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萌寵030
輾轉了一兩個時辰,君芷還是沒能睡着。
屋外的風呼號起來。
電閃雷鳴的,比之小狼受天劫那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适才睡下之時忘了關窗。
那窗正對着小狼崽。若是吹一整晚,怕是要變成風幹的小狼。
君芷掙紮着起身,将窗戶關了。回頭望時,只見那盞燈燭花該剪一剪了。
攬着那盞燈找剪子,回身便見了楚顏,不由微微愣怔住。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占着床好好睡的人沒能睡着。
被捆得這個形景,屋外還這樣嘈雜,小狼卻居然睡着了。
看樣子,還睡得挺沉。
君芷摟着燈,悄悄走近幾分,蹲下身,撐着下巴,仔細看看。
白日間,若是盯着小狼這樣看,是要遭她嘲戲的。借題發揮不知說出幾車話來。
小狼真的生得好。
幼時君芷愛好作畫。
跟着宮廷的畫師練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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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師說,畫人物,頂好先找一個美人,照着畫。
學畫這事,瞞着母親,便不能照着母親畫了。父皇其他的三宮六院,都長得不差,可君芷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沒有一個稱心的。
若是,彼時東楚的皇宮裏,有小狼這麽一位……
君芷忽然微笑了,那說不定她此時的工筆仕女圖,已經有了小成。
左眼角有一點美人痣。
——原來妖也會長痣的麽……!
君芷有些好笑,不自知地櫻口微張,擡了右手,以無名指的指腹在那顆小痣上輕輕地摸了摸。
小狼忽然皺了皺眉。
唬得她抱着燈立時逃回了床邊去。
側耳聽了半日,半晌沒聽見響動,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身望了望,小狼沉睡依舊。
這一回,好笑的人變成了自己。
君芷望望手裏的燈,有些不悅。自己方才,怎麽跟做賊一樣?
故意大搖大擺走回去,将燈放歸原處。
再賭氣似的斜睨了小狼一眼。
好得很,還是沒有醒。
再想了想,畢竟天寒地凍,讓她在凳子上睡着,萬一受了寒,倒是自己的罪過。因而去床上拿了一床褥子,替她輕輕地圍攏了蓋好。
明早清晨,要醒在小狼之先,把褥子收回去。
這樣想着,安心回去床鋪上歇下。
不知是關了窗,屋裏靜了些,還是熬到如今,真的累了。她這一躺下,竟然睡得十分深沉香甜。
次日清晨是在一陣低笑中醒來。
勉強睜開了眼睛,惺忪看向笑聲的來源。
君芷見狼笑得詭異,蹙眉擁被坐起。
小狼笑得更是惬懷了。
“你笑什麽?”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小狼崽子此刻尾巴早就翹到天上去了,大喇喇道:“我發現了,叔叔還是愛我的。”
君芷揉揉眼睛,點頭道:“看來昨晚捆得太輕了。”
楚顏不以為杵,笑了笑:“起來吧,再出去探訪一遭。”
這是正事。
君芷聽了,念了幾句,替她解除禁锢,自己也起身,還在梳頭時,便見小狼下去了,回來時手裏端了一盆熱水。笑盈盈地遞到她跟前,“給你,小公主。”
君芷本想不去接的。但轉而覺得這挺像,自己帶大了孩子,孩子反過來知道孝敬自己了。很有點反哺那麽個意思。因此欣然接了,道了聲多謝。
小狼遠遠地站着,看她東忙西忙,臉上有一抹笑。
這個早晨的平靜,到此刻便畫上了休止符。
兩人下得樓來,還未及出門,街道上突然混亂。人聲、馬蹄聲和馬的嘶鳴聲、小孩子的哭聲,混作一處。仿佛有浩浩蕩蕩的大軍來了一般。
果然,昨日給小狼送酒菜的那個店小二半滾着爬進來,哭爹喊娘道:“不好了掌櫃的!大事不好了!”
掌櫃忙迎出來,呵斥道:“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不是啊,掌櫃的!”小二淚流滿面,說話連舌頭都打了結,“來、來了好多兵,将咱們圍住了啊!說是來捉拿刺客的!咱們店哪來的刺客?!要了命了哇!”
君芷聽得起了疑心,出門一望,小二說得不假,來了幾百禁軍,将這小小的客店圍得水洩不通。
騎着高頭大馬的那位兇悍大将,當着她的面暴喝道:“裏頭的人聽着,昨晚夜闖宮中的刺客,你已經逃不掉了。出來速速束手就擒!”
君芷眉頭才皺了一皺,那方才咆哮之人手中牽着的一只惡犬,忽然朝她狂吠不止。
那人立時雙目冒火,對左右道:“就是她!”
君芷:“……”
“放箭!”
身後他衆位下屬答應一聲,手上利箭齊發。
眼見就要遭殃,君芷心中知道要逃,雙腿卻似灌了鉛一般,滞留在當地。直至她被身後一股力道一帶,在千鈞一發之際被拖進店內。
門也豁朗一聲關了。嗖嗖嗖嗖的亂箭都被門板擋住。
“傷到沒?”小狼問她。見她搖頭,便呲了呲牙,對着門外露出兇臉來。
行藏是如何暴露的?
一人一狼,比起凡塵之中從未修行過的人,應當都已算得警醒,并且昨晚,并未和任何人打過照面。
亂箭不停,屋內的人已經聚到一起,站在屋子的另一邊,帶着敵意看着她二人。
楚顏見這個勢頭,不用多久,怕是就要有人撲上來捆了她倆出去請賞。
因此楚顏不敢怠慢,探手摟過君芷,翩翩然飄上二樓。再由窗戶飛了出去。
徒留身後一片嘩然。
原本以為這樣就逃出生天了。
身後卻有一個虎虎生風的大将追趕上來。不知是人是鬼還是妖,其迅猛之态不在楚顏之下。緊追慢趕,而且一直沒有停止搭弓放箭。
得虧楚顏帶着懷中的人極為巧妙地閃避。
君芷在她耳邊說道:“你用瞬移訣。”
楚顏回她道:“不知為何,不管用。”
也不知追逃大戰上演了多久,漸漸的人煙稀薄,君芷俯首望下去時,是一片綿延的小樹林。因說:“在這裏落下。”
楚顏從善如流。
……這成了君芷重生以來,最大的一次失誤。
她本想着在此布陣,将那在身後追趕的窮兇極惡之徒困在八卦陣中。誰知這一落地,卻堪堪入了人家已經布好的埋伏。
那追趕她們的人,殺戮大約是次要目的,第一個目的,是将她們帶到這陣中來。
兩人還未曾落到實處。周遭埋伏的兵将已經紛紛開始放冷箭。
兩世了,真是跟箭有緣。君芷見那萬箭齊發朝自己洶湧過來之時,這樣想。
但她身上一丁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
在錯愕之中睜開眼時,對上楚顏痛苦不堪的臉。
小狼分了好幾個分/身,替她擋下了所有的箭。
她是妖,其實只要捏個訣消失就可以了。
不必在此陪她共沉淪。
君芷摟着她,閉着眼睛,口中念念,開始布那道尚未學精的鎖魂陣。
擺到一半時,她早已支撐不住了,十分想暈。
可這陣效果也是顯著的,周遭的亂箭之聲,已經十停去了八停,終于歸于沉寂之時,她也徹底失去了知覺。
楚顏醒過來之時,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山洞之中。
渾身酸疼。
才一扭過臉,吃了一驚。
映入她眼簾的君芷,雙目腫得跟大桃子一樣。
見她醒了,松了一口氣,又流下淚來。
雖然渾身難受,小狼卻還是忍不住輕笑道:“你怕我醒不過來,舍不得,哭慘了,是不是?”
君芷擡手摸摸腫脹的眼皮,沒則聲。将身側的一個水壺拿過來,一言不發扶起小狼的頭來,喂了她一口水。
小狼承情接了,将腦袋一歪,歪到她腰間,蹭着她輕聲問:“你們人間的小美人,都這麽口是心非的麽?”
君芷的嗓子還有些沙啞:“我沒有口是心非。”
楚顏立刻逮住了空子,挑着唇角笑:“承認是我的小美人了?”
“箭上有毒。”君芷沒有回敬她的戲谑。
小狼笑道:“哦。”
君芷問:“你一個妖,怎麽會怕人間的毒藥?”
小狼挑挑眉頭,笑:“我不知道呀。這次對方這樣大的陣仗,自然是有備而來。我連一個瞬移訣都做不到。大約是被什麽法門克制住了罷。”
“這是其一。”君芷篤定地道,“還有一樣。”
“嗯?”
“你先前用內丹替我治病,那內丹離開你太久,你和它受的損傷都很大。”君芷緩緩地說。
小狼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半晌問:“你都知道?”
君芷點頭,閉了閉眼,“我的卦象很準。”
小狼嗤地一聲笑了:“我偷偷替你退燒,你偷偷給我蓋被子,扯平了。”
君芷将水壺放下,讷讷道:“你想不想知道,這次是怎麽一回事?”
小狼見她平安,早已萬事皆足,對其他一切,其實都不關心,但既然她想說,狼還是很願意聽一聽的。因此笑着嗯了一聲:“你說。”
君芷便一五一十說與她知。
在狼昏迷這幾日,她已将來龍去脈都算清楚了。
那日晚間進了那密道之時,沒發現玄鐵,也沒被人撞破。
可這齊襄王彼時佯怒,訓斥太醫,裝作對西涼和戰事在意,卻其實只是在演戲。
他真正介懷的,另有其事。
——早在一年之前,他令東楚派質子入齊,遭到婉拒之後,襄王找人推算國運,那人便不要命地預言,次年這日的晚間,滅齊之人與他有一面之緣,會夜闖齊宮,亦且進到他的絕對禁地。
若要齊的國運昌隆,須得将此人做掉。
楚顏崇拜地眨眼睛:“哇,難道叔叔就是滅齊的那個人!?”
君芷低眉看了她一眼,“俗世那些算命的,都說得頭頭是道,其實都是半真半假摻着說,合起來就是胡扯。”
楚顏笑出聲:“對我的話這樣上心。”
至于齊襄王是想的什麽法子,使她身上沾染上特殊的氣味,又是怎的将小狼的妖術都禁了,迷霧太多,卦象不明,君芷沒法看明白,但那碗潑在地上的參湯,裏頭一定有古怪。
“沒有在當場對你我下手,因那推算之人說了,闖宮之人都會些妖法,須得克制住了施法的可能,才能徹底收拾得了。”君芷眉頭皺起來,“所以細細算來,都是我害苦了你。”
小狼從地上掙紮着坐起來,擡手摸摸她的臉。
君芷微微挪開了臉。眼圈兒又紅了。
小狼笑笑:“哎,你說說,給齊王推算的國運是誰啊,這也太準了罷。”
見她還是不說話,又補了一句:“不過,齊襄王也算很有胸襟和氣度了,有人預言齊國覆滅,他竟然都沒有立即砍了他?反而還聽他的話來設局……嗯。”
君芷動了動嘴唇,要說話,只是抽抽噎噎說不出來。
狼看得小心口一抽一抽的,情難自禁猴上身去,蹭着她的臉道:“哎呀,人家都這麽喜歡你了,夫人就不要哭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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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