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又到三月上旬了。

三月初三上巳節,這天,日麗風和,春雲叆叇,明珠像往常一樣,表情麻木地,由滿臉俊雅的相公用馬匹載着到處散步踏青。

自從那次湯圓事件後,明珠已經徹底放棄抵制這個男人的體貼、照顧、甚至帶着點霸道強制的呵護與溫柔。

——這就是所謂的“防不勝防”。

明珠想,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既然他願意對她好,那麽,這樣不花力氣白讨便宜的事兒不要實在就顯得矯情。

在從前,是她跟在他屁股後不停的轉悠,現在,位置調換過來了,改成了他想方設法來讨她的歡心……想想,還真是十年風水輪流轉。——雖然,明珠不知道齊瑜心裏到底存的是蜜罐,還是虧欠、內疚、抑或別有所圖,總之,她不願再把大把大把的時間花在她和他的那些感情糾葛之上。

明珠太累了,真的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失明之前,她是愛一個人愛得太累;失明之後,她則恨一個人恨得太累。這種愛愛恨恨,它悲哀的占據了她前半部所有的青春年華與韶光,明珠覺得,她應該馬上終止它,終止這樣永不止境的死循環裏。

因是踏青春游之季,帝京城裏人流如潮,荠菜飄香。明珠和齊瑜共乘一匹快馬。三月的陽光華麗猶如瀑布,它們從明珠和齊瑜的頭頂直瀉而下。明珠坐在齊瑜身前,他單手摟着她的腰際緊緊擁住她。最開始,明珠會因他的這些動作不停将身子外挪,然而,挪着挪着,明珠決定放棄了。齊瑜有副斯文儒雅的面孔,可是骨子裏的,卻是一種她現在才發現的專/制、倔強和不通商量的頑固與霸道。

明珠放棄與他對抗,只是面無表情地問:“相公,你知道我看不見,就算你把我帶去殺了,賣了,剮了……我也只能由着你來,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想要怎樣?”

齊瑜笑了,明珠不得不承認,嗓子徹底痊愈後的齊瑜笑聲實在好聽,他沒有多言什麽,只說了聲“娘子,你的想象力可以不要那麽豐富麽”,然後,馬鞭又是一抽,杏花吹落的山道上,便只聽見馬蹄踏草的噠噠以及馬脖子上套着的清脆鈴铛聲。

齊瑜把明珠帶到的,是一個開滿杏花的小山村。

三月春風習習,漫山遍野的杏花像粉雪一樣絮絮飄飄墜滿人的視野。明珠雖然看不見,但那夾着青草的花香卻濃濃郁郁充斥于她的鼻內胸間。明珠心情忽然莫名好起來,她問齊瑜這是什麽地方,齊瑜勒住缰繩,玫紅色好看的薄唇微微牽了牽,然後,他像是也在遠眺着對面的景致,衣袂飄風,出神地,貪戀地,目光充滿無窮無盡回味地,把手将明珠越摟越緊,輕聲地說:“明珠,還記得那個‘雞踩蛋’的故事麽?”

明珠愣住。sw

齊瑜續說:“明珠,那個時候,我并不明白我為何會因你和一群野孩子嬉鬧玩耍就發瘋似地和你置氣,并且,盛怒置氣還不算,我還把你強行按倒在地上吻你,咬你的嘴巴……呵,明珠,瞧當時的我就是那麽遲鈍,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返回,我想,我過去那些傻傻的糾結,一定會煙消雲散的,一定會的……”

齊瑜說着說着,聲音漸漸變得酸澀、輕飄,低醇如酒的嗓音裏,有眷眷的柔情,也有一種難以描摹的翻悔與惆悵。

明珠的心一下緊繃起來,男人的用意是什麽,她幾乎已經猜到了。

明珠沒有說話,只把挂在腰際用香草做的佩玉香囊捏在手裏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這樣裝作漫不經心把玩了半晌,才淡淡一笑,說:“相公,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感覺這裏太陽好大,我想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明珠想走,想離開這個地方。

齊瑜眨眼間就把明珠從馬背上抱下來。

“明珠,你哭了。”

齊瑜雙手捧着明珠的臉,溫潤儒雅的墨瞳深深倒映着她的影子。明珠把臉一偏,逃避似地躲開他的直視。齊瑜越發目光溫煦看着她,然後,又叩着她的後腦勺,一點一點扳轉過她的臉,輕輕吻了下去。

明珠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了上來,索性,要吻就吻個夠吧,接吻之事,難道誰還不會麽?!明珠閉上眼,幹脆伸手用力環住齊瑜的腰際,并且,就在齊瑜唇齒朝她襲來之時,她居然反客為主,含住對方玫色的下嘴唇,就是報複性地重重一咬。

齊瑜似乎完全沒有料到明珠會竟有這樣的反應與态度,先是怔了一怔,接着,也狠狠撬開她的唇齒,不顧自己的下嘴唇被對方咬破,甚至有血珠滲透,越發摟緊了她,将自己的舌探進明珠的嘴裏瘋狂攪弄。

齊瑜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這樣的吻似乎對他來說并不滿足,索性又疾速地将她攔腰一抱,抱至一處鋪滿紛落杏花的青草地上,将她壓制身下,又開始發狠地吻起來。

“明珠,明珠……”

齊瑜一邊吻她,一邊在她耳垂輕咬低喚她的名字。明珠被他吻得暈暈陶陶,甚至,就連腰間的衣帶何時被他扯開都毫無知覺。四周的杏花開滿整個山野,被風簌簌一吹,它們便像下雪似地落滿了兩人的衣襟和頭發。這實在是一個美得如人間仙境的地方。春/色明麗,天色涔碧,被陽光籠罩的遠處綠油油麥田邊上,兩三個牧童正騎在牛背上高聲吹笛,歡笑自如。——當然,他們是看不見明珠和齊瑜的。開滿杏花的青草叢裏,明珠一會兒被齊瑜抱至膝蓋臉貼着臉地厮磨深吻;一會兒又被放倒至地上、任由其帶着筆繭的溫熱大掌徐徐探進她的衣內、溫柔地愛撫、以及小心的揉弄。

明珠被齊瑜弄得身子猶如蕩了秋千似地,說不上是輕飄,還是失魂落魄,終于,就在齊瑜又含着她的小耳垂輕喚了她一聲“明珠”時,明珠的眼淚,不自覺從眼角飙湧出來:“三郎,你……欺負我。”

明珠的聲音很輕很輕,然而,當她抽抽噎噎的說出這一句時,明珠喉頭一哽,差一點,連氣都要續不上來了。

朦朦胧胧之中,因為明珠又看見一束白霧般的光線在她視野裏越擴越大,越擴越大,随着對方的親吻愛撫以及揉弄和擁抱,明珠漆黑幽澈的瞳仁裏,再次浮動着一副像水波漣漪般蕩開的層層畫面。

——那是八年前。

同樣的上巳佳節,同樣的杏花驕陽天,同樣的暖暖陽春日,齊瑜穿着一件月白色廣袖瀾袍,他看着她,面無表情地,每朝她走一步,明珠便忐忑不安地往後退一步。

“你、你這麽瞪着我幹……幹嘛?”

還是少年的齊家三少爺那年不到十六歲,眉目如畫,膚色瑩白,腦後兩條長長的白綢發帶在微風中款款飄拂。

明珠古裏古怪看着他,雙手護胸,一副随時拔腿就跑的窩囊樣子。

今日的齊家少爺有些不對,他俊臉通紅,一雙水亮的黑瞳又冷又冰,就那麽一瞬不瞬盯着她,盯得她背皮發麻。

剛剛露過一處農家小院時,因為明珠不小心看見一只大公雞正踩在一只小母雞身上,那只小母雞被踩得真是可憐啊,被大公雞“欺負”得咯咯叫喚不說,那大公雞還不停地煽動翅膀,幾乎沒把小母雞踩死過去。

當然,小時的明珠,不僅愛熱鬧,還喜歡動不動給人打抱不平,而且,就她小時那喜歡出風頭的程度,即便是只雞,都不會輕易放過。

“哈哈哈,這是哪來的瘋丫頭,喂喂喂,我說你這是在幹嘛呢?”

當明珠順手撿起圍牆邊上一根粗棍子就要像那只大公雞揮過去時,這時,三四個和齊瑜差不多年紀的鄉下少年笑嘻嘻走過來。因是鄉下人,哪裏見過明珠這樣嬌滴滴水靈靈的城裏大小姐,便一個擠眉弄眼,吹的吹口哨,開的開玩笑。

明珠沒有理這些人,依舊撿起那根木棍要去趕那只踩在小母雞身上的大公雞,哎,這只母雞都快被那只肥碩的大公雞踩死了,她得趕快把那公雞攆開。明珠拿起了棍子,正要去趕,忽然,一個少年笑着走過來伸手把她的棍子輕輕按住:“喂,我說你是哪來的小姐?難道,你都不知道這兩只雞是在做什麽嗎?”說着,又引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明珠皺皺眉毛,看看四周那些笑他的男孩,又看看旁邊也是一臉好奇的齊三少爺,便問那個按住她木棍的鄉下少年:“那它們究竟在做什麽?”

“哈哈哈……”又是一連串轟然大笑。

明珠好奇極了,齊家三少爺正要拉着她就走,這時,那少年才松開明珠手中的木棍,仰頭哈哈一笑,說道:“小姐,我告訴你吧,它們是在踩蛋,踩蛋,你懂麽——?”

踩蛋,就是□□之意。當然,那時的明珠如何懂得,并且,就是因為不懂,她才如一個好奇的學徒朝那群鄉下男孩笑問道:“哈,原來這叫踩蛋啊!不過,蛋又是怎麽踩出來的呢?”

如此這般一陣,不到須臾,明珠便野丫頭似地,和那群男孩有說有笑,打得火熱起來。

齊家三少爺的怒意就是那麽來的。從來文質彬彬的他,那天,居然行為失控,不顧面子将她死拖活拽拉出那群男孩的視野不說,還發了神經似地把她按倒在草叢邊上。明珠不停掙紮,一會兒罵他瘋子,一會兒罵他是不是鬼附身了,可是,她越是罵得唾沫橫飛,齊家三少爺就越是使勁兒地用他的唇去賭她的嘴,平時裏的貴族教養像被狗吃了不說,甚至,他還動手去解她的衣帶,并且,一邊解,一邊埋頭啃咬她的嘴,而且,連說出來的話也是極其下流粗鄙的:“你不是想問他們什麽叫做‘雞踩蛋’麽,明珠,我現在就來告訴你什麽叫做‘雞踩蛋’!”

那天的齊家三少爺真的是被鬼附體了。

明珠張大了嘴,除了眼淚簌簌往下滾,除了不可置信地說一句“三郎,你欺負我”,她渾身抖動着,已經吓得傻了,呆了……

齊瑜還在吻她,寂靜濃香的杏花林裏,陽光透過密布的枝葉縫隙,像一把把流動的碎金灑在他們身上四周。幾只蜜蜂在明珠耳畔嗡嗡響着,随着胸口一涼,明珠這才意識到,就在自己沉湎過去舊時光的一會功夫,自己緊貼身上的肚兜小衣已被他不知不覺扯開了。明珠深吸了口氣,當齊瑜埋下頭,又準備開始在她胸前那極端敏感之處溫柔地啃吮、愛憐地舔吻時,明珠渾身一抖,猛地叩壓住他的頭部,将他緊緊、緊緊按在胸前——

“求你,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麽不能言說的苦衷和理由竟讓我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究竟有什麽了不起的理由和苦衷?!”

明珠抱着他,十根手指穿梭在他墨發間不停地吸氣,抽氣。

如果他愛她;如果他能一次次包容她,疼愛她;如果他能扮成一個啞巴來默默守護自己,給她鹦鹉治病;如果他的喉嚨即使差點因她而毀滅,他還是會相信自己、維護自己;如果他能變着方式地幫她尋回曾經年少的心跳、蠢動與記憶,那麽——又是什麽理由,竟讓他在生死考驗的危難當頭,想也不想地,當着自己的面,抱走另一個女孩兒?

明珠淚流滿面,不停地求他,吻他,扒他的衣服,啃咬他的肩膀……杏花草叢裏,他們兩人雙雙翻滾在地,挨得之緊之近,幾乎快要嵌進對方的身體血液裏。

就差一步了!她和他之間,就差一步了!

衣衫裸/露的肌膚之親,只差那麽一步就會變成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徹徹底底的夫妻。可遺憾的是,這樣的夫妻之實,如果心裏的那道坎過不去,那麽,即使*上的歡愉再快樂,再心跳,再飄飄欲仙,那麽,對于明珠而言,不也就昙花一現,流星般短暫的一剎那麽?

“明珠。”忽然,男人不再吻她了,果斷停止下一步的動作,非常溫柔将她拉起來,穿好她的衣服,整理好她的釵環發髻:“你的眼睛是我造成的,這是為夫沒法抵賴的事實。”男人一邊幫她系衣帶,一邊唇角澀澀滞滞淺淺一笑:“這是我犯下的一個致命的選擇和錯誤,不管當時的初衷是什麽,理由是什麽,錯了就是錯了,即使我再狡辯,再找借口,它除了只會讓人覺得我是在開脫辯護,我的任何說辭,都對你的眼睛不起絲毫用處。”

明珠沒有動。

突然,齊瑜又把明珠一把摟緊在懷裏:“可是明珠,”他閉着睫毛,下颔抵着她的額發,不停地摩挲,溫柔地安撫,先是聲音很輕很柔地告訴她一句“除了你,其他的女人在我眼裏猶如浮雲”,然後,不及明珠思索反應過來,他猛地又把她往胸前使勁一箍,最後,才一邊理着她的頭發,一邊輕眯雙眸,語氣陰森幽暗地說:“至于二姑娘——”他一頓:“明珠,我想,即使那個把我們害成這樣的始作俑者的是他,是那個人,我也照樣不會放、過、他……”

聲音漸小,雙眸微微有些發紅,說到最後,剛還絢爛的太陽立即在兩人的頭頂變得昏黃暗沉起來。

明珠已聽不清齊瑜後面到底說的是什麽,幾乎就快窒息的胸口,只是覺得抱着他的這個男人像是要把自己箍死在懷裏。

他的身子在微微抖擻,他在害怕什麽,而一向沉穩淡靜的齊家三少爺,也會不經意間流露出這種恐懼與害怕麽?

明珠的心猛地一驚,終于,就在這短短的一剎那,明珠就像被誰醍醐灌頂一樣:

是了,這個人,定是有什麽在故意瞞着她!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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