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柒拾柒
這些無頭的屍首似乎都是被什麽尖利的東西瞬間削去了頭顱,頸部斷口十分的齊整,并沒有什麽反複切割的痕跡。每具屍體的胸膛處都被開了一個貫通的洞來,正是在了心髒的位置。
但異常的是,不論是連接頭顱的脖頸處,還是胸口的傷口裏,都是沒有血跡的。這些屍體上都幹幹淨淨,沒有半點血污,好像他們被砍頭挖心之前,就已經被抽盡了全身血液。
吊起他們的也不是什麽術法,而是一根粗布麻繩,從兩腋下穿過,架着屍首的胳膊,将他們挂到了樹枝上。這些屍首穿着不同的衣服,有些是屬于平民百姓的粗糙布料,有一些是兵士的甲胄,再往遠處,好像隐隐有一些華貴衣料,恐怕是那些跟着“國師”前來求取長生仙法的皇親國戚。
看清了是些凡人屍首,有些膽大的便出言道,“我當是什麽。不過是些死人。連這些都承受不了,還是盡早回家吧。”
那綸音閣的女弟子口唇喏喏,顫聲道,“不是的……可是……可是……當年我家中……我不是怯陣……”她邊說,眼淚邊撲簌簌地掉下來。她幼時村中遭過賊匪,全村人都被聚到了村頭空場,男子當場被削尖的木頭戳進顱腦,立在了當場。而女子被他們淩辱後,也都盡數殺了。她被母親塞在菜窖中才躲過了一劫,但等她爬出來,看到的便是由屍首組成的樹陣。她在綸音閣修行多年,本是已經走出了那些夢魇。可如今眼前的一切,又把她拖回了那個無邊地獄。她突然跪伏在地上幹嘔了起來,幾乎是要把自己的五髒六腑也都吐出來……
秦嘉走到她身邊,也跟着單膝跪地,環抱住了自己的弟子,在她背上輕輕拍打,“沒事了,沒事了。”
秦嘉用自己的靈氣暫且壓制了她腦中的回憶,又轉身對藥王谷的人道,“各位仙君可有寧神靜氣的丹藥?勞煩予我徒兒一枚,秦嘉不勝感激!”
這樣普通的丹藥藥王谷自然是不缺的,随手便給了秦嘉,讓她喂那弟子吃下了。藥效起的很快,那姑娘也漸漸恢複了平靜,對因她而耽擱了衆人前行,也很是抱歉。
前面的隊伍熱鬧,後面的這些人便像是在空等了。不過他們自然也是能看到那些懸挂起來的屍體的,于是便有人議論起那些屍身來。
張道川平時不多話,可一旦涉及到了術法靈陣,便分外有精神。這時也是拉了沈肆道,“那個魔修應該應該是不足以支撐這麽大的結界,所以殺了這些凡人,借助他們的魂魄之力,才能把這整個永夜山都包裹在他的結界內。只是如果這樣,那這些屍體用完了,為什麽還要費力把他們挂在這兒呢?難道這裏面還有什麽說法麽……”
沈肆想了想,蹊跷的又何止是這些挂起來的屍體。頭顱去哪了,心髒去哪了,這麽多屍首,恐怕得有小泊一般多的血液被萃出來,又都去哪了?那魔修既然已經靈氣不濟需要借助外力,便沒有道理去額外做什麽耗損自身卻沒有收益的事情來。那些缺失了的部分,定然是還構成了些旁的東西來的。
他們能想到這些,那些掌門人自然也是會考慮到的。
于是天清觀的衆人離開石階,向兩側樹林中都進了一些,探查起那些屍體來。這些屍首雖
身形不同,服裝各異,但好像每一具屍首的左小臂上,都有一段皮膚像是被線縫住的。
有一個弟子未曾細想便把手中拂塵別在腰間,摸出了一把小匕首出來,将那細線根根挑斷了。他接着把匕首戳進了裂開的皮膚中,刀尖在裏面挑動找尋。他正翻着,突然看到從那屍體左臂的開口處跑出了個什麽黑色的東西,極快速度的爬到了他的胳膊上。他匆忙地放開那屍體,拼命甩動起自己的胳膊,想把那東西抖落到地上。但等他再擡起自己的手臂來,卻發現他的左臂位置,也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小缺口。他張開口求助地喊了一聲“師父”,但僅僅是這一聲過後,他的身體便慢慢委頓了下去。
玄英道長匆忙趕到他身旁,拂塵從他身上劃過,将他整個左臂切落了下來。而那斷口處,只有皮肉撕裂,卻不曾滲出一滴血來。若是再晚一步斬下這臂膀,恐怕這名弟子全身的血液也都要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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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英道長用術法圈住了落在地上的那一只手臂,又運起靈氣将那斷肢一點點拆解開來。皮膚先脫去,接着是肉塊掉落,最終白骨中,現出了一只黑色小蟲。玄英道長将那小蟲禁锢了,用靈氣逐一送到幾位掌門面前,讓他們辨認。一輪看下來,并沒有人認得那小蟲到底是什麽,只是看他尾部似乎有一個囊袋,正鼓鼓囊囊,便懷疑它是血吸蟲。
趙惠生嘗試着用靈火去燒它,火焰剛燎到蟲子的尾囊,它便爆裂了開來,汩汩鮮血從那不大的囊袋中潑灑出來,落在地上。
幾位掌門半晌都沒有言語,其他弟子也不敢再叽喳些什麽,都靜靜地等着掌門人發話。半晌過後,玄英道長說道,“保險起見,還是都燒了吧。”
在場的修士都明白,他們不能去一具具屍首地區取那些血吸蟲,只能是連着那些無頭的屍首一并用靈火燃了。凡人多講究屍身無缺、入土為安,但眼下卻是不能全了這個意願了。衆人默默向着懸挂屍首的方向祭出靈氣,一股股靈流纏繞住凡人屍身,而後開始慢慢燃燒。靈火與凡間明火不同,只燒灼了這些屍首,卻不會燎盡林原。片刻後,山中除了菩提宗默念的往生咒,和從屍體中散發的陣陣惡臭,便再不剩什麽了。
張道川低聲道,“這些屍首都不知已經死了多久了……他們先前承了術法,作了陣眼,便不會朽爛。可一旦大陣破了,立刻便會腐爛掉。”他默默嘆氣,“可惜我們什麽也做不了。”
沈肆搖頭,“不。我們可以殺了那個魔修,平了這永夜山,讓他們再不能害人,如何能說什麽也做不了。”
張道川聽了又提起了些精神,“沒錯,師兄說得對!”
來得這些修士裏,許多都不是心思重的人,并不像張道川那樣還會為凡人嘆息。而那幾位掌門人除了秦嘉外,又都是年齡大的。即便心中有感觸,但總歸已經過了顯山露水的年紀,不曾流露出什麽情緒來。這剛入山遇上的事情并沒有更多地影響這一行人的進度,依舊是堅定地向山內進發。
但這倒也是應該的。如果連這一點小風浪都要用些時間來重整旗鼓,那他們也不必再說什麽鏟除魔修,守衛凡間和正道這樣的大口號了。
再往前走,天色更暗,霧氣更濃,時不時就有人腳下打滑,在山上石梯轉折處踏空跌倒。秦嘉提議以靈氣做繩索,每人都握住一節,若前方有轉彎,後面的人便能通過繩索感知到。
這既然不是什麽精妙術法,便不用擔心消耗過多,并不曾有人反駁她。于是很快,一條起始于天清觀、終結在雲水間的靈氣鏈便搭成了。衆人失了準頭跌出的“哎呀”聲也少了很多。
只是這永夜山畢竟是魔修的地盤,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這些修士舒服了去。斷了光,升起霧,緊跟着又來了風。還好那風并不是常在,只是時不時就要刮上一陣。但即便是這一小陣,也是讓人很是難忍。
按說這山道是沿坡的小路,又隐在樹下,不該有多強的風。但偏偏那些刮來的,都銳利得如同刀片,割得人既不敢睜開眼,又不能開口。只能是把五官都縮成小小一團,又把頭低到胸前,用肩膀和背脊去抵抗。若是風再大些,便只能等那一陣過去,再往前。
但只要風停了,霧氣就立時籠過來,氣得趙惠生再顧不得什麽消耗靈氣,命令雲水間的弟子把這山中水氣抽個幹淨。他話說得豪邁,但抽自然是抽不盡,只是讓那霧沒那麽容易聚攏了而已。
但這倒也是夠了,這些修士總可以在風霧交替的空檔疾行一段。他們這時倒恨不得是遇上些魔修來阻他們的路了。這樣摧枯拉朽地自然之力下是不會有人能幸免的,能遇上魔修的地方,想來也不會有這些罡風濃霧。
願望雖好,但注定很難實現。沈肆只能是在又一陣狂風吹來的時候,閉着眼睛低頭抵抗,同時在心中不停咒罵,有本事就真刀真槍地拼上一場,搞這種消磨人的東西,又不能讓他們知難而退。只能是更恨那魔修一些,更想除掉他一些……
那風雖疾,但總歸還是停了。沈肆舒了口氣,對在他前面半步的張道川說了聲,“走吧。”
可張道川卻是一步也不挪動,微微怔了些工夫,而後回頭道,“斷了……”
沈肆低頭看去,他手中雖存着那靈氣繩索,但再往前追尋,卻什麽也沒了。
前半隊的人,都已經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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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被施工隊氣到!說好七點出發,結果我在馬路上站到7點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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