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溫泉
四肢一放松,我整個人緩緩地被溫水漫過,即将越過頭頂的時候,身體又在一瞬間從水裏升起來。水沖進鼻孔難受的感覺,肩頭冰涼的觸感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嘴唇抖得像篩糠。
我光溜溜地站起來拿衣服,謹慎往後看了一眼,吓一跳,一個沒站穩,腳下一滑掉了進去。
景池珩面無表情地把我從水裏撈起來,“看見我吓成這個樣子?”
我臉一陣青一陣紅,身體努力躺進水裏,臉丢大了……
溫水再次漫到鼻孔,咕嚕嚕往裏湧。
“好喝麽?”
“咳咳咳——你試試就知道好不好喝了!”我雙手環抱在胸前,腿往後挪了挪,瞪眼睛:“你來的時候能不能有點兒聲?武功好了不起麽?!”
景池珩挑眉,似笑非笑:“最近雲宮住着還習慣嗎?”
我被他這麽溫暖地一問,瞪圓的眼珠子緩和了下來,撇撇嘴:“反正師姐不會讓我吃蘑菇!”
他嘴角上揚,眸光閃過一絲狡黠:“回去補。”
“補你大爺的!”剛褪下的火氣直接蹭蹭蹭地蹿到腦門。
“與你鬧着玩的。很快可以拿到最後一味藥,病就可以治好了,以後不會再肆意流鼻血。”夜涼如水,清冷的月光,傾灑在他身上,反而将他一襲繡了落日明珠的蔚藍色錦袍襯得流光溢彩,配上頸項雪白色羅軟裏衣,以及飄垂至腰際的烏發,豐神如玉,大抵便是如此。
我心底泛起幾絲莫名的情緒:“最後一味?不是說找不到神醫沒有辦法治病了嗎?”
景池珩拿過旁邊擺着的衣服遞到我面前,“先穿衣服,你泡得太久了。穿好再解釋給你聽。”
“哦。”我接過手裏遞過來的東西,因從前都是有人伺候的,換做我自己,動作便相當得慢,尤其是衣襟上的結,每回都打不好。花了好久才穿好衣服,披着一頭濕濕長長的頭發,拿了鞋,光腳走過去。
景池珩轉身見我僅穿着貼身衣物以及單薄的外套,還光着腳,眉頭再次擰成一股,面色沉得滴水。右手摟住我的腰,飛身向住處。
“阿嚏!阿嚏!”回到住處,我止不住打了一連串噴嚏
。
景池珩打開櫃子拿了衣服扔給我,又拿來毛巾,捋起我的頭發擦水,沉聲問:“昨天也泡溫泉了?”
我搖頭,無比真誠:“沒有。”
“沒有?”
“真的!”
他修長的手指頓住,直視我的眼睛,眸光如片片利刃,嗓音更沉幾分:“真的?”
嗷,老狐貍!
“好吧你贏了……”
“現在什麽時辰?溫泉離這裏有多遠?一個來回,更深露中,兩次足夠你感染風寒!”
“我知錯,我反省。”我小手拉他衣袖,轉移話題:“你剛才說最後一味藥?這麽說你之前都在籌集藥材?什麽時候的事?”
“你什麽時候沒有在反省?一直反思,從未醒悟!”
“醒悟需要時間啊!誰能前一刻道歉後一刻誠心改正,哪那麽快的事?這是你教給我的!”
“我教的那麽多,你就記着這些?”
“我說悔改你不信,我不說悔改,你又數落我。等于我不說是錯,說了還錯!“
“鼓臉作什麽,哪裏又數落你了,脾氣越來越大,一句也說不得了?”景池珩擦拭着手中的濕發,“人沒有找到,他的住處倒是有不少醫書,翻一翻,藥方恰好翻了出來。你的病又不是絕症,只是罕見而已,依照醫書的記載,曾經也有人患與你同樣的病症。”
又把其中過程做了簡潔的描述。
他所謂的翻一翻,把屋子連地,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在以屋裏書案為中心,偏東南方向,地底下十五尺的洞裏挖掘到的陶瓷罐頭裏發現了一本醫書,上面記載着對症藥方。當年母妃并沒想到這一點,能在住處翻到藥方,一心只想找到神醫本人。
找別人家幫忙,找不着人就掀家屋子,方式是不是有點無恥了!
我無力吐槽,想到自己差點把每天當做最後一天活,氣得兩腿一磴跳起來,怒氣越漲越高:“怎麽都沒有告訴我?我還以為要拖一輩子!”
景池珩按住我的肩膀讓我坐下,觸手滑潤的肌膚,垂眼瞥到我光溜溜的肩頭,怒道:“衣服穿好!”
“它自己掉下來的!兇什麽兇”我悶悶不樂提起肩頭滑落的衣裳。
“每一味藥材都是稀世珍品,需要花時間籌集,倘若需要五年、十年呢?你有多少血可以流?南郭先生給你講過得話你都忘了嗎?”上面的頭發已經擦得半幹,景池珩換了一塊幹布,攏住偏中下部分的頭發,細細揉擦,緩緩道:“能治好也不能過分。少飲酒,飲食均衡,按時用膳、休息。雲堇給你的補血藥有沒有喝?”
我擡指不遠處桌上的瓷碗:“喝了。”
“誰熬的?”
“謝塵。”問這個做什麽?
“雲堇對你……比我想象的,好一點。”
我納悶:“害我有什麽好處嗎?”
“只是猜測。雲宮之人來自四面八方,衆多侍從,難免有異心者。”景池珩俯身,修長的手指習慣性捏我的鼻梁:“有沒有想問的?”
我不滿地晃了晃腦袋,伸出小手蓋住鼻子,說道:“師姐叫謝塵去救人。蕭家的囚牢,很難進去嗎?他能順利出來嗎?”
“蕭家的死士以囚牢中的劍士作為訓練自身武術的手段之一。謝塵熟知囚牢的構造以及蕭家莊內的路線,又曾經在數十位死士劍下脫身。他為難,不是因為蕭家難從蕭家的囚牢成功救出人,而是不願意再看到曾經困壓折磨自己數十年的地獄。”發梢也被擦幹,景池珩放下布,手指撫着長發從頭到尾觸摸了一遍,道:“幹了,脫外套,躺被子裏去。”
雖然進屋後景池珩又給我套了件衣裳,時間久了坐着還是有點冷,我照着他說的,脫掉了外套,爬進被子裏,身體暖了很多。
“謝塵逃出來後,投靠師姐了?”他是會為了生存投靠別人的人麽?看起來并不像。能在那樣的折磨屈辱中活下來并且最終逃離,一定很能吃苦,很堅韌,更有對自由的強烈向往,以及骨子裏的深刻的傲性,決不是個容易屈服的人,決不會再願意受制于人。師姐是怎麽做到讓謝塵聽命于她,為她做事而沒有任何的反抗。
“是,也不是。”
我見不得他賣關子,焦急道:“到底是怎樣!吊着我的好奇心很好玩麽!”
“謝塵逃出來已經是半死,雲堇救他的條件是,他必須不計任何條件報酬呆在雲宮五年,并聽從她的命令。”
“這不等于逃出一個牢籠,又掉進一個坑麽?”
“這個坑難道不比囚牢好?以蕭家的行事風格,勢必追殺他至天涯海角,與其一生在永無止境的厮殺中結束,入雲宮有什麽不好?以如今雲宮在江湖的地位,蕭家無論如何也要忌憚幾分。”
景池珩話鋒一轉,眯笑:“你在這不也樂不思蜀了麽?可見雲宮确實吸引人,叫我們樂清小郡主戀戀不舍。”
“我跟他不一樣!”我撅起小嘴,“不回京都,哪裏都好。”
景池珩捏了捏我的下巴,線條優雅的臉泛着誘人光澤:“大榮疆域遼闊,各州城不安穩,相較而言,京都更安全,外面不盡然好。又并非只許你在京都,想出來玩,不也同意了麽?還有什麽不高興的,嗯?”
“跟着你才不好!”拿我被綁架這樁事來說,若果不是景池珩得罪了人,別人沒事綁架我一個小姑娘做什麽?
景池珩難得從善如流:“嗯,這次是我不好,所以準許你在雲宮玩幾天。”
“幾天是幾天?老管家說祖母撐不了多少天了,我們為什麽不快些回去。”
我出生在京都,那個時候我母親與父親已經徹底鬧翻回了京都,這十四年來,我只在六年前母親的喪禮上看見我那位父親一面,時隔六年,我連對那位一直對自己不聞不問的父親長什麽摸樣都快要記不清了,更不要說從來沒見過面的祖母。我發自內心産生不出血濃于水的感情。
我忽然想起什麽,抓住他的衣袖,激動地搖晃:“要不我住流闕嘛,好嘛好嘛好嘛……”
“巍城的事處理完了回珑延,”景池珩不容我撒嬌:“之前的藥已經用完,雲宮的補血藥能讓你好受些,南郭先生采藥回來再去流闕。”
如果師姐再叫上我看話本,不出三天,我能瘋。煎熬煎熬好煎熬,可不管我怎麽表示不喜歡的感受,師姐愣是一副你就算給我直講了我還是不知道的表情,叫人完全無可奈何。
我心中還有一個問題:“師姐為什麽要把我留在雲宮?”
景池珩問:“你覺得呢?”
“難道真的只是來做客?”
景池珩沒有直接了當告訴我,而是意猶未盡地說:“你猜猜。”
我恍然:“該不是擔心你不能守約,故而拿我作為籌碼扣押在雲宮,看你是不是會把那塊脂膏給她吧!”
他笑了笑。
真猜對了?
我心好塞!
景池珩眉梢微微皺起:“又厭倦了?”
他說的不錯,以我喜興厭舊的性格,但凡一樣東西,一個地方,最長的喜歡時間不會超過七天,不要說師姐每日拉我看話本,只要是寫字的東西,叫我看上兩三眼都是難得,更不要說這麽多眼。
但我也知道他心裏盤算着什麽,直截了當道:“讓我乖乖待在雲宮,不就是怕我不小心攪亂你的重要事或者給你惹什麽麻煩!憑良心講,這回哪有給你惹麻煩?你給我惹麻煩才對!流闕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報複都已經尋到我頭上來了,可見跟着你才不好。”
“你能想明白我很欣慰,那麽乖乖待在這裏。”
我發自肺腑不想順遂了他的心,被他拿捏在手裏的這種感覺,越來越覺得很不順爽。倆手捏着被單坐起來,瞪圓的眼珠子,語氣也很果決:“你叫謝钰跟我出去玩。他武功不差,你也不用擔心萬一我讓人抓了讓你為難。”
“謝钰近日有事要辦。你想到哪裏去玩?”
竟然給了商量的餘地?
我兩眼星光閃閃:“聽說外面有海灘,我想去海灘看海吃燒烤。”
“聽起來不錯……”他淺淺一笑,看似難得的溫和。随即,額下皺起的眉頭以及陰冷的嗓音,讓我小心肝一跳。緊接着,冷死人不償命的語調,聽似漫不經心卻字字戳中我的心髒:“去年掉進汐雅河裏,差點丢了半條命,現在後背還有當時被河底硬石擦傷的舊疤,當初哭着說之後再不去河邊玩了,現在傷疤不疼了,皮又癢了?還敢去海裏!你會浮水麽?再掉水裏,誰把你撈起來?”
我氣沖沖發洩道:“受不受得了是我自己的事!不會浮水是因為你不教我!如果你教,去年我能自己從河裏爬起來!我才不稀罕你把我撈起來!因不會浮水,便不能去河邊海邊玩?什麽道理!”
景池珩額頭青筋直跳,捏住我細嫩的手臂,厲聲道:“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都是你的錯!因為你不教我浮水,所以我才不能自救。歸根究底,錯在你的身上!你總是把錯誤都歸結成我貪玩!不公平!你沒有犯錯的時候?你應該檢讨你自己!”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景池珩說話。也沒有人敢這樣理直氣壯指責他。從前我也不敢,可時間一長,很多事情就摸得很清楚了,比如景池珩懲戒我的手段無非只有那麽幾種,反正以前都受過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都受得起。最糟糕的後果也不過他真的氣得下手揍我一頓。但可能性好像很低。譬如落河事件後景池珩幾次揚言要給我點教訓,最後都大而化小,小而化了,只讓我寫檢讨,不準出門一個月以及抄寫二十遍《律例》。
“膽子越來越大敢教訓我?你才多大?長大了再來跟我論誰對誰錯!”
“又拿年紀教訓我,難道年紀小的一定什麽道理都不懂呢?白沙書院去年還破格收了十二歲的天才學生!年長的一定經驗豐富能講道理麽?表二叔一把年紀依舊犯傻做蠢事!”
“天才學生?你是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禮樂射禦,你哪樣拿得出手?”
“......”能不能不要老提我沒文化這種事啊,我內心也很傷感的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27日0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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