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11)

身上沒有錢,這把匕首你先拿着,之後我還會加倍答謝你。”

染秋瞥了眼那把匕首笑了起來:“公子,我冒着被殺頭的危險救你,就是為了金子嗎?”

“不然呢?”

“我喜歡你呀。”

不善于和女人調情的耶律奇珍被她的告白弄得有些不自在,他別過頭去看着窗外,染秋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是我能抓得住的人,你就像草原上的鷹一樣,只不過是受了傷才暫時歇在我這裏。我一介青樓女子,從不奢望什麽天長地久,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相伴數日,即便豁出性命我也毫不在乎。公子,我為你做什麽都是我自願的,什麽都不圖,你不必擔心我會纏上你。”

“可是,我。。。。。。不想欠你的。”

“你待在這裏讓我這麽開心,又怎麽會欠我的。”

“我該走了。”

染秋手下一根琵琶弦突然斷了,“铮”的一聲猶如裂帛。

“今天會有大隊的人馬來抓我,”耶律奇珍繼續說道,“如果我待在這裏,你會被連累的。”

染秋緊鎖眉頭撫摸着手中斷了弦的琵琶,耶律奇珍從窗臺上跳下來 ,他把金匕首放在桌子上:“我必須得走了,還有事情等着我去辦,這把匕首算是我的謝禮,以後我們不會再見了。”

“等等!”耶律奇珍走過染秋身邊時,染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仰起頭望着耶律奇珍,神情中有些許的痛苦和渴望,耶律奇珍微微用力想把自己的手腕收回來。

“公子,”染秋突然展顏一笑,“今日天氣這麽好,你要是不急着走,能不能陪我去游河,我們租一條船沿着汴河順流而下,只要你能陪我一下午,我就心滿意足了。你不是不想欠我的麽,只要這一下午,我就當你全都還清了。”

耶律奇珍的神情有片刻的猶豫:“晚上就會有人來抓我。。。。。。”

“你要離開的話,我絕不攔你,我只要你陪我一下午。”

耶律奇珍想了想終于輕輕點了下頭,染秋嘴角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Advertisement

汴河河水緩緩流淌,河面上金柳随風飄蕩,小小的畫舫穿過柳條順河水緩緩前行,除了撐船的船家,船上只有耶律奇珍和染秋。汴梁水系豐沛有如江南,今年整個大宋至今滴雨未降,汴河水位也下降不少,不過靠着汴河水的滋養,烈日下的汴梁依舊秀麗繁華。寬闊的河面上金光閃閃,載滿貨物的大型貨船從畫舫邊順流而下,高大的船身在河面上投下一片片陰影。下午正是日頭最烈的時候,陽光将河面上的一切都暈染成泛着淡淡金色的橘紅色,被太陽烘烤的熱烘烘的空氣讓人汗濕羅衫,但河面上不時吹進畫舫的清風又令人倍感惬意,如此漫漫長日沿河随波逐流實在是一件美事。

染秋叮叮咚咚的琵琶有如山泉聲讓人心曠神怡,耶律奇珍舒展自己修長的身體躺在卧榻上,随手拈起冰品送進自己嘴裏,他把雙手抱在腦後閉上眼睛說道:“你的琵琶彈的真好聽。”

染秋笑了起來:“晚上不是還有人要抓你麽,怎麽這會兒你這麽惬意?”

“那是晚上的事情了,該來的總會來的,我為什麽要為那麽遠的事情擔心呢?我說過今天下午要陪你,就一心一意的陪你,再說這實在是個好天氣啊。”

染秋走到卧榻邊坐下,她低頭打量着耶律奇珍俊美的臉龐說道:“你一定是哪一國的王子吧,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總是從容不迫幹幹淨淨的男人,就像是畫裏走下來的,一點都不染這塵世的污穢。公子,你喜歡過女人嗎?”

耶律奇珍睜開眼睛望着河面說道:“算是吧,可惜我最後被騙了。”

“那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她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女人。”

“她為什麽要騙你?”

“我不知道,也許女人的本性如此,也許她從來就不曾像她說的那樣真正愛過我,她曾許諾過要給我的東西,最終給了別人。”

“她向你許諾了什麽呢?”

“天下。”

耶律奇珍的眼神變得銳利冷酷,染秋撫摸着她的頭發微微一笑:“說不定她已經給你了,要知道,很多詞兒在女人心裏的意思和男人心裏的意思從來就不一樣,也許她已經把她心中的天下給你了,她從來都不曾騙過你。”

“天下就是天下,哪裏有什麽不一樣的天下,”耶律奇珍固執的說道,“她不肯給我的東西,我要用自己的手奪回來,我會證明給她看,沒有她的幫助,我照樣可以。”

染秋溫柔的笑了:“公子,你是人中龍鳳,想做的事情自然可以做得到,想要的東西也一定會得到的。”

耶律奇珍看着染秋的眼睛:“争奪天下必是一場血腥之争,如果我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必然會踏着許多人的屍體,你纏着我不放,有可能也會死的。”

染秋無所謂的說道:“公子,我對你的天下不感興趣,我不過是個如飄萍般的青樓女子,這天地間我唯一可以依憑的就是對一個男人的感情,我的天下只有這麽大,為心中的天下而死又有何妨?”

“這就是為什麽我不喜歡女人,你們的眼界太窄了,你們的內心太柔弱了,你們跟她一點都不一樣。”

染秋笑了:“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為一個人去死為什麽就沒有為天下人去死勇敢?何必硬拿你的天下比別人的天下,你也許從來就沒有懂過你喜歡過的那個人所說的天下的意思。”

耶律奇珍看着染秋的眼睛不說話,他的眼中帶着些孩子般的固執。染秋燦然一笑站了起來,她拉着耶律奇珍的手說:“公子,你起來。”

“幹什麽?”

耶律奇珍被染秋從卧榻上拉了起來,她把他拉到船頭一張小方桌前說道:“公子你不是喜歡争天下麽,外面的天下我跟你争不來,不妨我們就在這方寸之地一争勝負。”

“圍棋?”耶律奇珍看見桌上擺了個棋盤。

“不錯,下棋要賭點什麽才好玩,這樣吧,你若是能贏我,我就讓你親我一下。”

耶律奇珍聳聳肩說:“我不幹,我并不是很想親你,再說你下不贏我的。”

染秋帶着些挑釁說道:“公子好大的口氣,青樓女子就是靠琴棋書畫吃飯的,就算你想親我,也不一定能親的到我。”

耶律奇珍被她的語氣所激,賭輸贏的勁頭也上來了。他一撩衣衫下擺坐了下來,擺了個請的手勢:“我讓你五子,你試試贏我看。”

染秋掩嘴一笑:“公子這麽大方,染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一會兒你可千萬別後悔。”

黑子白子在棋盤上相繼落下,染秋的纖指布下一顆顆玲珑黑子,耶律奇珍本還氣定神閑,但漸漸的開始沉不住氣了,黑子慢慢侵染了大半江山。染秋拈着手中棋子說道:“公子,還要下嗎?我再下五子,只怕你會輸的太難看。”

耶律奇珍難以置信的盯着棋盤,果然如染秋所言,他已被徹底逼入絕境,怎麽也不可能再起死回生了。他失聲說道:“這怎麽可能!這一局不算,我們再下一局,這回我不讓你了。”

“都聽公子的。”染秋微微一笑。

雙方擺開陣仗又開始了第二局,這次耶律奇珍不敢再有怠慢,每走一步都要詳加思考,可這一局竟比上一局下的還快,耶律奇珍又一次慘敗。

染秋嘆了口氣說道:“公子,我是真心想讓你親的,只是你的棋藝不争氣啊。”

“再來!”耶律奇珍惱羞成怒的說道,“這回你讓我五子!”

染秋以為自己聽錯了:“公子你說什麽?”

“我說你讓我五子怎麽了,”耶律奇珍固執的說道,“第一局我就讓了你五子,這一局該你讓我了。”

染秋哈哈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就聽公子的。”

這一次耶律奇珍拼盡了全力,讓了五子的染秋也下的有些吃力,兩人一局棋一直下到紅日西斜。落下最後一子的耶律奇珍終于大大舒了口氣:“這回我可贏了。”

染秋拍手笑了起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公子這棋贏得可真不容易。”

耶律奇珍不理會染秋話裏的嘲諷:“現在,讓我親。”

染秋笑眯眯的說道:“公子不是不想親我麽,贏了就贏了吧,何必硬逼着自己領這不情不願的獎品。”

“我可是連輸了兩次,又耍了賴才好不容易贏的,拿不到獎品,你讓我怎麽甘心?”

染秋慢慢站了起來,她一步步退到了船艙外面,站在船頭對耶律奇珍勾了勾手:“公子,你來。”

耶律奇珍慢慢站起來走向了船頭,船艙外紅日已半落,帶着寒氣的夜色侵入了半邊天空,此時汴河上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紅,江風吹起染秋輕薄的衣衫,耶律奇珍突然感受到了這個自己本看不起的女人身上的魅力。耶律奇珍走到她面前定定的看着她的臉,染秋微閉雙目仰起了臉,耶律奇珍捧起了她的臉。

突然染秋睜開眼睛壞笑了一下,她往旁邊一撤狠狠推了耶律奇珍一把,耶律奇珍猝不及防失去了重心,他晃了一下,一頭栽進了江裏,站在船頭的染秋哈哈大笑起來。

耶律奇珍掉下去激起的漣漪漸漸平複,畫舫依然在前進,卻不見耶律奇珍的影子,染秋一下子慌了神,批命的喊起來:“公子!公子你沒事吧!”

突然耶律奇珍如同一尾鯉魚從江裏躍上了船,染秋吓得驚叫一聲就向畫舫裏躲去,渾身濕淋淋的耶律奇珍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兩人嬉鬧間薄薄的紗衣撕拉一聲被扯爛了。

染秋哈哈大笑着逃進了船艙裏,她跌倒在地,幹脆仰躺在地上,她一邊縱情的笑着一邊摸到旁邊矮幾上的小酒壺,仰起頭把一壺酒倒進了自己嘴裏。

追過來的耶律奇珍壓到她身上氣喘籲籲地說道:“這回看你往哪兒跑。”

染秋伸出手撫摸着他滴着水的臉龐,她向耶律奇珍仰起自己含着酒的鼓鼓的腮幫子,耶律奇珍打量了一番她的臉,低下頭親吻她的嘴唇。

帶着女人香氣的美酒流入他的口中,他們的唇舌共享着同樣醉人的味道,耶律奇珍濕漉漉的身體蒸騰出一股熱騰騰的氣息,染秋的身體則如溫潤的水一樣讓人忍不住親近,他們緊緊擁抱着對方,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比男女之間動情的吻更令人陶醉。

江風吹起畫舫上懸挂的輕紗,被夕陽染紅的汴河漸漸披上了夜的衣裳。。。。。。

汴梁換上了夜的華裳,勾欄酒肆開始開張迎客。渾身濕衣的耶律奇珍和衣衫不整的染秋手挽手哈哈大笑着跑回了雲雨堂,他們跟兩個瘋子一樣跌跌撞撞的上了樓,不過雲雨堂現在正是生意好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

染秋把耶律奇珍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兩個人都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染秋喘勻了氣從櫃子裏找出了一套衣服遞給耶律奇珍:“快,把你的濕衣服換下來。”

耶律奇珍拿着衣服進了裏間,他剛解開自己濕漉漉的腰帶,屋裏的燈突然滅了,染秋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後,在黑暗中她從耶律奇珍背後抱住了他的肩膀。

隔着濕漉漉的衣裳,耶律奇珍也能感到染秋裸口露的皮膚上的暖氣,他動了動肩膀低聲說道:“我真的該走了,他們要來了。”

染秋緊緊抱住他動情的說道:“公子,我對你說過,為了自己心中的天下死又何妨。今晚過後你我就成了路人,我怎麽舍得讓你這麽走。”

耶律奇珍轉過身來注視着染秋晶亮的眸子:“你怎麽這麽傻,我都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麽。”

“那就什麽都別說了。”

染秋緊緊抱住耶律奇珍,兩個人情難自禁的又開始親吻起來,耶律奇珍幾次想推開她,卻忍不住将她抱的更緊,他親吻着染秋的臉頰夢呓般的說道:“我必須走了。”

“不要說走,今晚我不想聽見。”

黑暗中耶律奇珍着迷的撫摸着染秋溫暖的肌膚,每一處隆起、每一寸曲線都那麽令人不可思議。耶律奇珍心裏清醒的知道自己并沒有愛上染秋,他覺得染秋也明白這一點,但他仍舊無法停下來,染秋的奮不顧身令他迷惑又戀戀不舍。

就在兩人抵死纏綿之際,雲雨堂外突然馬聲嘶鳴,兩個人驀然驚醒,耶律奇珍看着染秋的眼睛說道:“他們來了,那些抓我的人。”

染秋看着耶律奇珍說不出話來,她死死抓住耶律奇珍的衣服舍不得放手,突然數支利箭穿窗而入,耶律奇珍趕緊把染秋按在地上。窗戶被破壞了,外面的喧鬧聲真切的傳了進來。除了驚慌人群的尖叫外,他聽見有人大聲喊道:“把這座樓包圍起來,除了耶律奇珍所有人格殺勿論!”

耶律奇珍一聽這話怒從心中起,他推開窗子大聲喝道:“都住手!你們要找的人是我,跟其他人沒有關系!”他從窗口跳出縱身一躍落在了地上。

一群禁軍立馬從四面将他包圍,統領從馬背上下來對他抱了抱拳:“耶律王子,我們接到線報你躲在此處,果然如此,煩請你現在老實跟我們回去吧。”

“我沒打算逃,但是今天的事情和其他人無關,你一定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吧,但如果把雲雨堂的人全都殺掉,反而會把事情鬧大。”

統領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好,我們只殺知情人等。”

背後的雲雨堂裏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耶律奇珍猛地回過頭去,看到染秋被一個禁軍按在窗框上,明晃晃的鋼刀架在她脖子上。

“住手!”耶律奇珍失聲喊道。

但禁軍已然割開了染秋的喉管,噴射出的鮮血如一道霓虹,她軟軟的從樓上墜了下來。耶律奇珍沖過去一把接住了染秋,他抱住她單膝跪下來。懷中染秋的體溫迅速的下降,瞳孔也開始散開,她看着虛空中的一點喃喃說道:“我終于。。。。。。知道你的名字了,耶律奇珍,耶律奇珍。。。。。。”說着她身子一歪斷了氣。

耶律奇珍放下染秋的身子怒視着統領:“我說了,跟別人沒有關系!”

統領冷冷的說道:“下官也是奉皇上的旨意,耶律王子請跟我們回去吧。來人啊,把他綁起來!”

幾名士兵把耶律奇珍五花大綁起來塞進了一頂轎子裏,耶律奇珍越過他們的肩膀望着染秋逐漸冰冷的屍體,她的身體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但她的嘴角卻挂着不可思議的滿足的微笑。

☆、八千歲

? 乾元節後皇上大病,整個朝堂罷朝三天,雖然不上朝了,但每個人都沒閑着,整個朝野暗流湧動。

乾元節事發當晚,寇準便在府內密會了範仲淹等幾個素來反對劉娥的同僚,在座的所有人都神情緊張嚴肅,他們都是經歷過多年宦海沉浮的人,當然明白此事的利害,只要走錯一步,非但自己要粉身碎骨,整個朝堂都會掀起一股腥風血雨。所有人都望向寇準,現在他是他們的主心骨,他們今後的選擇全系于寇準的決定。

寇準撫摸着胡須問道:“現在皇上那邊可有消息?”

“皇上一直昏迷不醒,但據太醫說他只是受驚過度,仔細調理便無大礙。”中書省的滕大人答道。

“那太後呢?”

“太後回宮後一直齋戒念佛,祈禱皇上早日康複,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動作。”

寇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騰大人繼續問道:“寇相公,你以為今天這事,到底是何人所為?”

寇準一邊思考一邊說道:“乾元節的節目都是禮部所操辦,但我以為此事絕非禮部所為,禮部諸位向來謹小慎微,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等膽大包天的事來。若是朝臣所為,那此人必須知曉當年的□□,在朝廷內部還要有很深的關系,所以能将事情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覺,而且此人能從皇上母子反目中獲益。”

範仲淹擔憂的說道:“老師,若是如此,你豈不是嫌疑最大的人,難道這次的事是沖你而來的?”

寇準搖了搖頭:“非也,我去西北五年,在朝廷中早已沒什麽勢力可言,斷不能實現這麽周詳的計劃,其次,我寇準的脾氣人人知曉,若我真想揭穿當年之事,一定會在朝堂上當着所有人的面說破,怎會用這麽險惡的手段。知曉當年隐情的人朝堂中除了我起碼還有五六人,這其中有能力辦到此事的只有呂夷簡,但那老狐貍這些年憑着劉娥的庇護在朝堂中呼風喚雨,皇上母子若真反目,對他最為不利,所以這事也絕不可能是他做的,老夫認為也許這次的事跟朝臣根本沒有關系。”

“難道是皇上自己。。。。。。”有人小聲說道。

衆人神色肅然,又有人補了一句:“或者是太後。。。。。。”

“太後為何要做此事?”翰林院張大人不解的問道,“此事一出,豈不是她的處境最兇險?”

“非也,她先安排此事逼皇上與他反目,若皇上有所動作,她就可以明擺着對皇上不利,至于乾元節那一出戲,可以随便推到什麽人頭上蒙混過去,她逼皇上出手,恐怕是為了盡快實現取而代之的野心啊。”

這話一出,衆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氣。

中書省廖大人猜測道:“會不會是朝廷外的人策劃的?比如契丹人。”

寇準搖了搖頭說:“契丹人斷不可能知曉此事,除非朝廷有人外通契丹人,但我敢保證知曉當年隐情的人絕不會做出這等令人發指之事,如今朝堂雖小人遍布,但斷不會出後晉石敬塘那樣出賣祖宗土地的敗類。況且遼太後蕭燕燕去世後,遼國已無能人,如今遼國皇帝耶律宗真只怕比大宋還不願意打仗,我大宋朝廷內亂,他們也圖不到什麽益處。”

衆人猜來猜去一時都沒了主意,寇準說道:“目前此事撲朔迷離,諸位切勿輕舉妄動,還是待事情稍明了後再商量下一步的事,不然非但陷自己于不利之地,恐怕還會害了皇上啊。”

範仲淹問道:“老師,當年的事是真的嗎?我是指貍貓換太子。。。。。。”

“太後确實不是皇上的生身母親,與先帝關系近密的老臣都知道此事,”寇準說道,“聽聞李宸妃本是太後的宮女,誕下的皇子被太後抱養,從此了無音訊,我也是前段時間才知曉李宸妃後來出家為道姑,不久前似乎已去世,至于貍貓換太子這樣聳人聽聞的宮闱秘事,就無從知曉了,而太後是否誣陷迫害過李宸妃則更加難以确認了。”

“以太後慣常手段而言,不是不可能做出貍貓換太子這樣毒辣的事情,而且李宸妃作為當今聖上生母,凄涼度過餘生确是事實,單從這一點看,太後和皇上之間只怕很難和解。”滕大人長嘆一聲說道。

張大人緊皺眉頭說道:“從這次事件的手法來看,背後主使似乎對當年之事怨恨頗深啊,簡直像是李宸妃還魂報複。”

聽了這話寇準突然眼前一亮:“當年貍貓換太子一事受害者可并非李宸妃一人。先帝多年膝下無子,有幾個親王以及親王之子被定為繼承大統的候選人,但是太後抱養皇上後,就一直着力于清除障礙,為皇上登基鋪平道路,曾經那些皇位候選人大多知難而退,但這其中還是有人被整的相當凄慘。”

寇準此話一出,所有人立刻心知肚明,大家異口同聲說出了同一個人:“八千歲。”

寬敞的佛堂中香煙袅袅,劉娥跪坐在佛前雙手合十喃喃念誦。她已在此為皇上祈福兩日未曾進食,畢竟年紀大了,這幾日的折磨令她臉上的陰影越發的深了。這兩日她既是在為皇上祈福,也是在平複自己的心緒。她這一生不曾怕過誰,無數次風浪都無法将她打倒,她出身貧賤,經歷坎坷,被人辱罵,但這都無法阻止她一次次摧毀自己的對手。她做過很多毒辣的事情,她走過的道路不堪回首,可是活着不就是這麽一回事,紅塵裏滾一身爛泥,登的越高身上就越髒。可是她不在乎,她直視自己的肮髒,直視整個朝廷的肮髒,只要能活下去,在爛泥裏又有何妨。

可是她這輩子心裏也有難以逾越的坎兒——她不曾生育,始終沒有過自己的孩子。作為李宸妃的主子,即便趙祯不是劉娥親生的,以後也得叫她一聲母後,可是她想完全擁有那個孩子,她想徹底取代他的生身母親,不僅僅是為了她未來的地位,也是為了滿足她作為一個女人的私心,所以當年她執意奪走李宸妃的孩子。這麽多年過去了,劉娥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如果沒有她就絕不會有今天的趙祯,憑李宸妃一介宮女是絕不可能培養出如此優秀的皇帝,她自認為自己不曾對不起李宸妃和她的兒子,但她在心底裏有一個聲音永遠在提醒她:你奪走了一個母親的兒子,你冒充了一個孩子的母親。這是她心中永遠的隐痛。并非她不曾想過告訴趙祯真相,只是這真相連她自己都不知該如何面對。

然而,如今竟有人在天下人面前揭開了她心裏的傷疤,那一刻她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崩潰!她想尖叫,想嚎啕大哭,想扯着自己的頭發滿地打滾,她想向天下人哭訴她沒有做錯,盡管她不是趙祯的親生母親,可她絕不曾虧待過他。但她沒有這麽做,如果這麽做了,她絕不可能在今天這個位置上。

這兩日她粒米未進,不眠不休的在佛前祈禱,她不祈禱佛祖能為她指點迷津,也不祈禱一切能突然雲開霧散,她只祈禱自己內心的平靜和力量,她相信世上所有的困難最後只能靠自己解決,而解決事情的唯一方法就是保持冷靜,不顧一切的活下去,她不懂什麽舍生取義,她相信能活下去的才是勝者,這是她還那是個為了一口飯與人相争的貧女時就明白的道理。劉娥沒有進食的身體漸漸獲得了力量,她已經開始冷靜的思考今後的道路。

周書恩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劉娥身邊,他彎下身子輕聲說道:“娘娘,剛才得到消息,耶律奇珍抓到了。”

一直雙目微閉的劉娥睜開了眼睛:“哦?這麽快?在哪兒找到的?”

“在一家青樓,他躲在一個青樓女子的房裏。”

劉娥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周書恩繼續問道:“娘娘可有吩咐?”

“把他關起來,不要虧待他,先什麽都不要問,也不要讓任何人接近他,現在他是個燙手山芋,千萬別讓他再弄出什麽名堂了。”

“奴才明白。”

“禮部那邊呢?可有動靜?”

“禮部尚書已主動寫了辭官的折子,其他諸人也是惶惶不可終日,奴才以為這事恐怕他們真的不知情。”

“我也不認為是那些書呆子做的,遍觀朝野也找不出能設計出如此陰毒伎倆的人,只怕跟朝臣們沒關系。周書恩,繼續打探消息,先什麽都不要做,不過要尤其看好那個人。”

“聽聞他這幾日都像平時一樣閉門不出,未見任何異狀。”

“這世上還活着的人裏,恨我到這個地步的,也只有那個人了,”劉娥冷冷的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八千歲。”

周書恩繼續說道:“娘娘,剛才官家醒了。”

“哦?他情況如何?”

“似乎并無大礙,情緒也很穩定,明天應該可以上朝了。”

劉娥沉思片刻後扶着膝蓋站了起來,周書恩趕緊上前攙扶。

“走,我們去看看官家。”

“是。”周書恩應道。

劉娥明白,這場戰争歸根結底是她與皇上之間的戰争,她必須先穩住趙祯。

這三天所有人都很忙,忙着猜測,忙着打探消息,只有趙祯躺在床上無所事事。他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出乾元節那天的景象,回想起來就像是一場夢,如果那真的是一場夢該有多好。

“官家,”王繼全在床幔外輕聲喚着他,“太後娘娘來了。”

趙祯的心裏陡然有些緊張,但他不露聲色的回道:“知道了,扶我起來。”

王繼全系好床幔,扶着趙祯坐了起來,這時劉娥走了進來,趙祯掙紮着想站起來,劉娥快步走上前去按住了他:“你身體不好,不要拘泥禮數了。”

趙祯低下了頭,劉娥在床邊坐下後問道:“官家感覺可好些?”

“好多了,明天就可以早朝了。”

“若是還覺得不舒服,多躺幾天也不要緊,你是天子,龍體安康才最重要。”

“不必了,真的可以上朝了。”

“既然官家這說,那就按官家的意思辦。”劉娥大聲吩咐道,“告訴太醫這幾日要更加關注皇上的身體,萬萬馬虎不得。”

“是,娘娘。”床前跪着的宮女太監齊聲應道。

趙祯和劉娥一時無言,看似平靜的母子會面下卻是生死險棋,他們都在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對方,一招走錯,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的腦袋。劉娥注意到自打她進來,他沒有叫過她一聲“母後”,這也許是個信號。趙祯一直低着頭不說話,劉娥端詳着他沉默清秀的臉孔,他缺乏鮮明的個性,很少表露自己的想法和情緒,比起強勢的劉娥根本就不像個帝王。但讓劉娥篤定扶持他做皇帝的正是他這種與生俱來的個性,這種深藏不漏的性格讓她相信他能在這朝堂上活下去。十九年來,她一直在教他如何變得讓人更加看不懂,如今她看到了自己教育的成效——趙祯的某一部分已經永遠隐匿在那張清秀的臉後面,連她也看不清了。

劉娥不喜歡兜圈子,她決定盡早讓趙祯明白,現在對于他們雙方而言最好的辦法是繼續合作下去。

“官家,”劉娥打破了沉默,“乾元節那天的事讓你受驚了吧?”

“不,已經過去了。”趙祯依舊低着頭,臉上波瀾不驚。

“那件事乃別有用心之人惡意诋毀朝廷,此事必會嚴查,一旦揪出幕後主使,必定嚴懲不貸。”

趙祯沒有接話,劉娥繼續問道:“那官家的意思如何呢?”

“兒臣以為,”趙祯緩緩的說道,“目前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民間想必也是流言遍布,當務之急應是先穩定人心,切莫再生是非,至于此事的幕後主使,終歸難逃追查,等事情平息了再查也不遲。”

“官家說的是,如今我們母子莫要受別有用心的人挑撥,共同穩定朝堂才是最要緊的事,到時謠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這也是兒臣的意思。”

趙祯的回答滴水不漏,但劉娥心中反而更加起疑,她不知道他的話裏到底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那張溫順的臉龐下面又在謀劃着什麽,也許他正在計劃如何讓自己這個“母後”死無葬身之地,但如果他敢有一點半點的動靜,她會立刻讓他明白他在這皇宮中要學的事情還太多了。

“既然明早還要上朝,那官家就先休息吧,我先走了。”劉娥說着站了起來。

“兒臣身體不便,恕不遠送,請母後恕罪。”

這是趙祯今天第一次叫她母後,劉娥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依舊低着頭沒什麽表情,劉娥什麽都沒說,在太監的攙扶下離開了。

直到劉娥離開很久趙祯才張開自己的手心,他汗涔涔的手心完全浸濕了手裏那張小字條,以致上面的墨跡都化開了,不過上面的字他早就記清楚了:“今晚進宮相見。八千歲。”

因為明日還要早朝,皇上借口身體不好很早就睡了,除了王繼全其他宮人也都不在卧室服侍。夜悄悄流逝,大家以為皇上肯定已經睡熟了,但其實趙祯一直端坐在黑暗中未曾合眼,就像這三天來他也根本就沒有昏迷過一樣。

這幾天他的頭腦一直都是清醒的,但他知道自己最好昏迷不醒,這樣可以讓所有人都緩一口氣,好好想一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趙祯什麽都沒想,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很多東西在他心中醞釀着,但他還分不清那是什麽。多年的深宮生活讓他明白要多看、多想,卻不要急于有所行動,朝堂将刮起駭人的暴風,他得想辦法讓自己在風暴眼裏坐穩。趙祯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他還不是劉娥的對手,但他心裏的某一部分十分不冷靜,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另一方面他卻有些恐懼真相,他發覺報複劉娥這件事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讓他興奮,反而令他覺得痛苦。但如果他真有一個如此凄苦的親生母親,他斷不能忍受劉娥的所作所為,他是天子,沒有人能夠侮辱天子的母親,他必須報複她,讓她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但第一步,他必須找個可靠的人求證當年的事,朝臣并不可信,唯一能夠信任的只有皇室親族,而這其中離當年的真相最近的就是——八千歲。這幾日趙祯想盡辦法聯系到他,今晚他們終于要見面了。

漏斷更深之際,王繼全終于帶這個太監進來了,他急急的走到趙祯床邊跪到地上小聲說道:“皇上,人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