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交流
“你切莫誤會,我與那姑娘從未見過面,更勿提認識,怎會與她成親,”他急促地解釋。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內心頗為平靜,他能這樣跟我解釋很好,說明他把我藏在了心底,且看得尤為重要。
但當務之急,不是跟我解釋而是跟另一位姑娘解釋。
“來人,給我拿下他!”
這出其不意的!
韶絮然溫柔地笑了,安慰我說:“你不用怕,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哦。”腳邊有張矮凳,我就着矮凳坐了下去:“開打吧!”
他怔了怔,轉身對那些人說道:“在下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姑娘若不願離開,執意強迫,在下不得不動手。”
那姑娘一陣痛心疾首:“他是個男人,你怎麽會喜歡一個男人!”
你才男的呢?我是女的!
韶絮然目光微凝:“在下的事論不到姑娘你管。”
他這話說得沒有半分辯解的意味,豈不是在那姑娘眼裏坐實了男子的身份。
好吧,男的也好,女的也罷,好像也沒什麽可糾結的,我姑且安靜地看他們開打吧。
那姑娘眼淚嘩啦啦留下來,哭喪着說:“你生得這麽好看,怎麽能喜歡一個男人。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你們能......能......他能為你生子傳宗接代嗎?”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氣憤道:“你笑什麽笑?”
我笑得合不攏嘴,“不好意思沒忍住,你繼續說,我保證待會不笑。”
韶絮然幽幽地道:“缇缇你一點都不擔心麽?”
“嗯?擔心什麽?”你又不是東西,還真能給人搶走不成。
紅衣姑娘企圖沖到我面前來,卻被韶絮然輕而易舉地擋住,只得氣呼呼地吼道:“你們兩個當真是......是......那般關系?”又望着韶絮然一字一句說道:“這不是你為了擺脫我的推托之詞?”
韶絮然冷言:“不是。”
我一貫知曉他十分謙謙君子,待人溫和,卻不知他也有這般冷厲的時候。
“你你你——”姑娘跺腳,“把這個人給我抓回去!”
她說的‘這個人’是我。
抓我回去做什麽?
難不成你看上我了?
不是看上韶絮然了嗎?
抓人應抓他!
“胡鬧!”
四周的奴仆正要動手,外頭走來一個穿着錦衣的老頭,右手拄着一根杖子,雖體型臃腫,卻有幾分威嚴之态,“誰許你們由着小姐胡鬧,我的老臉都要給你們丢盡了!”
“爹爹,女兒的終生大事盡在此了,如何是我胡鬧?”
我覺得這父女倆看着不像親生的,樣貌差得也忒多了。
老頭拄着杖子,一拐一拐地走到韶絮然面前,說道:“家女冒犯了,待我回去定當好生管教,請韶公子勿怪。”
韶絮然淡淡點頭,拉着我的手出去了。
哦,怎麽拉的這麽順手呢?
學涯四周邊植花木,而今正值秋季,落葉缤紛。韶絮然一襲白色錦衣沾了不少金燦的落葉,反而點綴得怡然,更添幾分麗色,再加上他本身優雅的儀态,恍如谪仙。
他忽然伸手向我的肩膀。
此情此景,我以為他是要給我個擁抱,卻是取下了落在我肩上的落葉。
“方才......”他話至此,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又道:“得你信任,我很高興,卻不知為何卻又有些傷心。我在想,缇缇究竟是因為信任我才毫不懷疑,還是因為不在意?”
我不明所以,問:“你是在問我,你與那老頭相識,卻不識他女兒,我為何不疑惑,不問?”
他身子僵住,似因我的話而感到出乎意料。
“啊?不是這個麽?還有什麽?”我想了想,“不管是什麽,總歸我沒有什麽可以不信任你的地方,你着實無需如此傷心。”
韶絮然靜靜地看了我片刻,道:“那老頭名喚崔獻,是崔莊莊主崔翼轍的叔父。故與他照見過幾次,我只知他有個獨女,卻不知是今日的這位。招親的擂臺擺在東街,當時我匆匆路過,并未注意,更未曾料到她會将繡球抛到我的身上。”
“你已不住在崔莊了?”
他顯然被我抓住的重點愣了愣。
“原是要回京都的,但之前在學涯遇見你,便暫時不想回去,耽擱了幾日。”
我心頭一熱,特意為我留下來的?之前怎麽不告訴我呢?
“那你預備何時回京都?”
“約莫明後日,”他說,“我不知你住在何處,不知該如何尋你。今日來學涯時,我在想是否還能遇見你,誰知真遇見了。”
“這幾日我都在學涯,你可随時來找我,”我忽然想到可以找他做幫手,“學涯最近發生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顏瑜愁得頭發快要白了,不如你幫幫他。”
“學生顧溢猝死一事?”
“顧溢的屍首已經被驗過,心髒中一根銀針致命,沒有半分其他的痕跡。根據現場的檢驗結果,顧溢的屍首不曾動過,也就是說他就是死在書桌前的,那書桌正對窗戶,我猜測兇手極有可能是透過窗戶将銀針刺入他的心髒,但是窗戶卻沒有被銀針穿透的痕跡,因此兇手可能是顧溢熟悉的人,譬如兇手敲窗,然後他打開了窗。”我說到這裏,發現有點不大對勁,又補充道:“當然也可能他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大冷天的開窗吹冷風給自己提神,兇手不是什麽熟人,開窗正好方便兇手作案。”
他問:“缇缇希望我如何?”
我挑了一處草地坐下:“要不你先發表一下自己的見解?”
他便也在我的身側坐下,說道:“我雖聽聞此事,個中細節卻是不清楚,但依照缇缇你所言,是否認定兇手是學涯內之人?”
“學涯宿舍周圍一直有侍衛看管,能夠悄無聲息地在裏面殺人十有□□是內部之人。”我并不能告訴韶絮然,淩似水已經查出背後策劃這件事的是蕭長天。首先,在他眼中,我只是與顏瑜交往頗深的朋友。其次,流闕名下學涯、武昭兩處是衆所周知的存在,而淩似水所在的機杼,位于流闕之內,一直以來是隐秘的存在,她本人亦然。
他點頭贊同我的說法,又道:“缇缇的意思是,可能是他熟悉而顏先生并未查出的熟悉之人。”
此話正中下懷,我也是如此想的。
“對的,顧溢明面上相交頗深的朋友皆有事發的不在場證明且不會武功,要把銀針入目三分地刺入顧溢的心髒幾乎不可能。因此我猜測,他私下裏還有相交頗深的朋友。”
我擡頭看向他,正巧映入他的眼,明眸露着淺淺的笑意。
“好了,接下來你有什麽想法?比如,如何着手查一查顧溢私下裏的事。”
韶絮然斟酌了一下,道:“缇缇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根本是自殺的。”
我張了張嘴:“啊?”
韶絮然分析道:“如果我是殺人者,最希望的局面應該是被判定為猝死,或者被其他人所殺。但是身體留有銀針,一擊致命,必然會被判定為他殺。而且,方才缇缇說,與顧溢有交往的學生皆有不在場證明且皆不會武功,那麽都可以被排除嫌疑。如此一來,豈不是他殺,卻沒有殺人嫌疑者。”
我拖着腮幫思索,他說的不錯。
韶絮然又道:“但也可能,兇手認為直接嫁禍給顧溢交往頗深之人,顯得案子太過于簡單,太容易被調查出嫌疑對象,顯得他手段不夠高明,故意嫁禍給顧溢私下有過交往之人。”
我忍不住吐槽:“兇手腦子被門夾了吧!”
待冷靜下來,我才發現忘記了十分重要的一點。
熟啊不熟的似乎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兇手是蕭長天的人,我到底該不該告訴韶絮然學涯與鑄劍家已然成為對立的關系呢?
韶絮然說:“近日武昭比試之事在巍城廣傳,我雖不懂江湖之事,卻有幾分猜測。流闕名下頻頻出事,似乎有人對其不利。學涯之案,亦可以此為一處切入點展開調查。想必顏先生也定有此番考慮。”
“啊?”
我未及提,他已有所猜測,聰明人總是叫別人招架不住啊。
韶絮然嘆道:“缇缇,你雖與顏先生有交情,此事不宜涉足過深。”
我說:“你擔心我有危險?”
韶絮然淡淡地笑道:“敵明我暗,你終究是個姑娘,我怕他人對你不利。”
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有考慮過。關鍵我沒有考慮過我能幫顏瑜查出真相,對方着實沒有必要殺人滅口。轉念一想,我發現這是個很好的引誘點。
“既然我們查不出,不如讓對方漏出馬腳!越是我這樣的小姑娘,他便越容易對我下手,同樣的,他的防備心也越低.......”
“缇缇當真想如此......”
韶絮然突地握住我的手,握得有些緊,我愣住,剛剛還說的好好的,怎畫風轉得如此快?
忽然他手足無措地松開我的手,甚至難得地蹙着眉頭。
這麽一來一回的,弄得我也蹙起了眉頭,詢問道:“怎麽了?身體不舒服?生病啦?”
韶絮然不安道:“缇缇,你欲以自身為誘,若世子知曉......”
“所以別讓他知道!”我打斷他的話,繼續說道:“景池珩要是知道了,他會打我的!”
“世子雖管教你,卻總若你出事,世子總歸是心疼更多些。”韶絮然說到此,頓了頓,又補充,“我亦心疼。”
“可是顏瑜如果不能把案子查出來,他便要去武昭做雜活,以他的脾氣,說不定拿根繩子吊死在武昭的大殿裏。我跟他朋友一場,是在不忍心見他如此。”我主動握住他的手,眼神熱切地凝望他:“你會做護花使者的吧?”
韶絮然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臉頰微紅,“我怎能眼睜睜看你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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