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寧娴

她運功向我飛來時,我想起第二波暗箭就要接着飛出,驚動守衛不說,還可能把她射成馬蜂窩。慌忙憑借腦中記憶,摸到牆壁細微凸起的地方,按下,停止這一出的機關。

請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機關所在,因為我以前差點被這玩意兒弄死!

“啪!”

我以為她是飛到我身邊來的,誰知竟把我壓倒了地面上,撞得我渾身疼。

平月吓了一大跳:“寧小姐,您要壓死郡主了!”

寧娴勉為其難支起身體,一手撫了撫額頭,尴尬地看着我:“不好意思,一時沒看準。”

我才發現她滿手都是血,腥味很濃重。

寧娴扶着牆站起來,暼了眼平月:“別扶你家郡主了,我就快死了,扶我一把。”

我讓平月去扶她,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手上怎麽會有多血?以前沒聽說過你有仇家?你這是在幫左柘辦事?左柘不是在嶺南忙着叛亂嗎?你不是在幫着他叛亂嗎?”

“叛你大爺的!”寧娴揉了揉耳朵,說:“能讓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再回答你成麽?”

“好的,等我拿點吃的……你餓不餓?餓的話,我多拿點!”

寧娴瞅了瞅我已然滿滿的雙手,皺眉嫌棄:“你自己吃吧!”

我“……”

忘了她不吃甜食,而我手裏卻抱着兩罐蜜餞。

待回到我的住處,寧娴脫了外衣,我又發現除了泥,衣衫上還沾着血。

寧娴看了我一眼,全然不在意道:“不全是我的,衣襟上面是楚随的血,下面部分是我的血,你看,”說她撩起裏衣,左腹處一個森然明顯深深的口子,正在淌血。

我瞬間覺得腿疼什麽的都不算什麽事。看她左腹的傷口,一下子沒了食欲。

“你倆又打架了,可楚随的武功不是比你高麽,他流什麽血?”忽然想到什麽,我雙手托住下巴一陣驚詫:“你被他打成這樣?以往打架不都是讓着你的麽?這回真鬧翻了?你們到底怎麽搞的?”

“這次沒打贏我!”

我撐着下巴的手一倒:“最近你武功進步了?鬧叛亂還有心思修功夫,這麽厲害!”

寧娴冷哼了一聲:“我給他下了毒。”

我徹底震驚,雖知曉她做事一貫果決狠厲,卻沒想到對楚随更狠厲。不管怎麽說,楚随從來不傷害寧娴,從他倆矢志不渝地打架開始,就沒見寧娴受過傷。這次寧娴下毒,或許存了要殺了他的心思,楚随內心絕不止一萬點深深的傷害。又想到那日在玉陵楚随與我說話時的神情,我竟然産生了一絲同情。

經過她的描述,我才知道她這次回巍城的路上遇到了楚随,他明顯四處派人尋找她的蹤跡已久,并且得到消息在第一時間趕了過去。最先說的話,如我預料中的一樣,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把你強制帶走之類。寧娴對他的話,從來沒有耐心聽半個字,倆人如往常一樣開打,寧娴身上有傷,趁着楚随失神之際,便對他下了毒,這才逃走。但楚随的手下卻不依不饒地一路追蹤,最後逃着逃着她想到流闕是最近的地方,就進來了。誰知運氣很好,恰好看到我。

“幸好你遇到我,要不然驚動了守衛,你這身血得翻幾倍流!”我感慨她這一路的遭遇,又問:“哪裏弄來的毒,你還學會制毒了?”

“有人給左拓下毒,被我殺了,那人身上有備用的,便順手拿了。”寧娴思索着道:“以前怎麽沒想到給他下毒呢?白混了這麽多年的江湖,竟忘了下毒這種常見事。”

我抓住重點,問道:“這麽說來你不知道是什麽毒,也不知道怎麽解毒,手裏也沒有解藥?”

寧娴平靜道:“那是自然。”

我暗吐一口血:“那你還把下毒的人殺了!”

“……手誤……”

我:“......”

寧娴道:“怎麽了?是高手也會有手誤的時候?”

我:“......”

寧娴拿起邊上的衣裳,十分娴熟地扯出來一條布,在傷口塗上我讓平月拿來的藥,把布條纏在腹部,打了個結,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你還有用剩下的麽,給我點,”我不能說是想給楚随解毒,只能掩飾說,“左拓不是也中了毒?解了沒有?南郭先生的醫術很好,對毒也有點研究,明日找他看看是否有解毒的辦法。”

寧娴皺了皺眉頭,凝重道:“我此番回來正是為了給左拓找解毒的辦法。剩下的麽…….”她翻了翻髒兮兮的衣裳,從內袋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晃了晃:“有一點點。”

我接過她手裏的瓷瓶,想打開看看,她眼疾手快按住我的手,“門外漢別碰這東西,萬一不小心中毒,景池珩不得殺了我。”

我倆談話到一半,外面有人敲門,平月進來說費樓主來了。

終歸還是驚動了人,想想流闕的防禦一貫做的很好,既然寧娴觸動了暗箭,執掌武學又擔負着防守的費炎齡沒有道理不知道有人闖進來。

“告訴他我正在沐浴!”

平月出去又回來,說道:“費樓主說他等您沐浴完。”

“我要泡到明早。”

平月忍不住插嘴道:“哪能泡這麽久…….”

我不耐煩地說道:“照我說的去!”

接着平月還沒回來,費炎齡卻進來了,他道:“我想小姐并沒有在沐浴便進來了。”

“哼,我記下了,一會兒告訴景池珩!”果然以他盡忠職守的性格還是會闖進來看一看。

“闕主這兩日不在。”費炎齡目光掃視到寧娴身上,我慶幸寧娴歡好了衣服,否則不是要被他看了去。

“原來是寧姑娘,”頓了頓,他又道:“流闕不是随意闖的地方,下回別再翻牆,否則,便是小姐在這裏,在下也不得不對寧姑娘動手。”

寧娴不是吓大的,更見不得人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擡手揉了揉胳膊,“打就打!我還怕你不成。”

我心底默默地想你都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還嘴硬。萬一費炎齡真跟你打該如何是好,我是只能觀戰的。

費炎齡沒說話,轉身走了,我這才聽到外面還有衆多腳步聲,在這之前,費炎齡已經布了局,若我沒有回應,他便會進來捉人。

費炎齡前腳剛走,寧娴撐不住倒在床邊上,暈倒前語重心長囑咐我:“兩天內醒不過來,把我打醒。”

我揉了揉手,凝重地考慮兩天後該如何下手打醒她。以及,用自己的手,還是平月的。畢竟她都這樣講了,估計打個兩三下是醒不過來的,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她我也疼的。

平月提了個建議:“要奴婢給您找快石頭代勞嗎?”

我如釋重負般點頭:“好主意!先備着!”

顏瑜得的風聲很快,大清早的跑來我這裏,“昨天整個流闕都被驚動了,呀,你還好好的呀!”

“你不去教書跑來我這裏做什麽?”然後指了指床幔中躺着的寧娴,說道:“不好的在裏面。”

“你倒是比我關心學生,”顏瑜又補充道:“南郭先生與你兄長一同出的門。”

我:“……”不早說。

最後我決定讓謝钰把淩似雲叫來,她是南郭先生的徒弟,雖然說還沒學來南郭先生的一身醫書,但也學了個七七八八。

謝钰沉臉提醒我:“淩似雲在京都。”

“我知道啊,所以你一定要快點去,日夜兼程馬不停蹄!”

他咬牙,再咬牙,走了。

兩日後謝钰仍未回來,平月把從後院挖來的石頭洗幹淨後擺放在桌子上,我瞅瞅昏睡的寧娴,又瞅瞅石頭。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去,我終于決定動手。

平月建議:“您砸寧小姐屁股吧,這裏不傷人。”

誰知寧娴在此時睜開了眼睛,我下了一跳,一松手,石頭掉了下去,砸了她的胸。

“啊————”

“叫什麽叫?我都沒叫,你叫什麽?疼死爹了。”寧娴揉揉被我砸到的胸。

見她醒了,我便松了一口氣,叫平月把時候搬回去,而後拿來一個小瓷瓶,從裏面倒出兩粒藥丸給她:“既然醒了就自己吃。”

她頗為嫌棄:“什麽東西?”

“藥呗!難道我還能害你不成?給你我都心疼死了。”

“把你的藥給我吃了,你吃什麽?”她遲疑了一會兒,“該不會這倆天你都給我喂藥了吧?”

說的不錯。并且我剛才支開平月,是要把藥給她。這是顏瑜給我的,說是景池珩和南郭先生出門時留下的,囑咐我務必按時服用。我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補血藥。畢竟我每回流血,差不多能染濕一件衣裳,缺血缺得不行。尤其是剛剛流血後,與死人沒什麽兩樣。若非為了支開平月,我早叫她直接把石頭扔出去了。

“所以你叛什麽亂?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寧娴很不滿道:“張嘴閉嘴叛亂,我哪叛亂了,聲張正義!你懂個什麽!”

“受大榮授權管理祺易部落的主事不是左柘,他私下裏拉幫結派聚集勢力企圖取現今的主事而代之。不管他是不是僅僅因主事管轄不利為族民着想,或者與現今的主事有私仇,無意造成大榮邊疆動蕩。這種非正緊渠道的方式,絕不可能得到朝臣乃至皇帝舅舅的認可。”

寧娴:“......”

我稍微想了想,又補充道:“京都近幾年争得越大厲害了,多少人逮着機會就想建功得皇帝舅舅青垂。小題也是要做成大大題的。就算你真沒有幫左柘,憑你倆相識也極有可能把你拖下水,連着你們一起。哦,還有楚随,他如今可是皇帝舅舅器重的權臣。多少絞盡腦汁人日思夜想把他踩下去,取而代之……”

寧娴渾身一震,眼神盛滿不信。

我很郁結:“哎你倒是說句話啊……”

寧娴結結巴巴道:“……你竟還懂得分析局勢了……”

難道我真的長得很傻。

忽而寧娴又恍然大悟:“到底是在長公主和景池珩身邊長大的人。大榮最聰明的人,你們家占了三個,其中兩個手把手把你帶大……再蠢的也要學會思考了。”

我怒不可遏:“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沒有思想不會考慮智商負值的人?把我的藥給我吐出來!吐出來!吐出來!”

平月回來見我倆快要打成一團的架勢,忙勸道:“寧小姐,使不得,郡主身子弱。”

寧娴臉一黑,柳葉眉皺成一股:“我是傷患我才弱呢!”

“您就是傷患那力道也能抵過好幾個郡主……”

我想下下下個月的工錢也不要發給平月了。

“奴婢聽說世子回來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随手捋了捋繁瑣的衣裙:“什麽時候?到哪裏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倒是不知,聽顏先生說是方才到了正門。”

一路小跑出去,撞進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跑這麽急做什麽?往時躲我躲得巴不得跑得遠遠的,又有什麽事讓你忍不了了?”景池珩身着一襲蔚藍色錦袍,垂着頭,眉梢幾分明媚,眼眸映出我的摸樣。

“誰說我又有什麽忍不了的事了!”我從他懷裏跳出來,“只是想你了不行啊!”

他輕柔地捏了捏我的下巴:“該是想我幫你解決什麽事,是不是?”

我撇臉,義正嚴詞:“沒有!”

“真的?”他好似已經看穿,輕笑了一聲。

我小心翼翼試着問:“那……如果……有呢?如何?”

他卻平淡地道:“不如何。”

“哼!那還問什麽問?”我扭頭就走。

晚膳後,我跑去朗月池邊散步,順便看看多年不見得小藍。小藍是條鱷魚,長得十分魁梧,體型有兩個我那般大。我帶了一些果子到小湖邊,小藍嘩啦啦爬了過來,仰起頭,搖晃着長長的尾巴,張開大嘴。我把果子扔進它嘴裏,它便咕嚕咕嚕咬了起來,牙齒縫裏濺出不少果汁,吃完後又滿懷期待地看着我。

三年不見,它的胃口越來越大了。

“乖,我給你撈幾尾魚來。”

我轉回朗月池,拿來池邊小屋裏的一杆兜,正要去撈魚,不知從哪裏跳出一個黑衣護衛,半跪在我面前,恭敬道:“小姐,近來闕主不許撈魚。”

“為什麽?”

那護衛道:“您從前撈了不少,如今池中只剩下這些,再撈便要絕跡了。”

“絕跡?”我竟忘了這碼事,便跑回去對小藍安慰道:“生物何必為難生物,左右你是雜食屬性的,吃素也沒什麽的,乖哈——”

小藍嗚咽了兩聲。恐怕只有我才喂它吃過幾回魚。

但它實則也吃人。機杼閣建立于忞湖之上,從前有外人入侵機杼閣,掉進忞湖,被小藍一口吃掉。它的嗅覺十分靈敏,很容易區分不同的味道,譬如我身上的檀香,它便很熟悉,故而我一靠近便熱切地爬了過來。

我正要與小藍道晚安,平月滿頭大汗跑來,“大事不好了——”

“啊?”

平月捂着腰喘了幾口氣,道:“寧小姐方才在屋中耍功夫,打破了一個霁藍釉天球瓶,一個翡翠白紋梅瓶。”

“讓楚随來賠!”景池珩不知從哪裏出來的,站在我身後,動了動眼神,讓平月退下。

“那你得把他救醒了才能賠。”

他說:“确實要救。”

我腳下一個趔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沒有聽錯,你方才說,說什麽……”

“玉陵涉事官員上下是一名,楚随昏迷,玉陵缺主事之人,非但耽擱了羁押罪犯的全部審訊,更影響玉陵上下的正常官務,案子晚結一日,還将滋生變數。協助辦案的禦史中丞蔡敏八百裏加急密函馬不停蹄直承禦前,”景池珩講到這裏,話轉了個彎,“若非蔡敏不知寧娴下毒,沒有禀告。否則,她必被拿回京都審訊,謀害朝廷命官論罪當死。”

“然後呢?與你有什麽關系?不是不管這些事麽?”

“我倒是不想管,可惜皇帝舅舅已經将為楚随解毒的事交代到我的手上,”景池珩似笑非笑:“你說,還能不管麽?”

聽起來很無可奈何,我才不信。

“你想推脫,還能沒有辦法?”我欣然道:“其實你是因為想幫楚随才沒有推脫的,是吧是吧?”

景池珩的眉毛一點點擰成一股,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淡去,“不是。”

我被他瞬變得神情吓到,站着久了又太累,便蹲到地上,托起下巴仰視他,慢吞吞道:“不是就不是嘛,生什麽氣,往時還數落我脾氣越來越大……”

“我生氣了麽?”他低首看我,面無表情。

我忙低頭随手在地上畫圈圈,暗暗嘀咕:“還不承認……”

景池珩手一伸,把我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裏,“天色已晚,該就寝了。”

我衣袖裏掉出一個瓷瓶,正是寧娴給我的那瓶毒/藥,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景池珩眼疾手快,騰

出一只手接到手心,臉色瞬間沉得能滴水。

作者有話要說: 世子的脾氣其實挺大的,除了脾氣大以外,心眼兒也挺小的,O(∩_∩)O~

PS:下章31號0時

推薦下我的另一篇文:《女帝特煩惱》

親們可以從我的作者專欄看到這篇文,也可以複制下面鏈接看文

《論》與《帝》,兩款不同的男女主,不知哪款最受喜愛,勿忘留評!

最後,求收藏,求書評,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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