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12)
給您帶來了。”
趙祯看着他身後那個低着頭的太監輕聲問道:“是你嗎?”
那太監突然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他除去頭上的帽子匍匐在地上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皇上,十年不見了,是我啊,你的皇叔啊!”
☆、謀殺
? 傳說宋□□趙匡胤的老娘死之前曾留下遺言,後周的天下之所以能歸了他們趙家,都是因為周世宗柴榮死的早,只留下孤兒寡母才被趙匡胤占了便宜,所以以後趙匡胤要讓自己的兄弟繼承大統,這樣才能避免後周的悲劇。趙匡胤駕崩後,他的弟弟趙光義即位,盡管對于此事坊間頗多傳說,但這給北宋留下了皇位兄終弟及的傳統。所以相比歷朝歷代,皇帝一死,北宋的各個親王是最興奮的,因為頭獎很有可能會砸到自己頭上。趙祯沒出生之前,下一任皇帝這份頭獎的內定人選本是真宗皇帝趙恒的幼弟趙元俨。
趙元俨人稱“八千歲”,是太宗皇帝老來得子得來的兒子,他從小長得俊秀可人,而且長于詩文,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頗有風度,宮裏人人都私下評論這孩子将來可堪大統,太宗皇帝也十分喜愛他。總之,他的優秀程度和受歡迎程度絕不是他那喜歡和銀匠妻子鬼混的三哥能比的。然而,趙元俨占盡天時地利,卻最終輸了運氣,太宗皇帝死的太早了,那時趙元俨還是個幼童,不可能繼承皇位,太宗皇帝無奈之下做出了那個讓自己死不瞑目的決定——立趙恒為皇帝,一無是處的趙恒憑借自己的運氣最終成了人生贏家。
雖然本屆皇帝的人選最終塵埃落定,但是下屆皇帝的人選仍然是熱門話題,趙恒一直膝下無子,所以趙元俨依舊是熱門候選人,朝中上上下下對他的讨好俨然他已是內定的下屆皇帝。趙恒未當皇帝,劉娥在王府時就認識趙元俨,那時劉娥對趙元俨青眼有加,趙元俨對這位皇嫂也是頗有好感。可是在趙恒當上皇帝後,劉娥對趙元俨的态度就漸漸疏遠了,而在趙祯出世後,趙元俨的末日就徹底來臨了。
劉娥為了讓趙祯當上皇帝,開始不遺餘力的掃除一切障礙,首先朝中一些支持趙元俨的大臣不是貶谪就是流放,之後她變本加厲到誰敢跟趙元俨說話就整治誰,本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八千歲一下子成了狗不理,人人見他都要繞道走。趙元俨本不是多麽醉心于皇權的人,憑着先帝的寵愛,在趙氏宗族中除了皇上他是最有錢的人,即便不當皇帝他照樣能活的自在,可是劉娥偏偏就是見不得他好。先是借遼宋開戰支援國難為名削減他的年俸,之後又以各種各樣的借口限制趙元俨出行,而且隔三差五就派人去慰問他,實則是去尋找趙元俨謀反的各種蛛絲馬跡。他寫首詩,劉娥說他在暗諷朝政;他彈彈琴,劉娥說他曲中有反意;他想出門,劉娥說他是去聯系同黨;他在家躺着不起,劉娥也要說他是在發洩對朝廷的不滿。即便他坐着發會兒呆,劉娥的人都會冷不丁從他背後竄出來說一句:“八千歲,您想什麽呢?是不是想着謀反呢?”
趙元俨每天活在劉娥看不見的折磨裏,他沒那麽好的心理素質長期對抗對抗劉娥的變态折磨,風流倜傥的八千歲生生被劉娥摧殘成了重度抑郁症患者。饒是如此,劉娥依舊不放過他,每天以探望他為借口加重他的病情。十年前趙元俨終于扛不住徹底垮了,他以身體有恙為名不再見任何人,從此十年不曾踏出家門。劉娥一手把趙元俨從先帝最寵愛的八千歲變成了門都不敢出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如果說這世界上有誰最希望劉娥去死的話,那這個人非趙元俨莫屬。
趙祯打量着眼前這位十年不見的皇叔,他今年應該還不到四十歲,卻已是形銷骨立滿面皺紋,兩鬓的頭發也已斑白,看上去起碼有五十歲,和趙祯印象中風流倜傥的皇叔簡直判若兩人。
“官家!我可算見到你了!”趙元俨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皇叔快快請起。”
趙祯趕緊上前扶起趙元俨,他扶着趙元俨在床邊挨着自己坐下,王繼全出去給他們把風。十年沒出過門的趙元俨情緒非常激動,哭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平靜下來。
“官家,慚愧啊,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實在是因為當年那事。。。。。。”趙元俨說着又要哭起來。
“好了好了,”趙祯趕緊安撫他道,“皇叔莫要傷心,今天朕叫你來,是想向你求證一件事情。”
“官家盡管問,只要是臣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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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當年可是住在宮中?”
“先帝眷顧我,我從小就在宮裏長大,直到你五歲的時候才搬出宮去。”
“那當年我出生時的事。。。。。。”趙祯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乾元節上演的那出戲可是真的?”
“真的!”趙元俨斬釘截鐵的說道,“句句屬實,千真萬确!”
趙元俨的話猶如晴天霹靂,讓趙祯霎時愣住了。
趙元俨滑到地上再一次匍匐在地嚎啕大哭:“官家,實不相瞞,乾元節那件事就是我做的!”
“怎麽是你!”趙祯驚訝的簡直說不出話來,“你為何要。。。。。。”
“官家息怒,臣既承認此事,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官家且聽聽臣的理由,之後要殺要剮随官家!”
趙祯眉頭緊皺表情嚴肅,好一會兒都沒說話,趙元俨一直趴着不起來。過了一會兒趙祯才緩緩的說道:“好,你說。”
“謝官家!”趙元俨擡起頭來說道,“官家,你的親生母親是深受先帝寵愛的李宸妃,她賢淑善良,先帝一直有意将她立為皇後。當年太後和李宸妃同時懷上龍子,同時誕下皇兒,但太後誕下的卻是個死嬰,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就想出了貍貓換太子這個奸計!之後李宸妃被打入冷宮,可憐官家您還懵懂無知就被從自己親生母親身邊抱走了!李宸妃被打入冷宮後,太後怕事情敗露,将當年與此事有關的太醫、宮人全部斬殺,偏巧李宸妃的一個宮女曾服侍過我,聽說她犯下殺頭大罪,我便去牢裏看她,當時她已被折磨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臨死前她将事情的真相告訴了我。當時适逢遼宋即将開戰,先帝心系國事根本無暇後宮,況且我也只有十幾歲,迫于太後的淫威,只能忍氣吞聲。但太後終究還是懷疑到了我,所以她想盡一切辦法折磨我,看看這幾年她把我害成了什麽樣子!這些年來我幾次想一死了之,但一想到官家還被蒙在鼓裏,李宸妃的冤情還未昭雪,太後還把持着朝政,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活下去!我要是死了,就更沒人知道當年的真相了,官家生母的冤魂幾時才能安息!十年來我一直閉門不出,為的就是打消太後對我的疑慮。近年來太後已不再注意我,可是我的身體卻一天比一天差,說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我一旦死了,周圍沒有一個值得托付的人能将當年的冤情昭雪天下,所以我決定在天下人面前說出事情的真相!讓天下人來評判太後的所作所為!乾元節的那些伶人,其實全是我府上侍奉我多年的下人。我知道此舉讓官家受驚了,也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但除此之外我實在別無他法!我無法進宮面見皇上,也無法給皇上寫折子陳明當年往事,這幾年太後把持朝政,驕橫跋扈,我生怕有一天她會學那武曌竊奪趙家天下!思來想去,萬不得已臣出此下策,但日月可鑒,臣絕無半點私心,實在是為了昭雪冤情,江山社稷,請官家明察!”
趙元俨用力把額頭撞到地上,趙祯半晌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上前把趙元俨扶了起來:“皇叔的一片苦心朕都明白,快起來吧。”
“官家懂我啊!我。。。。。。”趙元俨緊緊握住趙祯的雙手又泣不成聲的哭了起來。
趙祯扶他坐下後說道:“皇叔,能不能把當年那貍貓換太子的故事再給朕從頭到尾詳詳細細的講一遍。”
“是,官家!”
趙元俨把那天戲臺上發生的事,再加上這些天來民間藝人的各種演繹,添油加醋聲情并茂的講了一遍,講到動情處,幾次哽咽不能語。趙祯微微皺眉沒有說話,但他的心中某個部分已經徹底的與劉娥決裂了。
趙元俨的故事講的差不多時,王繼全進來催促道:“官家,天就要亮了,八千歲再不動身怕是就不好走了。”
趙祯這才醒悟兩人已聊了一夜,他對趙元俨說:“皇叔,只怕要請你趕緊回去了,今夜相見之事,還請皇叔一定保密,之後的事朕自有定奪。”
“我都明白!今夜恐怕是我今生最後一次見到官家,官家一定要記住我所說的話,為你的親生母親昭雪報仇啊!”
王繼全生拉硬拽才把趙元俨送走,趙祯獨坐寝宮面對着逐漸發白的天色,盡管一夜未睡臉色蒼白,但仇恨卻讓他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打扮成太監的趙元俨被王繼全從皇宮的偏門秘密送了出去,那裏有一輛馬車正在等着送他回府,趙元俨上車後,馬車的車輪辚辚轉了起來。
趙元俨有神經衰弱,經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每天天色擦亮的時候正是他最痛苦的時候,然而今天他卻感覺不到痛苦,他的臉頰就像肺痨病患者一樣泛起不健康的潮紅,這十年來他第一次覺得如此興奮暢快——他終于有機會報複劉娥了!
乾元節的事當然跟趙元俨沒有關系,整日裏被精神衰弱折磨的他也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策劃這麽大的事件。趙元俨聽說乾元節發生的事時無比興奮,這件事是誰做的并不重要,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趙元俨從其中看到了自己的機會。這十年來他每天都在幻想各種各樣報複劉娥的手段,但終歸也沒想出貍貓換太子這麽好的故事來,可是有人想出來了,而且用那麽天才的方式在全天下人面前講了出來。
趙元俨當然知道什麽貍貓換太子完全是在胡扯八道,可是胡扯八道有什麽關系,陷害人靠的不就是胡扯八道,劉娥把他整到這個田地不就是憑些捕風捉影莫須有的事情!趙元俨明白此事對當今皇上的沖擊,而皇上在這個世上唯一可以求證此事的人就是他這個皇叔。從乾元節那天起趙元俨就在等着皇上的召見,果然王繼全私下送來了皇上的口信。趙元俨早就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讓皇上相信此事,他這輩子拿劉娥是沒辦法了,但當今皇上會代替他去報複劉娥,真相從來都不重要,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實現自己的目的,黑的可以說成白的,白的可以說成黑的,這世上的游戲規則本就是勝者為王,正義和廉恥又值幾個錢?
大多數人還都在睡夢中的時候,趙元俨就回到了府上,他心情愉悅的走進卧室,一想到未來要發生的事情,趙元俨的臉上止不住浮現出笑容,他樂悠悠的推上了卧室門,十多年的怨氣似乎一下子都煙消雲散了。
就在他還沉浸在快樂中時,一把快刀悄無聲息的割開了他的脖子,趙元俨吭都沒吭一聲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的傷口像小噴泉一樣嗤嗤噴着血,淋到他還挂着傻笑的臉上。
那把割開趙元俨喉管的快刀此時正握在汴梁黑老大白虎的手裏,淋漓的鮮血順着寒光閃閃的刀鋒滴下來,鮮血彙成涓涓細流在地板上蜿蜒着。床上坐着個人手中握着根細細的煙杆吞雲吐霧,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殺戮,他浸在蒼白的晨光裏的臉孔如死人一樣面無血色,清秀的臉龐上一只空洞洞的眼窩顯得駭人猙獰,他就是蜂巢的頭牌男娼花想容。
花想容吐出嘴裏的袅袅煙霧慢悠悠的說道:“好個蠢貨,居然自己主動出去攪局,倒省得我們想辦法圓場了。”
白虎在床幔上把刀上的鮮血擦幹淨:“我們本來就想嫁禍到這人身上,只是苦于他閉門不出根本沒有認識他的門路,現在倒好,什麽都解決了。”
花想容得意洋洋的說道:“他這一死,皇上和太後那邊可就更熱鬧了。”
“不錯,乾元節已經過去了三日,宮裏居然還沒有任何動靜,那些狗東西果然是沉得住氣,不過現在這個蠢貨一死,事情的進展想必就迅速多了。”
花想容走到趙元俨的屍體邊蹲下,他拿起趙元俨沾滿鮮血的手在地板上寫了幾個字,然後用他的手掌遮蓋住。他得意的說道:“八千歲被殺絕不是小事,開封府府尹必定會親臨現場,開封府府尹範仲淹是出了名的直率耿直,他一定會把自己看到的東西直言上報。這只是我們送給朝廷的第二個禮物而已,接下來他們還會收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的。”
白虎問道:“這事何時捅給朝廷最好?”
“當然是越快越好,而且越戲劇化越好,最好在今天早朝的時候,朝廷所有人都能知道這件事。”
白虎看了看天色:“如果屍體現在被發現,估計還趕得及早朝。”
花想容站起來拿起一個花瓶狠狠砸在地上,不一會兒就聽到外面有仆人的騷動聲,看來他們馬上就要發現屍體了。花想容和白虎相視一笑,他們從窗口逃了出去,隐沒在了熹微的晨光中。
今天是乾元節後第一次早朝,文武百官肅然排列,趙祯和劉娥按他們慣常的位置高高在上,一切似乎和原來沒有什麽區別,但有些東西已經永遠的被打破了,而新的秩序卻還不知在何處。
趙祯高聲說道:“諸位愛卿可有本要奏?”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臺谏院那幾個火藥桶也沒說話,所有人似乎都在期待着什麽,又似乎在害怕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呂夷簡站了出來:“啓奏太後、皇上,今日開封府府尹範仲淹未來早朝,也未提前說明緣由。”
“有這事?”趙祯微微皺起眉頭,他環視了一圈朝堂,果然範仲淹不在,這确實有些奇怪。“有沒人知道範大人去了哪裏?”
群臣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
這時百官隊伍的尾部起了些小小的騷動,這騷動慢慢向前面蔓延,原來是範仲淹進來了,他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徑直走到最前面跪了下來:“臣範仲淹早朝遲到,請皇上、太後恕罪,只是汴梁城中今早突然發生了重大事件,臣不得不親臨事件現場,并趕緊回來向皇上、太後禀報。”
“到底出了什麽事?”趙祯問道。
“八千歲今早被人殺害。”
此話一出,整個朝堂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趙祯站了起來又跌坐回了龍椅上,他臉色蒼白,眼中神色複雜,珠簾後的劉娥也大驚失色,此事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趙祯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後問道:“那現在可查出什麽了?”
“八千歲遇害是今早他府中下人報的官,據他們說今早聽到八千歲房中有異響,破門而入後八千歲已經被殺,當時并未發現可疑人等。臣抵達現場後,房內鮮血尚未凝固,推測遇害時間當是仆人聽到異響前不久,除一個破碎的花瓶外,房內陳設整齊,當時怕是一刀斃命。。。。。。”
“到底查出什麽嫌疑人沒有?”趙祯焦急的追問道。
範仲淹沉默了片刻後說道:“雖然尚未發現可疑人士,但現場确實發現了一處線索。在八千歲手掌下,地板上寫了四個血字:太後殺我。”
“豈有此理!”
範仲淹話音未落,一聲咆哮突然響徹了整個朝堂,在所有人有所反應之前,劉娥如一只發怒的母獅從珠簾後沖了出來,珠簾被她一把扯斷了好幾根,水晶珠叮叮當當的散落了一地。
“來人啊!”劉娥大聲喝道,“給我把範仲淹拿下!”
幾個宮廷侍衛立刻沖進來反剪住了範仲淹的雙臂,範仲淹掙紮着不解的問道:“太後,臣所犯何罪?為何要将臣拿下?”
劉娥掃視着朝堂冷冷的說道:“自乾元節起就怪事不斷,這背後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斷不能容忍這種有損朝廷威嚴的事情再度發生,從今天起,我要徹徹底底的查辦此事,所有參與此事的人都逃不掉幹系!”
冰冷的朝堂上回蕩着劉娥冷酷的聲音,所有朝臣的臉色都變得煞白,他們并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有一件事是毫無疑問的:大清洗要開始了。
☆、物價之亂
? 貍貓換太子的故事短時間內成了汴梁的大新聞,盡管官府三令五申不得散布相關流言,老百姓茶餘飯後還是忍不住對此事津津樂道,不過也僅止于此而已。皇帝的親媽到底是誰有幾個人真的在乎呢,每個人連自己這輩子的酸甜苦辣都來不及咽下,又哪有餘力去管別人的事情。蒼茫天下芸芸衆生,似乎沒有什麽事是真正重要的,但每個人的命運都是同樣的身不由己。
今天東西街十八位掌櫃的齊聚上官子蘭的綢緞莊,上次他們相聚于此還是如意借上官子蘭的名義将他們诓來的,不過這回千真萬确是上官子蘭将他們叫來的,因為出大事了。
距離上次的烏龍事件沒多久,大家重聚于此心中不免會想起那次的事,不過現在誰也沒心情往事重提,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事情要更加嚴重,這是整個汴梁商人的災難,不,也許是整個大宋商人的災難。
等所有人都到齊後,上官子蘭說道:“揚州出的事各位都知道了吧,諸位都是商界同仁,也是我上官子蘭的前輩,今天召集大家來,就是想聽聽列位的看法。揚州出了事,只怕不久就會波及到汴梁,過去我上官子蘭多有對不住各位的,但今天還望各位能盡釋前嫌,與我共度難關。”
十八位掌櫃都沉默不語,人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上官子蘭對米莊的岳掌櫃說道:“岳掌櫃,你是開米莊的,在揚州也有産業,這次的事怕是對你打擊最大,不妨你先來說說吧。”
本來白白胖胖的岳掌櫃如今臉色灰暗,就像個剛大病一場的人一樣,他凄慘的笑了一下後說道:“這次我可是賠大了,今年全國大旱,我本篤定米價一定會漲,便賣了商丘的土地大肆收購糧食,那個時候的米價可不低啊。本以為能好好撈一把,誰知。。。。。。唉,現在我倉庫裏囤的米全成了不值錢的東西,我名下産業又只有米莊,這下我怕是徹底完了。”
袁掌櫃疑惑的說道:“這事兒真是怪啊,一夜之間揚州的米價跌到了每鬥不值一文錢,可是今年明明南方大旱,農田裏根本就沒收上來幾粒米啊,這可真是古往今來第一大奇事。雖然之前各地的物價都在跌,但跌的最厲害的明明是汴梁,但最後居然在揚州爆發出來,下跌的還是最不可能的米價,這實在令人想不通。”
香藥鋪的趙掌櫃說道:“南方的米價大跌,只怕天下都要不穩啊。今年因為旱情,南方的糧食本來就沒收夠,現在米價跌成這個樣子,農民肯定不願意交糧,如果一粒米都收不上來,官府就只能強征。南方各省本來今年就因為旱災鬧饑荒,據說有些窮的地方都開始換孩子吃了,如果再出現官府強征的事情,只怕。。。。。。要官逼民反啊。”
賣豬肉的裘掌櫃冷笑了一聲說道:“他們反我倒是不在乎,挨餓的又不是我,怕只怕朝廷會逼着我們這些人捐糧食啊。”
“如果真是這樣,那朝廷應該拿出錢來補貼糧商啊!”藥材鋪的佘掌櫃神經質的陡然提高了嗓門,“我們的糧食也是拿錢買來的,憑什麽無償的捐出去!赈災安撫本就是朝廷的事,憑什麽推到我們身上,說到底我們也是小老百姓啊!”
“所以終歸是拗不過朝廷,”香藥鋪的趙掌櫃冷冷的說道,“你若是敢跟朝廷對着幹,當年的賽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話一出大家都不說話了,半晌後錢莊的錢掌櫃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次揚州糧價大跌,依老朽看來,不是糧價跌了,而是銅價漲了。過去二十文錢還買不到一鬥米,現在一文錢就能買一鬥多米,你們想想這銅幣漲了多少?現在南方到處都是想拿家裏值錢的東西兌換銅幣的,可是到處都兌不到錢。因為銅價漲的太厲害,市面上根本找不到流通的銅幣,聽聞蘇杭一帶有些地方現在居然把綢子剪開當錢花,過幾天豈不是紙片都能當錢花了?”
“就是就是,”開銀器店的米掌櫃說道,“這幾天我店裏的銀子跌的是慘不忍睹,原來一錠銀子能換五百文銅幣,現在連原來的一半都換不到了,銅漲的太厲害,好多兌金銀的地方都關門了。”
“雖然今年年初就有銅價上升的趨勢,但都屬正常現象,怎麽也不可能一下子漲到這個程度啊,除非有人暗地裏收購銅幣。”趙掌櫃思索着說道。
豬肉鋪的裘掌櫃一聽這話大驚道:“難道這次的事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這不可能吧,”袁掌櫃說道,“恐怕就是朝廷也沒能力搞出這種事來,能在糧食歉收的時候把揚州的糧價壓到這個地步,恐怕就是財神爺也做不到,要不然就是當年的賽家。。。。。。”
“別瞎說,”趙掌櫃說道,“當年的賽家被抄家後聽說不過也就抄出一億白銀,就算他們還有錢還能剩下多少?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佘掌櫃陰陽怪氣的說道:“那可不一定,聽說當年的賽家深不見底,他們經商那麽多年,總會在什麽地方藏點銀子吧。朝廷當年滿門抄斬的狄家狄世衡乃賽金枝的未婚夫,想必她對朝廷恨之入骨,如果她真的還有錢,未必不會鬧出這種事來。”
“可這哪是報複朝廷,分明是報複我們嘛!”
“都別瞎猜了,賽家早就死的一個不剩了,哪兒來的人出來報仇,鬼嗎?”
“誰說都死了,上次我們不是還在這兒看見個賽金枝。。。。。。”
上官子蘭見話題越扯越遠趕緊插嘴道:“好了好了,諸位能不能先聽我說一句?”
吵吵嚷嚷的諸位掌櫃漸漸安靜下來,上官子蘭說道:“諸位都是看錢說話的人,何必糾結于鬼魂複仇這樣離譜的故事?不管是什麽原因,現在發生的事已經很清楚了,因為市面上缺銅,所以物價跌的利害,上一個是揚州,下一個很可能就是汴梁。如果汴梁步揚州的後塵,在座的各位都要遭殃。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我們在座的各位拿出手裏的銅把汴梁的物價穩住,防止揚州的事态擴散到汴梁來,各位以為呢?”
十八位掌櫃全都不說話了,顯然誰都不願意把自己兜裏的錢掏出來。上官子蘭對錢莊的錢掌櫃說道:“錢掌櫃,你覺得呢?”
“我?幹嘛問我!”錢掌櫃大聲說道,“我是開錢莊的不假,可是也不能讓我把鋪子拆了把錢都拿出來啊!我也要吃飯啊!再說,人心都是貪婪的,我憑什麽相信別人,很有可能這邊我把錢掏出來,那邊立馬有不要臉的人把錢吃進去,這樣的傻事我才不幹呢!”
“說的是啊。。。。。。”諸位掌櫃紛紛附和。
“看來諸位是寧死也不願意聽我上官子蘭一句勸了!”上官子蘭突然狠狠拍了下桌子吼道。向來嬉皮笑臉的上官子蘭還是頭一次這麽激動,衆人一下子都不說話了。
上官子蘭站起來惡狠狠的說道:“剛才大家都分析的很清楚,如果物價再跌下去,難道指望朝廷拿錢出來嗎?他們會先拿我們這群人開刀!到時候,我們個個都要步上賽家的後塵!我上官子蘭過去是做過不少不仁義的事,不過仁不領兵,義不經商,這話大家應該都承認吧,而且那都是光景好的時候的事了,如今事已至此,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如果汴梁的物價崩潰了,誰都跑不了!如果哪位還想單幹,現在就出去,剩下的人同生死共存亡!”
上官子蘭一席話說的現場鴉雀無聲,但沒有一個人站起來走。雖然人心都是自私的,但大家心裏不得不承認上官子蘭說的是實話。
看到大家不再說話,上官子蘭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道:“既然大家沒有異議,那我們今天不妨定個協議,就以今天汴梁的物價為基準,我們諸位聯起手來,絕不能讓汴梁的物價下跌大于今天物價的十成,而且任何人不得趁機侵吞別人鋪子,或是投機倒把中飽私囊,若是有任何人做出以上事情,那其他人就聯手将他逐出汴梁!諸位沒有意見吧?”
十八位掌櫃彼此看了看,最後趙掌櫃表了個态:“既然事已至此,我看就按上官掌櫃說的辦吧,畢竟我們生意人聯合起來,總比被朝廷挨個整治的強。”
其他掌櫃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這事就這麽定了吧。”
袁掌櫃嘆了口氣說道:“這事要是朝廷能出面解決自是再好不過,先拿出點糧給那些饑民,再拿出點錢投到揚州去,不就全都結了,只是不知朝廷手裏到底還有多少錢,而且今年全國都未曾下雨,不知道北方的糧食還能不能收上來,要是再不下雨的話,只怕。。。。。。”
濃濃的憂慮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上官子蘭眉頭緊皺看着陰涼屋檐外那沒有一絲兒雲彩烈日炎炎的天空。毒辣的日頭釋放出無盡的熱量,似乎要把天地間的一切都吞噬掉。
“朝廷到底還剩下多少錢?”
劉娥冰冷的聲音在朝堂上回蕩着。揚州出的事已經傳到了朝廷,“貍貓換太子”事件引起的大清洗還沒有開始,就被這件事打亂了腳步。今年的旱情已經困擾朝廷很久了,如今又出現米價暴跌的事情,圍繞如何救災朝廷已經吵了很久,但直到現在都沒拿出個方案來,該餓死的差不多都餓死了,更多的人也即将被餓死,這事已經到了不得不管的程度。解決的方法很簡單,要麽拿錢,要麽拿糧,可這對于朝廷而言,恰恰是最困難的事。
丁謂站出來說道:“回禀娘娘,昨天臣遞交的折子上所寫的就是目前國庫還能夠調動的錢糧,臣昨夜連夜盤點,不敢稍有差池。”按理說丁謂已經移交大理寺查辦,不應再負責任何事務,可是目前朝廷正是用人的時候,真把丁謂辦了很多事情可就沒人辦了,所以劉娥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劉娥緩緩展開了手中的折子,丁謂寫了一手娟秀清麗的好字,文章也寫的條理分明頭頭是道,這折子一看就讓人很明白。錢倒是還剩下不少,但是整個大宋不是光赈災這一樣要用錢,那麽多的兵,那麽多的官,每個月都在指着朝廷發俸祿,如果把這筆開銷除去,可就沒剩下多少,別說赈災了,下個月的錢都沒了着落。
劉娥撩開珠簾走了出去,她俯視着沉默不語的文武百官,大家心裏都明白,朝廷只有兩個選擇,一共就這麽多錢,要麽養着這個國家的上層,要麽拿去赈濟南方的饑民,在如此現實的利益問題面前,這些平日裏滿嘴大道理的官員全都不說話了,劉娥的一句話就将決定他們的命運。
片刻後劉娥緩緩的說道:“揚州的事想必各位都聽說了吧,如今朝廷錢糧吃緊,想解決這事着實不易。能站在這裏的,都是科舉考試選出來的、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的人中俊傑,你們一心報效朝廷,朝廷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你們。高口祖皇帝規定我大宋優待士大夫,祖宗的規矩我萬萬不敢觸犯,今天我在這裏跟你們講句明白話,凡是我大宋的官員,文官也好,武官也罷,科舉選出來的也好,憑蔭補做了官的也罷,朝廷答應給你們的,一分也不會少,而且蔭補制度仍然照舊。”
劉娥這話一出口,殿下百官立馬異口同聲的山呼道:“太後英明!”
看着殿下這些服服帖帖的官員,劉娥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她政治生涯中最大的危機似乎已經化解了,她甚至要感謝南方的這場災難,這場災難成功的将朝廷的注意力從她身上轉移開,并且給了她一個重新樹立自己威信的機會。劉娥一介貧女,沒有任何身世背景,甚至連當今皇上都不是她親生的,在腥風血雨的朝廷裏,如此出身的劉娥根本不堪一擊。但是她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她不需要親信,她需要的是整個大宋官員的支持,沒念過多少書的劉娥以自己實用主義的眼光将那些飽讀詩書的文官看的透透的。雖然這些人每天滿口的大道理,但試問這天下有幾個人不是為了錢和名才做官,所以籠絡人心最好的辦法就是任人唯賢,給每個人升官發財的機會。不僅如此,劉娥還發明了一套蔭補制度,一人當官,全家當官,這樣全天下的官員都會感激她,支持她。就算她不是皇上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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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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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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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