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現在才知道害怕?

飯菜上桌, 都是中式傳統菜品,富貴吉祥,滿滿一桌子, 色香味都誘人。

李工喜歡熱鬧,建房子的時候特意把客廳修得很大。

此時, 偌大的客廳裏擺着一個轉盤大餐桌,滿滿坐了一桌子人。

李工夫婦坐在正中間。

他們身邊分別是嚴承光和肖明琛, 肖明琛旁邊是宋姐和老梁, 孟正茵則挨着嚴承光。

孫饒和塗諾挨着, 塗諾的對面是嚴承光, 隔着滿滿一大桌子菜。

這一天李工很高興, 孟教授也不攔了,由着他開了一瓶茅臺。

孟正茵拿着酒瓶, 給在座只要是不開車的,都倒滿了一杯。

塗諾面前也是, 玻璃酒杯裏盛着晶瑩醇香的液體。

孟正茵一邊倒酒還一邊提議,等一會兒大家一起舉杯, 祝李工生日快樂。

塗諾從來沒有喝過酒, 可是她面前除了這杯酒再沒有其他。

她正不知道該怎麽辦,就看見對面嚴承光直直地看過來,他問她:“會喝酒嗎?”

“……”

塗諾拘謹地搖了搖頭。

嚴承光冷冷一笑, “李工的好酒可不是給不懂酒的人糟蹋的。”

說着, 他從身後桌子上拿了一瓶果汁擺在餐桌轉盤上, 輕輕一轉,運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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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饒看見,忙拿起來,就幫塗諾去倒。

塗諾連忙用手指虛扶了杯子道謝。

塗諾看着杯子裏的橙黃色液體被倒滿, 她謝了孫饒,悄悄再去看嚴承光。

那邊孟正茵已經倒完酒回來,嚴承光正紳士地幫她拖了一下椅子。

然後孟正茵就低頭向他說了句什麽。

他颔首微笑,面色和煦,很是平易近人。

是啊,塗諾心裏想,雖然都說宇輝的大魔王兇得吓人,其實,除了她,她沒見過他兇過其他女生。

只要不是對他別有居心,他對所有的女生都一樣,又紳士又溫柔。

而她,還有什麽好說的?

她對他就是別有居心。

想到這裏,塗諾抿了抿嘴唇,就轉過頭來,不再看他。

宴席開始,大家開始向李工祝賀。

輪到塗諾,她端起果汁,對李工說:“李工,不好意思,我以果汁代酒,祝您生日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李工大手一擺,高興地說:“小姑娘你可不要說不好意思,你送我的禮物我可是十分喜歡。”

孟正茵就笑嘻嘻地說:“跟肖總送的一樣,你們是商量好的嗎?”

肖明琛難得好臉色,笑吟吟地看向塗諾。

塗諾連忙就說:“我就是路邊小店買的,怎麽能跟肖總的比呢?肖總送的,一看就很貴。”

小姑娘一緊張,反而把李工逗笑了,“禮物不再貴賤,在心意。來,小塗,咱們一起喝一個。”

塗諾連忙再舉杯,“謝謝李工。”

說完,她一仰脖子,把一杯果汁都喝了。

她喝得有些急,不由捂住嘴巴咳了一下。

她一坐下,孫饒就趕緊給她夾菜,還小聲責備着,“喝慢點啊,別嗆着……”

塗諾說聲謝謝,眼尾掃到嚴承光,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塗諾就拿起公筷,給孫饒夾了一個雞翅膀在碟子裏。

趁着興頭,宋姐笑着對李工說:“師傅,咱們下周的拓展活動,您和孟教授也一起去吧。大家都很想您們呢。”

李工很高興,“我是要去的。”

說着,他扭頭問孟教授,“老婆子,你也一起吧?”

孟教授笑着說:“我随你。”

說完又看塗諾,“我聽說小塗也去的?”

塗諾連忙點點頭,“是的,感謝肖總照顧。”

說完,她感激地看了肖明琛一眼。

肖明琛則面帶微笑,沖她點了點頭。

孟教授又看向嚴承光,“承光,今年你可不能再找借口不去了。”

聽孟教授說起,嚴承光連忙坐好,微微欠着身體,向着孟教授說:“只要有時間我一定會去陪您。”

孟教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算了吧,你的時間是從來都不會有的。”

李工就對孟教授說:“咱們一起給小塗加油去。聽說小塗跑步很厲害!”

塗諾連忙接話,說:“團隊拓展這個名詞是近幾年才興起來的,但是我知道,咱們宇輝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很重視企業文化凝聚力的培養了。應該是在二十九年前,李工就提出過‘團隊活動增加內部凝聚力’的號召。”

聽小姑娘這樣一說,李工不由驚訝,“小丫頭,你是怎麽知道的?”

小姑娘眼眸清亮,崇拜都寫在臉上,“我看過您主編的《宇輝時報》,1990年的第5期,在一次您組織的拔河比賽之後,您寫的那一篇紀實報道特別精彩。其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您提出的那個想法。讓我知道,原來在幾十年前,宇輝的團隊拓展理念就已經那麽深入人心了。”

小姑娘一席話,有理有據。

李工不由再一次對塗諾刮目相看,“丫頭,你竟然看《宇輝時報》?現在的年輕人可是不喜歡那些東西了。”

塗諾神色略興奮,她誠懇地說:“我覺的,只要是承載歷史和故事的,不限什麽形式,都應該被重視和宣傳。”

李工搖頭嘆息,激動地指着塗諾,對孟教授說:“老婆子,這可是我的小知己!”

孟教授笑眯眯,“小塗啊,那你今天可是要倒黴了。這個老頭子,一會兒非得拉着你去參觀他的老古董。”

聽孟教授這樣一說,李工故作生氣,“什麽叫老古董?你沒聽小塗說,那是歷史和故事。”

孟教授笑起來,“好好,是歷史和故事。”

塗諾連忙問:“李工,孟教授,你們說的是《宇輝時報》嗎?”

孟教授點點頭,指着書房那邊,“喏,那間房間裏面,滿滿三面牆,都是《宇輝時報》,從創刊號到最後一期,一期不少。”

小姑娘激動得眼睛都發亮,“是真的嗎?”

李工壓住上翹的唇角,矜持地點點頭,“快吃飯,吃完我帶你去參觀。”

“嗯。”

塗諾連忙點點頭,夾起孫饒給他夾過來的一片魚就吃。

吃過一口一擡頭,就看見嚴承光再一次向她看了過來。

這一次比之前更不友善,他微眯着眼眸,眸中詫異費解有幾分,譏诮就有幾分。

塗諾小小地沖他翹了一下唇角,就繼續低頭吃她的魚。

因為塗諾帶起的話題,桌子上的氣氛一直都很好。

後來,大家又聊到李工做工會主席那幾年的事。

宋玉茹笑着說:“師傅,您老眼光一向準。咱們公司被您撮合成的已經不下二十對了吧?”

一提這事兒,李工分外得意,笑眯眯地點頭。

宋姐連忙又說:“那您老再給瞧瞧,咱們正茵,得找個什麽樣的?”

宋玉茹一句話落地,孟正茵連忙看了嚴承光一眼,紅着小臉責備,“哎呀宋主席,您怎麽單點我出來開玩笑啊?”

孟教授也笑眯眯地看了看孟正茵,又看嚴承光,然後看着李工,“老頭子,以你的火眼金睛,幫我們茵茵瞧一瞧?”

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宇輝和金氏的聯姻已經黃了。

雖然金小姐好生跟父母鬧了一場,金總卻咬定了丢不起這個人,就是不肯再提。

嚴承光現在又恢複了他明江鑽石王老五的身份。

不過,關于他的婚事,李工卻并不想多管。

“茵茵不急,”李工喝口酒,避重就輕看向孫饒,“我倒是有一個很好的對象要問一問小孫……”

李工沒說完,孫饒先嗆了一口飲料,側過身去咳嗽着。

塗諾剛要遞片紙巾過去,嚴承光拿起紙巾盒,直接就丢在了孫饒的面前,然後不鹹不淡地說:“李工都沒有說是誰,你興奮什麽?萬一是個如花呢?”

他說着,不着痕跡地看了塗諾一眼。

塗諾就裝作沒看見,反正她又不是如花。

孫饒報個歉,抱着紙巾盒跑出去了。

李工看着孟教授攤了攤手,“你看看,我就說我這月老早該退休了。現在的小年輕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你是要害我這滿分月老晚節不保啊!”

李工一句話,大家哄笑而過,這件事就算被帶過去了。

壽宴還沒有完全結束,李工看着塗諾已經吃好了,就迫不及待地帶着她去參觀他的寶庫了。

這邊大家吃完,也都散了。

孟正茵和嚴承光被孟教授拉到花園裏去散步。

肖明琛來的晚,不好吃完飯立馬就走。

等孟教授回來,就和宋玉茹兩口子陪着孟教授去影音室唱歌。

塗諾從李工書房出來的時候,看見廚房裏就剩下孫饒一個人在洗碗。

李工和孟教授用不慣洗碗機,廚房堆了一堆碗碟都得一只一只去洗。

塗諾想幫忙,孫饒連忙用肩膀擋住了,“你不用沾手了,就剩幾個了。”

塗諾說:“那我幫你擦幹。”

她說着就拿了一條幹淨毛巾,一邊擦拭那些已經洗幹淨的碗碟,一邊向窗戶外面看。

花園裏,不知道嚴承光說了什麽有趣的話,孟正茵笑到彎着腰,還直拍胸口。

嚴承光也笑着,向廚房這邊看了一眼。

塗諾跟他對視一眼,就垂下眼睫,伸手把窗戶關上了。

孫饒問塗諾,“你的宇輝歷史課上完了?”

塗諾悶悶地說:“剛來的那位劉總在書房裏抽煙,李工就讓我先出來了。”

孫饒說:“李工年輕時候也抽煙,聽說是孟教授把他給管住了。我們老大抽煙也兇,就是不知道以後誰能管住他。”

孫饒說着就嘆了一口氣。

塗諾淡淡地說:“你們老大那麽厲害,誰敢管他呀?”

塗諾剛說到這裏,就聽廚房門口有人說:“影音室的音箱壞了,你去看一下。”

塗諾和孫饒一起扭頭,就看見嚴承光沉着臉色站在那裏。

塗諾以為他是在叫她,畢竟,在大家的印象裏,大到車間設備,小到音箱打印機,都是網管的工作範圍。

塗諾應了一聲,剛要放下碗碟,嚴承光卻點着名字說:“孫饒,你去看看。”

老大一吩咐,孫饒連忙解下圍裙,手都來不及擦,就去了影音室。

然後,嚴承光就走了進來。

塗諾以為他要來幫忙洗碗,就連忙拿起孫饒的圍裙套在脖子上,用行動表示不需要他的幫忙,她可以洗。

剛才在宴席上,他的眼神很不友善,她很擔心她會對她說什麽。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嚴承光不過是搬起旁邊的茶臺,就出去了。

塗諾舒了一口氣,小聲嘟囔着:“幸虧走了,真是一臺行走的制冰機,走哪兒哪兒涼快。”

她說完才覺得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向外一探頭,就看見一牆之隔的餐廳裏,嚴姓制冰機坐在餐桌旁,正端起一盅熱茶往唇邊送。

塗諾:“……”

男人倒是挺大度,沖她舉了舉杯子,“涼嗎?來喝杯熱茶暖暖?”

塗諾連忙就笑了一下,“我是看看孫饒來了沒有。”

說完就縮回廚房,安靜閉嘴,洗她的碗。

後來,孫饒上來了,跟塗諾說音箱已經修好了。

還說孟教授唱歌很好聽,吐槽肖總是一個水平不怎麽樣的麥霸。

塗諾又向外面餐廳看了看,茶臺還在,嚴承光已經不知道去哪裏了。

她跟孫饒一起把那些碗碟都收拾好,也去了影音室。

當嚴承光去外面抽完煙回來。

地下一層影音室裏,肖明琛正用他的破鑼嗓子在唱《是否》。

“是否這次我将真的離開你

是否這次我将不再哭

是否這次我将一去不回頭

他剛唱了開頭這三句,音調一換,歌突然就被切了。

肖明琛剛要發火,就聽見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說:“哎呀,不好意思肖總,我還以為是原唱,以為沒人唱才切的。”

嚴承光的腳步停在樓梯上。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樓梯扶手,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轉身又出去了。

下午四點,大家散場。

李工和孟教授不吃晚飯,也就不再留大家。

老梁和宋姐都喝了酒,叫了代駕開車回去。

嚴承光也喝了酒,司機有孫饒。

塗諾在李工那裏得了一大箱子舊報紙。

孫饒幫她搬出來,走到嚴承光的車前,看着已經坐進車裏的嚴老大,說:“老大,咱們捎上小塗吧?她拿的東西太多了。”

嚴承光把手搭在車窗上,醉眼微擡,看着塗諾。

塗諾卻說:“我還是跟肖總一起吧。我們比較順路。”

嚴承光:還我們?還順路?你跟他順的哪門子路?

這時候,嚴承光那個好侄子肖子睿也從房間裏跑出來,一邊跑一邊說:“諾諾姐姐,你坐我爸爸的車啊,說好幫我檢查我的暑假作業的。”

嚴承光倒是第一次見他這個好侄子對作業這麽上心。

肖子睿快要開學,暑假作業卻一個字兒都沒動。

為了督促他寫作業,這段時間,肖正宇讓肖子睿一直都跟着他住在清輝小區裏。

看來,還真的是順路。

肖子睿已經拉着塗諾的手向那邊走了,孫饒沒有辦法,只好也把箱子搬過去。

等塗諾上了車,肖明琛就從落下的車窗裏看了嚴承光一眼,得意一笑,揚長而去。

塗諾坐了肖明琛的車走了。

孫饒也發動車子出發。

這一路,嚴承光一直開着身側的窗子。

孫饒幾次擡眼看向內視鏡。

就看見他家老大的手搭在窗戶邊,手指間夾着的煙一直都沒有抽。

煙都被風吹滅了,他卻像一點都不知道。

肖明琛一直把塗諾和肖子睿送到清輝小區肖正宇那裏。

都不用他介紹,肖子睿那個馬屁精就已經拉着他那位剛剛請到的家庭小老師,把小老師的名字,工作,高考各科分數都介紹了一遍。

難得肖子睿能遇上一位他自己喜歡的老師,又是宇輝的員工。

對此,肖正宇很是滿意。

為了不耽誤他們補習,他還特意讓保姆推着他下樓去遛彎。

肖正宇一走,肖子睿就更加沒心思寫作業了。

他拉着塗諾各個房間裏面轉,邊轉邊介紹。

老肖總家的裝修還是上個世紀的風格,室內陳設也簡單,沒有什麽好看的。

最吸引塗諾的就是肖子睿給她抱出來的好大一本影集。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邊看着肖子睿寫暑假生活,一邊翻看那些老照片,直到晚上快七點,她才告辭回來。

今天是周末,多數工友都去外面玩了,公寓這邊的樓道裏很是安靜。

昨天報修的樓層聲控燈,物業還沒有來修。

而此刻天氣又陰沉起來,厚重的烏雲遮住了西天邊的最後一點陽光,長長的樓道裏很是昏暗。

塗諾騰不出手來打開手機照明,只憑記憶循着路線往宿舍門口走。

等她把紙箱放在地上,拿出鑰匙要開門,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她一扭頭,就看見了靠在樓道北面窗戶那裏吸煙的嚴承光。

那面窗戶是此時樓道裏唯一的一點光。

嚴承光背對着那片光站着,塗諾看不清他的臉。

此時窗戶是開着,樓道裏有些穿堂風,煙霧并沒有聚集。

嚴承光卻還是在塗諾看過來的那一刻,把煙蒂碾滅,并擡手揮了揮煙霧。

安靜的樓道,昏暗的光線,意外出現的人,任誰都會緊張。

塗諾想裝作沒看見,繼續去開着門,手一抖,鑰匙掉在紙箱上。

鑰匙扣上綁着的那個塑膠小熊仔帶着鑰匙彈了一下,竟然滾到了嚴承光的腳邊。

嚴承光低頭看了一下,淺淡一笑,只用腳尖一踢,小熊仔就又帶着鑰匙滾到了塗諾的身邊。

塗諾看他一眼,彎腰撿起,接着去開門。

“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男人懶懶開了口。

“一下課就回來了。”

塗諾說着,打開房門,彎腰就去搬她的箱子。

嚴承光看着她,淡淡一笑,“給別人做後媽的感覺怎麽樣呢?”

“我倒是想,”塗諾搬起箱子,“可惜肖總看不上我。”

“那倒是。”嚴承光點點頭,“肖明琛的第一任是個海龜,名校畢業,書香門第,高挑漂亮。跟第一任婚姻不到兩年就婚內出軌,對象是名校在讀博士生,又高又白,身段妖嬈。現在在談的N 任,還是名校海龜,身材堪比模特……”

“嚴總,”塗諾打斷了他,“我有自知之明的。”

“有自知之明很好,”男人擡眸看着她,“卻也要有自我保護意識。男人嘛,偶爾想換換口味也是有的。尤其又是上趕着往上撲的。”

塗諾沒說話,把箱子搬進去就要關門。

嚴承光卻走過來,伸手擋住。

他看着她,“你如果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才去招惹肖明琛……”

他喉結一滑,聲音發沉,“現在就停下,因為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塗諾聽完,撇了撇嘴唇,再去關門。

嚴承光依然撐住了,不讓。

塗諾嘆口氣,看着他,提醒:“嚴總,這裏住的可都是宇輝的員工。”

“哦,對。”

嚴承光看了看樓道,就用力把門一推,擠身進來,關上了房門。

塗諾往後一退,“你要做什麽?”

嚴承光大手往她身後的牆上一撐,“現在才知道害怕?”

房間裏沒有開燈,男人近在咫尺。

黑暗善于放大寂靜,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

塗諾看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按身後牆上的開關。

手指一熱,卻被他捏住了。

嚴承光俯首過來,低着聲音問她,“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不遺餘力地八面玲珑,左右讨好,到底是為了什麽?”

男人的呼吸撲灑在塗諾的脖子上,異樣的感覺讓她脊背僵硬。

“你不是說了?”塗諾擡頭看着他,“是為了勾引你啊。”

呵–

很淺的一聲,是男人的笑。

他牽着她的手按上開關,燈光一亮,刺得塗諾的眼睛一眯。

他看着她密密地排下來的睫毛,說:“你左右讨好之前一定是做過調查工作的。應該明白,跟肖明琛不如跟我。”

“為什麽呢?”小姑娘看似天真無邪,卻明知故問。

男人指尖有煙氣,挑起她的下巴,“肖明琛可以給你的,我都可以給。肖明琛不能給的,我也可以給。當然,除非你有給別人當後媽的特殊癖好。”

塗諾清冷一笑,推開他的手,視線筆直看進他的心裏,“我如果想要的是清清白白的家世和幹幹淨淨的名聲呢?”

女孩的聲音輕輕軟軟,不帶一點情緒,像是一只小蝴蝶不經意間扇動了一下翅膀,卻驟然在嚴承光的眼中卷起了驚濤駭浪。

他把她往牆上一推,大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

塗諾沒有一點退讓,擡起頭,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許是女孩的眸光實在太冷了,漸漸熄滅了男人眼中的怒火。

他慢慢地冷靜下來,把她一放,又恢複了往常的吊兒郎當。

他故作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搔了搔鬓角,為難地說:“那我真給不了。你還是去找肖明琛吧!”

塗諾沒說話,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謝謝提醒。您請回吧!”

逐客令已下,嚴承光的臉不大。

他看她一眼,邁步走出房間,回頭又看她,“我的打火機呢?”

“沒見過。”

塗諾面不改色,砰的一聲就關上了房門。

塗諾靠在門板上,一直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遠去,才拉下肩膀的衣服,在門口鏡子裏照了一下。

她看着自己白皙肩膀上顯出的青紫手印,才知道剛才的嚴承光有多憤怒。

可是,即便那樣,他都不肯說出真相。

這一晚,塗諾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只匆匆沖了一個澡,就把那只紙箱搬進了卧室。

她把床上的被褥都堆起來,把那些報紙按照時間順序一張張排好,然後就拿着筆和筆記本,開始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工作。

塗諾是通過上次偶然在網上搜到的那篇關于宇輝染色廠的回憶錄,才知道李工的。

她又通過查閱宇輝的相關資料推斷,能把宇輝染色廠的歷史寫得那樣翔實,又能提供出那麽珍貴的歷史影像的,除了已經退休的宇輝原工會主席李博雲再沒有其他人。

塗諾的推斷是正确的,她在李工那裏找到了她所想要的所有資料。

塗諾一直忙到淩晨兩點多,才把那些報紙都理清。

工作暫告一段落,她剛想站起來,才感覺頭暈眼花,都要虛脫了。

她重又坐回椅子裏,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然後擡起頭望着虛空中的某一處,就笑了。

這種感覺,跟初一那年她廢寝忘食地準備了一個暑假,分班考以後,知道自己被分入重點班時候的感覺一樣。

又累又開心,卻還有點心疼自己不容易的小委屈。

只可惜,那一次有嚴承光和六叔跟她一起分享,這一次,她只能一個人快樂了。

塗諾休息了一下,重又戴上眼鏡,拿起手機給嚴承光發信息。

塗諾:睡了嗎?

嚴承光的回複過了很久才來。

嚴承光:想通了?

塗諾:嗯。現在想見你。

塗諾發送完就一直握着手機等回複。

她看見對話框最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出現了一次又一次。

那個人,竟然也會有這樣猶豫糾結的時候。

就在她打算問他到底想說什麽時,他終于發過來一句:那就過來吧。

随後就甩了一個定位過來。

塗諾點開一看,小黛山。

明江第一銷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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