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貳拾玖
他話音剛落,那藍衣男子的目光也掃到了他們的位置。他一把抽出腰上別着的一根長鞭甩了過來,鞭子的端頭就在雲毅眼前幾寸處抽過,威吓的架勢倒是比真正要打架的意思明顯。
"什麽人鬼鬼祟祟,還不報上名來!"他大喝道。
他這話說的十分不講道理,雲毅沈肆先他呆在這裏,并非是偷偷跟他過來,怎麽反而成了他二人鬼鬼祟祟。至于報上名來,沈肆心下道,我要是能說出名字來,還用得着同雲毅"嗯啊這那"的打那些啞謎麽。
雲毅也未曾回話,只是淡然向前邁了幾步,與那人站的近了些,好讓對方能看清自己的模樣。沈肆便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做什麽帶着面罩!摘掉。"那藍衣公子收了鞭子在手上,朝沈肆的方向揚了揚。他态度倨傲,沈肆看了實在是不悅,便存了心思要惡心他。
于是他一邊磨磨蹭蹭的摘那布巾,一邊回答道,"被吞進來的時候臉先着地了,蹭了一臉粘液,擦不幹淨,才擋上的。"說這就要露出臉來。
"住手!"藍衣公子似乎也是極為惡心那液體的,聽了這話便不再想看沈肆被遮住的臉了。"離我遠點兒。"他喝令沈肆道。接着他目光微移,瞥向了雲毅,作了吃驚的表情,"原來是你!"。然後拱了手微微鞠了個躬,算是見了禮。只是他不過是上身向前微傾了一下,恐怕實際上連腰都未曾彎。
沈肆哪裏會瞧不出,那人純粹便是給雲毅臉色看。按說沈肆半躲在雲毅身後,身高也沒有雲毅高。怎麽也應該是先瞧見雲毅,再瞧着自己。可那人話都與自己說了幾句了,好像才認出雲毅來,實在是不太合理。很難不讓人發覺,他其實不過就是想冷着雲毅罷了。
沈肆心想,他對自己态度惡劣也就算了,還能解釋為,當他無名小卒不值一提。可對待雲毅也這般無禮,就只能說明這人眼高于頂,自命不凡了。他不禁想着,這大魚可真不挑食,吃的都是什麽垃圾敗類。要麽是這樣的修真界纨绔子弟,要麽便是罪大惡極的魔修……等等,這大魚該不會是想替天行道吧?那也不該把他和雲毅一起收了來呀!不過他們二人都是不可能撇下另一個自己逃命的,即便那魚當時真的只吃了一人,另一人會自己送上門來……
雲毅倒是不像沈肆思慮這麽多,他仿佛是沒發現自己被人輕視了去,同那藍衣公子端端正正的回了一禮。禮畢才開口問道,"公子從魚腹中過來,路上可有遇到三個人?"
"三人?"藍衣公子似是有些許迷惑。
雲毅心想,當時緊急關頭,他未來得及看那魔修幾人的動向,許是那兩個男子最終還是丢下了那老妪吧。因此複開口道,"又許是兩人。"
"兩人?"
這下雲毅倒是有些吃驚了。難道真教那幾個魔修逃了?
藍衣公子見他不說話,便自行開口道,"非是我有意隐瞞,只是這魚腹中除了在場這些人外,少說還有十七八個。你若是不能告知些容貌特征,我又如何能知道你要找的是誰。"
這魚腹中雖有些字句無法說出口,但什麽公子、仙君之類的總是能叫出來的。而那藍衣公子連這樣的虛稱都不用,甚至也未用敬詞,直接便是一個"你"字砸向雲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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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時雲毅同沈肆哪還管得了他言語上的不尊重,他們已是被那數字驚到了,這魚腹中竟容了這麽多人麽?
"他們可是同你們一起被吞進來的?"雲毅問道。
"自然不是。他們早就在那裏了。"
"那他們都還活着?"
這下那藍衣公子倒是不說話了,他端詳了雲毅一會兒,視線又往沈肆那裏掃了幾次。見他們都是嚴肅表情,不像是在同他開玩笑,才開口确認道,"你們難道……什麽都不知道?"
雲毅搖搖頭,"我們只是往返海市途中被這魚吞了進來,并不知曉這其中原委。"
藍衣公子皺了眉,像是在思忖雲毅的說法是否可信,過了一會兒,他長嘆了一口氣。拱手在身前,端端正正地鞠躬道,"那便是我誤會了仙君,先前态度多有冒犯,仙君見諒。"
道過歉後,他同雲、沈二人解釋起了關于這魚的事情。
"幾個月前,我們發現這片海域時常有人無故消失,過後又憑空出現。被找回來的那些人說話都颠三倒四,說不清楚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麽,查驗他們的記憶也難有所獲。起初我們懷疑會否是魔修鬼修或者是其他仙門做了什麽手腳,但幾次下海查探都未發現什麽術法痕跡。我父親便提出,可能是因為此地天然靈脈,孕育了什麽妖靈。我自告奮勇以身犯險,實是為了來探查此事。是我先前誤會了仙君來意,以為你們也是為了這魚來的,才會出言多有得罪,仙君見諒!"
他再次出言致歉,但沈肆卻從他這一段話中聽出了些旁的東西。如果只是誤會雲毅他們也是來查探的,又何必要态度冷硬?他其實是在惱,自己被人捷足先登了吧……那麽如果他沒有猜錯,他此行目的并不是來調查這魚為何要吞吃修士,吃了以後又為何會放他們離開。他們其實,是在打這大魚的主意……天然靈脈處孕育的妖靈,怎麽聽都覺得,他這形容的是什麽有益修行的材料。
沈肆斜了眼睛去看雲毅,那人也已經是一番了然神色了。其實這藍衣公子話雖說的略還有些含蓄,但只要聯系上他先前的态度,有些意思就是昭然若揭的了,他們不但在打這大魚的主意,甚至是對這魚志在必得了;若是有人想要從中分一杯羹,那便會被他視作敵人。
雲毅對他們的打算不置可否,他先前想要逃出魚口時便感受過了那大魚的實力。舉門派之力是否可與這大魚相匹,他也不甚清楚。他只是好奇,為何入得這大魚口中,那些什麽出身、姓名、功法就都變得提不得了,這是否便是這大魚吞吃他們的緣由。
聽了雲毅的問題,那藍衣公子也有些發愣,半晌才回他說他們也不甚清楚。
雲毅再問,這魚何時會把他們再吐出去。
那藍衣公子便答說,根據過往經驗,應當是在本月的十七日左右。
那便又還有近三日的時間,雲毅心想。他只好問那藍衣公子是否還有多餘的避水丹給他二人。那人卻答他,"應當是不用的,聽尚在魚腹中的那些人說,這魚似乎也不想他們死了,總是會給他們補充些空氣靈氣之類的。先前這裏也确實沒出過什麽人命,當是沒事的。"他雖這麽說,還是讓他的侍從取了兩枚避水丹來,分給了雲毅和沈肆。
等待的這些時日裏,偶也還有人被大魚吞進來。雲毅他們依舊是躲在大魚牙床處,看着新來的人叫嚷着被沖入大魚腹中。這些人有的也會一路走回魚嘴處,有的可能就索性留在魚腹中了。走過來的人多是些散修,誰也不認識,過來呆上一會兒便又搖搖晃晃離開去別處呆着了。臨走時還在抱怨,自己上個月沒去成海市,這個月便早早前來了,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這樣的事兒。
雲毅同沈肆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些人竟沒有發現,他們遇上的詭谲之事并不止這大魚一樁,那意外開市的海市也大有問題。
在那魚身體裏的時間過得倒也不算難捱,正如那藍衣公子所言,大魚會定時為他體內的修士補充些空氣靈氣,雲毅便幹脆拉着沈肆打坐修煉了起來。雲毅先前一些未愈的舊傷得到了療愈,沈肆的修為也有所提高,這二人竟仿佛是因禍得福了。
那藍衣公子就不似他們這般淡定了。許是因了大戰将至前的焦慮,他時常坐卧不寧。看着雲、沈二人安靜修煉,眼中就帶了些自己都沒察覺的嫉妒來。不管是否是當時誤會了雲毅去,他對這個人其實都是帶了輕視的。他總覺得雲毅當年被一衆仙門誇的天花亂墜,是他徒有其表,不然又怎麽會修煉了這麽多年連金丹期都未到;而與他并稱瑤山雙璧的另一個人就更好笑了,竟然入了魔去。他自己今年五十二歲了,若是放在凡人中算是長者了,但對于那些有所成的修士來說,這也不過是少年期的年紀。雲毅不過是年紀比他大些罷了,可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年紀大的人,除此之外,雲毅又還有什麽能超越了他去?可當真奇怪,世人還是多知曉雲毅,知曉百年前的瑤山雙璧,竟少有人知道他陳鳳安。這教他如何甘心。
今時今日,自己心中時常不安煩躁,而那人卻好像全然不受影響。不僅如此,連他身旁那個剛築基的小弟子好像都顯得要比自己淡定許多,實在是讓他,越想越生氣起來。
只是他也沒能氣上多久,不知何時,他們腳下地面開始有了些許震顫。他立刻持過腰間長鞭,并攏雙指在自己眉心點了一下,将一縷神識從顱腦中抽離出來,沿着大魚齒縫送了出去。
借着這一術法,大魚口中的衆人都可以看到外面情形了,原來不知何時,那大魚已經帶着他們浮到了近海面的位置。陳鳳安只覺得自己心跳如擂鼓,他想,自己揚名立萬的一戰終于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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