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過年

◎想看哪兒?◎

當身高腿長的爸爸帶着一位同樣身高腿長的男人進屋時, 塗諾正身心愉悅地陪着二奶奶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跟她剛得到的狗狗玩。

嚴承光跟在爸爸的身後走進來, 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一張臉正經得比奶奶神龛裏的財神爺都正經。

塗諾卻不能淡定了,剛塞進嘴裏的一顆砂糖橘沒咽利索,甜水腌了她的嗓子, 一下子就咳嗽起來。

嚴承光站在那邊,想過來又不敢, 不過來又擔心,眉毛都皺成了川字。

還好,塗諾身邊有個把她當親孫女看待的二奶奶。

這一邊, 二奶奶一邊給塗諾拍着背,一邊拿老花的眼睛去瞅剛進來的那個好後生,一邊還感嘆:“這誰家孩子呀?長得這叫一個周正!”

那一邊,一看見嚴承光進門, 別人還湊合,窦女士可是要高興壞了。

她連胡牌都顧不上,拉着嚴承光就噓寒問暖, 仿佛被爸爸帶進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龍。

想想也難怪啊,嚴承光人長得帥, 嘴巴甜, 有錢還謙虛。

這樣的晚生,哪個老太太不喜歡?

塗諾只是不明白, 明明說好讓爸爸送嚴承光去酒店的, 怎麽突然就來家了?

不會是他跟爸爸說了什麽吧?

看爸爸的樣子, 卻又不像啊!

塗諾一肚子問號。

那一邊,爸爸沒能争過奶奶,眼睜睜看着他的小兄弟嚴承光被拉進了打麻将的娘子軍。

塗諾家客廳大,一屋擺了兩張麻将桌子。

桌子邊玩的和看的都是米家女将,嚴承光是唯一的男士。

他被窦女士拉着一過來,這一群奶奶大娘姑姑嬸嬸的心就都不在麻将桌上了。

一會兒這個問:“小夥子多大了?”

一會兒那個又問:“在哪裏上班呢?”

等窦女士向她們介紹了他就是去年實中的高考狀元嚴承光時,一屋子婦女同志的眼睛就更加黏在他身上下不來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好幾個人要給他介紹對象。

本來想去樓上睡覺的塗諾,這一下一點都不困了。

她好不容易才解決了李愛橙的謠言,這下好了,嚴承光要相親的事實都怼到面前來了。

塗諾一邊繼續陪着二奶奶看京戲,一邊恨恨地咬着砂糖橘。

嚴承光不着痕跡地向她掃了一眼,丢出一張筒,謙虛地說:“謝謝各位阿姨嫂子的關心,我有女朋友了。”

塗諾,“……”

這句話一出,別人是失望,窦女士卻高興得不行。

她連牌都不摸了,連珠炮地就問嚴承光,怎麽認識的?女孩哪裏的?多大了?做什麽的?家裏都有什麽人?

塗諾一聽,砂糖橘都不吃了,緊張兮兮就看向嚴承光。

嚴承光卻淡定得很,他一邊摸着牌,一邊說:“明江大學同鄉會認識的。”

塗諾,我去,不是吧大哥,您真要交代啊?

嚴承光把摸到的牌碼進行列,“也是咱們林雲的。”

塗諾,完了完了,這個男人,是真想讓她家這個年過不好了。

嚴承光又丢出一張九筒,“她的家裏人都好,也是滿滿一大家子。”

塗諾,我想拿砂糖橘堵他一嘴!

奶奶連忙就問:“既然也是咱們林雲的,哪個鎮上的,叫什麽?”

“……”

塗諾站了起來,她得離開這裏。

嚴承光不動聲色地向塗諾那邊瞟了一眼,看着手裏的牌,笑得雲淡風輕,“她害羞,暫時不讓我說。”

塗諾咬牙切齒,知道不讓說還說?

“可不是,咱們林雲就這麽大,一說就全都知道了。不過,”窦女士好奇,“聽這意思,你還沒見過女方家長呢?”

嚴承光點點頭,“她不讓。”

“為什麽不讓啊?”塗女士也不能理解。

嚴承光把自己的牌面往下一扣,無奈地說:“嫌我比他大。”

塗諾,呵呵,您可真有自知之明。

不過,懂得适可而止得依然還是好叔叔。

窦女士連忙問:“大幾歲?”

塗諾的耳朵倏地又立了起來。

嚴承光撓撓鬓角,“六歲。”

塗諾,現在回房間收拾行李還來得及嗎?

“六歲?”

窦女士怔住,塗女士也怔住。

塗諾站了起來,邁步就往樓上走。

現在趕緊收拾行李,連夜逃到明江去投奔六叔,應該還能活。

然後,兩位女士齊聲說:“大六歲還算大?”

塗諾:不是,五歲都不行,六歲不算大?

“就是,”一向少言的大姑也開始說話,“爺爺比奶奶大八歲,不也一輩子相親相愛的?”

說着,她看向已經走到樓梯口的塗諾,“是吧,糯糯?”

“……啊,”塗諾勉強牽起唇角,“是。”

大姑扭過頭又問嚴承光:“女孩屬什麽的?”

窦女士就說:“屬兔。咱糯糯就比承光小六歲,屬兔兒的。承光屬狗。”

大姑就又叫二奶奶,“二嬸,您老精通,狗和兔配不配?”

二奶奶立刻就掰着手指頭算,“鼠配牛,虎配豬,兔配狗,哎呦,這可是上等婚。”

塗諾,“?”

大姑丢出一張一筒,看着嚴承光說:“那小嚴可得抓緊了,這麽好的對象,可不能跑了。”

說完,她又看向徘徊在樓梯口的塗諾,“糯糯,你在那裏轉悠什麽呢?去給大姑續點水。”

“哎,來了。”

塗諾就又從樓梯上下來,從嚴承光的身後繞過,去給大姑續水。

塗諾站在飲水機旁邊接着水,奶奶她們繼續讨論。

“你看人家承光多會找?”

“就是,男大女小好,會疼人的。”

“我那臭老六,偏找個比他大五歲的。”

奶奶提起這事兒就來氣,先把六叔罵了一頓,就接着給嚴承光出主意,“現在不是過年嗎,又都是林雲的,如果女孩能同意,你就去她家給長輩拜個年。”

“對的,”大姑也說:“承光這麽懂事,又這麽優秀,在一起吃吃飯,打打牌,也許這親事就成了。”

一群女人單方面表示把這件婚事撮合成了。

嚴承光連連點頭,表示很受教。

還說如果事情成了,一定請大家喝喜酒。

塗諾坐在一旁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剝砂糖橘。

橘子剝了一盤,橘子皮被她撕得比餃子餡還碎。

牌局到淩晨才散。

大人們要回家,小孩子們卻不想分開。

大姑沒結過婚,也沒有生育,只收養了兩個孩子。

今晚,她帶着她的兩個孩子就住在塗諾家裏。

二奶奶和四奶奶家的幾個孫子就也不想走,非要住在一起。

窦女士最喜歡小孩子,當即就替他們家長做了主,讓他們都留了下來。

一樓三間卧室,大姑住了一間,爺爺奶奶一間,剩下一間就給了那群熊孩子。

四五個熊孩子,一張床根本睡不下。

窦女士和塗女士就忙着給他們鋪瑜伽墊,拿枕頭拿被子。

窦女士忙不開,就讓塗諾幫忙照顧嚴承光。

六叔沒有回來,奶奶就讓塗諾把她給六叔準備的那些東西都拿出來給嚴承光用。

奶奶做事很仔細,每年六叔還沒回來,就買了全新的牙膏牙具,毛巾浴袍,睡衣什麽的,都整整齊齊地放在六叔卧室的衣櫃裏。

塗諾不用費什麽事,直接打開衣櫃拿出來就好。

為了避嫌,他們進了六叔的卧室後就一直都開着門。

塗諾站在門口旁邊的衣櫃前面拿東西,嚴承光就靠在床頭休息。

他喝了酒,又陪婆婆媽媽們打了那麽久的麻将,着實有些累了。

他懶懶地靠在那裏,勾着唇角看着塗諾像個勤快的小主婦,給他拿這個,弄那個。

等塗諾又搬出疊放在一起的睡衣和浴袍,一轉身,就看見男人醉眸如秋水,嘴唇紅豔得像是抹了胭脂。

他脈脈含情地看着她,塗諾都不好意思擡頭,更不敢靠近。

“給。”她低着頭,把一摞東西遞給他,“去洗澡吧。”

嚴承光懶得像是沒有了骨頭。

他沖她輕輕一笑,“懶得動,你拿過來。”

“……”

塗諾看了看門口,走過去,遞給他。

嚴承光卻依然不接,就那麽柔情似水地看着她。

塗諾只好自己把東西放下,“你洗了澡就早點睡吧,我走了。”

塗諾說完就要走,嚴承光伸手就拉住了她。

塗諾,“……”

樓下小孩子們的鬧騰聲和大姑呵斥他們的聲音還在外面響着,嚴承光就這樣拉着她的手不放……

“嚴承光,你幹嘛?”

塗諾壓低聲音呵責着,直接就去推他。

男人像是泥捏的,她一碰,他就虛張聲勢地捂着胸口往後倒。

然後,他的手碰到了塗諾剛放下的東西,一個大紅色的盒子就摔了出來。

“看你再鬧?”

塗諾責備着嚴承光,彎下腰把那只盒子撿起來。

撿起來一看,才發現那是一盒內褲。

一盒鮮紅鮮紅的男士平角內褲。

米春舟打小身子弱。

別人是十二年才過一個本命年。

窦女士為了給他驅災辟邪,祈願他長命百歲,卻是每一年都當本命年給他過。

所以,別人十二年才穿一次紅內褲,米六叔卻是每年過年都會被窦女士逼着穿。

這一盒不用說,也是奶奶提前給六叔準備的。

塗諾笑着把盒子遞給嚴承光,“這是奶奶給我六叔準備的。”

嚴承光看一眼,“不錯,顏色很嬌,跟你六叔很配。”

“是嗎?”塗諾把盒子放下,彎下腰,勾起嚴承光的下巴把他的臉拉近,在他耳邊說:“紅色,跟你的膚色很配哦。”

說完,不等嚴承光反應,抱起也是奶奶準備的另外一盒深顏色的內褲,轉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聽着對面房門關閉,嚴承光看着那盒紅色的內褲,回味着塗諾剛才那句“跟你膚色很配”,不由輕輕一笑。

怪他,小丫頭學壞了。

調戲了嚴承光以後,塗諾回到房間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才平複下激動的心情。

等她躺在那裏想象了一下嚴承光穿紅內褲的樣子,又忍不住鑽進被窩裏吃吃地笑。

後來奶奶就走上樓來,問嚴承光還有沒有什麽缺的東西。

塗諾豎起耳朵偷聽,嚴承光沒告狀,只說一切都準備得很齊全,謝謝窦阿姨。

奶奶就又囑咐了嚴承光幾句“把這裏當家”的話,然後就來推塗諾的房門,見房門是鎖死的,以為她已經睡了,就下樓去了。

然後媽媽和爸爸也上了樓,進了隔壁的卧室。

再然後,樓下的小孩子們也不鬧了。

塗諾就有點覺着欺負了嚴承光。

他那樣的人,給他穿一條紅內褲,不如殺了他。

塗諾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把這盒适合他的內褲還給他。

又想着,還是再等一會兒,等爸爸媽媽都睡熟了。

然後,她就睡熟了。

等她再睜眼,滿世界的陽光燦爛。

對面房間的門開着,嚴承光已經起床了。

嚴承光沒有在房間裏,床上的被褥枕頭都折疊整齊收進了衣櫃。

塗諾以為嚴承光已經走了,簡單洗漱一下,就急急忙忙地下了樓。

樓下餐廳裏,包括那些熊孩子在內都已經吃過早餐了。

此時,熊孩子們已經轉戰到二奶奶家玩,爸爸媽媽和爺爺大姑他們都已經去串親戚。

臨窗的餐桌邊,穿着白襯衫的嚴承光正和奶奶一邊喝着咖啡,一邊聊着什麽。

塗諾就有點不好意思,放輕腳步往下走。

嚴承光先看見她。

他端着咖啡杯扭頭看她一眼,就跟奶奶說了一聲,起身往廚房走。

他一站起來,塗諾才發現,他竟然還系着奶奶的碎花小圍裙。

男人肩寬腰窄,白襯衫穿得悶騷,小圍裙一戴,愈發帥得人移不開眼。

塗諾正在那裏怔神,奶奶就叫她,“糯糯,糯糯?”

“哎,來了,奶奶。”

塗諾走到餐桌旁坐下,嚴承光已經幫她拿來了早餐,一樣一樣地往她面前擺。

奶奶看着她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就寵溺地責備着,“也是一個大姑娘了,還是小孩兒氣兒。你呀,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你看看你小嚴叔叔!”

奶奶責備了塗諾就又開始誇嚴承光,說他又能幹又懂事,睡那麽晚還起這麽早,起來就幫她做早飯。

還說他烤得面包好,煮得咖啡也好,以後無論哪個女孩嫁給他,都得享福。

塗諾一邊聽着奶奶唠叨,一邊撕着嚴承光新烤的面包,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嚴承光的身上打量。

清晨陽光鮮嫩,男人五官豔麗。

他正站在那裏往她的杯子裏倒着牛奶。

塗諾就垂下眼睫,看他的腰。

他雖然穿着白襯衫,奈何襯衫布料不透光,并沒有透出什麽太紮眼的顏色。

他應該,沒有穿那條紅內褲吧?

塗諾正胡思亂想着,嚴承光伸手就把一瓶草莓醬往她面前推了推。

然後就說:“我記得糯糯喜歡這個顏色,的醬。”

“……”

塗諾沒敢說話,也沒敢亂看,低下頭,臉就紅成了草莓。

塗諾不敢再左顧右盼,只好悶頭吃飯。

旁邊,奶奶和嚴承光繼續讨論他們的話題。

塗諾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原來,六叔一會就要到家了。

往年的時候,每年的初三是六叔跟他的初中同學聚會的日子。

他們都是先挨家拜年,然後再輪流做東,中午的時候去其中一位同學的家裏吃飯。

今年做東的同學沒回林雲過年,六叔就想今年由他來做東。

恰好今年嚴承光也回來了,都是老同學,六叔就請他先幫着張羅一下。

六叔已經跟奶奶打過電話。

奶奶雖然嘴上罵着六叔永遠都不要回來才好,其實心裏還是十分地盼着他能回家。

而且,奶奶也喜歡熱鬧,當即就答應了。

六叔到家之前,中午的宴席由奶奶和嚴承光幫忙張羅。

所以,嚴承光一會兒就要去超市采買食材。

塗諾一聽,立刻就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等嚴承光要出發,她立刻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她拿了紙巾擦擦嘴,沖嚴承光讨好地笑了一下,“我可以幫忙提東西。”

嚴承光還沒說話,奶奶先同意了,“那就讓糯糯跟你一起去吧。”

說完又對塗諾說:“可是先說好,不準欺負承光好說話,不準偷懶耍滑,要幫忙拿東西。”

“我知道了奶奶!”

塗諾說着就要跟着嚴承光一起出門。

嚴承光卻說車子在小廣場放了一夜,車裏太冷,他先去熱車,讓她在家裏等一下。

塗諾哪裏等得及,拿了圍巾帽子就跑了出去。

小廣場上,嚴承光已經發動了車子,正拿着除霜器在弄車窗上的霜。

他看見塗諾跑過來,不由就責備,“這麽早就跑出來做什麽?”

“……”塗諾,“我給你幫忙。”

她說着就要去車裏拿抹布。

嚴承光拉住她,“站一邊給我加油就好。”

塗諾沒活幹,當然也不會給嚴承光加油,擦個車而已嘛!

不過,他擦車的動作幅度還是蠻大的。

塗諾看着他擦了車身,又伸長胳膊去擦車頂……

可惜,冬天外套長,她跟着他的動作瞄了半天也沒能看見那抹想象中的顏色露出來。

等嚴承光把車子擦幹淨,工具收好,車裏的溫度也差不多了。

兩個人上了車,嚴承光打開暖風。

然後,他拉開羽絨衣的拉鏈,就去解他襯衫的紐扣。

“不是,嚴承光,”塗諾咽了咽喉嚨,“你要幹嘛?”

男人撩起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現在沒有別人了,想看哪兒,叔叔脫給你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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