻沒有任何情感。

金發女人手持被血染紅的長劍，回首仰望着坐在房頂的那個人，更加不屑地回答道：“誰知道呢？”

坐在房頂的人看着下面的人，微微一愣，金色的卷發直達腰際，沒有額發直接中分的她，那雙金色的眼睛顯得格外迷人，纖長的背影和美麗的側臉在明亮的月光下被清晰地勾勒出來，完整地呈現在那個人眼中。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真人可比照片上的美麗多了！吸血鬼獵人，艾尼絲·佩裏。”那個人依舊微笑着說道。

“是麽？！多謝誇獎了，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就報一下你的名字吧！”艾尼絲雖然笑着，話語卻是冰冷至極。

“我？”那個人邊說邊脫下帽子，月光的鋪灑下，那一頭銀色的長發顯得更加優雅而神秘，微微擺動的額發下是一雙緋紅的雙眼，仿佛紅寶石般美麗而清澈。

“那諾·法蘭。”那諾嘴角微揚，簡單地答道。

艾尼絲微微一愣，繼而又平靜地說道：“你就是那個銀色妖姬嗎？！那個殺了是一個賞金獵人的人？”

“別人如何稱呼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殺了他們，這個國度原本就是吸血鬼生活的地方，而那些賞金獵人受有錢人的雇傭來獵殺吸血鬼，再把他們的器官拿到黑市上去買賣，這未免太殘忍了吧！”那諾眉頭微皺，平靜地說道。

“吸血鬼的器官有自愈能力，拿它來買賣的人當然有，可是，我不一樣，雇傭我的人不需要這些無謂的交易，我也不需要金錢，他的最終目的是讓我殺了那個吸血鬼，可是，我殺了這麽多，又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他。如今，我已雙手沾滿血，靈魂已無法得到救贖，我只能這樣堕落下去。”艾尼絲自顧自地說着，話語裏夾雜着不可告人的悲傷，她仿佛在期盼着什麽一樣，看着天空。

“那個吸血鬼叫什麽名字？”那諾淡淡地問道。

艾尼絲眼睑微微下垂，回答道：“即将繼承法蘭一族的十七皇子，剎那·法蘭。”

“你沒殺了他？”那諾微微一愣，心中卻有一處釋然了許多。

艾尼絲看着她的反應，嘴角扯起一個淡淡的微笑，“雖然都說是我殺了他，可是，事實上，他早在兩年前便失蹤了，最近卻又傳出法蘭一族由他繼承的消息，估計他很快就會出現了。”

她正說着，半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紫色的六芒星魔法陣，艾尼絲看了看收起長劍，随口說道：“主人召喚我了，有機會再見吧！”

就在她伸出手，準備回應召喚時，那諾縱身一躍，從房頂跳了下來，并抽出長刀，在一瞬間斬破了魔法陣。

那諾落在她面前，微微一笑，說道：“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還回來幹什麽？艾尼絲小姐。”

“哼，”艾尼絲嘲諷地笑了，那笑容不是在笑那諾，而是自己。她拔出長劍，有些興奮地說道：“那就讓我見識見識你這只銀色妖姬能做出什麽事吧！”

話音剛落，艾尼絲的長劍便刺了過來，那諾單手揮動長刀彈開了她的攻擊，并瞬間向前一步猛地踢出一腳，直擊艾尼絲的腹部，将艾尼絲踢得退了幾步。

“還挺厲害的麽！”艾尼絲淡淡地說道。

那諾無視她的話，再次逼近，艾尼絲一揮手，瞬間她身後張開了一個巨大的綠色三十二芒星魔法陣，并射出無數光環，光環向利刃一樣劃傷了沖來的那諾。

那諾為躲開突如其來的攻擊，躍上半空中。

随即，艾尼絲也躍了上來。

“你也是吸血鬼嗎？”她詫異地問道。

那諾抹了一下臉頰上的血漬，淡淡道：“那又怎樣！”她意識到了艾尼絲已經察覺到自己有吸血鬼的血，雖然為了救琉璃時将部分血緣轉給了琉璃，但是最主要的吸血鬼之血還在，因為詛咒是不可轉移的。

艾尼絲沒再說話，而是對着她迎面砍去，她的速度經魔法的提升比剛剛快了一倍，那諾未來得及迎擊，只是反射性地退了一小步，艾尼絲的劍劃破了她的鬥篷，繼而那諾猛地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艾尼絲的距離。

破破爛爛的鬥篷顯得特別礙事，那諾索性撕下了鬥篷，扔了下去。風猛烈地刮着，吹亂了她銀白色的長發，此刻的她，就像一只饑渴的野獸，充滿着死亡氣息。

她再次發起攻擊，瞬間将幾米的距離化為零，兩刀十字相抵，迸出型電火花，就在那諾要使用魔法的力量砍斷她的長劍時，艾尼絲立刻從身後抽出一只長匕首，狠狠地向她的背後刺去。

血迸裂出，濺了一空。

艾尼絲躍起狠狠地踢出回旋踢。

那諾被疼痛麻痹的身體直線飛出猛地撞在粗壯的樹幹上，然後滑落在地。劇烈的沖擊令那諾咳出一大口血，艾尼絲伫立在空中，俯瞰着勉強站起身的那諾，質疑道：“銀色妖姬，你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什麽？”那諾忍着疼痛反問道。

艾尼絲眉頭微皺，“為什麽殺了那麽多獵人？”

那諾勉強扯出一個微笑，答道：“當然是為了把你找出來啊！”

“別說謊了，我調查過，那些賞金獵人全都以同一個人為目标，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艾尼絲從容不迫地說道。

“那也與你無關吧！你這個已經死了的人！”那諾強調着，她不知道她為什麽還要複活，如果剎那知道一定會更傷心吧！

話音剛落，那諾再次沖了上去。

劍與刀相擊，清脆的聲音在空中盤旋着，艾尼絲毫不留情地砍傷了那諾的身體，而艾尼絲也有幾處受傷。

艾尼絲在看上那諾後背時，瞥見了脊背上的刻印，她知道，那是森羅萬象，若她使用那個力量，現在就不是這樣的狀況了，可能自己早就死了。她不明白她為什麽沒有使用那個魔法，所有的疑問充滿了她的腦子，她狠狠地發出沖擊波，再一次将那諾摔在地上。

那諾支起身，倚在樹上，她猶豫了，她下不了狠心。

“為什麽不用森羅萬象？為什麽你的刀中充滿了猶豫？你到底和法蘭一族有什麽關系？你，并不是真正的吸血鬼。”艾尼絲認真地說道。

“只是為了一個人。”那諾邊說邊咳出一口血。

艾尼絲聽着，微微一愣，她仿佛知道了那個答案喃喃道：“是剎那·法蘭嗎？”

“對，剎那·法蘭，你的兒子。”

那諾看着她，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

“兒子？”艾尼絲悲哀一笑，滿眼憂傷地說道：“我都已經死了，哪有兒子。現在對于我來說，剎那只是一個獵物。”

“為什麽？”那諾心裏有一絲想改變艾尼絲想法的期許。

“如果我說是主人的命令呢？”艾尼絲淡淡答道。

“萊卡嗎？”那諾仿佛一開始就知道，因為這她和早溪有些像。

艾尼絲沒有回答，只是眼底的悲傷逐漸褪去，漫溯上來的是冷漠。她知道了那諾是怎樣的存在，于是，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如果，你不殺了我，我就會殺了他。”艾尼絲的話語中不摻雜任何猶豫，她的決絕令那諾的心也微微一痛，那諾明白了，她不能改變艾尼絲的決定，但是，她可以毀掉這個決定。

“我知道了，那麽，抱歉了。”那諾輕聲說着，眼底卻滿是悲傷。

她忍着劇痛，站直了身體，然後，慢慢開啓了森羅萬象。她的脊背上透出淡淡的紅光，腳下張開了粉色的芒星刻印，半空中又出現了那只似曾相識的蝴蝶，它帶着淡藍色的光芒優雅地飛舞在她的周圍。

“如果你不能殺了我，你就不要卷入這場紛争了，那諾。”艾尼絲想着，向那諾發起攻擊，“你的內心若不夠強大，怎麽能守護剎那呢！”

“吶，為什麽選擇複活，是因為還有留戀嗎？”那諾單手握刀，輕而易舉地抵住了艾尼絲的攻擊。經森羅萬象的強化後，她的攻擊力和防守力都會加倍增長，但是，她身體也将承受超負荷的壓力。

艾尼絲沒有回答她，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的寓意那諾難以捉摸。

兵刃相抵，那諾直視艾尼絲的雙眼，沒有絲毫掩飾，而艾尼絲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什麽，她忽然釋然地笑了一下。她從那諾的眼中看到了堅持，她也許沒自己想象中那麽軟弱。

艾尼絲被那諾的力量壓制住了，即使使用出的魔法也被那諾封住了。

“魔法已經無效了呢！”艾尼絲喃喃着，她已經感覺到森羅萬象強大的壓倒性了，所以，她決定不再徒勞地使用魔法，只用劍和她決鬥。

艾尼絲迎面而來，她的殺意絕不摻雜任何猶豫，就像一只饑不擇食的野獸般。那諾知道，這将是場殘酷的戰鬥，無論誰死，對于剎那來說都無法原諒的，所以，她選擇尊重這場戰鬥，也不再使用魔法。随着森羅萬象的褪去，那諾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我不能死，我還有事沒做。”

又是一場刀與劍的厮殺，血迸濺在兩人直視的雙眼間，鮮豔的顏色清晰可見。而這一次，艾尼絲也傷痕累累，最終因為她一時不留神，被那諾一個回旋踢踢中了腹部，身體直線飛出，狠狠地撞在了牆上。她渾身麻痹地滑坐在牆角，而那諾站在她面前用刀尖抵在她的胸口，俯視着她，淡淡說道：“放了他，我就放了你。”

艾尼絲扔下手中的劍，擡起頭，望着那諾，微微一笑，那淺淺的笑容在金色的長發映襯下顯得格外美麗。

“還下不去手嗎？是為了剎那，對嗎？”她邊說着邊緩緩站了起來。

那諾看着她，沒有回答，此刻她的心複雜難言。

“我不是找不到他，而是，不能。”艾尼絲的語氣變得微弱，眼底滿是憂傷。

那諾聽着，睫毛微微顫了一下。艾尼絲看到了她的反應，然後徒手握住了她的刀刃，血一瞬間流出，沿刃而下。

“你的刀刃不可以有猶豫，不然，你怎麽去守護你想守護的人呢！”艾尼絲的聲音忽然變得格外溫柔，就像一個母親在叮囑她的孩子一樣，可是，話音未落，她便握着那長刃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體內。

那諾眼瞳驟然收縮，腦中一片空白，她不懂她為什麽這麽做。

艾尼絲擡頭望了望深邃的夜空，喃喃着：“能再一次看到這美麗的夜空，和他的笑容真好……”

夜風帶着微涼的氣息拂面而過，艾尼絲金色的發絲在蒼白的臉頰旁微微晃動，她緩緩地低下頭，平視着那諾，用帶血的手顫抖地撫摸着她的臉，輕聲道：“只有一件事……希望你可以替我做到……剎那……就拜托你了……”

話音輕落，艾尼絲的手猝然滑下，在那諾的臉上留下了溫熱的血痕。

淡藍色的光芒開始從艾尼絲的身體裏緩緩飛出，如螢火蟲一樣，優雅地向夜空飛去。

那諾緊緊地握住拳頭，她痛恨自己的軟弱和無能。

或許艾尼絲一開始就想死在那諾的手上，所以她才會告訴那諾自己一定會殺了剎那。她不能傷害剎那，她慶幸剎那被卷入了那可怕的陰謀裏，不然，他一定會被輕易找到，那時候她就不得不與剎那厮殺，複活的代價太過殘忍了，還好，那諾在這時出現，結束了這一切。

這樣就好。

這樣就足夠了。

她最終微笑着，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