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林氏
羅山即在錦園後面,一行人行至山腳下,幾名仆人匆匆趕來,在王瑾誨耳邊說了些話。王瑾誨大驚,匆忙向他們道別:“家中忽然生了些事,三妹、景姑娘,柳兄、朱兄,瑾誨要先行回去,抱歉了。”
柳明言追上去問:“王兄走得這般匆忙,不知是什麽要緊的大事?”
王瑾誨沒有多言,步履倉促不穩。
朱尚元瞧見同伴離開,折扇一收:“那麽,景姑娘,在下也告辭了。”話畢,意味深長地瞧了王瑾涵一眼,似乎在指責她冷淡的态度。
王瑾涵挑了一處石凳坐下,垂眼撫弄手中絲巾:“景姑娘一來王府,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折花枝的右手一頓,左手摸了摸臉。托景池珩的安排,覺着自個當了一回災星。可你家底子黑,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雖然不曾接觸家中的生意,但多多少少懂得一些,最快的生財之道,大多時候,是犯法之道。興衰變遷,自古不斷。有時候我也在想,富甲一方的榮耀能夠持續不了多久,誰知卻比我想得早太多,但這也沒什麽。”
我佩服她的氣魄:“你挺看得很開。”
“正如景姑娘所知道的,我生母是父親的第二任正妻,卻在短短五年之內,被林氏迫害致死,奪了正妻之位,而後,父親承了族長之位,林氏順利成為當家的主母。除王瑾誨,我們都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但凡有誰才技高一籌,更是她不擇手段迫害的對象。雖然認得你不過幾日,較之妒忌,我更羨慕你。”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也沒什麽好羨慕的。你羨慕是因為你不了解。”
“或許你說的對,”王瑾涵頓了頓,又道:“你也挺看得開。”
鑒于和王瑾涵話不投機,我自個兒繞着羅山山腳走了半圈,買了一只山鳥,頭部的毛紅白相間,嘴是綠油油的,通體綠色的毛,唯有兩只翅膀是雪白雪白的。大小如我攤開的兩只手一般,右腳拴着困住它不飛跑的繩子。
回錦園的路上,順便買了一個竹編鳥籠子,解開山鳥腿上的繩子把它放進籠子裏後,哼着山歌歡快地回了錦園。繞錦園內找了幾圈,沒有見到王瑾誨的人,找了個奴仆問後,才知他回了王府。
原來王慎之被楚随帶走了。
錦園裏除了奴仆已經沒有其他什麽人。我坐馬車去王府,府裏靠右側的院落是王瑾誨居住的地方,院落外面沒有守候的奴仆,踏腳走了進去。
裏面傳來歷罵聲。
“你看看你,有什麽用!我生你養你有什麽用!你叫你好好學做生意你不學!現在好了,你爹你在家,生意事都被你二哥攬到身上。你就等着看,等你爹回來,以後還要不要待見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屋門半開,我躲在石珠後面,透過半開的屋門,看見王瑾誨筆直地跪在地上,身側一片碎片。
“不說話是不是?你倒是知道怎麽對付我!”林氏怒恨交叉指着他吼道:“成立裏與那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以為我眼瞎耳聾不知道嗎?哪些個小雜毛從今天起都給我斷了。斷個幹淨,要讓我知道你再和他們往來,我打斷他們全家的腿,也打斷你的腿!”
他這才開口說話。
“是兒子願意跟他們往來,母親何必拿他們出氣。”
“你也知道我在拿他們生氣,知道就給我斷絕關系!”林氏手指狠狠地戳他的頭,冷言道:“就屬你二哥心思最重,你爹不在,他倒是接手接得順手。你再不争氣,家業就要落到他的手上!不要以為你二哥待你好,他若是坐上族長的位置,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你!”
他瘦弱的身子一動不動:“若非母親平日裏待二哥刻薄,二哥也不至于如此。”
“我待他刻薄?你是誰的兒子!”林氏氣得拿起一條鞭子打到他背上,“我是為了誰?你說我都是為了誰?沒有我這麽多年吃苦受累算計來算計去你能有今天的生活?許氏活着時待你好嗎?她什麽時候拿正眼瞧過你!你倒是有一顆憐憫心!你憐憫過你母親我沒有!你忘記她當年是怎麽待我的?仗着你爹寵着幾分,處處針對陷害我!我辛苦把你養大,教導你要掌家業,揚眉吐氣。你倒好,我的話不聽!受的苦不記!跟仇人一個鼻孔出氣!狼心狗肺!”
越講越狠,鞭子聲一記重過一記,聽得我頭皮發麻,生出阻止的沖動。可景池珩的囑咐在先,我又自知沒有理由上前阻止別人家的家事,躊躇不定。
林氏手中的鞭子,如小胳膊般粗。抽在身上,得有多疼,沒想到王瑾誨竟能這樣堅持,說明他內心的想法很堅韌,并期望林氏能夠有些改變。
可他的想法未免天真。林氏下手一點不留情,每一鞭抽得結結實實,沒有絲毫的憐惜。
硬生生受着是不是太傻了。
我轉念一想,不受着,像他這樣孝順又溫婉的性格估計是幹不出別的什麽事來的,除了忍受還能做什麽?
王家走私,這案子又放在楚随手裏辦,可見京都上層也有人參與其中牟利。王慎之被帶走,十之八九是回不來了,王氏一族将面臨滅族的危機。難為林氏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在想着家業的歸屬。
我不禁為王瑾誨感到可憐。
“父親心裏究竟怎麽想的,母親您難道還不清楚?父親根本沒有打算讓兒子繼承家業!二哥才是父親中意的!您難道還不願意認清這些?您以為您對大哥做的那些事情父親不知道?您知道為何您屢次陷害二哥卻少有得逞?那都是父親在背後操守!您有沒有想過,若父親真想讓兒子承接家業,為何對兒子寄情于畫之事不嚴加苛責?”
“混賬!我對你大哥做了什麽?由得你在這裏胡說!誰教的你!吃裏扒外!”林氏氣得渾身發抖,手裏的鞭子抽打得更重,“你自己沒有用!才叫你父親看不上你!”
王瑾誨沒有再說話。
林氏咒罵着,又不停鞭打着他,我實在看不下去,悄悄地跑出了院子,跑到一半,又折了回來,又跑出又折回來,一來一回好幾遍。最終還是決定去阻止。
故意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都沒有聽到,一副急匆匆的樣子跑進去喊:“王瑾誨你在嗎?”
如意料中一樣,林氏果然停住了手,畢竟這樣一個人,十分得要面子。何況她又是王家的客人,林氏不會在她面前繼續打自己兒子。
林氏走出來,笑面中含着壓住的怒意,對我道:“景姑娘來得可不巧,瑾誨出門去了。”
我故作遺憾:“是嗎?也無妨的,那我之後再來。”
林氏掩上了門,若無其事地踏下臺階,說道:“景姑娘,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我跟着林氏走下去,回頭望了一眼門,誰知恰好從側面半開的窗戶看到王瑾誨佝偻着身軀。
“景姑娘?”沒有得到回應,林氏轉身看向她,目光中含着試探。
我反應極快地裝作眼裏進了髒東西,擡起右手揉着眼睛,慢慢吞吞回應:“夫人請問。”
“聽說家兄與楚大人相熟,我家老爺被帶走已久,如今也不知是什麽情況。不知道景姑娘能否問問家兄,我家老爺究竟是犯了什麽事?”
相熟?林氏從哪裏聽來的?他們倆人在京都時就鮮少有交集,再加上景池珩不插手朝堂事,與楚随的交集更少。更何況現在在玉陵,景池珩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林氏怎麽能知道,竟然還希望通過我打聽王慎之入獄的原因。
“夫人一定是弄錯了,家兄怎麽可能認識楚大人。王老爺究竟為何被帶走,想必楚大人一定會派人通知府裏,夫人等待些時間就是了。”
林氏笑容一滞:“或許是聽錯了……”
直到次日,王家的族長王慎之依舊沒有回來,玉陵州縣官員,從上到下共有八位在清晨一并入獄,全城街頭巷尾都在讨論這樁奇怪的事,讨論家業鼎盛的王家。
幾日沒見的謝钰出現在街頭,與身着勁裝,腰上佩着劍的人交談。
我擡手拿起茶杯擋住自己的臉,景池珩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瞧了我一眼:“杯子太小了,該換個碗。”
說罷,指了指桌上盛着熱騰騰混沌的大碗。
“這個比較适合你才對。我的臉小多了,你什麽眼神,衡量能力這麽差!”我毫不客氣地反駁回去。
“是麽?”景池珩習慣性地捏我下巴,笑着道,“這裏都快要長出個葫蘆來了,恐怕一個碗盛不下你的臉。”
“哼!”我擡手摸了摸從他手裏逃出來的下巴,不理會他,圓溜溜的大眼睛,一本正經地看着謝钰的方向。
很快,身着勁裝的人走了過來。
景池珩輕描淡寫地問:“活口呢?”
那人慚愧地低頭:“沒有。”
誰知景池珩絲毫不在意這個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昨兒,哦不,過0點了,算前兒。
天氣預報說晚上開始下雨,給我興奮的,清晨五六點爬起來開窗張望,結果半點雪沒見着。
倒是朋友圈裏白了一片,一個個秀秀秀,弄的雪是自家産似的,把我給妒忌的要命。
天可憐的,今兒下午開始嘩啦啦地撒了,我終于也拍了波照去秀。
親們那下雪了嗎?
PS:感謝七七七冉姑娘幫我糾錯,有時候碼完字眼都糊了,愣是沒看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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