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齒痕
小黛山建在半山腰, 綠樹掩映,清溪環繞。
這是一家私人娛樂會所,一直以格調高雅不爛俗, 而标立于清江市衆多娛樂場所之上。
算是清江市第一紙醉金迷、風流快活又不失風雅的銷金場。
小黛山門前的停車場,正對着明江市區, 平展如磨,翠竹環繞, 下面就是十幾米深的懸崖, 築着粗大的護欄。
此時, 時近午夜, 崖下山木蓊蓊郁郁, 遠處燈火星星點點。
風自崖下而來,四野無礙, 溫度比市區低了好幾個度。
塗諾穿着短袖T恤,外面只套了一件薄料的防曬衫。
她站在小黛山門前的一片影壁下, 8月下旬的天氣裏,卻依然感覺山風如針, 無孔不入。
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就停在不遠處的車位上, 團團樹影裏,像是一只閉目休息的伏獸。
那是嚴承光今晚開來的車。
塗諾認得那個車牌號。
嚴承光的車子不多,除了那輛被撞壞的保時捷, 這一輛越野是他最喜歡的。
只可惜, 喜歡也只能是司機來開, 他沒有再次駕駛的資格。
今晚,孫饒沒來。
嚴承光是跟着朋友一起過來的。
此時,緊挨着越野停着的是一輛跑車,車身鮮豔的大紅色被夜色暈染成沉沉的暗紅, 像是一抹經年的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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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門聲響起,塗諾擡頭望過去,就看見身穿中式立領制服的侍者打開了院門。
暖黃的燈光金水一般從門口流瀉而出。
裏面的世界晶瑩輝煌,好像一方琉璃世界。
嚴承光從門裏走了出來。
許是喝多了酒,他的腳步有些浮,兩次踉跄,差點摔倒。
侍者把他扶下臺階,照顧他在門前竹林邊的一條石凳上坐好。
石凳有些矮,嚴承光的腿長,就那樣大大咧咧地敞着。
嚴承光從昨天下午五點到現在,一直都泡在這裏。
封閉的空間,酒精、煙草、牌局的長時間浸染,體力精力的雙重透支,再帥氣的人,也很難再保持平時的風度。
此時的他眉頭緊皺,面色暗沉。
沒有了往日的那種狠厲、高傲、散漫,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的孤獨、疲憊、随波逐流。
塗諾把視線轉向遠處,望了望山下城市裏的燈火,才邁步走過去。
嚴承光手伸進衣袋,摸出一根煙銜在唇邊,拿了火機,低頭去點。
他的手有些抖,山風還野,瞅着空子亂鑽。
從裏面随手撿來的一次性打火機不防風,火苗被撩撥得左躲右閃,始終不能靠近煙卷。
嚴承光有些煩,甩了甩火機,再點……
然後,一團小小的黑影就像是一小團風,突然就吹刮到了他的面前。
“我到了以後就給你發了信息。”
塗諾把已經打燃的打火機遞到了嚴承光的面前,“你怎麽現在才出來?”
小姑娘的聲音裏有軟軟的責備。
火光照亮了她白淨的臉,火苗在她黑寶石一般的眼仁兒裏跳動。
嚴承光沒想到她真的會來。
賭氣給她發了小黛山的定位以後,他就一直沒再看手機。
此時他看着她,像是太意外,神情是異于平常的怔忡,視線都不能聚焦。
塗諾把打火機湊近他的煙,幫他點燃,然後再把打火機熄滅,重又裝進自己口袋裏。
“嚴承光,”她看着他,瞳仁明澈如星,卻分外溫柔,“我現在就想跟你談一談。”
男人牽起唇角笑了一下,“現在,恐怕不行……”
他說着,伸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塗諾以為他要犯渾,剛要告訴他自己是米小糯,卻發現他的手掌滾燙,渾身都顫抖得厲害。
塗諾被吓到,“你生病了?”
嚴承光努力撐起身體,俯在她的耳朵邊,“帶我走……”
塗諾還沒反應過來,那邊一道溫柔明亮的女聲突然響起,“承光,承光你在哪裏?”
燈光中,金氏集團的大小姐金麗蓓窈窕而來。
金小姐身材高挑,黑發長直,一襲白裙裁剪合體,不寬不緊,不板不露,純欲感拿捏得剛剛好。
“承光,你怎麽……”
金麗蓓看見了塗諾,“你是誰?”
塗諾面不改色,“代駕。”
“代駕?”
金麗蓓語帶不悅,卻依然保持微笑。
她對嚴承光說:“承光,不是說好我送你回家的嗎?剛才看不見你,我還以為你自己開車走了呢。怎麽樣,頭還疼嗎?”
金麗蓓說着,伸手就要摸嚴承光的額頭。
塗諾不等她靠近,扶着嚴承光一轉身,“嚴總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她說完,扶着嚴承光就往車前走。
金麗蓓被嚴承光拒絕慣了,此時如果是嚴承光這麽說,她倒是也沒有什麽。
只是,這是哪裏冒出來的一棵小蔥,竟然也敢這樣跟她說話?
金麗蓓踩着高跟鞋追上來,看見塗諾已經把嚴承光扶進車裏,正發動了車子要走。
車子後面的車窗是關着的,金麗蓓看不見嚴承光,就跑過來拉住了塗諾身側的車門。
她向着裏面喊:“承光,你就讓我送你吧,你喝了那麽多的酒,我很不放心。”
見嚴承光不說話,塗諾也向後面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說:“金小姐,那您就坐在後面吧,我把您一起送去嚴總的家裏怎麽樣?”
聽她這樣一說,後面的人好像很不滿意,擡腳就踢了一下她的座椅。
塗諾卻沒搭理他。
那邊金麗蓓卻異常欣喜,說了一聲“好”,就松開車門的把手,要向後面走。
然後,車子引擎轟起。
嚴承光的這輛大越野就像是突然被驚醒的野獸,吼叫了一聲,擦着金麗蓓的衣角就蹿了出去。
“……”
金麗蓓撫着吓到幾乎停跳的胸口,剛才還柔情似水的眼神一下就淬了毒。
“混蛋!”
她氣得一跺腳,拉開自己的車門,發動起車子就追了上去。
嚴承光是她的。
從小到大,她金麗蓓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有跑掉過。
何況她還用了那麽大一筆投資跟肖明琛換了這次接近嚴承光的機會。
黑色的越野一路向下,駛出林木茂密的林區以後,就上了大路。
塗諾幾次看向後視鏡,那輛紅色的保時捷陰魂不散,一直都跟在她的後面。
嚴承光靠在後面車座上,雖然很安靜,卻看得出很痛苦。
他眼睛緊閉,薄唇緊抿,額頭上都是汗水。
塗諾以為他胃不舒服,“要不要先去醫院?”
嚴承光艱難地搖了搖頭,咬着牙說:“回靜山。”
塗諾知道這個男人很固執,她又向後視鏡裏看了看,說:“那我抄小路甩開她?”
塗諾自從拿到駕照,這還是第一次開夜路。
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和能力,這一路她竟然一點都不緊張,一直安安穩穩地開到了靜楓別墅區。
可是,等她把車子從小路上拐出來,駛上通往靜楓別墅的大路,竟然看見,金麗蓓的保時捷就在前方的不遠處。
塗諾也是服了,追男人追成這樣,真的不是腦子有問題嗎?
她看着前面車子的牌號,對嚴承光說:“金麗蓓就在你家別墅門口呢。”
她說完,沒有得到答複,扭頭一看,嚴承光好像睡着了。
他的臉側向一邊,像是別住了喉管,呼吸沉重而渾濁。
塗諾更加擔心,“不行,我還是送你去醫院。”
她說着就要調頭,車座卻被嚴承光又踹了一腳。
他依然閉着眼,拼着全身的力氣對她說:“往前開!”
說完就又靠回椅座,煩躁地扯開衣領,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塗諾就不明白了,看嚴承光這個樣子,倒好像前面有他的救命仙丹一樣。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聽他的,金麗蓓先發現了他們。
紅色車子在空無一人的大路上來了一個漂亮的360度大挪移,沖着他們就開了過來。
“真是兩個神經病!”
塗諾罵了一句,只能按照嚴承光的意思,掌住方向,加足油門,打開遠光燈,向着前面沖過去。
金麗蓓沒想到那個小代駕的車會開得這麽猛。
嚴承光那輛大路虎被她開得筆直一線,刀子一樣,又快又淩厲,像是要把她撞到九霄雲外去。
眼看着刺目的車燈已經打到了眼前,金麗蓓剛要拉方向避讓,越野的車身卻忽然一晃,擦着她的車子就過去了。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夜色濃得化不開。
再往前就是靜山墓地,路兩邊連路燈都沒有了。
金麗蓓一身冷汗、驚魂未定地看着前面就要沒入黑暗中的汽車尾燈,火氣就又上來了。
她金麗蓓玩車還從沒服過誰,一個小代駕,敢晃她?
前面已經是靜山墓地的門口了。
塗諾不敢再往前開。
她向後面看了看,不見金麗蓓再追來,就扭頭對嚴承光說:“現在送你回別墅吧?”
嚴承光沒說話,塗諾就要去調頭。
剛一打方向,引擎聲又來。
她連忙扭頭去看,我去,又來,沒完沒了還?
塗諾生起氣來,扭頭沖着嚴承光吼,“你到底欠了她多少錢啊?”
許是被她吼得煩,嚴承光艱難地擡了擡手指。
塗諾以為他要說“一個億”,沒想到他卻指了指旁邊,“拐進去……”
塗諾沒聽清楚,“什麽?”
後面引擎越來越近,嚴承光也生了氣,又踹了一下塗諾的座椅,“拐進去!”
塗諾看着前面黑森森的松柏林,小心開口,“前面,可是墓地……”
“拐進去!”
“……”
“拐進去!”
嚴承光撲過來,大手攥住副駕駛的椅背,頭抵在上面,喉嚨啞得像是要吼出血來。
這男人瘋了,為防他自殘,塗諾沒敢再說話,徑直打了一把方向,把車子駛入墓地。
白慘慘的車燈掃過,裏面的墓碑森森閃現。
最靠近路邊的一個墓碑的前面,黑色的紙灰被車輪帶起的風卷起來,黑蝴蝶一般往車窗上撲。
塗諾心裏一慌,車頭突然就偏了。
眼看着車子就要向着路邊的一個墓碑撞過去,本來閉着眼睛俯在那裏呼吸的嚴承光突然俯身過來,大手覆住她的手,硬是把方向扳了過來。
待車子安安穩穩地停在停車場,他才重又把自己扔回到座椅上。
塗諾的一顆心久久不能平複,她拍着胸口又向後面看了看。
還好,還好,金麗蓓到底是沒有這麽大的膽子,調個頭,走了。
此時,她幾乎可以想見金麗蓓咬着牙罵嚴承光神經病的表情。
塗諾現在明白了,怪不得嚴承光非讓她開到這裏來。
想要甩開金麗蓓那樣的瘋爛桃花,還真就得是這裏。
塗諾笑一下,說:“終于走了,咱們……”
她沒說完,後面車門打開,嚴承光要下車。
“喂,你要幹嘛?”
塗諾連忙就去叫他。
嚴承光置若罔聞,推開車門往下走,一腳踩空就摔在了地上。
塗諾無語,都醉成這樣了,咱安穩回家不行嗎?
塗諾下了車追過去,“你去幹嘛?回家啊!”
“走!”嚴承光體力不支,扶着路旁的一棵松樹喘息着,“別跟着我!”
他像是一匹受傷的野獸,沖她嘶吼了一聲,就踉踉跄跄地繼續往墓地深處走。
塗諾看了看四周,她竟然已經不知不覺地追出了很遠。
高大的車子停在那邊,在黑暗中只是一個很難分辨的小點。
塗諾害怕起來,她不敢一個人穿過那條兩邊都是墓碑的小路回去了。
再看看嚴承光……
腿長就是好啊,一會兒功夫,已經把她甩出去十幾米了。
塗諾咬咬牙,還是決定跟着嚴承光。
畢竟,這裏就他還算是一個同類。
塗諾硬着頭皮向前追,“你等等我呀……”
嚴承光沒想到她還跟着,氣得把她一推,“滾!”
塗諾,“……”
這男人什麽态度啊?
剛才可是她拼命幫他擋住那朵爛桃花的?
過了河就拆橋,卸了磨就……
再說,這裏又不是他的家,他讓滾就滾啊?
塗諾賭起氣來,從背後狠瞪了他一眼,偏就跟上。
塗諾感覺自己一定是瘋了。
她正跟着一個瘋子,在半夜裏,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着這片世界上最安靜的地方走去。
可是,這裏真的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
塗諾得讓自己跟緊了嚴承光的腳步,才能忍住不去看身旁的那些墓碑,以及墓碑上那一張張或嚴肅,或活潑,或悲傷,或微笑的臉。
可是,她還是感覺像是有很多雙眼睛在暗處盯着她。
到處都是。
“嚴承光,你到底想幹嘛呀?”塗諾感覺自己都要哭了。
嚴承光一言不發,繼續往裏面走。
“嚴承光,你等等我啊,我害怕……”
接下來的路,不再是塗諾想把嚴承光拉回去,而成了她不想被他落下來。
好在,嚴承光的腳步終于停止了。
嚴承光站在那一方小小的墓碑前面,像一截被雷電劈斷以後風化在那裏的大樹。
塗諾看着墓碑上模糊在黑暗中的照片,想象着嚴青枝那張美麗而平靜的臉。
她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拉住了嚴承光的胳膊。
這一次,嚴承光沒有再推開她,或者說,已經沒有力氣再推開她。
他任她拉着,然後,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塗諾沒有防備,跟着他往後一倒,就撲在他的身上。
她這時候才發現,盡管在這荒郊野地裏走了這麽久,嚴承光的身上依然燙得像是要燒起來。
塗諾爬起來就去拉他,“不行,我必須送你去醫院了。”
剛才她就不應該聽他的,跟着他來這裏發神經。
塗諾拼了命去拉他,嚴承光卻像死了一樣躺在草地上。
塗諾生氣了,“你再不起來,我真的不管你了!”
嚴承光卻突然笑起來。
塗諾吓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你,是不是中邪了?”
嚴承光沒有接她的話,語氣幽幽蕩蕩,“我經常失眠……”
“你知道睡在墓地裏的感覺有多舒服嗎?”
“沒有算計,沒有傷害,沒有勾心鬥角……”
塗諾抱着肩膀,一臉嚴肅地看着他,“……”
“你,要不要,也來感受一下?”
說着,嚴承光掙紮着坐起來,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瘋子一樣看着塗諾。
漆黑的夜色裏,男人的眸色比夜色還要深。
像是一個黑洞,直要把人吸進去。
塗諾不要管了,扭頭就往外跑。
天空中一道銀蛇突然蜿蜒而下,一下就照亮了墓碑上的所有照片,緊接着,頭頂一聲炸雷劈響。
塗諾尖叫了一聲,抱着腦袋跑回來,一下就鑽進了嚴承光的懷裏。
嚴承光四肢無力,被她撞得再次躺倒。
他躺倒在草地上,手臂勒住她的腰,身上的戰栗像在過電,顫得塗諾感覺自己的牙齒也在跟着發抖。
塗諾摸上他的臉,“嚴承光,你怎麽樣?”
“走!不要管我!”
男人緊閉着眼睛,用力把她一推。
塗諾被他推得跌在地上。
然後,她就看見,夜色中,暴雨像是一片漫無邊際的幕布,從墓地門口的方向橫掃而來,嘩地一下就把他們都給吞沒了。
暴風雨中,嚴承光垂着頭坐在那裏,渾身抖成了一片落葉。
塗諾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敢再次靠近,“嚴承光,嚴承光……”
她咬着牙,努力想把他拉起來。
嚴承光終于有了反應,他攀着塗諾的胳膊站起來,卻又挨着嚴青枝的墓碑坐下去。
塗諾哭起來,“嚴承光,咱們回家吧……”
嚴承光坐在墓碑旁,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說:“她死的那天,也下着,這麽大的雨。”
許是太冷,他的舌頭打了結,說得磕磕巴巴。
“她一邊帶着我,一邊做報告。”
“報告被人藏了起來。”
“她找去三樓露臺……”
“滑了下去。”
“樓下種着很多玫瑰,很多很多……”
嚴承光的大手在胸前茫然地比劃着,像是要讓塗諾知道那片玫瑰園的大小。
“那是明清輝喜歡的。”
“然後,玫瑰都生了病,被園丁削了。”
“她就躺在那些木刺上,血淋淋地沖我伸着手,叫我……”
“小光,你,不要下來……”
“我那時候那麽小,只會哭……”
“只會哭……”
嚴承光抱緊了墓碑,把臉貼上去,“你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
“你走的時候為什麽不帶着我一起走?”
天邊又一道閃電蜿蜒而下,照的墓碑上嚴青枝美麗的臉龐一閃,緊接着又是一聲炸雷。
塗諾的渾身已經淋透。
她視線模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受夠了,不想再忍。
她擡腳踢了嚴承光一下,“行了!走吧。你以為你媽媽想看見你這個樣子嗎?”
嚴承光沒有動,她走過去拉他。
他軟軟地靠在那裏,依然沒有回應她。
塗諾連忙彎下腰去試了試他的鼻息。
還活着。
活着就好!
塗諾再去拉他。
兩個人的體型相差實在太大。
只要他不肯借力,她根本就拉不動他。
“嚴承光!嚴承光!”
塗諾使勁搖着他,“你醒醒啊,你要被淋死了。”
電閃雷鳴很可怕,粗大的雨線也在往身上死命地打。
在這裏睡一夜,不是找死嗎?
塗諾想不管他,自己走,卻怎麽也狠不下心來。
她急了,抓起嚴承光的手臂,一口就咬了下去。
疼痛比雨水醒腦,嚴承光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塗諾都要被氣死了,“快起來!跟我回家!”
嚴承光愣怔了一會兒,然後沖她一笑,向她展開了懷抱……
嚴承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鋪滿了窗臺。
他拿起床邊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經是上午的十點半。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這是他有生以來睡得最為香甜的一覺。
雖然頭還是有些疼。
房間裏依然跟平常一樣,空蕩安靜,寂靜無聲。
他掀開薄毯要下床,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挂。
不,除了左邊手臂上的繃帶。
那還是前幾天車禍留下的傷。
之前的繃帶被換掉了,換成了雪白的紗布。
紗布的上面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嚴承光坐在床邊,拍着額頭用力想了想,卻一點都想不起自己是怎麽回的家,怎麽上的床,又是誰給他換的繃帶。
腦子裏很是混亂,嚴承光站起來,一邊扯着繃帶,一邊往洗手間裏走。
微涼的水簾沖洗着男人肌理線條流暢的後背。
嚴承光擡起手撸了一把頭發,突然就發現,他的左邊手臂上除了那處傷,還有一排齒痕。
嚴承光視線微怔,舉起手臂去看。
這排齒痕比較深,四周都滲出了紫紅的血印。
看形狀,咬他的那種動物的牙齒是小小的,細細的,中間的門牙卻略有些大。
“……”
嚴承光扶着額頭想了很久,喃喃道:“難道,是那只兔子?”
嚴承光昨晚心情很不好。
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去小黛山喝酒。
後來金麗蓓也去了,跟他們一起支起桌子打麻将。
再後來,他感覺自己喝多了。
但是,那種醉酒的感覺又跟平時不一樣。
他警覺起來,懷疑是被人往酒裏下了東西。
正在那時,那個小兔子趕到了。
他只記得她開車時候的樣子很兇,不像小兔子,倒像只狼崽子。
那麽,再後來呢?
嚴承光用力地拍了拍左面的太陽穴,煩躁地把手臂往浴室牆上一撐。
水流嘩嘩地沖擊着他的頭發,卻依然理不清他混亂的思緒。
如果真的是酒後無形,傷害了她……
他願意承擔自己所需要承擔的一切責任。
只是……
想起昨天她跟他說的那些紮心的話,他無奈一笑。
只怕,她不一定願意。
不過,這件事也不一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樣。
她那樣處心積慮,欲擒故縱的,如果他真的做過了什麽,此時此刻她還不得坐在他的床上,哭哭啼啼地求他負責嗎?
是的,一定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至于這個傷口……
應該是他又說了什麽得罪她的話,才被咬的。
嚴承光暫時說服了自己,扯起浴巾往身上一裹就出了浴室。
他還是有點不放心,把樓上樓下都看了一遍。
房間裏确實就他一個,根本就沒有哭哭啼啼等着他負責的小兔子。
嚴承光心裏安定下來,走回卧室穿衣服。
他一邊走一邊想着,今天是集團拓展的日子。
她那麽愛表現,此時應該正在百十公裏外的水上度假村參加她夢寐以求的團隊拓展。
怎麽可能還在他這裏?
大雨過後,滿世界新鮮。
陽光像白色羽毛的鴿子,飛滿房間。
床上潔白的被褥随意翻卷着。
霞姐一會兒自會過來收拾。
嚴承光換上了襯衫西褲,站在鏡子前打着領帶,不經意間一轉眼,就在鏡子裏面看見,雪白床單上落着的那片殷紅。
像是初冬雪地裏,落下的兩朵紅梅。
嚴承光的喉結一滾,領帶打個死結,差點把自己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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