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雪夜
之前依據寧娴的評價,略微推測過景池珩的武功。當時得出的結論是,他至少輕功不是一般地好。又以此繼續推測楚,遇到危險時,成功逃跑應該沒什麽懸念。可現在我親眼所目睹到的,他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傷痕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未曾考慮過他身上帶傷這種特別不切實際的事情。因為自從母親去世他接受照料我之後,憑良心講,他甚少離開京都,離開最長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兩個月。聽老管家說,他幼時孤身離家後,那是連續數年不歸家的。這麽一對比,自從他照料我之後,可以說京都待的時日多得不能再多。
自從謝钰來府裏做教書先生之後,每回他不在京都的日子,都把謝钰留在府裏。聽說謝钰的武功也很好,可淩似水說流闕武功好的多得是,不差謝钰一個。
因此在我的認知中,哪怕遇上危險,景池珩的定位類似師姐鐘愛的話本中的某類男主角,手指輕巧地捏一杯茶,雲淡風輕地看屬下和一衆殺手刀光劍影,等一切鬥争平定後,淡瞥一眼地上的屍首叫屬下處理幹淨。
除了臉上絕不可能有話本中插圖般清朗溫潤的笑容,其他方面我都認為與景池珩一貫矜貴的氣度以及冷漠的脾性符合。
景池珩坑了崔莊的謀士,又和他們做交易得了半塊脂膏。師姐說它有極致美容養顏的功效,稀罕難得。為什麽用來出去臂上的疤痕?再稀罕的東西,不也得拿來用才方能體現它的價值所在。景池珩的脾性完全不像是舍不得稀罕之物的人,學琴時被我毀掉好幾把傳世古琴,也沒見他動過什麽天大的怒氣,更沒有半點舍不得的神色,還叫我再接再厲來着。沒道理舍不得這麽一塊脂膏。
更何況憑借我的認知,景池珩除了有極其嚴重的潔癖,還特別事事要求完美。當初被他教寫字的時候,筆力輕了一點點、筆畫寫長了一點點,就板着一張臉叫我重寫。重寫了好幾遍在我看來幾乎與他寫得分毫不差卻還是被勒令重新。簡直吹毛求疵到幾欲讓人一個硯臺砸到他臉上以洩心頭之怒。
可就是這樣一個挑釁的人,竟然能夠容忍自己的身上留着醜陋不堪的痕跡,讓人怎麽能不匪夷所思。
屋內四周的伫立的蠟燭臺并沒有被點亮,唯有那一張精貴的大床前燃着燭光,尤其顯得此處的明亮。
小時候總做噩夢,他被我鬧得沒有辦法,只好整夜抱我。那時年紀小,沒什麽忌諱,他就抱着我躺坐在這張床上。這樣過了大概兩年左右,我很少做噩夢,卻養成了非要他抱着我才能睡着的壞習慣。起初他耐性十足地縱容我,就算每次被我氣得話比平時多出十倍,臉色比平時難看一百倍,最後還是順着我的習慣。
可惜他這方面的耐性沒有維持多久。半年之後憑我怎麽死纏爛打哭哭啼啼再也不肯抱。只要一賴到他身上,甩手就把我從窗戶扔到對面我自個的床上,力道恰到好處,位置分好不差,于此同時沉臉警示再有下次罰抄律例百遍,抄不完不準用膳。
一個被縱慣的,哪能被這麽一句話立馬唬住,我百折不饒般地再次嘗試。隔日真的沒有被允許用膳,從早晨起被他幾乎苛刻地盯着練字直到日落西山,我餓得頭暈眼花連捏筆的力氣都沒有眼睜睜看着同樣餓了一天的景池珩離開書房管自己去用膳,留下我一個人在書房。
半個時辰後老管家在偏窗敲門偷偷摸摸遞給我一盤香氣四溢、色澤誘人的雞絲銀耳桂花魚。我幾乎抹着淚吃完,不顧沾滿墨水的衣袖,以及一雙沒洗過的手。內心深處把景池珩從頭發到腳趾頭罵了八百遍。平月後來說,您半夜做夢還罵世子來着。可不是麽,自挨餓後景池珩成了我夢境的常客,噩夢的源頭。
時隔三年零五個月,首次在夜裏踏進景池珩的屋子,我表面裝作無所畏懼,內心實則忐忑不安。
這些年來,從寡言沉默到被他縱得頑皮搗蛋,最後又被他管束得略懂謹言慎行。而他對我則從寵溺縱容變得冷淡疏遠。至今未能叫我想出個所以然來,如同我之前想不通寧娴對楚随瞧不上一眼,而楚随卻偏對她固執到至死不放的地步究竟是什麽緣由。他算不上是個脾氣好的人,卻唯獨對寧娴脾氣好的超乎想象,這一點我略佩服他。
話說回來,初見景池珩的時候,我覺得他脾氣特別冷,特別不能招惹,可誰知道後來出乎我意料的脾氣好。府裏什麽事都是由着我的,我說不去白沙書院讀書他最終也是由着我。或許是因為他這樣的态度,跟着別人也不能說什麽。本來院長給我這個走後門的人留了個名額,已經是極大地給景池珩面子,後來我沒去,等于白白浪費了。都說女大十八變,我沒變得怎麽着,景池珩卻跟換了個人似的。
前年宮宴,朝臣嫡親的家眷都被皇帝舅舅恩準參與。這其中的原因,并非全然為了給我那幾個皇子表哥們挑選正妻,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外祖母實在覺得景池珩的年紀必須該娶一房妻室,與他同齡的大皇表兄的孩子都能張嘴說話,景池珩至今不娶妻實在不像話。
可惜這事最後沒着落,皇外祖母看中的幾個家世品貌都不錯的姑娘後想了不少法子拐着彎說給他聽,言下之意定要他從裏面挑選一個。可景池珩半天沒支一聲,倒是五皇表兄收了個為妻。外祖母則隐晦地表示若他看上了幾個一時決定不出哪個,都收了回去也無大礙。我當時哭笑不得,他那分明是沒有半點看上眼的神色,哪裏抉擇不出的樣子。
我現如今已快到可以成婚的年紀,對絮然頗為滿意。以及婚事韶府沒資格拒絕,只要我一點頭,定婚期毫無懸念。可景池珩還沒成親,我這個做妹妹的卻先成了婚。将來沒準我孩子都生了,他還沒有成親,這叫咱們家的臉往哪裏擱。
被他教導到大,虧得沒有被教成跟他一個脾性的,否則恐怕沒有什麽公子瞧得上我,得用硬手段讓我看上眼的就範。可他脾氣不好,長得絕對好的沒話說,光他這副容貌足夠讓姑娘們為之茶不思飯不想,根本不愁沒姑娘喜歡,再者他身份擺在那裏,眼巴巴想貼上來的人一抓一把大,還不是任他想要哪個就哪個,怎麽就楞是看不上眼。
景池珩臉上閃過不曾有過的局促,略顯慌張地以衣袖遮住,眉頭微微皺起,“不是跟你說過夜裏冷,不要出屋的麽,連件衣裳都不帶!回頭生病又怪我頭上。”
“可你明天就要走了啊!”我哆嗦着,雙手怎麽揉搓都暖不起來,“誰賴你頭上了?我才不敢賴到你頭上!”
“上次唇角起了水泡,不又賴到我頭上了麽?”他陰沉着一張臉,忍着極大的怒氣,卻沒有把我趕出去,更沒有把我從窗戶精準地扔回房間,只維持着矜貴的坐姿沒有動。
“你又知道我會怪到你的頭上?你的意思是說上回的事情你沒有錯?純碎我單方面無理取鬧?”進屋之前,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風,脖子裏還飄進了幾片冰涼徹骨的雪花。我此刻從頭到腳冷得透徹,特別經不起他一點點嚴詞。心中升起莫名委屈的情緒,盡管明白非要在外面手冷的人分明是自己,還是覺得很委屈。
這股情緒升起來,一點都顧不得什麽不準在夜裏踏進他屋子裏這種事情,也顧不得會被他趕出去的後果,至少也要發洩完情緒。
“我在食香齋和絮然喝梅酒才喝到一半,平月恰到及時地出來尋我回去,她連別的地方都沒有去尋,直奔食香齋,這是你授意的吧?你能揣測到我去那,還推測不到我會買學涯外的烤地瓜,往時在京都又不是沒有去買過!你不是很懂我的脾氣嗎?不是什麽事情都拿捏在手裏嗎?”
景池珩又拿起那本被他拾起的書翻開,垂着頭,露出白皙的頸項,語氣較之前溫和了很多,“哦,平月直接到食香齋尋你的麽?”
“裝的好像不是你授意似的?”我畏縮着手腳坐到一張墊了絨毯的凳子上,想倒杯熱茶暖身,可桌上茶壺早已涼了。
不到片刻鐘後,景池珩像經過一番痛苦掙紮似的,唇角艱難地動了動,道:“過來。”
沒有訓話,也沒有扔人。一切都和我預想的不一樣。
今日天氣太冷,外面結了厚厚的冰,後院池子裏的水都凍成了一池子冰。莫不是冷得把他腦子凍住了麽?可很明顯誰腦子凍住,他的都不可能凍住!
“不過來?已經冷得再打哆嗦了還不過來,怕我打你?”景池珩眸光仍是冷冷的,“什麽時候真的對你動過手?膽子不是越來越大了麽?怎麽還怕我對你動手?越長膽子越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哥哥态度突然變了?任誰對自個掌珠産生別的感情內心能不波瀾起伏麽?哥哥年紀大了,經不起小姑娘折騰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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