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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五,時序歲末,本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千燈節,然而,臘盡春回,對月地雲居的四個丫鬟來說,這一天,卻是個非常值得驚喜、值得緬懷、值得感嘆的一天。
首先,自這天開始,向來冷清蕭瑟的庭院變得如登春天,枕穩衾溫,燈燭輝煌,處處充滿了溫馨甜蜜的融洽暖意。每一個丫鬟臉上都有朝陽般得意笑容,每一個侍女眼中都會露出“主子好,下人也跟着風光”的意外喜色,當然,這些喜悅,并非在于她們所領月錢翻了一倍,更不在于她們最近可以在其他婢女們面前‘耀武耀威’,而是,她們眼前的小姐——變了。
就像經過觀音點化、又如被誰指了迷津開了竅似的,她們眼中的小姐,從眼盲後的自暴自棄;從到嫁入齊家的苦大仇深;從以前的動不動把關在屋裏呆坐半天;從牙尖嘴利地和府上三姑六婆們鬥嘴皮子、暗耍小心機……她們現在的小姐,簡直可以說是脫胎換骨,徹徹底底變了個女人一般。
她變得大氣沉穩,變得溫婉識禮,變得可守可退,變得溫柔可親,尤其是,面對姑爺時候,不再刺猬似地争鋒相對,她懂得示弱,懂得以退為進,懂得柔能克剛,懂得以恰到好處的方式去引起一個男人的保護欲和愛慕欲……不攻擊你,也不麥芽糖似地黏着你;你來看她,她溫溫柔柔地陪你品茗煮酒紅袖添香夜伴讀,你不去看她,她也不會怨婦似地倚在門口念念叨叨——或者說,有時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不得不讓人感嘆——這,真的就是從前那個任性跳脫的大小姐“明珠”嗎?
“你們覺不覺得,小姐現在這模樣氣質,很像一個人?”有人說。“誰?”“就是咱們府上的二小姐呀,難道沒人覺得麽?”“呸!”那人剛說完,另一丫頭立即唾道:“論标致,論形貌,論容色,二小姐不過生就一張清湯挂面臉,天生的苦瓜相,哪比得上咱們家小姐,咱們小姐可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兒,難道你們忘了麽!”“對!”又有人接口:“輕娥說得是,小姐以前為人率性純真而灑脫,不像二小姐那麽扭捏拿态,現在,小姐每日琴棋書畫地熏陶自己,加之天生麗質,誰敢說誰像誰?若真要比,只怕二小姐跟我們小姐提鞋都不配!你們聽這名字,明菊,明菊——你們說,是菊花好看,還是珠玉在側更能耀眼灼人?”“正是……”如此一番,幾個丫鬟就這麽對兩位小姐從形貌、從氣質、從出身到各此種種對比一番,然後,她們共同得出一個結論——小姐,真的是變了。
當然,對于小姐的這種變化,深究其內緣,她們不解,可是,有兩個丫鬟,卻是各揣心事。其中一個是名喚雲容的丫頭:“其實,你們當然不知道緣由,這事說起來還是……哎,我想還是不能說,說了就不靈驗了。”向來老實敦厚的雲容此刻小臉微紅,說起話來也是遮遮掩掩,其他丫鬟只當她是故作神秘,罵了個“呸,你個小蹄子,又在裝神鬼兒”,便不再留意;另一個,則是一直靠坐在熏籠邊上埋頭繡針線的大丫鬟拾香,拾香只顧低頭繡她的那副《并蒂花開》,整個過程她都一直沒有說話,最後,待幾個丫鬟說得差不多了,她才目光怔怔忪忪地擡起頭,繡針刮刮耳鬓,憂心忡忡嘆道——
“我想,不管怎麽樣,姑爺現在終究是被咱們小姐給‘迷住’了。”
不管怎麽樣,齊家三少爺終究是被明珠給“迷住”了。
端坐于堂屋正中的齊老太太正靠于太師椅上聽戲曲,一個綠襖丫鬟跪在地上給她捶腿。齊老太太斜眯了眯眼掃視下坐,問:“我說三郎那孩子怎麽不見?往年守歲他都會陪着我這個老太婆一直守到天明,今年怎麽就反常了?”底下衆人經這麽一問,皆舉目掃視四周,須臾,果然發現家宴上諸人齊全,真的唯獨三少爺和三少奶奶不見半個蹤影。按照習俗,每年除夕之夜全府老小都要圍坐廳堂守歲到天明,或聽戲,或擊鼓傳花,或推牌九講笑話故事,總之,通宵守夜,以作迎接新的一年開始。最後,老太太又問了兩遍,才有家仆鞠身上前笑道——
“回老太太,太太,想是有什麽事,方才小的見三少爺帶着三少奶奶從西角門騎了馬出去了。”
“什麽?騎馬出去了?都去了哪兒?”
老太太眉頭一皺,語氣相當不悅。衆人也都好奇起來,大房二房的柳氏衛氏不自覺看看自己相公,癟起嘴來。大夫人喬氏則是面上一頓,更是充滿疑惑。
那人又道:“因是少爺的事兒,小的自然不敢過問,不過,小的看他們所走方向,應是策馬往內城方向去了……”
仆人如是回答一番,又把兩人出門前的樣子描述一番。老太太聽後只搖頭嘆了口氣,嘴上雖未再問,然而手撚着佛珠,臉色相當不好看。
最後,倒是大夫人喬氏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縷意味深長地笑。
“揀秋,我且問你。”喬氏從身前的果盤輕撿起一顆大柑橘,擡目瞟了齊老太太一眼,輕聲地問:“你不是常給我說——咱們的少爺和新少奶奶一向感情不睦麽?這又是怎麽回事兒?”那叫揀秋的丫鬟一怔,未及作答,喬氏已剝了一片柑橘慢慢送進嘴裏,然後,随着唇邊咀嚼波動的紋路,她的眼睛,露出一抹得勝者的微笑。
“相公……”
“嗯。”
“我覺得,你剛才不該當着那麽多人的面頂撞老太太,這好端端,又是大過年的,沒得惹她老人家生氣。”
“……”
“她老人家說的何嘗沒有道理?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咱們齊家向來人丁單薄,她老人家既然好意想挑兩個丫鬟給你使喚,你接受了就是,這也是為咱們祖上的香火着想,你不該不給她老人家面子的。”
除夕夜的帝都內城,雪夜岑寂,燈火流離,煙花左一聲,右一聲,此起彼伏的炸響在天空中散開回蕩。而向來被傳言“感情不睦”的兩個人,此時此刻,正手牽着手,散步在人跡稀少的東街棋盤巷口。
五光十色的煙火像篩子漏下的彩色絲線映照在他們臉上,忽明忽暗。明珠話音一落,齊瑜立即頓住腳步,目光複雜看着她。
“怎麽了?怎麽不走了?”明珠微笑。
“明珠。”齊瑜倒背着雙手,依舊眸不轉睛盯着她:“我想知道,這話真是發自你的肺腑麽?”
明珠垂下睫毛,沒有吱聲。
齊瑜像是在女人臉上得到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答案,忽然掉轉過身,負手就走。
明珠仍舊站在原地,面含微笑,目光平靜。除夕夜雖然萬家閉戶,但仍有幾個孩童提着花燈在大街上竄來竄去,明珠站了好半天,這才趕緊驚醒似地摸索着手,喊着尋他:“相公,相公——”
齊瑜揚起臉,半空中,又是一顆煙花明晃晃“啪”地一聲,轟然炸響,如菊綻放,如雨而下。他阖了阖睫毛,忽然,眼眸血紅,猛地轉過身去,雙手捧起女人的臉就是一陣深吻。
“相——”明珠瞪大了眼,時間剎時寂然。
男人仍在吻她,直吻了好久,才輕輕松開了她,拇指摩挲她的唇畔:“娘子,我以前覺得,真正的愛一個人是不用挂在嘴邊的。而是放在這裏,這裏——”緊握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着厚厚衣料,是一顆跳動不已的心房。明珠怔住,男人又道:“娘子,可是那句話不說,為夫擔心咱們這輩子都無重新和好的可能了,娘子,”男人薄唇微抿,忽然輕輕貼至明珠耳畔:“我愛你。”
“轟”一陣劇響,墨黑蒼穹上,一朵大而漂亮的五彩煙花明晃晃綻開在半空,照亮了整個街頭。
明珠閉着眼,頭不停輕晃着,泫然的淚珠,如同止不住的泉水紛陳一臉。
他愛她,他說他愛她!
明珠捂着嘴,猛地掉過頭,趔趔趄趄轉身就跑。
他愛她,他愛她!哈哈哈,他說愛她!他愛她——!
道旁的梧葉飄灑在寒冷的夜風中,明珠逃也似奔跑在白雪覆蓋的青石地面上。
隔着那流離的星光燈輝,隔着那嗡嗡炸響地煙花長街,齊瑜負手默默看着她,風又吹來,數顆雪沫在他眼前交織飛舞,齊瑜看着看着,直看了半晌,才搖頭輕嘆:“明珠,我從來不知道,這三個字對女人來說是如此重要。”
如此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虐男主節奏馬上開始,
不要罵作者下手有狠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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